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介伦理视角下体育新闻报道娱乐化现象探析

吴珈蓝

（苏州大学体育学院，江苏苏州 215021）

美国媒体文化的批判学者尼尔·波兹曼认为，以电视为主的大众传播带来了娱乐狂潮［1］。他强调技术对娱乐化的深刻影响。美国新闻学者约翰·卡茨提出“新式新闻”的概念用以描述新闻界的新风，这种新风以信息与娱乐的结合强调了故事化、文学化的新闻写作。我国李良荣教授在《娱乐化、本土化——美国新闻传媒的两大潮流》一文中指出，由于娱乐性内容在传媒中的占比增大，新闻节目遭受挤压，而且新闻节目中的娱乐比重也越来越大，用娱乐来包装新闻［2］。由此可见，新闻娱乐化是全球传媒发展的一大趋势。20世纪末，随着中国改革开放进程的不断深入，东西方文化及思想观念碰撞、融合，中国新闻娱乐化现象也越来越明显，至21世纪的前十年达到了高峰。学者胡庆亮等人通过对新闻娱乐化研究现状的分析，指出在新媒体环境中，新闻娱乐化是当前学界和业界需要关注的重要话题。然而，体育新闻作为新闻报道的重要组成部分，其娱乐化现象同样成为研究热点。20世纪90年代，我国的体育新闻开始出现娱乐化的报道视角，这引起了研究者的关注，并逐渐演变为体育新闻研究领域的热点。学者刘勇认为，面对激烈的市场竞争，为了吸引受众，体育新闻开始渐显娱乐之风，并且逐渐成为一种潮流。但随之而来的过度娱乐化使部分体育报道在竞争中迷失了方向。体育新闻娱乐化也引起了学者的关注和业界的讨论［3］。有学者通过对《中国体育报》娱乐化现象的分析，指出体育新闻从政治化到娱乐化的流变过程中，社会因素的重要性。学者赵时康则通过媒介形式的变迁研究，着重分析了社会转型对体育新闻报道娱乐化的影响［4］。

综上所述，关于体育新闻娱乐化现象的研究有两个核心内容，一是对新闻报道娱乐化的概念阐述，传播中过度娱乐化地包装严肃的新闻事件，导致新闻失去其弘扬社会正能量、传递正确情感的价值［5］。二是对新闻报道娱乐化成因的研究，其成因包括媒介技术、社会转型等宏观要素。基于以上研究现状，研究具体对娱乐化报道的微观层面，即对报道理念、报道内容、报道形式进行分析。以针对严肃新闻事件该如何“适度娱乐化”，从而更好地进行宣传教育的引导、社会正能量的弘扬和正确情感价值的传递。

1 体育新闻报道中的娱乐化表征

1.1 报道理念的偏见

近年来，在互联网技术飞速发展的时代背景下，大部分网民的民族主义十分高涨，网络暴力在一定程度上无疑给广大运动员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以2008年的北京奥运会为例，刘翔由于伤病退赛，一时之间激起了骂声无数，甚至很多体育媒体都不惜用“耻辱”这样带有偏见和愤怒的词汇来形容刘翔。同时，还将“刘翔跨栏失败”作为调侃的梗用在其他新闻事件中，如《尴尬!海丰这名女子学刘翔跨栏失败，还被交警曝光》《珠海“刘翔”跨栏失败!直接将几十米护栏“跨”倒》《男子化身成刘翔跨栏横穿马路，奈何腿没刘翔长，跨栏失败》。这其中将“刘翔跨栏失败”这一严肃事件比拟成违规过翻栏杆现象，这种调侃体现了作者错误认知观念［6］。另外，面对赛事失利或者负面信息的体育明星，媒体都进行带有一些具有严重贬义色彩语句的报道，如《中国男足包机回国还提特殊要求，遭拒绝，真拿自己当民族英雄了！》《孙杨2013：光荣与耻辱并存：霸占体坛头条一年》等，文中的“特殊要求”“真拿自己当民族英雄了！”“耻辱”及“霸占体坛头条一年”等调侃语气的词语严重影响了新闻报道的客观性及其正确价值的引导。

1.2 报道内容的低俗化

所谓的娱乐化并不能跟低俗化划等号，体育新闻可以朝着娱乐化的方向发展，但绝不能朝着低俗化的方向演变。以2010年的韩国仁川亚运会为例，来自中国的游泳队员宁泽涛一战成名，在比赛之后得到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但是作为正规的体育新闻媒体，本应该将大家的关注点引导至关于游泳项目的相关内容上，实际上却将更多的视角聚焦在了宁泽涛的外形条件上面。其中不乏部分体育新闻媒体以“小鲜肉”这样的词汇来形容宁泽涛，甚至多家老牌体育新闻媒体在头版头条特意刊登了宁泽涛穿泳裤的照片。换位思考一下，一名历经多年努力和刻苦训练终于在比赛中崭露头角的运动员，最后却不是因为自己的成绩，而是自己的身材与长相得到大众的关注，这对于其自身甚至对于整个社会来讲该是一个多大的讽刺？当新闻报道的内容过度娱乐化甚至逐渐低俗化的时候，受到伤害的并不仅仅是运动员本身。为了能够吸引到广大读者的关注，各路体育媒体可谓是煞费苦心。尤其是近几年来，体育新闻内容低俗化的情况愈演愈烈，其中以与足球运动相关的新闻报道最为严重。在2002年的韩日世界杯上，就有相关媒体以足球宝贝的身体部位作为热点吸引关注度，严重影响了新闻报道的质量。

1.3 报道形式的夸大

在新闻报道中，组合报道和连续报道是最常见的报道形式。其中，组合报道通过同一话题不同视角的文章及内容的组合强化其报道话题，达到效果最大化的目的。2013年腾讯体育一篇题为《孙杨2013：光荣与耻辱并存：霸占体坛头条一年》，该文章中以图文组合的方式，细数了2013年来孙杨的各种负面事件。首先是图片以孙杨口罩遮面，黑色魔鬼衣装扮，只露出“邪魅”笑眼的孙杨照片为背景，并在图片里用黑底白字的形式，非常鲜明地将无证驾驶、师徒矛盾、公开姐弟恋等事件的内容凸显出来。该图片中“魔鬼装扮”“邪魅一笑”以及图片中文字，集中刻画了一个因为负面事件而得名的“魔鬼”孙杨形象。同时，文章还以“恋爱门：孙杨太渴望恋爱”“换教练风波：国内没人教得了他”“无证驾驶：孙杨遭拘留陷最低谷”等小标题，将三部分内容进行详细说明。通过文字与图片的组合，以及一系列负面事件的组合，强化了孙杨的这些具有污点的事件，同时也弱化了他过往的荣誉。可见，这种报道形式一方面带来了娱乐化的效果，另一方面通过大量信息的传递，夸大了其负面效应。

2 体育新闻报道娱乐化的成因

2.1 市场化的发展需求

部分新闻媒体为了能够获取更多的经济效益，一味迎合市场需求，从而维护自身在市场竞争中的地位。体育新闻报道娱乐化的背后其实就是经济利益，是出于对商业发展的考量，只是在表面上以不同的文化符号形式表现出来。体育新闻娱乐化的一个主要原因其实就是当今市场大众对这种娱乐化新闻报道的需求。全面加强体育新闻的正规化管理和市场化监管对于有效抑制体育新闻过度娱乐化有着十分重要意义。当前体育新闻鱼龙混杂，为了争夺体育新闻市场可以说是毫无底线，导致出现了不正当竞争现象，体育新闻记者过度追求市场化的需求，进行失真性的报道。由于当前新闻市场竞争异常激烈，再加上传统媒体受网络自媒体行业的冲击，导致传统新闻行业在运营过程中步履维艰，赞助单位和厂商过度追求宣传效应，开始市场化的新闻运作，导致整个体育新闻市场一片混乱。

2.2 受众需求的影响

如果说市场的发展直接决定了体育新闻的娱乐化演变，那么大众的需求则直接推动了体育新闻的娱乐化发展。近些年来，我国社会经济获得了长足的发展，民众的物质生活水平得到了显著的提升，民众的价值观以及世界观也都呈现出一种多元化的发展趋势，对于不同精神文化的需求也变得更加多元。如果将受众定位成消费者的话，那么大众媒体就是生产者，而作为消费者的新闻受众和作为生产者的大众媒体之间的关系也就演变成了纯粹的买卖关系，这种关系在一定程度上导致部分体育新闻报道的发展模式完全由受众的需求来掌控。随着民众生活水平的不断提升，民众对于精神文化的追求越来越高，而传统体育新闻媒体发布的信息已经难以吸引读者的目光，因此体育新闻发行机构全面推出了能够吸引观众眼球的爆炸性新闻事件，这些新闻事件对于受众而言只是满足了当前的心理欲望，而其真实性和可靠性却从不会去查实。

2.3 职业素养的低下

职业素养低下是形成体育新闻娱乐化现象的重要原因之一。我国现有体育新闻记者3万余人，在如此庞大的体育记者队伍中，有70%左右的记者不是新闻专业、体育专业的毕业生，没有接受过专业的新闻教育和体育教育。由于缺乏新闻传播理论知识和体育专业背景知识，没有牢固树立法律法规意识，加之市场经济导向的影响，一些体育记者在报道中便容易出现偏差和失误，轻则违背体育记者的职业道德，重则触犯了与体育、新闻相关的政策和法规［7］。其中更重要的是缺乏人文素养，所谓体育新闻深度报道意识的人文性，就是报道者要改变过去那种以胜负为报道轴心的意识，转变“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传播意识。在竞技体育中，冠军的归属是民众关注的焦点，但体育深度报道要防止出现“冠军至上”观念衍变的“报喜不报忧”和“胜则王，败则寇”的两种认识偏差。否则，将会误导体育舆情，导致对体育文化、体育人物价值的错误认知。

3 体育新闻过度娱乐化存在的危害

3.1 脱离客观事实，影响社会公平公正的氛围

在进行体育新闻报道的时候，很多新闻媒体为了追求新闻内容的趣味性，往往出现脱离基本新闻事实的问题，甚至夸大客观事实，依靠一些捕风捉影的八卦信息来吸引部分受众关注。这不仅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体育新闻报道难以在社会上起到积极正面的思想引导作用，还使得部分具有良好新闻媒体素养、坚持真实报道的新闻媒体工作者的工作成果得不到应有的重视。同样，也会进一步引发社会的整体公平与公正问题。这些弄虚作假的新闻内容也严重影响大众对新闻事件的理性思考。

3.2 不利于体育文化内涵的提升

近些年来体育新闻报道的娱乐化趋势正在不断加强，那些客观、平白与朴实的新闻报道逐渐被冷落。娱乐化的体育形式如果尺度适度的话其实是能够起到一定的积极作用的，但是如果过度地将体育新闻进行娱乐化处理，对于相关体育新闻事件的严肃性掌控不足，就很容易对受众造成误导。我国的体育事业正在经历由大到强的转型期，在体育工作的发展过程中可能会出现诸多的问题，全面正视体育发展过程中存在的问题，对于提升体育事业的发展、促进国家向体育强国发展有着积极的意义，而在此过程中作为体育新闻记者应该做好体育工作的解释和正面宣传工作。全面加强体育新闻报道的正面宣传功能对于有效提升体育文化的内涵有着积极作用。对于体育新闻记者而言，过于商业化的新闻报道对于体育文化是一种亵渎，传承和发扬体育文化是新闻记者的职责和使命，全面加强对于体育文化的传承是新闻记者的重要的职责。

3.3 过度商业化，不利于体育行业的健康发展

在世界整体经济不断发展的背景下，新闻媒体行业也受到了巨大的影响，且难以逃脱商业化侵蚀，其中体育竞技赛事的报道作为当前体育行业最受商业化影响的领域之一，自然也呈现出了过度商业化的问题，其中过度娱乐化的新闻报道就是其受商业化侵蚀的一种表征［8］。体育新闻报道是体育记者的一项十分光荣的工作，在进行报道的过程中，体育记者应该保持应有的职业操守，全面加强对体育事业的宣传报道，促进体育新闻工作快速发展，让普通老百姓通过记者的视角来全面了解国家重大体育赛事，进一步增强对体育工作的关注力度，为国家的体育事业贡献自己应有的力量。而对于体育新闻记者而言，将体育新闻的报道工作过度商业化，虽然在短时间内提高了关注度，且提升了报刊的发行量，体育新闻热点上升了，但其侵害的是整个体育新闻业的良好生态。因此，在进行体育新闻报道的过程中，应该注重利用全新视角进行宣传报道，将体育新闻中为国家荣誉、集体荣誉、顽强拼搏的人物和事件进行大量的宣传报道，而不是为了制造话题进行莫须有甚至无中生有的报道，这样不仅侵害了体育明星的个人利益，更重要的是抹黑了体育前辈们多年苦心经营的体育新闻产业。

4 体育新闻报道娱乐化的发展建议

4.1 在娱乐化的基础上提高文化品位，增强体育新闻的深度与厚度

在快速阅读时代，大部分媒体都习惯于发布标题吸睛，但内容与文章标题毫不相干，或标题过于夸大了文章内容，这种只顾一时的阅读流量、不顾长远发展的报道模式是十分短视的。体育新闻报道的娱乐化发展势必会产生上述问题，甚至还会出现报道内容粗鄙低俗的情况，但是作为专业的媒体工作者应该清楚，新闻报道还是应该以营造积极正面的社会效应为主。因此，即使是在全民娱乐的背景下，也要兼顾体育新闻报道的品位和质量。

比如，为了保证相关的体育新闻报道兼具娱乐性和文化性，相关新闻媒体平台可以借鉴中央电视台创设的《欧亚奇谈》节目，从运动员的角度出发，围绕体育和体育竞赛开展话题，以经典运动员的职业生涯故事作为新闻内容的主线。以我国的著名乒乓球选手张继科为例，在进行新闻报道时，围绕张继科的“双满贯”入手，这在全中国甚至全世界的乒乓球史上都是独一无二的。后续展开详细介绍，其中包括张继科的父亲作为职业乒乓球教练在其“双满贯”的路上的贡献；张继科在日常训练过程中的具体状态；其从小训练乒乓球的心路历程等内容。这样的一期体育新闻报道既能够满足大众对著名运动员背后故事的了解，又能够积极合理地引导舆论朝着健康积极的方向发展。多关注运动员成就背后的艰辛付出，才能为大众自身的职业发展和人生规划带来启发。

4.2 强化体育新闻的监督管理工作，完善大众监管体制

究其根本，体育新闻报道娱乐化愈演愈烈的主要原因就是为了迎合和满足大众和市场的需求，而媒体作为新闻报道的组织者与呈现者需要从源头上做好监管工作。新闻媒体本来就应该在社会舆论中做好积极正面的引导工作，体育新闻报道同样需要健康积极的引导，从而向民众传递更多的正能量，这些都需要新闻媒体自身的监管［9］。但仅仅依靠新闻媒体平台的自身监管很难起到理想的效果。这就需要与大众协作，一方面，要搭建更多的发声渠道，让民众与新闻媒体平台之间沟通与联系变得更加顺畅，促进彼此之间的实时了解；另一方面，则是需要发挥民众监督的力度，通过搭建和完善民众监管体系，让民众直接参与到体育新闻报道的监督与管理过程之中，从而营造一个健康的体育新闻生态。

在互联网技术飞速发展的时代背景下，相关体育新闻传媒平台可以“广开言路”，将民众纳入体育新闻报道的监督管理体系之中，通过采取“大众举报”制度来切实提升对相关体育新闻报道的有效管控。在整个过程中，可以搭建不同的发声渠道和平台，一方面是建立民众与新闻媒体之间的联系途径，促进两者之间的顺畅沟通；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能够更好地接收到来自民众的建议。其中最关键的一个“举报渠道”就是直接在观看相关体育新闻报道的媒体平台上，比如微博、微信等上设置“举报”按键，民众在阅读到过于娱乐化甚至有些低俗化的体育新闻报道时可以进行举报。通过这种民众都能参与的监督方式，在提升全民对体育新闻关注度的同时，潜移默化中提升相关体育新闻从业者的职业自觉。

4.3 提升体育新闻从业者的综合素养，确保新闻报道的真实性

新闻工作者的职业素养近几年来受到了社会和大众的关注与重视，在全民娱乐社会风气的影响下，新闻工作人员肆意编造假新闻博取关注的事件层出不穷，因此也受到了民众的诟病和抵制。因此，要想体育新闻报道娱乐化的尺度保持在合理的范围内，就需要相关新闻从业者能够从自身素质入手，严格遵守职业规范和职业道德，不忘初心，保持新闻报道的真实性与客观性，对社会与公众负责。全面提升体育新闻从业者的综合素养，增强其体育新闻报道的真实性和可靠性，对于有效促进整个体育新闻行业的良好风尚和正规化运营有着十分积极的作用［10］。

比如，为了能够确保体育新闻报道的客观性、真实性以及时效性，媒体平台或者电视台应该从新闻报道从业者入手，通过提升工作人员的从业素质来发展体育新闻报道的整体水平。在整个过程中，可以通过采取定期培训和绩效考核相结合的方式来辅助开展具体的工作。其中定期培训就是相关的电视台或者报社等传媒平台需要结合单位内相关新闻从业者的整体素养以及当下的工作需求，定期邀请行业领域内的专家学者通过开展“主题讲座”的方式来向广大工作人员进行最新的新闻报道相关知识的讲解与科普。其中既包括专业的新闻报道理论知识，也包括基础的新闻报道素养和职业媒体人素养等相关内容，在提升其业务素养的同时，确保其能够坚守职业道德底线。而绩效考核则是在每次培训之后，都需要对工作人员进行培训考核，其考核成绩将直接与其薪资待遇挂钩。与此同时，结合上文中的“举报”制度，如果出现新闻报道被举报的情况，将在核实情况之后按照绩效制度对参与该新闻报道的工作人员进行必要的惩戒［11］。

总之，体育新闻报道娱乐化在拓展了体育新闻报道的内容与形式、提升体育新闻报道的趣味性，从而吸引更多受众关注的同时，也为体育新闻事业的健康发展带来了一定的隐患。相关部门要从制定严格的监管制度入手，通过提升相关从业者的职业道德，严格规范娱乐化的边界，确保体育新闻报道的真实性与客观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