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元朝时代背景下元散曲的基本特征

2022-01-01崔凤珍

内蒙古电大学刊 2021年1期
关键词:散曲民族精神

崔凤珍

(呼和浩特民族学院,内蒙古 呼和浩特 010051)

元代是统一的多民族王朝,疆域辽阔,《元史·地理志·序》称其“自封建变为郡县有天下者,汉、隋、唐、宋为盛,然幅员之广,咸不逮元”。元朝建立以后,中国文化重心北移,民风民俗的变化促进了元散曲的萌芽及发展。在对元散曲的语言、情感、思想内容及艺术特点进行分析后发现,元代独特的文化精神,深刻地影响着元散曲的创作过程,赋予元散曲鲜明的艺术特色和独特的艺术价值,千百年来一直受到文学爱好者和研究者的推崇,使得元散曲体现出了独特的文化特征。具体来说,在元代独特的时代背景影响下,元散曲的基本特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一、兼容并包、粗犷豪放的民族精神

元代统治者采取兼收并蓄的文化政策,对各民族文化并未采取排斥政策,相反,充分吸收各民族文化的精髓,为本民族文化发展注入活力,成就了元散曲特殊的艺术价值。

(一)兼容并包的民族融合趋势

元散曲作品内容丰富,其中政治、民俗、文化变迁等内容均带着元朝历史变迁的痕迹,同时印证了元代多元文化融合并存的特殊面貌。在诸多元散曲作品中,可以看到各个民族的风俗民情,这一点充分体现草原人民博大的胸襟。兼容并包的文化政策与民族融合的大趋势,为作家书写社会现实,甚至宣泄对社会的不满提供了良好的创作氛围。元散曲作者敢于借作品讽时嘲世,甚至大胆揭露社会阴暗面,也是对当时兼容并包的民族精神的折射。兼容并包的民族精神为元散曲的发展注入了勃勃生机。以内敛著称的汉族文化吸取各民族精神,从而在作品当中注入极富阳刚之气的审美特征。

(二)刚劲勇猛的英雄气息

元散曲作品中散发着刚劲勇猛的气息,这种特殊的民族风格对汉民族散曲作家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他们被北方民族的英雄气质深深吸引,因此一改温柔敦厚的创作思维,逐渐在作品中展现草原文化的内涵,显现出了北方的民族英雄气质和豪放的风格特色。北方民族精神中随性恣意、无所畏惧的成分也影响着元散曲的创作过程,赋予了元散曲独特的艺术价值,受到后世文学爱好者和研究者的推崇。

(三)刚健有为、粗犷豪放的文化精神

在元代,以游牧生活为主的北方民族粗犷、豪放的民族性格和积极进取、乐观豁达的文化精神影响着中原文化,为中原文化增添了特有的时代民族精神。这种不拘礼法的民族精神是一个民族生存、发展的内驱力,积淀已久的异域气质成为北方各民族最为本质的精神内核。在诸多元代散曲作品中,保留着这个时代的痕迹,而在其更深层次的文化内涵当中,必然会渗透着这个民族的特色,展现这个民族的精神气质,反映出元代统治者对于民俗文化的保留、传承与重视,体现出草原人民博大的胸襟,呈现出北方民族的整体精神面貌。元散曲注重真切的生活感受和真实的情感表达,粗犷豪放的风格、无拘无束的人生追求,更是直接体现出当时整体上呈现出的刚健有为、粗犷大气的民族文化精神。

二、注重歌舞、直率乐观的精神气质

众所周知,北方少数民族能歌善舞,酷爱歌舞艺术,常常借舞台以表露心声,歌舞活动成为富有文化意味的文化传播活动。元散曲更显其直率乐观的精神气质,它呼唤人们按照个人的意愿享受精神生活。

(一)语言与音乐的完美结合

音乐是以声表情,跳舞是以容表情,元散曲一改传统诗词“载道”“言志”的功能,让“俗”成为元散曲表层的主要特征,在更注重表演成分的前提下,散曲创作需要具有通俗化、口语化的特点,创作时注重语言与音乐的完美结合,展现出元散曲这一文学体裁应具有的特点。部分散曲当中就记载了观看说唱表演时的场景。如杨立斋的《般涉调·哨遍》:

莫将愁字儿眉尖上挂,得一笑处笑一时半霎。百钱长向杖头桃,没拘束到处行踏。饥时节选着那六局全食店里添些个气,渴时节拣那百尺高楼上咽数盏儿巴。更那碗清茶罢,听俺几回儿把戏也不村呵。

“莫将愁字儿眉尖上挂,得一笑处笑一时半霎”。简单的生活情趣迎合了社会底层民众的欣赏目的,在轻松欢快的氛围中听个曲儿感受生活。注重音乐歌舞的表演而轻文辞,正是北方各民族的共同特点,这直接影响了元散曲的创作。元散曲在内容方面尽可能展示人生际遇的同时,也吸收了说唱艺术当中的元素,使得作品更具表现力。

散曲兴起后,其清新自然的风格出现在文坛,文人们多把真率自然的感情融入到作品中,从而获得了清丽之美。王国维曾说:“元曲之佳处何在?一言以敝之,曰:自然而已矣。”真实地描摹创作者的所见、所想,体悟情感真谛。

(二)音乐中熔铸的民族精神赋予元曲更深刻的内涵

北方少数民族长期在辽阔的草原上过着游牧生活,在与大自然斗智斗勇的过程中,使他们具备了开朗、乐观的性格和直率、豪放、洒脱、自由的情怀,雄浑阳刚的民族精神。受少数民族文化及少数民族乐观、洒脱心态的影响,文学家们更真实地畅谈自己对社会生活的感悟。与官场黑暗相比,他们蔑视功名利禄,向往闲适恬淡的生活,因而作品中多了北方民族精神中无所畏惧、大气磅礴的气势,与中国传统含蓄的诗歌风格形成鲜明对比。散曲作家不求修饰,直陈社会底层受尽压迫百姓的苦难,其直白、坦荡的真美引起人们的共鸣。

元散曲作为一代之文学在元代盛行,与北方少数民族音乐息息相关。元代统治者对音乐和歌舞的爱好使文学由注重教化的功能向注重娱乐转变,在能歌善舞的文化环境与自由奔放的音乐风格影响之下,元散曲的语言诙谐活泼,常有出奇制胜的艺术效果。北方少数民族带着自己的音乐进入中原,这为北方民族歌舞艺术在元代的兴盛奠定了基础。北方少数民族音乐传入中原后,文学的创作风格有所改变。汉族文人的参与创作也使北方民族音乐的歌词水平得到提高,元代的音乐和曲艺艺术也因此得到迅猛发展。正如王世贞在《曲藻·序》中说:“自金,元入主中国,所用胡乐,嘈杂凄紧,缓急之间,词不能按,乃更为新声以媚之。”所谓“胡乐”,当指北方少数民族音乐,包括乐调和乐器。大江以北,渐染胡语。北方民族音乐高亢明亮,音域宽广,节奏旋律快,风格雄浑,这正是西北少数民族音乐的特质。元代北方各民族的音乐盛行于北方的同时,大量少数民族乐器也伴着歌曲输入中原,王骥德《曲律》中记载:“元时北虏达达所用乐器,如筝、琵琶、胡琴、浑不似类,其所弹之曲,亦与汉人不同。”其独具异域风情的音乐与中原汉族传统音乐融合,悦耳的乐曲与元散曲的创作风格构成强烈的艺术感染力,从而使元散曲获得了广阔的生长土壤。

散曲汲取“胡夷之曲”的养分,诗乐合璧,很快掀起中国诗歌史的第三个高峰。徐渭在《南词叙录注释》中提到:“今之北曲,盖辽金北鄙杀伐之音,壮伟狠戾,武夫马上之歌,流入中原,遂为民间之日用,宋词既不可被之弦管,南人亦遂尚北,上下风靡。”这种武夫马上之歌具有草原民族“壮伟狠戾”的特色,受到南人的崇尚,逐渐被人们接受并被广泛运用。在这样自由、奔放的北方各族音乐的影响下,散曲创作也随音乐变化更多了审美张力,给人们的审美视野带来冲击,摆脱传统诗词的理性束缚,是诗体的一次解放。

徐渭《南词叙录》亦云:“中原自金、元二虏猾乱之后,胡曲盛行……听北曲使人神气鹰扬,毛发洒淅,是以作人勇往之志……”这种崇尚力量,敢于抗争,节奏明快,给人以阳刚之气的音乐与中原歌词无法适应,所以作新词与音乐相和谐,甚至还把“胡语”引入散曲创作中,为散曲语言输入新鲜血液。为配合北方民族音乐,吸收方言俗语入曲,语言泼辣、不避俚俗。民族色彩十分浓厚,更显生动活泼,给读者留下轻松愉快的审美愉悦。

北方各民族音乐与散曲的完美结合,使散曲内涵得以充分表现,散发出自由奔放、乐于表达的民族文化精神,文学获得了新的艺术生命。

三、用语直白,自然酣畅的表达方式

元散曲是各民族相互交流、各民族文化相互影响的结果,但这些作品更多地受到北方民族文化的影响。如前所述,元散曲本因循宋词的模式而生,但一改诗词讲究含蓄蕴藉的审美特征,以赋的手法,白描直陈景与物,淋漓尽致地抒发感情,用最纯粹的市井口语轻松随意地写出了自己的现实感受,具备浅显易懂的特质。这样的特点,与元代社会状况及市民阶层的表达方式密不可分。

(一)元代社会状况

元代的民族政策比较严格,这样的社会状况之下,大多数文人虽才华横溢,但因出身卑微被迫沉于下僚,政治上难寻施展抱负的机会,处境大多不如意,也正是这样的处境给文人们提供了能直接接触地方文化的机会。在颠沛流离的困顿处境下,大多数文人借助散曲的形式,大胆抒发内心真情实感,尽情宣泄内心郁郁不平之气,语言上毫无遮拦,效果令人震撼。无论表达内心不满,还是对当时的官场乃至官员进行嘲讽,都直接体现出地方文化对其内容、表达方式等方面的影响。如《双调·蟾宫曲》:

烂羊头谁羡封侯!斗酒篇诗,也自风流。过隙光阴,尘埃野马,不障闲鸥。离汗漫飘蓬九有,向壶出小隐三秋。归赋《登楼》,白发萧萧,老我南州。

这首曲子否定儒家积极进取的入世道路,蔑视世俗功利和高官厚禄,视富贵如过眼云烟,主张弃世,把“封侯”比作烂羊头,希望保持独立的人格,与统治阶级决裂,甚至以一种玩世不恭的处事态度戏谑人生。宦海风波使他们饱经沧桑,自觉不如弃掷微名,过一下闲散恬适的田园生活,于是,很多文人下定决心再不踏进名利场。他们大胆而直接的表达,与元代市民化的社会环境有直接关系。元代市民化的社会环境和丰富鲜活的世俗生活展现出了蓬勃的生命力,在压抑与痛苦的现实面前,诸多文人受到来自市民阶层最直接的影响。北方各民族豁达开朗的生活态度决定了他们乐于坦言自己对世俗生活的感受。这一点在散曲当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二)市民阶层的表达方式

散曲中大部分内容都以描摹市井生活百态,着力展示生活的真实为主。来自于市民阶层本身的活泼朴野的力量,加上他们长期生活其中,对于市民生活体验感同身受,对于这方面的记录与艺术加工,找到了恰到好处的表达方式,从而使得部分作品成为最轻松最真实的描摹。如:

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细搜求,无中觅有。鹌鹑嗉里寻豌豆,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亏老先生下手!

——无名氏《正宫·醉太平·讥贪小利者》

从燕子口中夺泥、针尖头上削铁、泥菩萨脸上刮金。这首元散曲作品用直白夸张的世俗化语言不动声色地记录下贪利者的丑恶嘴脸,对无中觅有、不择手段的贪小利者进行无情的嘲讽,对被压迫、被欺辱的人群表示同情。愤世嫉俗,不甘缄默,微言讽刺,旁敲侧击,嬉笑怒骂,作者用自己的生活体验惟妙惟肖地表现出底层老百姓的生活状态,俨然成了底层民众的代言人。这种比喻生动、富于个性、不事雕琢的修饰手法,给人以浑朴、自然、厚重的美感。另外,元散曲中许多作品运用谐谑的手法迎合市民的情趣,表达市井民众的内心感受,从而寻求心理平衡,让人们在说笑中获得身心放松,得到愉悦和满足。除此之外,很多散曲作曲中均可见到来自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态度对其的影响。

元散曲的语言“贵显浅”,但语浅意深,元散曲以浅显通俗的语言表达了作家悲天悯人的情怀。元散曲作品题材各异,但感人至深者多为“性情之作”。这类作品是作家心怀天下的社会责任感的体现。张养浩的《山坡羊·潼关怀古》中“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一语道破封建社会朝代兴亡更替的本质,揭示人民的悲惨命运,鞭辟入里、振聋发聩,对百姓悲剧命运的怜悯,直率自由的真意,虽语言显浅,但这种返璞归真的自由文风,闪烁着耀眼的思想光辉。“黄尘万古长安路,折碑三尺邙山墓。西风一叶乌江渡,夕阳十里邯郸树。老了人也么哥,老了人也么哥,英雄尽是伤心处。”浅俗的语言中饱含着真情深意,读来有一唱三叹之感。又如姚燧《越调·凭阑人·寄征衣》“欲寄君衣君不还,不寄君衣君又寒。寄与不寄间,妾身千万难”!几乎全部是口语,不俚俗,不隐晦,明白如话,字字珠玑。

任讷在《散曲概论》中说:“曲以说得急切透辟极情尽致为尚,不但不宽弛,不含蓄,且多冲口而出……”元散曲的这一特点,显然与儒家所提倡的“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温柔敦厚的含蓄风格截然不同,这充分体现了北方各民族的文化别具一格的美学追求。有很多作品呼唤自我意识的复归,追求激情奔放,天真烂漫,展现了元代知识分子阶层的情感世界,使文学更加契合市民的生活,反映元代市民日常生活的真实状态和生命感受,受到更多百姓的欣赏喜爱。元明清曲家评北曲有“蒜酪”之味,所谓“蒜酪”,蒜,言其辛辣;酪指的是奶制品“酪酥”。“蒜酪”风格在文学作品中往往呈现出北曲淋漓尽致的艺术风格,这类散曲本色泼辣,字里行间充满嬉笑怒骂,将日常口语自然地运用到元散曲中,直抒胸臆,因而有了浓厚的“蒜酪味”,形成了“文而不文,俗而不俗”的文学风格。

在与市民阶层频繁接触的过程中,文人们感受到了北方各民族人民自由热烈、坦诚直率的精神特质。他们乐观大胆的生活态度和富于变化,泼辣张扬的个性,给中原文化增添了勃勃生机,也给文人创作增添了许多新的内容。

综上可见,元散曲无论内容还是形式,都受到北方各民族文化精神的深刻影响。从内容形式来说,民族色彩浓厚的乐曲赋予了元散曲新的艺术效果;从作品所体现的内涵来说,更处处体现出北方各民族人民雄浑粗犷、热爱自由、兼容并包以及刚健有力的民族精神与民族气质;从表达方式来说,本色质朴、嬉笑怒骂的表达体现了老百姓乐观畅达的生活态度。元散曲这一独特的文学艺术形式,以其特有的内涵,在文坛上占有了重要的一席之地,与北方民族文化精神影响密不可分。在凝聚北方民族文化精神的过程中,元散曲更体现出了民族文化相互影响、相互渗透并最终融为一体的发展趋势。

猜你喜欢

散曲民族精神
我们的民族
虎虎生威见精神
论学习贯彻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精神
二十世纪之散曲创作与研究
初心,是来时精神的凝练
一个民族的水上行走
MINORITY REPORT
新时代呼唤新散曲
散曲创作刍议
拿出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