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生态治理思潮论纲
2021-12-31王太明王月映
王太明,王 丹,王月映
(大连海事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辽宁 大连 116026)
生态治理思潮是中国生态治理由传统向现代转型的历史产物,也是中国在谋求国家治理现代化过程中,对人与自然关系进行反思变革的理论形态,它体现了中国社会各阶层对绿色发展的不懈追求,也反映了不同阶层在生态治理问题上的认知差异。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生态治理思潮的交汇与碰撞,不断改变着人对人本身、自然环境及社会发展的思想认知,影响着人的行为方式,也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中国生态文明建设在观念和实践两个层面上不断走向成熟和定型。从理论话语权角度来看,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生态治理思潮总体上可以分为官方与非官方两种理论形态。一方面,改革开放初期,中国虽然在经济社会层面获得迅速发展,但是人口、资源与环境不相协调的问题却日渐凸显,人口、资源与环境之间的矛盾使中国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面临严峻挑战,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治理思想应运而生。另一方面,改革开放以后,学术界思想日渐活跃,不同学者对可能发生的“中国生态危机”展开学术争鸣,从不同学科角度展开论述,提出了不同的观点和主张。异彩纷呈、交相辉映的中国生态治理思潮虽然在通向生态治理现代化目标上存在理念和方法上的差异,但是在建设美丽中国、实现绿色发展的根本目标上具有广泛共识。因此,不同生态治理思潮之间的争鸣和交锋,为生态文明建设工程注入活力。
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治理理论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治理理论,是中国共产党人以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为指导,结合中国具体生态治理实际而形成的内涵丰富、逻辑严谨、意蕴深厚、体系完整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治理思想,这一理论内嵌生态治理理念、生态治理目标和生态治理体系。
(一)践行绿色发展的生态治理理念
追求人与自然和谐发展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治理的一大理念创新。主张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生命共同体理论,是中国共产党人以马克思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为指导,吸收中国传统和谐文化,从而突破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不能共生的形而上学的狭隘思维。当前,生态破坏现象客观存在,一方面,市场经济背景下传统人与自然之间的共同体关系被解构,冰冷无情的“资本逻辑”取代了田园牧歌式的共生童话。另一方面,由于历史原因,导致草原、森林和湖泊退化、湿地沙化、灌溉减少,曾经在历史上盛极一时的城市区域因生态退化而逐渐没落。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指出“社会是人同自然界的完成了的本质的统一,是自然界的真正复活,是人的实现了的自然主义和自然界的实现了的人道主义”[1]的共产主义目标,任何生态异化现象均与这一发展目标背道而驰。因此,只有把人与自然和谐共生视为人类社会发展历史规律的内在要求,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才能从根本上解决工业文明带来的经济发展与生态保护之间的矛盾。中国共产党致力于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社会主义现代化,从战略高度承认生态环境同经济发展、民生改善问题一样重要,把生态环境看成是人的眼睛和生命,努力建设天蓝、山绿、水清的美丽中国。
绿色发展是破解污染防治攻坚战难题、构筑高质量现代化经济体系的关键。所谓绿色发展,就是在产业结构、能源结构、生活方式上走绿色低碳循环发展的道路,和传统发展模式相比,“绿色发展是发展观的一场深刻革命”。[2]一方面,绿色发展是破解经济发展和环境保护二元对立困境的“金钥匙”。针对部分区域“腰包鼓了,生态环境质量却下降了”的现实问题,绿色发展理念消解了这一对立,统筹经济发展和环境保护,把生态环境保护放在更加重要位置。通过关停并转高污染、高能耗企业,使蓝天重现;通过几辈人连续植树造林,使青山永驻;通过完善生态责任追究机制,使碧水荡漾。另一方面,以产业结构、能源结构和消费方式绿色转型为主要抓手,推动全社会形成绿色发展方式和生活方式。《工业绿色发展规划(2016—2020年)》明确了中国工业绿色发展的时间表、路线图和任务书,将能源利用效益、资源利用水平和清洁生产水平大幅提升作为绿色企业检验标准,推动绿色制造产业快速发展。在能源结构上,努力构建清洁低碳、安全高效的能源体系,积极主动降低能耗物耗,实现能源系统循环链接。在绿色消费上,以餐饮服务行业为例,各级政府自觉践行绿色消费,餐饮企业自觉践行绿色生产,积极引导广大消费者形成“文明就餐、杜绝浪费”的用餐文化,摒弃“好面子”、“讲排场”的陋习,杜绝“舌尖上的浪费”。总而言之,绿色发展理念为中国生态文明建设和绿色发展提供强大的理论支撑。
(二)坚持“三位一体”的生态治理体系
党的领导是加强生态环境保护、打好污染防治攻坚战的根本政治保证。中国共产党对生态治理的全面领导主要体现在思想领导、政治领导和组织领导三个维度。首先,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思想武装全体党员干部,通过“三会一课”、“两学一做”的教育方式或者自我学习方式,促使党员干部树立“生态兴则文明兴”的生态历史观、“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生态自然观、“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绿色发展观、“尊重自然、保护自然、热爱自然”的生态文化观、“共同建设美丽中国”的群众参与观、“以人民为中心”的生态民生观、“山水林田湖草是生命共同体”的生态系统观、“实行最严格生态环境保护制度”的生态制度观、“共谋全球生态文明建设之路”的全球生态观。其次,在政治上通过“党政同责”、“一岗双责”强化党员干部的政治担当,促使其扛起山水林田湖草系统保护政治责任,不折不扣落实党中央关于完善生态治理体系的各项决策部署。最后,建立生态治理监督“铁军”进行生态考核问责。中央生态环境保护督察组(以下简称“督察组”),是在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把生态文明建设摆在治国理政重要位置的背景下所建立的组织机构,督察组能够确保各级党委、政府和国有企业坚决贯彻落实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思想和党中央、国务院生态文明相关决策部署。坚决按照生态环境保护考核评价标准,扎实做好各级党委、政府和企业的生态环保督查工作,让生态治理取得实实在在的效果。
以人民为中心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治理的出发点和落脚点。中国共产党清醒意识到生态破坏侵蚀血浓于水的党群关系。资源消耗、污染排放等生态破坏现象使得人民群众的生活幸福感下降,如果群众的生态利益诉求不予以及时回应,党和政府的形象就会大打折扣。因此,环境就是民生,青山就是美丽,蓝天也是幸福。新时代人民群众对良好生态公共产品的需要与日俱增,为了满足人民群众对优美生态环境的向往,党员干部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体现在为了人民群众而树立生态文明意识和加强生态文明建设。“绿色发展观是集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综合治理环境污染、加强生态环境保护、促进资源节约利用、完善生态文明建设体系于一体的深刻变革”,[3]然而要想实现绿色发展目标绝非一日之功,需要依靠广大党员领导干部保持战略定力,率先垂范。通过先进典型的自觉示范带动作用,引导全民树立节约意识、环保意识和生态意识,涵养生态道德,践行生态行为。建设生态文明,不仅要靠绿色的生产方式,还要靠绿色的生活方式。以饮食方面为例,党员干部通过践行购买小份菜和套餐、使用公筷公勺等健康的用餐方式,在订餐、点餐、加餐等环节保持理性消费,对剩余餐食进行打包处理。这就为公众树立节约意识、践行绿色发展做出了示范。
扎紧生态制度红线是生态治理的关键。防范和化解生态环境风险、严格追责生态治理失责行为、提升生态治理能力的要害在于生态制度红线的制定和落实。当前,生态制度领域的最新成果是《民法典》。首先,《民法典》以最严密的政治制度安排实现了环境保护领域相关法律与民法典的紧密对接与有效互动,从经济、文化、生活、安全四个方面体现绿色发展理念,展示出生态制度创新的广度、深度和效度。其次,《民法典》是基于中国共产党生态治理实践而形成的制度理念与制度规范,同时也是马克思主义人与自然辩证关系和中华优秀传统生态文化相结合的具体体现。从生态意识、生态消费、生态心理和生态行为四个方面体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治理的文化底蕴。再次,《民法典》把生态安全共治纳入法治常态化管理轨道,普遍限制破坏生态和污染环境的各类民事行为。最后,《民法典》的颁布为产业绿色转型提供机遇,推动绿色经济发展壮大,倒逼产业生态化、数字化和智能化。
(三)实现建设美丽中国的生态治理目标
习近平在党的十九大上首次提出要把中国建设成为一个“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4]在十三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通过的宪法修正案中,又将“美丽中国”这一目标写进国家根本大法,进一步彰显了建设美丽中国的重要性、必要性和紧迫性。但是美丽中国生态治理目标的提出历经漫长的历史过程。1997年8月,江泽民对陕北地区严重的水土流失问题作出重要批示,鼓励发挥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通过大力发展生态农业“再造一个山川秀美的西北地区”。①2003年10月,胡锦涛在中共十六届三中全会上针对部分地区重视经济建设而忽视资源环境保护的问题,提出“各级党委和政府一定要坚持科学发展观,不断探索促进全面发展、协调发展、可持续发展的新思路新途径”。[5]将走生产发展、生活富裕、生态良好的生态文明道路作为统筹经济社会发展和资源环境保护的根本手段。进入新时代,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大力推进生态文明建设,满足人民群众对优美生态环境和生态产品的迫切需要,同时在外部积极推动全球绿色发展和全球生态治理。在统筹国内与国外两个生态建设大局基础上,将“建设美丽中国”的生态治理目标纳入《中国共产党章程》党的基本路线中,号召全党上下为美丽中国的生态治理现代化目标而奋斗。
二、西方马克思主义生态治理理论
部分学者通过著作介绍詹姆斯·奥康纳、乔尔·克沃尔、约翰·福斯特、保罗·伯克特为代表的生态马克思主义者的观点,希望在理论上丰富和拓展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在实践上引起执政党和各级政府的重视,主张借鉴生态马克思主义理论走出一条中国特色的生态经济、生态政治、生态文化道路。毋庸讳言,生态马克思主义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治理理论与实践具有重要影响,但是也要廓清二者的区别,警惕以西方生态马克思主义理论指导中国生态治理。
(一)生态马克思主义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治理理论的来源
生态马克思主义自20世纪70年代由马克斯·霍克海默、西奥多·阿多诺率先对资本主义科学技术的非理性使用造成生态危机进行批判之后,又经过赫伯特·马尔库塞从资本主义社会制度视角对生态环境危机作进一步阐释,直到威廉·莱斯与本·阿格尔提出“控制人与自然的关系”这一划时代的生态治理观点时,生态马克思主义作为一种成熟的理论形态,成为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上的一个丰碑。然而生态马克思主义自传入中国之后,学术界对于其能否作为解决当代中国生态问题的理论出路形成了两种不同的观点。一种观点认为生态马克思主义是推动中国生态文明建设的理论工具。生态马克思主义已经不是简单地回应生态环境恶化现象的应景式回答,而是“已经明确包含着对资本主义生态环境问题深层原因和未来绿色社会主义解决途径的系统性分析及其政治过渡战略”。[6]而当代中国生态也面临生态资源纠纷多发、资源利用不合理、环保措施不精准、生态风险防范意识薄弱等问题。因此,部分学者主张应该积极主动地把源自欧洲的生态马克思主义作为分析和解决中国生态问题的理论支撑,从理论探索和生态实践两个方面推进生态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另一种观点则认为生态马克思主义因理论上过于理想化、激进化而远没达到成熟的地步,同时生态马克思主义并没有通过欧洲的执政绿党而得以实现的现实例证,因而不具有参照性。部分学者认为马克斯·霍克海默和西奥多·阿多诺的“技术悲观主义”夸大了科学技术对人类社会以及自然界的负面影响,启蒙运动以来的启蒙文化不能简单地看成是“整个人类文明产生前所未有的大倒退”。[7]如果照搬照抄西方生态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技术观,则无法解释中国共产党在生态治理方面加强科技研发和应用的实践。因此,科学技术可以消除生态异化现象,在一定条件下为人的生态安全和生态幸福创造条件。此外,有的学者还指出受资本主义政治制度的局限,生态社会主义者在组建政党、实现环境倡议目标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生态社会主义政党不追求议会民主的政治权利,不像绿党一样参加政治竞选”,[8]这种政治追求最终可能走向自身建构的反面,即超越了社会自身结构的发展,造成生态社会主义政党脱离群众的尴尬局面。资本主义条件下,生态社会主义者为了获得某些暂时的政治上的胜利,选择某种妥协策略(与绿党、社会民主党合作),最终陷入自相矛盾的境遇。“欧洲左翼政党对于‘绿色转型’理念与愿景上的意识形态裂隙或模糊性”使得竞选上台组阁一波三折,“并未使之赢得更多选民的政治信任”。[9]
(二)生态资本主义与传统社会主义国家生态治理是令人失望的图画
生态资本主义者是“承担着创造后工业时代资本主义的‘绿色经济增长’和‘绿色政治合法性’的新机遇的使命”[10]的改良主义学者。生态资本主义有四大观点,一是怀疑资源的“无限可替代性”,二是批判损害后代子孙福利的“社会折现”理论,三是批评以最小成本换取最大利益的“成本-收益”理论,四是反对赋予生态资源以“隐形价格”。“‘生态资本主义’是一种较为温和或“浅绿的”环境政治社会理论”。[11]20世纪末的生态资本主义者们更多地是针对资本主义某些细节进行批评和修补,并非原创性理论建构。生态资本主义对于资本主义时代的经济消费模式以及文化价值信仰持乐观态度,是基于后工业时代的生态资本主义改良者。部分学者揭示生态资本主义通过改良实现自身可持续发展的虚伪性,西方“浅绿”学者主张的绿色环保实际上是以牺牲他国环境作为代价的,“一些发达国家以邻为壑,将有毒有害固体废弃物倾销到发展中国家”。[12]以苏联为代表的传统社会主义国家在生态环境恶化方面并没有取得“免疫”的资格,生态环境因素在苏联过度集中的经济发展与管理模式、崇尚领袖与权威的政治体制、僵化的意识形态下成为苏联解体的重要原因。随着人口的增长、工业化的发展,苏联模式一样出现了生态环境问题,生态环境问题并没有因为社会主义制度自身优越性而得到克服。毋庸讳言,苏联斯大林模式的实质是一种扭曲的生产主义模式,必然造成人与自然的尖锐对立,违背了马克思“自然的、人道的”科学社会主义基本原理,因此失败是必然的。
(三)生态马克思主义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治理的启迪
研究西方生态马克思主义的部分学者认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治理理论吸收了西方生态正义理论的原则和主张”。西方生态马克思主义从理念到制度建构都对中国生态治理产生了重大影响。一是加强生态文明宣传教育,强化中国人民生态意识。美国学者保罗·伯克特主张社会生态学必须具有教育功能,教导人们追求生态学原则的生活方式。生态马克思主义对于加强生态道德教育、树立生态道德观方面具有重要作用。二是大力发展科学技术的同时,注重科技伦理。詹姆斯·奥康纳曾经指出,资本主义技术的发展不仅破坏了自然环境,还导致了经济危机、社会与政治的尖锐对立。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本·阿格尔的小规模技术和分散技术思想、安德烈·高兹的再生能源利用思想、詹姆斯·奥康纳清除有毒废物的净洁技术等思想,不仅有利于丰富马克思主义科技观,还有利于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三是追求生产方式和消费方式的绿色化。戴维·佩珀认为工业化如果只是按照供求关系变化来实现增长,就会具有线性非循环的特征,否认自然环境的价值,陷入经济发展与生态环境的非协调状态。同时,他还指出,人们应该以适度消费代替过度消费,以简朴生活取代奢侈生活,青睐绿色产品,从而达到亲近自然的目的。生态马克思主义向人们展示了一种“更少的生产,更好的生活”的可持续发展的生活方式。四是推动全球生态治理合作,构建全球生态命运共同体。菲利普·克莱顿在总结小约翰·柯布的有机马克思主义的观点时提出“每个共同体都应该是更大共同体的一个部分”,[13]这种生态共同体思想在中国共产党的全球生态治理合作中得以体现。中国作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按照“共同但有区别”灵活原则,为实现全球生态正义作出了自己应有的贡献。
三、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的生态治理理论
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蕴含着十分丰富的生态智慧,其中最为典型的是儒家文化和道家文化。有的学者通过深入挖掘中国传统儒家、道家文化中的生态文明理念,主张在道路上避免走西方资本主义“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在文化上树立起民族生态文化自尊心和自信心,解决生态道德危机问题。
(一)儒家生态治理理论
一方面,儒家强调人伦视野的有机整体论。受客观历史条件制约,中国古代儒家学者尚未形成自觉的生态学思想。但是,中国古代儒家学者们在思考天人关系的过程中却形成了一种有机自然观。儒家的有机生态论主要分为三个层次,一是以仁爱为出发点的生态建构思想。儒家生态建构遵循着“个人→家族→国家→天下”的推理逻辑,儒家的仁爱思想属于爱他人的利人范畴,而不是爱自己,仁爱要做到爱亲人、爱同胞、爱万物。由于儒家生态建构思想具有浓厚的血缘思想,因此,“爱物”必须立足于“爱亲人”的基础之上。二是血缘集体主义的生态共同体思想。台湾学者林安梧认为,“父子血缘的关系不只是自然的养育与依赖的关系,而是根源与生长的关系”,[14]儒家把“天”作为世间万物的共同血缘源头,“天”就像是一位慈祥的父亲,庇佑着世间万物。天与万物的关系像是一个血缘大家庭。正所谓“仁者天地之心也,心不尽用,君子而不仁者,有矣”。[15]三是生生不息的生态运动观。在儒家生态思想中,生态世界是不断变化的,运动是万事万物的属性,因而儒家生态思想,以动态过程为导向,是一个不断创新,不断进化的过程。
另一方面,儒家主张相对弱势的人类中心主义的生态伦理观。“人为天地之心”和其它非人类物种相比,人类无疑具有优越性,即儒家所谓的“最为天下贵”。但是,人类中心位置不是绝对的,仍要在“天父地母”的前提下进行活动,始终保持着对天地自然的敬畏与尊重,表现出儒家式的自然亲近观。儒家生态伦理思想一体统筹人与自然的辩证关系,“它不仅坚持了人类的优越性,同时也没有放弃自然的一体性和连续性,因此基本上做到了两者兼顾”。[16]针对自然生态系统,儒家主张对自然采取积极参与的能动态度。儒家荀子在《荀子·天论》中论述“大天而思之”、“从天而颂之”、“望时而待之”、“因物而多之”、“思物而物之”等思想,强调了人类在大自然面前绝不是消极被动的,而应表现出积极的自主性和能动性。毋庸讳言,儒家生态伦理思想,绝不是简单的“人定胜天”思想,更不是西方工业化以来的“征服自然界”思想,而是一种在强调人类自主性和优越性基础上,更加注重“民胞物与”、“天父地母”的客观制约性。人类在自然面前决不能是违背自然意志的自行其是者,而应该是谦逊自信的环境保护者和生态治理者。
(二)道家生态治理理论
一方面,道家主张“道”统万物的生态整体论。“道”是由老子率先提出,而后经由庄子发扬光大的哲学概念。老子认为“道”先于天地而存在,“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17]“道”是宇宙世界的本源。庄子也认为“道”是天地万物之母,认为天地万物都是由“道”产生的,所谓“天地者,万物之父母也”。中国著名哲学家冯友兰先生曾经对“道”生万物做过四阶段精彩分析:第一阶段,万物都是有道所生,依靠道才能生出来。第二阶段,万物出生以后,依照各自本性得以生存。第三阶段,有了自己的本性以后,借助一定外在物质表现才成为“物”。第四阶段,物在形成和发展过程中仍然受到周围环境的培养和限制。[18]针对道和自然万物之间的创生关系,由“道到“自然万物”的创生过程不能够直接形成,它必须借助于一个“阴阳”环节才能成功。通过阴阳相生,道才成为自然具体运行方式和表现形式,控制着大千世界的生、长、成、灭。道的这种循环性运动与现代生态系统中的能量循环不谋而合。
另一方面,道家倡导“齐物”生态平衡思想。“齐物”的万物平等思想是道家生态哲学的一大精髓。齐物之物既有实在层面上的客观之物,又有更加宽泛意义上的是非之辨。也就是说,对于人、生态环境、自然界中的万事万物,不仅从思想上要一视同仁,而且从行动中要加强热爱和保护。庄子的“夫道,覆载万物者也,洋洋乎大哉”[19]等言论都强调顺应自然,反对对自然界横加干预的过当行为。“临莅天下,莫若无为”,[20]人在实践活动中,即使在生态治理过程中,也不可扰乱自然规律,违背万物的真性情。道家追求的人与自然和谐共处、共生共荣的“齐物”思想,具有典型的“非人类中心主义”特征,道家能够从整体论的视角出发看待人与万物的辩证关系,人类是包含在自然界之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人类不具有凌驾于自然界之上掠夺自然的权利。
综上,中华民族历来具有伟大智慧和强大生机,有能力在一国范围或者全球范围内高擎起生态治理的旗帜。改革开放40多年以来,针对经济快速发展而带来的资源紧缺、环境污染、生态破坏等问题,不同社会阶层为建设环境友好型、资源节约型社会,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目标上,给出了各自不同的答案。部分国内学者以西方生态马克思主义为理论武器,旨在全方位解读和发展马克思生态学思想,并以此为立场和方法来理解和展望中国生态文明建设的历史过程,最终找寻解决中国乃至全人类生态危机的出路,从而超越资本主义绿色治理思潮以及传统社会主义生态治理模式。为了克服工业文明造成生态环境破坏的弊端,一些学者意在深入挖掘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生态治理思想,其中儒家生态哲学思想倡导仁爱的生态意识和相对弱势的非人类中心主义有机整体论。但是,也应该看到,对于如何通过“止乎礼义”的教化手段引导中国公民,仍然是一个未有最终定论的理论建构。道家生态治理思潮倡导“道统万物”、“齐物论”、“道法自然”的观点,对于引导人们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实现生态平衡的生态治理目标具有重要意义。但是,道家生态治理思潮对于如何克服传统道家生态思想中反对一切文明形式,在发展愿景上开历史倒车的消极观点,也是相关学者亟需解决的重大理论疑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治理理论因其在理论、实践和制度创新方面成就斐然,成为当前中国主流生态治理思潮。通过不断丰富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治理理论,能够使社会主义中国屹立于世界生态治理先进民族之林,走向社会主义生态治理新时代,最终走向人与自然相统一的共产主义社会。
注释:
(1)江泽民同志在《关于陕北地区治理水土流失,建设生态农业的调查报告》上的批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