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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来达

“超以象外，得其环中”，这句话出自唐代司空图的《二十四诗品》，是指超越表面描写，掌握作品的核心内容。然而“五色令人目盲，发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在浓墨重彩和栩栩如生的语言、动作、肖像描写中，在亦真亦假、纷繁复杂的情节内容面前，许多考生在解答高考小说阅读题时手忙脚乱、拙于应付，丢掉了取舍、赏析乃至甄别的基本能力。

一、超以象外——把握主题是初心使命

参照一位考生2021年新高考Ⅰ卷语文9题的作答情况：

是谁摆的石门阵？读懂文本便知，本不是王木匠。如果说情节的细微处可以含糊一二，那么把文章主旨定性为“表现王木匠的为人善良”，就是满盘皆输了。令人感慨的是，这样的答卷不是个例，具有相当的普遍性。穷究背后的原因，是考生对主题的探究还停留在记录“一个好人”的思维定式上，缺失了对时代特征的把握和观察。与之对应，下面这位考生的答案虽然也有瑕疵，但在挖掘主题和提高阅读效能方面则可圈可点。

当我们注视着这名考生的答案时，依稀可以看到，他在与熟络的小说“三要素”打过招呼后，穿过长长的幽暗走廊，登堂入室，直抵小说的圣殿，去热情地拥抱了主人——主题。整个行程明快清晰，绝不拖泥带水。

那么小说的主题是什么呢？它是指小说通过对现实世界的艺术化再现、对典型形象的塑造所表现出来的思想认知，是作者写作的诉求和动力，也是作品价值意义之所在。与小说“三要素”相对照，情节和人物是外显的，而主题则具有内隐性和迷惑性。小说的主题表达不像论述类文本那样直白，也不似散文用抒情或议论来表达，它往往通过象征、暗示、比拟等手法，曲折而隐晦地表达。惟有带着充分的使命感，完整、全面、深刻地感知、整理、挖掘小说的主题，才是我们阅读成功的体现，如同探骊为获珠，九天当揽月。

二、得其环中——把握主题的几点提醒

真正困扰大家的问题是，主题该如何获得呢？阅读效能如何提升呢？通常来说，阅读正文前，你可以先从小说的标题入手，抓住题材来进行细致分析；深入文本后，主要从小说的人物形象和情节入手，同时要善于抓住作品所描写的典型环境，以分析人物性格或命运的变化，进而洞察背后的社会意义。下面有几个要点，值得大家思考。

1.大时代，细思量

大家知道，环境分为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而社会环境既能交待故事发生的时代背景，又能展现社会关系、提示主题。联系小说的社会环境和作者的创作意图，认识人物形象思想性格所打上的时代烙印，把握其所折射出的时代特征，往往能准确把握小说的主题。

社会环境因素的提取，不仅仅在文中的大段描写里，如现代文阅读《石门阵》（2021年新高考全国Ⅰ卷），结尾处的落款信息量极大：时间是“1938年秋”，地点是在“延安”。联系历史知识我们知道，此时抗日战争进入了相持阶段，“速胜论”土崩瓦解，“亡国论”甚嚣尘上，社会上人心浮躁，中华民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但坚决抗战依然是正义之士的普遍要求，也是夺取最后胜利的唯一选择，这必然是彼时现实题材小说主题的一个主要内容。同时也该联想到，延安作为抗战的大后方，共产党作为抗战的中流砥柱，在全国范围内起着定海神针的作用。敏锐地关注到这样的细节，并能跟进分析，对于我们把握主题自然意义重大。

近几年，试题越来越关注当代青年在革命文化与社会主义先进文化浸润和滋养中茁壮成长的心路历程，集中展现每个人的前途命运与国家和民族的前途命运紧密相联的历史规律。因此，每位考生都要“知行合一”，既要“传承红色文化，肩负时代重任”，又要“赓续精神血脉，续写时代新篇”。

2.细微处，多思索

(1)典型的细节可以推动情节的发展，为情节发展作铺垫(2)典型的细节可以暗示、影射某些情况和现象(3)典型的细节可以刻画人物性格、追求、爱好、生存状态、思想状况、情感感受、价值追求(4)典型的细节可以渲染时代气氛和地方特色，渲染、烘托人物心情(心理活动)(5)典型的细节可以深化主题

微型小说篇幅短小，但结构严谨。它通常不是靠情节的复杂取胜，而是靠精心布局，在细微处追求别有洞天，以求主次分明、隽永深刻，给读者留下回味和思考的空间，这些都受命题者青睐，对阅读和鉴赏提出了较高要求。近年来选文淡化情节的倾向很明显，在回避之前考查较多的知识点，如制造悬念、引出下文、引起思考、情节突转、意料之外的结尾等。

如2020年全国Ⅰ卷《越野滑雪》，在情节上波澜不惊，但在剪影式的人物塑造过程中，通过耐人寻味的对话来表现内心的冲突和纠葛，从而传达出追求自由和在现实羁绊中的挣扎与矛盾。

再如2020年新高考全国Ⅱ卷（海南卷）《大师》的第三题，分析文中多次提到的“板凳”的用意。第一，板凳作为家常用品，与父亲形象、身份及街头下棋的场景相符，写出了日常生活气息，烘托出父亲“大隐隐于市”的反差效果；第二，“我”给父亲背着板凳跟他去下棋，既是儿子又像徒弟，包含着“我”对父亲的崇拜、依附心理；第三，高潮所在的一个细节是“雪夜学棋之后，背着两个板凳出去”，意味着“我”学棋的态度和能力得到了父亲的认可，是父子情深的见证。可见，思考的过程就是挖掘细节的价值和意义的过程，也是见微知著、探究主题的过程。

3.无线索，不成活

线索，即贯穿整个故事情节发展的脉络。它可以是小说中的某个人、某个物，也可以是作者的情感、小说中的事件，还可以是故事中的空间、时间等。较常见的有简单的单线叙述，也有稍复杂的明暗双线结合，如《药》和《林教头风雪山神庙》。线索的巧妙使用，是优秀小说的必有品质，也是一流作家构思能力的集中体现。线索的串联，使情节集中、紧凑，结构严谨，还能突出人物形象，成为情感的凝聚物而揭示文章主题。

我们通过一则例子感受一下：

2017年全国Ⅰ卷《天嚣》5题：小说以“渴”为中心谋篇布局，这有什么好处？请简要说明。

通过具体分析可知，“渴”是本文的叙事线索和主要矛盾，在“天嚣”这一风沙肆虐的恐怖情境下，小说围绕“渴”与“救渴”展开情节，省去许多不必要的叙述交代，使选材更集中、情节更紧凑。在这一线索的统领下，作者描写了不同人物的状态与感受，展示了人性的美好，从而揭示了小说的主题。

近年来此类梳理线索的题型明显增多：2018年全国Ⅲ卷考查刘慈欣的《微纪元》(节选)“请简要分析文中先行者的心理变化过程”，2020年全国Ⅰ卷海明威的《越野滑雪》和2021年全国乙卷的《秦琼卖马》都考查了心理变化。

概括情节、分析线索，考查的是概括、归纳和表达的能力。建议大家在平时训练中养成“分层阅读”的习惯：依据线索(时间、人物、情感等)，从时间节点、地点变换、对象转换、事件发展等角度分层，按“何时何地何人做何事/作何想”的模式加以概括。理顺的过程，如同顺藤摸瓜，或最终完成主题的求索，或尽快明确主题，从而更通透地完成筛选和整合。

三、以应无穷——从主题高峰上俯视

“得其环中，以应无穷”出自《庄子·齐物论》。环中即是圆心，古人用环而不是用圆，是说无穷多的同心圆套在一起，此“中”是共同的“中”。倘若能够“执中”，即把握了主题，那么你到圆环或球体的任何一个位置都是最省力、最便捷的，阅读效能也随之倍增。近年来，语文试题注重对关键能力的整体评价，通过对阅读理解、信息整合、语言表达、辩证思维和批判性思维等能力的考查，强化了融会贯通，引导教师在教学中对学生关键能力进行培养。

我们来看看小说主题和一些复杂的关系型问题之间的微妙联系。

以2018年全国卷Ⅰ《赵一曼女士》第5题为例：小说中说赵一曼“身上弥漫着拔俗的文人气质和职业军人的冷峻”，请结合作品简要分析。

读过小说，我们很容易把握主题，即缅怀英烈，体现人性的温度，彰显革命烈士丰富性的一面，发掘由此而来的时代价值。从这个主题出发我们可以联想到，阿成在刻画人物时，柔美的女性的一面应该是重点和亮点，果然高考就在“拔俗的文人气质”这里设置题目了。

另外，理解了主题之后，我们就应该把思考重点放在这样的问题上：作者是通过什么手段、技巧来展现的呢？小说为人所称道，被高考所关注，关键在于展现主题时匠心独具的构思和设计。这种构思设计不会千篇一律，需要我们在备考中不断玩味和体量。

《赵一曼女士》这篇小说的特色是什么呢？小说分为七个部分，第一部分和第六部分是叙述现实，以第一人称的方式分别交代写作缘起和我与陌生老人的对话；第二、三、四、五部分是叙述历史，其中第二部分引用了文献档案（大野泰治的审讯报告）。其独特性在于，史料般客观、平实的叙述再现了赵一曼女士的崇高精神，这种再现不是理想主义的，而是存在于日常生活中。文献档案的使用体现了作者的审慎和客观，现实材料的叙述则表现出赵一曼精神的影响和传递。历史与现实穿插交织的叙述，产生了时空转换的效果，在吸引读者阅读之外，还能增强艺术的张力。

类似的还有2019年全国Ⅰ卷的《理水》：请从“故事”与“新编”的角度简析本文的基本特征。

将故事进行新编，目的是借古讽今，或者借古喻今。鲁迅针砭时弊的文风大家再熟悉不过了。我们要思考，作者为什么用老故事？因为“于史有据，真实可信，富有历史韵味，有厚重感”；为什么要新编？因为“细节虚构、现代语词的掺入、杂文笔法的使用”能增加形象性、创造性和批判性。在完成大禹这一中国脊梁式的人物形象塑造后，也展现了古今、善恶人物的对比，最终完成了抨击现实的既定任务。

对照两篇小说，鲁迅的故事新编是把老故事融入新元素，以批判，以拟古喻今；阿成的小说则是历史与现实交织穿插，在细节穷形尽相之余加入历史文献，除了增加真实感，还缅怀英烈精神永垂不朽。二者的相通之处在于，都是意图把主题用更鲜活的方式进行演绎，都是将历史与现实进行融合，只不过鲁迅的作品中融合得更紧密，而阿成则是大开大合，出入自如。

要适应“语文试题注重对关键能力的整体评价”，就需要明确阅读任务，提高阅读效能。阅读效能提升的标志就是，坚定地走在把握主题的路上，或者是当成功“站”在主题的巅峰后，完成对小说艺术手法、情节处理等内容的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