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书字料库本借关系标注相关问题刍议
2021-12-30冯宝成
冯宝成
(渤海大学文学院,辽宁锦州 121013)
“字料库”这一概念是由李国英、周晓文于2008年首次提出的[1]。“字料库”是指“以文字的整理和文字学的研究为目标,按照语言学和文字学的原则,收集实际使用中能够代表特定文字或文字变体的真实出现过的文字书写形态,运用计算机技术建成的具有一定规模的大型电子文字资源库”[2]。近几十年来计算机信息科学的飞速发展,为字料库这一研究工具的出现提供了重要土壤,实现了汉字学与计算机信息科学的交叉融合,从而产生了字料库这一重要的汉字学研究工具。作为一种仍处在初级发展阶段的汉字学研究工具,一个系统完备、字料信息丰富的字书字料库能够为汉字学及其它相关学科研究提供大量的字书汉字信息,可以借助于统计学手段和方法得到客观可靠的汉字数据,从而探寻汉字学规律,并对先前的汉字学研究理论及成果进行验证或修改,会在以后的汉字学研究中发挥巨大的作用。而建设一个系统完备、字料信息丰富、使用价值高的字书字料库,其中最重要的工作环节是字书字料的标注。因此,字书字料库标注研究与标注后字书字料库的应用研究是同等重要的,是字书字料库研究的两个重要方面。
字际关系界面的标注是字书字料库标注的重要内容之一,而汉字本借关系研究是汉字字际关系研究的重要组成部分,对本借关系界面的标注就尤为重要,是字际关系标注中不可忽视的一部分。但因目前对本借关系页面的标注仍处于初级阶段,标注实践初步开始,还未形成一套适用于本借关系的标注理论。因此,本文以渤海大学字书字料库(CCFD)字际关系界面中本借关系的标注为研究对象,拟从理论、实践、应用三方面对字书字料库本借关系标注问题进行初步探讨,探索出一套适用于本借关系的标注理论,为此界面的标注与标注后的应用提供理论指导。
一、字书字料库本借关系标注理论
关于字书字料标注的定义,柳建钰提出:“所谓字书字料标注,就是把字书字料所具有的汉字学、字典学及其他重要的信息按照既定原则一一标注出来。”[3]222依据以上定义,笔者对字书字料库中本借关系标注作出界定:作为字书字料标注工作的重点之一,本借关系标注是指将字书字料中所包含的字头、声纽和韵部、本借关系类型、文献例证等本借关系信息按照本借关系标注的既定原则进行一一标注。本借关系的标注是字书字料库标注的重要内容之一,二者间存在一定共通之处,但由于汉字本借关系内涵的复杂性,其标注原则、标注内容、标注流程、标注方式等皆存在特殊之处,下文将对之进行探讨。
(一)标注的原则
字书字料库本借关系界面标注是为部分字书字料增加本借关系信息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要遵循预先制定的标注原则。关于字书字料库标注基本原则,柳建钰总结为“生字料和标注内容的数据独立性原则、字料标注的公开性原则、字料标注的通用性原则、字料标注的标准化原则、字料标注的多维度原则”[3]224-227。笔者在对字书字料库本借关系界面进行标注时,以其为标注的基本原则,并结合前期标注的具体情况,又概括出字书字料库本借关系标注的五条补充原则。
1.所依据资料的多元化原则。在对本借关系类型进行标注时,丰富的研究材料可作为判定本借字头间具体类型的可靠依据。所谓多元化的资料,指的是标注者在对本借关系具体类型进行判定时,所依据的资料不能仅仅局限于某部字典辞书,还要广泛搜集其它相关资料,包括但不限于相关的古代文献用例、权威的汉字学著作、前代学者的训诂材料、当代学者所作字典辞书及其它研究成果。之所以要考虑所依据资料的多元化,主要是因为对同一组字本借关系具体类型的判定结果可能会受判定者自身因素的影响而难以统一,因此我们主张在对本借关系具体类型进行标注时,要摆脱单一的资料,所依据的资料要多元化。
2.主客观相结合原则。字料信息标注力求准确是基本要求,标注的准确性越高,其利用价值越大。因此,在对字书字料库本借关系界面进行标注时要遵循主客观相结合的原则,既不可完全凭标注者的主观臆断,亦不可完全以某相关材料为标注依据。应在广泛搜集相关资料的基础上,对前代学者的观点作出甄别,并结合标注者的思想,最后形成最终标注结果。只有标注者在遵循主客观相结合原则对需标注的内容进行标注时,才能保证被标注内容的准确性,提高字书字料库的利用价值。
3.规范性原则。字料信息标注的规范与否对字料库应用价值的高低有着重要的影响。只有字料标注符合规范化原则,才能将字书字料库建设成一个规范化的汉字学研究工具,提高其应用价值。字料信息标注的规范化主要包括标注信息的规范化以及标注方式的规范化。所谓标注信息的规范化,即在对字料信息进行标注前要建立字料信息统一的加工标准,只有符合标准的字料信息才能够进行标注;所谓标注方式的规范化,即不同标注者对同一字段进行标注时所采用的标注方式要一致,标注时要遵循同一规则。如果在标注前不制定统一的规则,不同标注者所标注的方式差别很大,就会导致字书字料库字料信息混乱,给字书字料库使用者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因此要在进行字料信息标注的过程中严格遵循规范化原则。
4.更新补充原则。系统完备、字料信息丰富、使用价值高这三个特点是字书字料库建设的主要目标,对字料信息进行及时更新补充是达成这一建设目标的必经之路。由于汉字本借关系本身具有复杂性的特点,标注者在对某一对本借关系信息进行标注时受自身知识储备、学界研究成果等限制,难免标注错误,在发现后要立即进行标注更新,改为正确的标注信息,此为汉字本借关系标注的更新性原则。由于学术研究成果以及古籍文献具有时代发展性,受于初次标注时代存有文献材料数量和学界关于本借关系研究成果数量的限制,本借关系字组的数量会随着新材料的发现而增加,本借关系的标注结果会随着新研究成果的出现而滞后,因此要及时对字书字料库本借关系页面进行补充标注,这样才会离建成具备系统完备、字料信息丰富、使用价值高等特点的字书字料库的目标越来越近。
5.独立性原则。标注结果的清晰明确是标注的内在要求。由于汉字本借关系是文献角度的字际关系,关系的判定依据文献中的例证来进行,在不同的文献中,构成本借关系的字组所携带的本借关系具体类型、声韵关系等信息可能是不同的,因此在对不同文献例证中所携带本借关系信息有区别的一组字进行标注时,要各自独立,切忌混合标注。混合标注会造成标注结果的模糊不清,给字书字料库本借关系的应用带来诸多障碍。因此,在对字书字料库本借关系界面进行标注时要遵从独立性原则,对不同文献例证中所携带不同信息的本借字头分别进行标注,而不同文献例证中所携带相同本借关系信息的本借字头可进行统一标注。
(二)标注的内容
字书字料库本借关系的标注内容是应用此界面进行汉字学研究的基础,标注内容的全面性、准确性、系统性会对此界面的应用产生直接影响。以目前渤海大学字书字料库(CCFD)字际关系属性本借关系界面的字段设置为例,标注的内容主要包括本借字头、本借关系类型、主辅字头声纽和韵部、声纽关系、韵部关系、相关参证文献信息等。下面笔者将分别对以上标注内容进行举例介绍。
1.本借字头。本借字头标注即对与主字头构成本字与通假字、假借字与后造本字、假借字与假借字、古本字与后造本字、通假字与通假字关系的辅字头进行标注。本借字头的标注是本借关系界面标注的首要内容。
2.本借关系类型。本借关系类型标注即对主辅字头所构成的本借关系具体类型进行标注,主要包括古本字与后造本字、本字与通假字、通假字与通假字、假借字与假借字、假借字与后造本字五种类型。五种类型大致涵盖了本借关系中所包含的小的字际关系。古本字与后造本字指由于汉字孳乳分化而产生的源字与分化字通用、混用关系,例如“反”与“返”、“竟”与“境”等;本字与通假字指本有其字的同音借用,在共时文献中被借字并不具有文献所表达的意义,例如“早”与“蚤”;通假字与通假字指某字形所记录的某一意义在古代文献中分别借用了两个或两个以上与其音同或音近的字形,这两个或多个字形之间构成通假字与通假字的关系,例如“辜”与“故”在文献中常被借表“固定”义,是“固”之借字;假借字与假借字指古人在记录某本无其字的词义时分别借用了两个或两个以上音同或音近的不同字形,被借用的字形间构成假借字与假借字的关系,例如“乏”与“贬”,皆被借作指称本无其字的古代行射礼时报靶人的护身器;假借字与后造本字指原未造本字的某一词义借用了一个音同或音近的字形,后又为此词义专门造了新字,被借用的字形与其后造字形就构成了假借字与后造本字的关系,例如“采”与“睬”。
3.主辅字头的声纽。即构成本借关系的主字头和辅字头在上古的声纽地位,所采用的上古声母系统为王力先生的上古33声母系统。这两个字段在字书字料库中可点击“自动填充”按钮,由计算机自动匹配主辅字头的上古声母对其进行标注。
4.主辅字头的韵部。即构成本借关系的主字头和辅字头在上古的韵部地位,所采用的上古韵部系统为王力先生的上古30韵部系统。这两个字段在字书字料库中可点击“自动填充”按钮,由计算机自动匹配主辅字头的上古韵部对其进行标注。
5.主辅字头的声纽关系和韵部关系。即构成本借关系的主字头及辅字头的声纽关系和韵部关系,声纽关系包括唇音双声、舌上音双声、舌头音双声、齿头音双声、正齿音双声、牙音双声、喉音双声、舌音准双声、齿音准双声、舌齿准双声、齿头音旁纽、唇音旁纽、舌头音旁纽、舌上音旁纽、正齿音旁纽、牙音旁纽、舌齿邻纽、舌音准旁纽、齿音准旁纽、鼻边临纽、牙喉邻纽等21 类。韵部关系包括阴声叠韵、入声叠韵、阳声叠韵、阴入对转、阳入对转、阴阳对转、阴声旁转、阳声旁转、入声旁转、阴入旁对转、阳入旁对转、阴阳旁对转、阴入通转、阳入通转、阴阳通转、阴声通转、入声通转、阳声通转18 类。这两个字段在字书字料库中可点击“自动填充”按钮,由计算机自动匹配主辅字头的上古声母对其进行标注。
6.相关参证文献。即判定主字头与辅字头构成本借关系所依据的文献,参证文献是判定一组字是否构成本借关系及其相关字段标注的重要依据。
(三)标注的方式
目前字书字料标注的方式主要有三种,即人工标注、机器标注、人工标注与机器标注相结合。单纯使用人工进行标注,会耗费较多时间和人力,成本较高。单纯使用机器进行标注虽然速度较快,但也不能保证字料标注信息的百分之百正确,且机器标注的好与坏也取决于前期的人工预设。
笔者在对字书字料库本借关系界面进行标注时采取人工标注与机器标注相结合的标注方式。本借字头、相关参证文献信息采用机器标注的方式进行标注,而大部分主辅字头声纽和韵部、声纽关系、韵部关系的标注可由标注者点击“自动填充”按钮,由计算机根据字料的具体情况自动填入。少部分字料无法匹配其古音关系则需要人工标注,本借关系类型字段则完全需要人工标注。
人工标注与机器标注相结合的标注方式的优势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首先,在标注效率方面,人工标注与机器标注相结合的方式有助于提高标注速度;其次,在标注的准确率方面,这种方式可以降低标注失误率,提高标注的准确率,从而避免二次标注。因此笔者在对字书字料库本借关系界面进行标注时采用人工标注与机器标注相结合的标注方式。
(四)标注的过程
按照字书字料库本借关系界面标注的初步实践,笔者将字书字料库本借关系界面的标注分为五个阶段,详见图1。
图1 本借关系界面标注流程示意图
1.选择字书与设定采集方式阶段。此阶段首先要选择包含本借关系信息的字书,其次根据字书对本借关系的表现形式制定自动化采集字头及参证文献信息的方式。这是本借关系标注的第一阶段。
2.采集本借字头与参证文献阶段。从事先选择的字书中按照预先设定的采集方式采集构成本借关系的主辅字头与相关参证文献,标注者应对采集结果进行仔细核查,务必要保证构成本借关系的主辅字头与相关参证文献的准确性以及主辅字头与参证文献的一一对应。
3.本借关系初步判定阶段。此阶段首先需要依据相关参证文献对已采集的主辅字头是否构成本借关系进行初步判定,并反复确认判定结果;其次,将依据参证文献无法认定为本借关系的主辅字头及其参证文献剔除。这一阶段主要是对字料的初步筛选,将明显不构成本借关系的字料剔除,为标注者后续的标注工作减轻负担。
4.本借关系标注阶段。此阶段首先对经初步确认的构成本借关系的主辅字头与参证文献进行机器标注,其次按照既定标注原则对主字头声纽和韵部、辅字头声纽和韵部、声纽关系、韵部关系、本借关系类型按顺序进行标注,避免信息遗漏。此外,在标注过程中发现不符合本借关系判定标准的字头要及时删除。
5.核验标注结果与修改补充阶段。字书字料库标注带有主观性,即使标注者是具备汉字学知识的专业人员,也难免出现失误,因此本借关系标注结果必须经过多次审核检验,对标注错误及时进行修改和补充,增强其准确性,使其更好地服务于本借关系研究与汉字学研究。
二、字书字料库中本借关系标注的实践
字书字料库本借关系标注理论来源于本借关系界面标注的初步实践,本借关系标注实践中所产生的新问题、新发现也会对标注理论起到丰富和修正的作用。因此,本借关系标注理论与标注实践是相辅相成、相互促进的。标注实践同时也是应用字书字料库本借关系界面进行汉字学研究的必经之路,其重要程度不言而喻。现阶段,渤海大学字书字料库(CCFD)本借关系界面基础建设已初步完成,此界面的标注也已初步展开,下面对字书字料库本借关系界面现有标注框架的设计以及在标注实践中发现的现有框架的不足进行探讨。
(一)现有标注框架的设计
渤海大学字书字料库字料(CCFD)本借关系界面现包括字头列表、本借字头、本借关系类型、主字头声纽、主字头韵部、辅字头声纽、辅字头韵部、声纽关系、韵部关系、相关参证文献等十个字段,可分为三个层次:字头、本借关系判定依据、本借关系类型。字头包括主字头、与主字头构成本借关系的辅字头、字头列表,字头列表是辅字头的集合;本借关系判定依据包括主字头声纽、主字头韵部、辅字头声纽、辅字头韵部、声纽关系、韵部关系、相关参证文献,主辅字头的声韵关系是判定二字是否构成本借关系的重要依据;本借关系类型包括古本字与后造本字、本字与通假字、通假字与通假字、假借字与假借字、假借字与后造本字五种类型,详见图2。
图2 字书字料库本借关系标注框架示意图
(二)现有标注框架的不足
虽然现有标注框架中所设置的字段涵盖了本借关系判定依据、本借关系类型等内容,但笔者在借助本借关系界面对汉字本借关系进行标注研究时发现,此界面标注框架的设计还存在诸多问题,具体如下:
1.字段数量设置不足,实用性较低。上文提到,系统完备、字料信息丰富、使用价值高是字书字料库建设的主要目标,但因本借关系界面的建设处于基础阶段,在字段设置方面还不完善,远不能达到上述要求。学界关于本借关系的部分研究成果还未在字书字料库本借关系界面中体现,例如部分学者将本借关系类型中本字与通假字关系按照二字是否能够互相借用分为单向通假、双向通假两种,在本借关系界面增设这一标注字段,将会丰富字书字料库的字料信息,提高本借关系界面的使用价值。关于本借关系界面的字段增设问题,将在后文中具体展开探讨。
2.本借关系具体类型的分类存在缺陷。现有本借关系类型字段下设五个选项,即本字与通假字、古本字与后造本字、假借字与假借字、通假字与通假字、假借字与后造本字五种关系,但因本借关系内涵和外延具有复杂性,在具体标注实践中这五种类型的设置还存在一些问题。首先,在标注实践中,部分文献例证中的本借关系会出现无法标注的情况,也就是说以上五种关系类型并不能涵盖所有文献中构成本借关系字组的具体小类;其次,在标注实践中,部分文献例证中构成本借关系的某一组字会出现标注两难抉择的情况,也就是说在此文献例证中两字既可标注为A关系,又可标注为B关系。出现以上现象的主要原因是对本借关系的分类还不够科学以及缺乏判定本借关系类型的固定标准,因此亟待制定出一套符合汉字本借关系实际的本借关系类型字段标注规则。
3.标注环境与本借关系实际不相符。标注环境与本借关系实际不相符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其一,因汉字本借关系是文献角度的字际关系,文献例证是本借关系判定的重要依据,在不同文献例证中,相同的字头可能构成不同类型的本借关系,但在目前的标注环境下,对本借关系类型字段进行标注时只能标注一种关系类型;其二,由于本借关系界面的字头以字形作为区别性特征,但不同文献例证中出现的同一组字存在构成不同类型的本借关系且其中某一字在两个文献中古音可能存在差别的情况,在标注时需要分别进行标注,但目前的标注环境还无法做到将形体相同、古音不同的字形分别标注,有待完善。
(三)本借关系界面标注实例分析
1.反—返。《说文解字·又部》:“反,覆也。”[4]233后引申出“返回”义,后为此义新造“返”字形。《说文解字·辵部》:“返,还也。”[4]137作“返回”之义时在古代文献中 “反”与“返”多通用,例如《史记·魏公子列传》:“公子往而臣不送,以是知公子恨之复返也。”[5]117再如《左传》僖公二十三年:“楚子飨之曰:‘公子若反晋国,则何以报不谷?’”[6]64又如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文学》:“丞相与殷共相往反,其馀诸贤,略无所阙。”[7]39南朝梁丘迟《与陈伯之书》:“夫迷涂(途)知反,往哲是与,不远而复,先典悠高。”[8]44据以上例证可知,“返回”义在文献中可作“反”,也可作“返”,属于同源通用。二字都为“返回”义的本字,“反”为古本字,“返”为后造本字,构成本借关系中古本字与后造本字的关系。在字书字料库本借关系界面标注如图3所示:
图3 “反”与“返”本借关系界面标注示意图
2.早—蚤。《说文解字·日部》:“早,晨也。”[4]302本义为早晨。《诗经·召南·小星》疏:“晨初为早。”[9]22《说文解字·虫部》:“蚤,□人跳虫也。”[4]1113本义为会咬人的跳蚤。二字意义毫不相关,但古人在本该用“早”这一字形时多借用“蚤”。例如《诗经·豳风·七月》:“四之日其蚤,献羔祭韭。”[9]222又如《史记·秦始皇本纪》:“公何不蚤告我?”[5]206“早”与“蚤”在上古均属精母幽部,二字构成汉字本借关系中本字与通假字的关系。在字书字料库本借关系界面标注如图4所示:
3.容—由。《说文解字·宀部》:“容,盛也。”[4]579本义为盛受,在部分文献典籍中被借作表“使用”之义,为“用”之借字,二字构成本借关系中本字与通假字的关系。例如《左传》昭公元年:“中声以降,五降之后,不容弹矣。”[6]168又如《荀子·大略》:“有分义,则容天下而治。”[10]293而“由”字在古代文献中亦存在被借作表“使用”之义,是用之借字,二字构成本字与通假字之关系,例如《左传》襄公三十年:“以晋国之多虞,不能由吾子,使吾子辱在泥涂久矣。”[6]300因此,“由”与“容”在“使用”义上同属“用”之通假字,构成通假字与通假字之关系。在字书字料库本借关系界面标注如图5所示:
图5 “容”与“由”在本借关系界面标注示意图
图6 “直”与“值”在本借关系界面标注示意图
三、字书字料库中本借关系标注的应用研究
字书字料库本借关系界面标注完成后的应用是标注的主要目的,因此对于此界面标注完成后如何应用的研究同样十分重要。字书字料库作为新兴的汉字学研究工具,它不仅能够通过自身的优势对已有的汉字学研究成果进行验证,还能够使传统汉字学从新视角得到阐释并产生新的发现。就本借关系而言,一旦此界面标注完成的数据达到一定规模后,不仅汉字学理论方面的研究得以应用,包括音韵学、训诂学、教育等领域皆可获益。下面对本借关系标注完成后可应用的领域进行介绍,说明本借关系标注在研究应用方面的作用。
(一)本借关系标注与汉字学本体研究
字书字料库可以为汉字学研究提供大量的汉字本借关系信息,待标注完成后,利用字书字料库的数据统计功能对汉字本借关系的各字段进行数据统计,可对汉字本借关系进行全面而系统的了解与认识,同时还能够验证已有的关于汉字本借关系的研究成果,意义重大。例如部分学者在对“通假”的界定中多有“通假只是甲字通乙字,而乙字绝不能代替甲字”的论断,在对本借关系中本字与通假字的关系研究过程中,笔者发现上述论断还很值得商榷。部分构成本借关系中本字与通假字关系的字组都可互为通假字,称之为“互通”。学界对于通假字的研究中也存在类似于“单通”“互通”的分类,很多学者都认为通假字中“单通”的数量是远大于“互通”的,待字书字料库汉字本借关系界面完善后,增设“单通”与“互通”的字段,待标注完成后,使用者可以通过对本字与通假字关系中构成单通、互通通假关系的数量进行统计,以对上述观点进行验证。
(二)本借关系标注与字典辞书编纂
以往字典、辞书的编纂工作基本上依靠人工来完成,效率较低,失误率较高。在字际关系沟通方面较多依赖人工进行,因所依据资料数量与质量的限制难免出现失误,字书字料库可为以上工作提供大量的资料,待字书字料库本借关系界面标注完成后,字典辞书的编纂者可借助字书字料库对字典辞书中字头的字际关系进行沟通,即可通过查阅字书字料库中相关字料信息并加以分析取舍,从而对相关字料进行本借关系的沟通。
(三)本借关系标注与大中小学语文教材中古诗文的注释
语文教材是语文学习的重要组成部分,它既是教师教学的主要依据,又是学生学习的重要凭借,因此语文教材编写的优与劣将直接影响到学生学习语文的好坏。古诗文是语文教材内容中重要的组成部分,古诗文注释是学生读懂古诗文的重要工具,但大多古诗文注释存在着字际关系沟通错误、注释术语混用等问题。汉字本借关系界面标注完成后,可为教材编纂者提供大量汉字本借关系的资料,教材编纂者可利用字书字料库对古诗文中的汉字字际关系进行沟通,特别是古本字与后造本字、本字与通假字的沟通与注释。
(四)本借关系标注与音韵学研究
通假字判定的主要依据为古音相同或相近,因此在对中古音和上古音进行研究时,通假字是重要的研究材料。学界目前对于音韵学的研究多是基于各种语言材料的举例性论证,这种方式更加注重语言材料的多样化,能够显示出某种语言规律所具有的普遍性和必然性,但也往往会忽略语言材料的系统性和完整性。因此,待字书字料库汉字本借关系界面标注完成后,可借助字书字料库本借关系界面的某一部或几部字书对文献中的通假字某韵部字与各声纽的关系进行考察,可对已有的古音研究成果进行验证,亦可有所突破。下面笔者以《通用规范汉字字典》中构成本借关系的明母字与其他声母字通假频次的数据统计为例,简要说明本借关系标注在音韵学方面的应用。
李方桂先生提出了“唇塞音互谐,不常跟鼻音(明)互谐”[13]15这一谐声原则,说明明母字不常与“帮滂並”三母相互通假。笔者试图以本借关系界面已经标注完成的《通用规范汉字字典》中所涉及的明母字通假频次数据统计为例证,为李方桂先生的论断提供佐证。具体操作过程为:以字书字料库公共界面的高级查询功能为研究工具,首先统计出《通用规范汉字字典》中存在本借关系的明母字数量,即主辅字头中存在明母字本借关系的组数。其次,对与明母字字头构成本借关系字头的上古声纽地位分别进行统计,详见表1。
表1 明母字通假频次统计数据
从表1中可以看出明母与同部位塞音间有着非常明显的界限,表中明母与帮母相通28次,与滂母相通仅5次,与並母相通仅10次,三母与明母相通仅占明母所有通假次数(425)的10.12%。这一数据与李方桂先生所言“唇塞音互谐,不常跟鼻音互谐”这一声韵原则是相符合的。但明母与同部位塞音还有一小部分可以互谐,关系较为密切,因此二者亦不能截然分开。
四、结语
本文依托渤海大学字书字料库(CCFD)对字书字料库汉字本借关系标注从理论、实践、应用三个方面进行了研究探讨。首先,在理论方面,探讨了在字书字料库本借关系界面标注时应遵循的原则,主要包括标注所依据资料的多元化原则、主客观相结合原则、规范性原则、更新补充原则、独立性原则等,还介绍了标注的内容、标注的方式、标注的流程等理论问题,初步建立了字书字料库本借关系界面标注的理论基础;其次,在实践方面,介绍了现阶段本借关系界面的标注框架,并对标注实践过程中所发现的现有标注框架的不足进行了总结;最后,在应用方面,设想了本借关系界面标注完成后所能够应用的领域及解决的问题。
虽然字书字料库本借关系界面标注不论在理论建设方面还是在具体实践方面都仍处于初级阶段,还有很多问题亟待进行深入地讨论研究。但笔者相信,随着本借关系标注实践的深入开展,以上问题就会陆续得到解决。标注实践中所形成的本借关系标注理论会愈加符合本借关系实际,本借关系界面标注框架和标注环境也会朝着科学化、便捷化的方向迈进。字书字料库本借关系界面的发展也会为汉字学及相关学科的研究提供更多便利,带来更多新的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