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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与快乐交织的人生道路
——浅析《荆棘鸟》拉尔夫神父的悲剧内涵

2022-01-01肖成林

科教导刊·电子版 2021年5期
关键词:教士荆棘鸟拉尔夫

肖成林

(湖北职业技术学院 湖北·孝感 432100)

澳大利亚作家考琳·麦卡洛的长篇小说《荆棘鸟》自1977年问世以来,不仅走红美国,并且迅速成长为风靡全球的国际畅销小说。小说以牧场主克利里的女儿梅吉与天主教神父拉尔夫·德·布里克萨特之间刻骨铭心的爱情为主线,讲述了克利里家三代人的人生经历和情感历程。这是一个关于失去的爱的最完美的故事,作为男主人公的拉尔夫神父也是同类人中出类拔萃的人物,他不仅外貌、心智、性格、品行都是“优美动人”的,而且追求心灵与上帝结合的最高境界的美。然而,在权利与爱情、灵与肉的矛盾中,拉尔夫神父丧失了自身的美,最终走向了悲剧的深渊。无疑,他是一个爱情的悲剧人物。

1 拉尔夫的悲剧命运

拉尔夫神父在外表上是“完美的教士”,而在内心深处,灵魂却忍着痛苦的煎熬。其外表形象越完美,其灵魂深处的痛苦就越深。

(1)拒绝爱情。拉尔夫一心追求教士的完美,期待这些美德能够帮助他进军罗马教廷,因此他决不允许自己情爱的蔓延,可是只要他活着,就无法忘掉梅吉,梅吉才是他心灵的真正归宿。他用极强的理智去压制对梅吉的思念,但人的自然属性具有原始本能的特性。情欲是能动的,躁动不安的,本质上讲是不安于现状的。当他有机会在远离世人的麦特劳克岛与梅吉单独相处时,理智的力量终于在情欲中泯灭,一辈子的努力顷刻间冰消瓦解。两天的欢娱过后,他陷入了更大的痛苦。他躲过了世人的眼睛和教会的惩罚,却无法逃避良心的谴责;他违背了誓言,在上帝面前罪孽深重。他祷告、忏悔,希望以此获得心灵的平静,却不知导致他一生灵魂煎熬的正是他赖以填充空虚的上帝。教士的本质属性是一个人,而不是神,抽象的上帝之爱永远无法排挤具体的人类之爱。他不想做一辈子男人,也不想做一辈子神父,而是做一个两者兼有的人,这是不可能的。在他身上,上帝与情欲、权利与爱情形成尖锐冲突,二者成为相对否定的对立因素,这就是他悲剧的症结,注定他一生一世都要在人与神的冲突中挣扎。

(2)怀疑上帝。拉尔夫很早就怀疑上帝的存在。他说:“我是怀疑的,哪个有思想的人不怀疑了?这就是为什么有时我是空虚的。”尽管他具有清醒的判断力,但并未阻止其深陷宗教的泥潭。梅吉无可挽回地卷入他的生活,使他明白一个自己这样的教士的骄傲是多么的虚假,多么的自以为是,“我像金星那样渴望升到只有上帝才能存在的地方去,也像金星一样的落下来了”。于是,他便发出这样的哀号:“仁慈的上帝啊,要是她对我毫无意义,也许还是容易忍受。可是,我有时觉得我爱她胜过于爱你。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她,而你呢?不过是一个骗局,一个幽灵,一个小丑。我怎能爱一个小丑呢?然而我却爱了。”这是一段发自教士内心的控诉,这是人性的复活。然而这些并不能泯灭他想成为红衣主教的野心,自觉的进行着他的两难选择。拉尔夫具有强烈的权力欲,热烈地向往红衣大主教的职位和荣耀。尽管他不愿意离开梅吉,尽管他不爱上帝,野心使他还是回到了上帝的身旁,终于实现了他拉尔夫·德·布里克萨特红衣大主教的梦想。他实现了梦想,满足了他对权欲的渴望,他从中品尝到的不是喜悦、自豪,而是无尽的苦涩。他的野心毁了自己,也毁了梅吉的一生。他以虔诚的教士形象出现,最终以红衣大主教的身份控诉了宗教的非人性。

(3)失去亲人。《荆棘鸟》之所以产生轰动,还在于最后的结局上,尽管梅吉从上帝那儿偷到了拉尔夫──有了他的孩子,但作者最后还是把有价值的东西毁坏给读者看,那就是戴恩的死。拉尔夫偷吃禁果违背了誓言,梅吉对上帝的大胆控诉和咒骂便是对上帝的极大冒犯,戴恩则是扮演了替罪羊的角色。梅吉一直瞒着拉尔夫有了两个人的结晶──戴恩。戴恩长大后无比优秀,出于对拉尔夫的崇拜,也要献身于上帝,做一个教士。梅吉答应了儿子,并给拉尔夫写信要他照顾他,“我偷来了什么,就归还什么”。戴恩在神学院毕业后,在希腊由于救两个溺水女孩而丧生。梅吉来到罗马,要拉尔夫想办法运回戴恩的尸体,并告诉了拉尔夫:戴恩是他的儿子。拉尔夫虽然早已意识到上帝的虚伪、神性的荒谬,但只有当梅吉告诉他死去的戴恩就是他亲生骨肉时,他才真正后悔选择了上帝。拉尔夫失声痛哭,“从椅子上向前跌落在地上”,他像是走过地狱大门的灵魂一样,在丧子的悲痛中回顾了他的一生,认清了自己野心的悲剧:“拉尔夫·德·布里克萨特红衣大主教,那就是你对那一切的需要,超过了对她的需要,超过了对你儿子的需要,超过了你的儿子”。失掉了情人,又失掉了儿子,他感到出卖了自己,他为上帝付出了高昂的精神代价,到头来一无所有。埋葬了儿子后,极度的痛苦使他麻木了,他倒在梅吉的怀里,喊着:“梅吉,梅吉……”,合上双眼而死去。亲情、爱情──人的本性,这次是真真切切,无一点虚伪地释放出来。亲情原系于生命,爱情延续生命,他以死忏悔了自己的人生选择,以死彻底否定了上帝,最后以死呕出了他对宗教神灵的愤怒。

2 拉尔夫的悲剧根源

(1)精神的羁绊。宗教信仰作为人类精神生活的重要现象,其作用是多重的。从宗教的正面价值来说,它以非理性的方式表达出符合人们理想和安全生存的希望,提供了劝善惩恶的理论规范,引导人们追求理想的境界等等。这些也许是宗教经久不衰的一个原因,但对宗教的负面价值人们也是看得越来越清楚,越来越深刻,尤其是它对人性的严重残害得到了人们更为充分的认识。《荆棘鸟》中主人公拉尔夫的人生经历绝好地体现了宗教带来的人性和神性的强烈冲突。他的一生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弥撒书、毒蜘蛛和一枝玫瑰。弥撒书代表了上帝和信仰,“毒蜘蛛”卡森夫人则代表了金钱和权利,而那令人心醉、让人神伤的玫瑰便是梅吉──拉尔夫致死不泯的爱情。拉尔夫一生都挣扎游走在上帝和世人之间。作为神父,他需要做出常人难以想象的牺牲来达到至高的神性,而那隐藏在他法衣底下的正常的心灵,却又跳动出超乎寻常的声音,发出摄人心魄、令人心碎的凄婉的哭泣。那正是戴着镣铐与枷锁的人性,挣扎出一幕幕令人惊心动魄的舞姿。

(2)神职的教育。澳大利亚是个信仰天主教的国家,而天主教对教士的戒律是“全然不受红尘俗物的干扰──没有对女人的爱欲,没有对金钱的迷恋,也没有因为要听命于他人而于心不甘”,也就是不可以崇尚权利。拉尔夫便是身处这样一个悖论中,正如他自己所说的,他自己从小受的就是把他培养成教士的教育。他刚开始是在澳大利亚从事教职,他对上帝和教廷的忠实,他的耐心、仁慈,他的英俊,使他博得了教区人民由衷的爱戴。多年的宗教教育和神职生涯,使禁欲主义在拉尔夫的血液里下了根。他以为自己的灵魂属于上帝,连自己的肉体也属于上帝。他认为“我是一个中空的躯体,常常是由上帝来填充它的。倘若我是一个更好一些的教士,我就根本不会觉得有空荡的时候。受上帝的填充,与上帝浑然一体”。他忘记了自己人的属性,而一旦人性从沉睡中醒来,他便发现自己的肉体不再安分,禁欲的思想开始松动。他无比惊骇于自己的变化,一方面紧紧地抱住上帝,不断地祈祷、忏悔;另一方面,人性又显示出不可抵挡的力量,启动着他生命的渴求。自此,灵魂陷入了痛苦的挣扎。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一个充满理智与情感相搏击的过程。面对人性的苏醒,拉尔夫自始至终没有放弃教职。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的灵魂甚至肉体更大程度上是与上帝拥抱在一起的。虽然他感到过动摇,产生过怀疑,却总是怀抱着一颗负罪的心回到上帝的身旁。

(3)物欲的贪求。年届花甲的卡森夫人以一颗不甘年迈的心深深地爱上了拉尔夫,但她又深知她不可能得到拉尔夫,哪怕是一丝一缕的爱意,相反,只会是表面的强颜欢笑。因为她心里清楚,拉尔夫和所有的人一样,所看重的是她的钱。所以,当她发现拉尔夫一步步陷入对梅吉的爱时,以自己的万贯家财为筹码,让上帝把拉尔夫从梅吉身旁夺走。玛利·卡森临死前留下遗嘱,愿将一千三百万的巨额财产交于教会,条件是教会必须赏识拉尔夫。正如“毒蜘蛛”所预料的一样,拉尔夫以一千三百万镑的价钱把自己的爱情出卖给了上帝,他把梅吉给卖掉了。因为一千三百万镑是“从基兰博脱身和脱离终身湮没无闻的机会,是博取教会行政统治集团的一席之地,保证他得酬壮志、忝列上层的机会”。虽然拉尔夫为抛弃梅吉而悲痛欲绝,但对于一个教士他又只能如此,他只能选择向上帝靠近一步的权利,而放弃使他堕入地狱的爱情。就像他在心里暗暗对梅吉说,“我的梅吉,我已经把你抛弃了,可是,难道你不明白,你已经变成了一种威胁了吗?因此,我已经把你在我报复的鞋跟底下碾碎了,你对于我,不过是草原上的一朵凋零的玫瑰罢了”。拉尔夫对梅吉的爱是超出上帝的,但他最终不愿因这段情危及到他的升迁,从澳大利亚一座偏远的小镇到悉尼,再到梵蒂冈,可谓“官运亨通”,但当他终于得到上帝的恩宠时,他才发现所失远远大于所得,对教会权利的向往毁了他一生的幸福。

3 结语

拉尔夫红衣大主教走在人生的顶峰,享受着权利带来的快乐,同时也承受着爱情的痛苦折磨。上帝是他毕生去侍奉的主人,实际上拉尔夫始终处于对“人性”与“神性”追求的矛盾中,他的一生反映了他的痛苦与快乐交织的人生道路。在痛苦与快乐的交织中,拉尔夫在自己的幻想中走向了悲剧的深渊。拉尔夫的优美的外表美被物欲的追求所淹没,灵与肉的斗争时刻折磨着他的灵魂,作为被宗教异化的产物,拉尔夫在痛苦中“歌唱着”死于情人的怀抱。

拉尔夫神父最后成了宗教神灵的牺牲品,在临死前才看透他们所信奉的上帝欺骗、残酷和丑恶嘴脸。尽管醒悟得太迟了,但他的悲剧给后人留下了莫大的启迪,使读者认清和理解了他的悲剧产生的原因。主观上,对名利、地位、权利的向往迫使他们只能用伪善的面孔将自己那人的本性隐藏起来,心甘情愿地信奉并不存在的神灵,这为他的悲剧埋下了祸根;客观上,长期的宗教思想束缚、信徒对他的崇拜、神职赋予他的天职,使他无法冲出宗教统治,这些都助长了他悲剧的发展。他对亲情、爱情的渴望,在长期外在宗教思想灌输下,每当人性与神性发生冲突时,他自觉不自觉地放弃对人性的追求,紧紧抱着“十字架”,“十字架”带给他的不是快乐,而是痛苦和悲剧。

朱光潜先生说:“对悲剧来说紧要的不仅是巨大的痛苦,而是对待痛苦的方式。没有对灾难的反抗,也就没有悲剧。引起我们情感的不是灾难,而是反抗。”正是拉尔夫被绑缚在神坛上的人性与神性的强烈反抗与冲突,最大限度的调动了我们的情感反应。那些本应统一但却无以统一的灵与肉的冲撞与撕咬,那些试图躲避苦难却最终承受了无尽苦难的无赖与坚忍,在营造出无限的悲剧情韵的同时,也发人深思:当人类的文明在风驰电掣般的速度滚滚向前时,当人类征服自然的步伐迈出地球时,当人类的发展挣脱了历史打造的镣铐时,当人类越来越意识到自身的重要性时,宗教,你该往何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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