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简“凿”字小考

程 燕，滕胜霖

一

上博简中有如下字形：

“祈”为何从“臼”？这的确让人百思不得其解。新出楚简中的“凿”为我们解释这个字形提供了非常有价值的线索。“凿”字形体如下所揭：

马王堆帛书中“凿”的写法是楚文字从“斤”写法的保留。根据以上字形对比，我们认为A和B皆应释作“凿”。下面试对A—D的形体演变作一分析。

二

甲骨文、金文中有一个过去被学者们认作“凿”的字，如下作：

三

我们认为陈剑先生理解的方向是正确的。由后文“筑为室”“饰为台”“立为门”的结构看，动词与“室”“台”“门”前的修饰语并没有多少语意上的关联，所以不必将其理解为“涂丹”“饰丹”。“凿为丹宫”就是“凿为宫”，“凿”可读为“作”。“凿”，从纽药部，“作”，从纽铎部。二字双声通假，文献例证如下：《文选·长笛赋》“刻镂钻笮”，李善注：“《国语》臧文仲曰‘中刑用刀锯，其次用钻笮’，韦昭注为‘笮’，而贾逵注为‘凿’，然‘笮’与‘凿’音义同也。”“作宫”一词，古籍常见，《诗经·鲁颂·泮水》“既作泮宫”，《大戴礼记·少闲》“桀不率先王之明德，乃荒耽于酒，淫泆于乐，德昏政乱，作宫室高台”，《史记·秦始皇本纪》“作宫阿房，故天下谓之阿房宫”。

简文“内”当读作“枘”，“凿”与“枘”分别指卯眼和榫头。古书中“凿内”连言，以喻彼此相合。如《庄子·在宥》“吾未知圣知之不为桁杨椄槢也，仁义之不为桎梏凿枘也”，《盐铁论·非鞅》“有文、武之规矩，而无周、吕之凿枘，则功业不成”。

《周礼·考工记·轮人》：“三材既具，巧者和之。”郑玄注：“调其凿内而合之。”孙诒让疏：“《说文》无枘字，古凿枘字止作内。内谓辐菑蚤之入毂牙者，凿谓毂牙受菑蚤之空。”简文“偒”应读作“场”，或作“壤”。《广雅疏证》卷三上：“封、垤、坻，场也。”王念孙云：“场者，郭璞《方言注》音伤。《众经音义》卷十一引《埤仓》云：‘场，鼠垤也。’字通作‘壤’。隐三年《穀梁传》疏引糜信注云：‘齐鲁之间，谓凿地出土，鼠作穴出土，皆曰壤。’《庄子·天道》篇云：‘鼠壤有余蔬。’”“见壤而为之凿”的意思是看见突出的就凿之使其空。下一句“窔”可通作“窍”，清华简《管仲》简4“口则心之窔”的“窔”即用作“窍”。《说文·穴部》：“窍，空也。”《广韵·啸韵》：“窍，穴也。”“见窍而为之枘”的意思是见到空穴就填充。简文的意思恰与郑注“调其凿内而合之”类同，与下文“是谓中不违”的文义连接也很顺畅。

以上是我们对楚简“凿”字几个异体写法的认识，因凿具的象形部分在演变过程中简化出现与“示”形相讹的现象，导致文字释读的困难。战国文字中形讹现象特别丰富，希冀本文的讨论能为这一课题的研究再添新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