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变译理论视角看国漫电影字幕英译——以《新神榜：哪吒重生》为例

付 多

引言

继《白蛇：缘起》和《姜子牙》之后，《新神榜：哪吒重生》成为国产动漫电影的又一力作。除了精致细腻的美术设计和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外，《新神榜：哪吒重生》更是打破了国漫电影传统的古代世界观，大胆创新，将中国传统神话故事背景与现代世界观元素融合起来，颇具吸引力。

国漫电影作品走出国门正是国家文化软实力提升的重要表现，也是文化输出的鲜明案例。在这一过程中，字幕翻译发挥着不容小觑的作用。字幕翻译不同于其他类型文本的翻译，译者必须考虑到字幕的特点，在极其有限的时效空间和操作空间内对汉语文本进行转换，同时要兼顾中西方语言文化的差异，力求让海外观众理解国漫电影的故事情节、人物情感和文化内涵。

目前对电影字幕翻译的研究有很多，研究国漫电影字幕翻译的也不少，但大多从功能对等、目的论、归化异化等角度进行讨论和研究。变译理论是从原作在翻译过程中的保留程度的标准下分野出来，通过多种手段和方法对原文进行摄取，从而达到满足读者需求的译文效果（黄忠廉 2002：19）。本研究基于变译理论，对《新神榜：哪吒重生》中的字幕英译展开研究。

一、变译理论概述

变译理论的发端可以溯源到对近代翻译家严复“达旨术”的研究。所谓“达旨”，即“译文取明深义，故词句之间，时有所颠倒附益，不斤斤于字比句次，而意义则不倍本文”。这是严复对达旨一词给出的解释。受这一思想的启发，黄忠廉提炼出变译思想，写了《翻译变体研究》一书，系统性地研究如何变译，成为变译理论萌生的前奏（黄忠廉、陈元飞2016：105）。

那么，究竟何为变译？基于对严复翻译思想的深度诠释及与自身翻译实践相结合，黄忠廉（2002）指出，所谓变译，是译者根据特定条件对特定读者的特殊需求采取增、减、编、述、缩、并、改等手段摄取原作有关内容的翻译活动。变译也称“非完整性翻译”，它与“全译（也称‘完整性翻译’）”相对，二者以对原作内容与形式的保留程度为分野标准，前者对原作有所取舍和改造，后者则力求保全（黄忠廉2002：19）。变译理论则是从变译实践中抽象出来、反映变译本质和规律的科学原理和思想体系，变译与变译理论的核心在于“变通”（黄忠廉、陈元飞2016：19）。在变译理论框架下，目前已总结出了增、减、编、述、缩、并、改、仿等8种变通手段，这些手段又构成了摘译、编译、译述、缩译、综述、述评、译评、改译、阐译、译写、参译、仿作等12种变译方法（黄忠廉、陈元飞 2016：105）。

变译理论并非单纯的理论研究，它还包含方法和具体的操作手段，把变译过程和步骤具体化，在译者主体和实践客体之间架起了桥梁（方梦之、王志娟 2020：85）。可以说，变译理论不仅为翻译实践提供了新的分析视角，还给出了具象的处理方法，具有应用价值。变译理论可以充分发挥译者的主体性，突出原作的使用价值，满足读者的特殊需求，追求翻译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黄忠廉、陈元飞2016：105）。因此，变译理论对指导字幕翻译具有可行性。

二、《新神榜：哪吒重生》简介与字幕翻译

国漫《新神榜：哪吒重生》的故事设定在“哪吒闹海”的三千年后，哪吒与东海龙族的积怨并未完结。哪吒的元神逃出天罗地网，历经数次转世投胎，在这一世与东海市的热血青年李云祥融为一体。而拥有哪吒元神的李云祥同样也无法改变自己与东海龙族一决恩仇的宿命，与其展开了新一轮对抗。在东海市面临危机之时，李云祥最终驾驭住哪吒的元神，成功救下整个东海市的子民，成为抵抗东海龙族的英雄。该片彻底颠覆了以往“封神”系列的作品，在延续传统神话故事的基础上，糅合了复古、蒸汽朋克、赛博朋克和废土世界等流行元素，力求建构一个极具现代风格的“新封神”世界观，创造一个“东方朋克”世界（王海洲、张琳 2021：42）。该影片创新力度极大，在保留传统神话故事人物设定的基础上，观众既能看到哪吒、孙悟空、龙王三太子等耳熟能详的角色，又能在架空的世界里体验到令人耳目一新的视觉盛宴，这也是该片大获业界好评的重要原因。

字幕包括语内字幕和语际字幕两种，而后者是伴随影视原声，将原文本转换为目标文本并置于屏幕下方的文字，即所谓的字幕翻译（李运兴2001：38）。字幕翻译包含大量的角色对白、旁白及背景注释，充满颇具人物特色的话语风格和富有文化色彩的语言意象，属于文学翻译的一种特殊形式。同时，为了让观众快速了解作品传达的信息，字幕翻译又必须考虑语言的通俗化处理，在有限的时间（即双语字幕的同步性）和空间（即字幕长度）里完成对原文本的转换。除此之外，译者还要考虑中外语言文化、意识形态、风俗习惯等方面的差异，一方面避免触犯目的语受众的文化禁忌；另一方面要跨过这些差异，让观众能够看懂本土影视作品。

高水平的字幕翻译可以帮助海外观众更好地理解电影的故事情节，感受电影传递的情感思想，了解中国的文化价值观念，反之则会成为传播的阻碍（李燕、麻争旗 2021：20）。

变译理论通过对原文本进行摄取，可以在字幕翻译的过程中跳出字字对译的桎梏，有效节省字幕空间，减轻观众的视觉负担，快速掌握字幕传达的信息。同时又能根据特定的需求对原文本的部分内容与形式予以变通，帮助外国观众理解国漫电影传达的语言文化意义，在某种程度上也有助于中国文化的海外传播。

三、《新神榜：哪吒重生》字幕英译中的变译案例分析

《新神榜：哪吒重生》中的语言材料多为人物角色的对白，具有较强的口语风格，其中还夹杂了不少文化典故和特色表达。下面从阐译、缩译、改译、编译四个方面对该影片的字幕翻译进行分析与探究。

（一）阐译

阐译指直接在译文中对原作内容加以阐释，包括释义、释疑、释典和释古（黄忠廉 2002：21）。阐译能够让释文与译文巧妙地融合起来，通过对原文本中可能会对目的语受众产生困惑的地方加以阐释，便于其理解。

例1：四极废，九州裂，天倾西北。

译文：The pillars of the Heaven are collapsing.The world is falling apart.

此为影片中的角色孙悟空的一句唱词，该词属于文言。前两句出自《淮南子·览冥训》，原句是：“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意思是，上古时候，大地四方尽头极远的地方崩坏，大地塌陷，天不能把大地（即古人划分的冀、兖、青、徐、荆、豫、扬、雍、梁九州，此处泛指大地）全部覆盖，地不能把万物完全承载。后面一句出自《山海经》，原句是：“共工触不周山，使柱折，地维缺，天倾西北，地陷东南。”该句描写的是，水神共工怒触不周山，天柱因为巨大的撞击而断裂，整个宇宙发生巨大偏转，西北的天空因失去了支撑而渐渐向西面倾斜，而东南的大地则渐渐塌陷。整句词均与女娲补天的神话故事有关，描述的是天柱断裂，天空与大地都崩塌陷落的光景。这里的译文把握住了原文本的核心要义，“四极”即“天柱”，译为the pillars of the Heaven。“九州裂，天倾西北”指天塌地陷，译为the world is falling apart。整句话用两个简单的英文短句译出，既避免了冗句占据过多的字幕空间，又能让观众对原句的含义一览无余。

例2：封神榜，随乱世而生。封神大战后，天下因此而定，封神榜成。

译文：The New Creation of Gods arose from the chaos.The gods fought for supremacy.The world settled under the new celestial order.

该句是整个故事的大背景，即三千年后旧封神已然作废，新封神在即。封神榜是中国古典小说《封神演义》中姜子牙所持宝物，用以分封诸神，而在《新神榜：哪吒重生》的设定中，指诸神秩序排位。原句叙述的是，神位秩序的编排往往发生在乱世，待诸神竞位完毕，新的秩序定成，世界便又归于安宁。因此，译者基于对原文本实际含义的理解，将这里的“封神榜”变译为the New Creation of Gods。所谓“封神大战”，也就是诸神竞位，译为fought for supremacy。最后“天下因此而定，封神榜成”，即世界安定下来，新的神位秩序也产生了。此处译者使用了celestial一词，《柯林斯英汉双解词典》中解释为celestial is used to describe things relating to heaven or to the sky，比较贴近原文蕴含的“天上的秩序”之意。译者按照中文字幕出现的顺序，将其译成了三个接连的短句，简练而准确地解释了原文的意思。

（二）缩译

缩译是浓缩性的变译，采用非常凝练的译语传达原作重要或主要的内容（黄忠廉 2002：21）。在某些情况下中文的表述较长，但实际上其核心含义很简练，尤其是在口语表达中，这种情况比较常见。因此，译者在翻译时可以考虑对原文本进行压缩提炼，达到言简意赅的效果。

例3：咱们过得也挺辛苦，但是咱好歹还能生活。

译文：Life isn’t easy，but we scrape by.

这句话是主角李云祥的父亲所说。李云祥与其兄、其妹、其父在饭桌上谈及东海市水源短缺的问题时，父亲感叹如今世道不易，李虽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还能维持住正常生计。原文就是非常生活化的口语，也很符合父亲作为一家之主的语气。译者并未重复“咱们”“咱”，也没有按字面意思译为 we have had a hard time，but we can still make a living，而是将前半句精练地处理为life isn’t easy，后半句则选用scrape by这个短语，恰到好处地表达了勉强维持生活的含义，且译文篇幅更短，有利于观众迅速捕捉信息。

例4：每回他替我办事，都是因为一个利字。他们这些妖魔鬼怪，终究都会为利而来。

译文：He always agrees if the price is right.These demons all have their price.

这句话是敖广对手下问他孙悟空会不会同意帮他们办事的回答，译者将“终究都会为利而来”简练地处理为have their price，暗含“只要能够满足他们的利益，他们就会接受交易”的意思。译者对原文本做了形式上的浓缩，抛去原文的长句，将其核心含义翻译了出来。

（三）改译

改译是根据特定的需求，改变原作形式或部分内容乃至原作风格的变译活动（黄忠廉 2002：21）。出于语境、文化等因素的影响，原文本的真正含义或者原文本要达到的效果可能会受到束缚，这时译者就要考虑对原文本进行一定程度的改译，尽可能地将其还原。

例5：这梁山兄弟一从良，就死的死，散的散，哪有什么好下场。

译文：Once outlaws come clean，some die，others run，but it’s always a bad end.

“梁山兄弟”是中国古典名著《水浒传》中的意象，影片中货运站的伙计以此自嘲，表达对官府的不信任。若此处直译，就会给海外观众带来莫名其妙之感。译者避开这个文化意象，用outlaws一词在译语中同样起到了说话人自嘲的效果，因为他们一旦主动向官府暴露，就会受到处罚，故此处改译是十分稳妥的。

例6：咱听点高兴的（新闻）吧。

译文：Enough with the bad news.

中文属于高语境表达，而英文偏向低语境表达。李云祥一家人吃饭时，广播里正在报道“有人设法私自给平民输送水源”的新闻。李云祥的哥哥不愿意让父亲知道这件事，怕影响一家人吃饭的氛围，于是说了句“咱听点高兴的吧”，但其实并不是真的想听趣闻轶事的报道，因此译者进行改译，将其态度直白地传达了出来，便于低语境取向的观众能更好地明白这个情景。

（四）编译

编译即编辑和翻译，是夹杂着编辑的翻译活动，将原作内容条理化、有序化，优化其结构（黄忠廉 2002：21）。编译可以对分散化表达的原文本进行重组，使之在结构上更加清晰、有序。

例7：否则，内火攻心，肌肤寸寸碎裂，身死魂散。

译文：Or else...it burns the heart and splits the skin.Your body dies.Your spirit flies.

原句的“四六字”是中文惯用的表达形式，读之朗朗上口。译者将中文原文本的散句处理成了三个简短的英文整句，主语明确，结构条理清晰有序，观众一眼即能理解电影描述的情境，且译文短小精悍，也符合英语的行文习惯和特点。

例8：滔滔东海，本就是无数江河汇聚而成。海纳百川，不拒细流。

译文：The surging East Sea，draws on countless rivers，taking in even the narrowest streams.

原句虽然是两句话，实际表达的主题是同一个，即东海汇聚了无数的河流方才成其大。译者使用一个主语，一个谓语句和一个非谓语句，将原文的意义串联起来，再次体现了英语在形式上的逻辑性这一特点，结构清晰，一目了然。

四、《新神榜：哪吒重生》字幕英译中的问题与建议

总体而言，《新神榜：哪吒重生》的字幕翻译大致上是以受众为第一导向，译文大多结构简单，明白易懂，但这其中仍有可修缮之处。一是影片中语气词的翻译缺失。例如，电影开头小虎子走街串巷卖报抛递报纸时，双方的语气应答词没有给出字幕。虽然国内观众对此类情景感到再正常不过，但外国观众只能在看到电影画面的同时听到一个重音，若能给出“Here you are!”“Got it!”之类的字幕，对外国观众而言，其观感会更加和谐。另外，对神话传说人物的解释缺失。比如，东海龙王敖广、龙王三太子敖丙等人名初现时，所给的字幕只是对原台词的翻译，并不足以让外国观众尽可能多地了解这些富有中国文化色彩的形象。若能在屏幕上方以注释字幕的形式进行简短的角色身份解释，则能增进外国观众对人物的理解，在一定程度上也有助于中国文化的传播。

结语

国漫电影往往融入了大量的中国文化元素，是一种较为新颖的文化载体。国漫走出国门对于中国文化的海外传播起到了不容忽视的作用。在这一过程中，国漫电影的字幕翻译是沟通海外观众的桥梁，在故事情节的呈现、人物情感的表达和文化内涵的传播等方面扮演重要角色。基于变译理论，结合阐译、缩译、改译、编译四种方法对国漫电影《新神榜：哪吒重生》的字幕英译进行分析，证明了变译理论对其的指导作用，能够达到简练易懂、清晰晓畅的译文效果，有助于国漫电影更好地走出国门，融入国际电影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