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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文明逻辑

2021-12-28李维意

理论与改革 2021年6期
关键词:资本主义文明特色

李维意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具有明确的时代内涵和现实形态。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总结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多方面显著优势,这些显著优势是我们坚持“四个自信”的基本依据。习近平强调:“制度优势是一个国家的最大优势,制度竞争是国家间最根本的竞争。”[1]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不是基于抽象理论的制度“乌托邦”和外部输入的制度“飞来峰”,而是在马克思主义指导下,我们党领导人民长期探索形成的科学制度体系和社会主义制度文明形态,“是20世纪以来人类制度文明史上的伟大创造”。[2]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文明逻辑,既以现代资本主义制度文明为参照,又以中华传统文明为根基。现代资本主义制度文明的先发优势使其成为现代文明的代表,现代文明奉行“西方原则”,本质是以资本为基本建制的资本主义文明。在马克思看来,资本是一个总体性概念,是“文明的另一名称”[3]。中国近代以来,被迫抛入现代文明体系,中华传统文明受到资本主义制度的无情摧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既借鉴了现代资本主义制度的肯定性成果,又汲取了中华传统文明的国家治理智慧。从新中国成立后开始探索奠基到20世纪70年代成功破题,再到21世纪前20年变革完善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动中国社会实现了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伟大飞跃。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创造的发展奇迹和治理绩效,需要从历史与现实、理论与实践多个维度给予阐释,更需要从文明论高度做出总体性、肯定性的回答。

一、旨趣与意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文明诠释

文明与制度发展紧密关联,国家制度是人类社会发展的文明形态。中国是历史悠久的文明古国。《周易·大有》记载:“其德刚健而文明,应乎天而时行,是以元亨。”日本学者福泽谕吉认为,文明“是摆脱野蛮状态而逐步前进的东西”[4]。苏格兰学者弗格森认为:“‘文明’的形成是与工业和贸易发展、财富积累、闲暇出现有关的合乎规律的过程。”[5]现代文明是由西方资本主义制度开启的。马克思在对“资本的文明面”给予充分肯定的同时,批判了现代文明的野蛮面。马克思认为,城乡对立、阶级对立“贯穿着文明的全部历史直至现在”[6]。现代资本主义制度发端于商品经济发展,借助大工业和世界市场的力量,实现了由传统农业文明向现代工业文明的跨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不仅植根中国大地,具有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基因,而且与现代资本主义制度具有本质区别,它破解了现代资本主义制度内在的对抗性矛盾,即社会化大生产与资本主义私人占有的矛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蕴含的治国理念、价值取向、生产方式、发展道路等所昭示的社会进步逻辑,是现代资本主义制度无法比拟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不仅具有激发活力、维护秩序、创造奇迹,以及保障人民根本利益、实现人民当家作主等显著优势,而且为解决全球社会治理危机、破解资本主义经济全球化造成的等级性、殖民性问题提供了中国方案。站在人类文明发展高度解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重在阐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是遵循社会发展必然规律、体现历史主体自觉选择与创新的文明形态。

从文明论视角诠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旨趣和意义,在于准确把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社会价值追求、正确激活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传统文化基因、全面理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世界历史意义和牢牢掌控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国际话语传播。

其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文明诠释有利于纠正对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错误认知,从而准确把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社会价值追求。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历史是中华民族实现站起来、富起来、强起来的历史。社会主义国家制度的建立使中华民族真正实现了人民当家作主。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追求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有机统一,文明崛起和文明复兴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内在的社会价值守望。对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存在两种错误认知:一是经济发展逻辑,认为“中国崛起主要是经济增强,是综合国力甚至硬实力的增强”;二是国家富强逻辑,认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是“重新成为世界强国,跻身世界前列”。[7]经济发展逻辑和国家富强逻辑都会造成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文明逻辑的片面理解、造成对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误判误解。比如,把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理解为富强逻辑的展开,等同于硬实力和软实力的提升,这种理解虽然抓住了重点但却容易偏离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总体目标。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既是打造一个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更是“客观地开启出一种新文明类型”[8]。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是我国国家制度层面的价值目标,它表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是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有机统一。在旧中国,人们“全力关注中国的令人遗憾的衰弱,把矛头直指中国所缺少的富强”[9]。在新时代,中国日益走向世界舞台中央,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核心任务是扬弃狭隘的民族主义、超越旧有的国际格局,构建更加高于和更加优于资本主义制度的新文明类型。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不仅造福中国人民而且造福世界人民。现代资本主义制度深陷无法克服、日益加剧的矛盾,即“人与人之间越来越不平等”“人与自然之间的冲突越来越严重”“人的各种功能、需求之间越来越不平衡”。[10]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核心价值追求是国家富强、民族复兴和人民幸福,显然,它包含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等丰富内涵。

其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文明诠释有利于摒弃西方资产阶级的“文明优越论”“文化冲突论”等,从而正确激活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传统文化基因。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内蕴传统文化基因、接续传统文化根脉,如“人文至上的政治理念”“修齐治平的政治理想”“家国一体的政治情怀”“追求中和的政治境界”“崇尚整体的政治思维”等。[11]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传承和弘扬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为文化自信提供了制度保障。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文化根基和力量源泉。现代资本主义制度根源于希腊城邦和罗马共和国时代“元老会”“长老会”“议会”的分权制传统,而中国历史的大部分时期是大一统国家。鼓吹西方多党制、选举制、议会制、联邦制等,是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历史虚无主义态度。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生命活力根源于中国传统制度文化土壤、根源于中国共产党与时俱进的制度创新。西方敌对势力大肆宣扬“文明优越论”“文化冲突论”的实质是鼓吹资本主义制度主宰世界的专制霸权主义。人类文明是在多彩、平等、包容中发展的,交流、互鉴、共存是人类文明发展的基本形式。文化是更基本、更深沉、更持久的力量。文化自信是对中华民族文化精气神的高度认同和坚定信念,是制度自信的基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汲取了中华民族漫长奋斗积累的文化养分,具有无比深厚的历史底蕴。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创新发展植根中华文化沃土,具有深厚历史渊源和广泛现实基础。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有机构成,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形成发展的文化土壤。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文明诠释必须反对片面的“经济决定论”“制度决定论”等,坚持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建设与完善融入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和生态文明建设的“五位一体”。要把坚持和提升文化自信作为“增强制度自信的活力源泉和不竭动力”[12]。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形成发展是科学社会主义理论逻辑与中国社会发展实践逻辑的有机结合。坚持党的领导保证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稳定和发展,坚持以人民为中心保证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人民性,坚持民主集中制的组织方式保证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高效运行。

其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文明诠释有利于避免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显著优势的片面解读,从而全面理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世界历史意义。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历史生成的文化根基,资本主义制度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形成发展的世界际遇。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具有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中国是世界四大文明古国之一,中华文明是唯一存续至今、未曾中断的人类文明形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包含改革模式、开放模式、发展模式、建设模式等,是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文明形态,是对资本主义制度的扬弃与超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既具有中国国情特色又具有世界历史价值。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以一种开放姿态和包容胸怀广泛吸收了现代资本主义文明的一切肯定性成果,其中包括国家治理经验。习近平指出:“我们从来不排斥任何有利于中国发展进步的他国国家治理经验,而是坚持以我为主、为我所用,去其糟粕、取其精华。”[13]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是在西方资产阶级首先开创的世界历史背景下孕育发展起来的文明形态,它立足世界历史又始终守望人类历史,提出了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全球治理方案。从文明论视角诠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旨在超越现代性的西方中心主义和资本主义制度性扩张的强权逻辑,展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内含的新文明要素,让世界各国看清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发展历程与价值旨归,推动世界各国共商共建共享。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不仅为世界历史的健康发展贡献了中国智慧,而且为世界进步贡献了新文明发展模式。从文明论视角诠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必须妥善处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与资本主义制度的空间并置、相互依存和共同发展问题,走好开放发展、和平发展的中国道路。从历史经验看,大国崛起表现为制度和价值观崛起。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奉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价值理念,致力于建设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荣、开放包容、清洁美丽的世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始终保持对现代资本主义制度的扬弃姿态,始终守望人类社会进步的发展方向,具有持久深远的世界历史意义。

其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文明诠释有利于回击“中国霸权论”“中国威胁论”等西方话语,从而牢牢掌控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国际话语传播。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社会主义性质和西方制度的资本主义性质决定了它们之间质的区别和话语冲突。西方国家借助话语霸权,立足资产阶级立场阐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企图通过话语陷阱,将中国的改革开放和社会发展引向歧路,对此必须主动出击,牢牢掌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解释权和话语权。在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进程中,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显著优势日益展现。西方敌对势力站在维护资本主义制度立场,把中国崛起歪曲为“中国霸权论”“中国威胁论”。“中国霸权论”“中国威胁论”的要害是以国强必霸的扩张逻辑看待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是站在资本主义现代性立场曲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西方敌对势力将中国梦曲解为“扩张梦”“强权梦”“霸权梦”,似乎中国很快就要摄取世界的灵魂。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话语面向世界是新时代中国国际责任和担当的现实体现。从文明论视角解读中国崛起重在掌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文明逻辑的国际解释权和话语权,为此,既要“破除解读中国制度的西方话语霸权”,又要“构建解读中国制度的有效话语体系”。[14]

二、践履与创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文明形态

人类从野蛮到文明的发展,是生产力有了一定发展又发展不充分的条件下,出现了私有制和阶级分化的结果。马克思指出:“没有对抗就没有进步。这是文明直到今天所遵循的规律。”[15]文明时代的生产建立在级别、等级、阶级对抗以及死劳动和活劳动的对抗之上。现代资本主义制度是对抗发展的最高形式、最后阶段。霍克海默和阿多诺在《启蒙辩证法》中指出,启蒙运动没有将人类引向光明,野蛮的纠缠成为工业文明无法摆脱的梦魇。现代资本主义制度包含双重悖论:一是文明与野蛮携手共进、同步发展。现代资本主义的制度扩张伴随对农民土地的剥夺、伴随贩卖黑奴、伴随侵略扩张,征服、奴役、劫掠、杀戮,总之,暴力起着巨大的作用。二是个体与类分隔对立、异步发展。现代资本主义制度的基础是资本家对工人劳动时间的窃取。现代资本主义制度的剥夺本性导致整个社会日益分裂为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两大敌对阵营。资产阶级成为类发展的体现者,无产阶级成为类发展的牺牲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之于现代资本主义制度,既保持着基于世界历史的共在性,又保持着基于人类历史的超越性。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在全面改革开放的实践中日益彰显自身的显著优势。

其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文明形态超越了现代资本主义制度的空间霸权逻辑,选择与邻为善、与邻为伴的和平发展道路。现代资本主义制度坚持资本空间化和空间资本化的统一,坚持时间剥夺和空间剥夺的统一。现代资本主义制度的生命活力源于对劳动力和自然力的吞噬。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是资本主义空间霸权的基本遵循。现代资本主义制度的空间霸权表现为:贪欲性的进步动力——“鄙俗的贪欲是文明时代从它存在的第一日起至今日的起推动作用的灵魂”[16],“贪欲和权势欲成了历史发展的杠杆”[17]。资本增值的无限趋势造成进步强制。征服性的权力运作——现代资本主义制度借助国家权力开疆破土、侵掠征伐,从而实现对社会关系的全面支配、对劳动时间的剥夺和对自然资源的榨取。同时,借助廉价商品的重炮摧毁落后民族的工业根基,使其成为现代资本主义制度的原料产地和商品市场。开发性的殖民扩张——现代资本主义制度的扩张机制表现为内外结合,表现为乡村城市化与经济全球化的耦合互动。资本主义的殖民扩张形塑了从属性全球空间结构,即“未开化和半开化的国家从属于文明的国家”“农民的民族从属于资产阶级的民族”“东方从属于西方”的全球资本空间剥夺体系。[18]输出性的普世价值——现代资本主义制度的空间霸权表现为资本总是力图按照自己的面貌为自己创造一个世界,它夷平生产和消费的特殊性,把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克隆”到世界各地,它打着输出文明的旗号贩卖普世主义。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文明形态始终坚持践行与邻为善、与邻为伴的和平发展道路,这既是对中华传统文明的传承又是对现代资本主义制度的扬弃。中华民族历来注重“以和为贵”。《左传·隐公六年》记载:“亲仁善邻,国之宝也。”和平发展优越于资本主义制度的对抗发展、强制发展。2011年《中国的和平发展》白皮书明确指出,中国走和平发展道路!党的十九大报告从整体人类立场出发,强调建设相互尊重、公平正义、合作共赢的新型国际关系。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文明形态坚持与邻为善、与邻为伴,践行亲、诚、惠、容的发展理念,注重加强同各方的安全对话与协商合作,积极建立相互信任、平等合作的伙伴关系。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奉行双赢、多赢、共赢原则,倡导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的人类共同价值观,把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作为融通国际关系、重构国际秩序、拯救世界价值体系危机的共同价值准则,为世界各国人民贡献了文明发展的中国方案。

其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文明形态克服了现代资本主义制度的剥夺逻辑,坚持社会生产力发展和人的发展的有机统一。现代资本主义制度的秘密是资本对雇佣劳动的剥削,是少数人对绝大多数人的剥夺,是资本对工人剩余劳动时间的无偿占有。资本主义“财富的基础是盗窃他人的劳动时间”[19]。现代资本主义制度文明以资本增值为最高原则,以商品世界的发展为根本旨趣,压抑和遮蔽了人的自由解放和全面发展。现代资本主义制度的发展是在贫富分化中展开的,它与人的发展之间存在复杂的关系。一方面,资本的空间扩张为无产阶级登上世界历史舞台创造了条件,现代资本主义制度创造了“普遍的社会物质变换、全面的关系、多方面的需要以及全面的能力的体系”,用“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取代了“人的依赖关系”;[20]另一方面,资本的空间扩张不断吞噬人的发展空间,造成人类的畸形发展。劳动时间是现代资本主义制度发展史的核心问题,资本对劳动时间的剥夺以增加劳动时间或劳动强度为前提。资本的直接界限是剩余劳动时间,资本总是力图取消必要劳动时间,但是,剩余劳动时间必须以必要劳动时间的存在为前提。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文明形态之所以能够超越现代资本主义文明,是因为它代表了绝大多数人的利益,它以“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为价值旨归,始终朝向“完成了的自然主义,等于人道主义,而作为完成了的人道主义,等于自然主义”的共产主义自由王国。新旧制度文明的根本区别在于“人民在国家制度中处于什么样的位置”[21]。一方面,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文明形态超越了强制进步的资本逻辑,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理念,致力于颠覆资本的空间统治,实现劳动空间的解放。现代资本主义文明以资本增值为中心,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文明形态以人民为中心,坚持生产力发展和人的发展的有机统一,把每个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作为社会发展的最高追求,“在保证社会劳动生产力极高度发展的同时又保证每个生产者个人最全面的发展”。[22]另一方面,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文明形态超越了强制消费的资本逻辑,坚持以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为旨趣,致力于解决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问题。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文明形态坚持以人的自由解放和全面发展为核心的美好生活逻辑,在不断超越“物的依赖”基础上,把“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的生产能力”变成他们的社会财富,从而充分发展“自由个性”,最终成为富有的人同时就是需要有人的生命表现的完整的人。

其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文明形态超越了基于市民社会的资产阶级政治解放,追求基于人类社会的自由解放和全面发展。马克思所追求的共产主义社会理想建立在新唯物主义基础之上。“旧唯物主义的立脚点是市民社会,新唯物主义的立脚点则是人类社会或社会的人类。”[23]现代资本主义制度建立在市民社会基础之上,实现了资产阶级政治解放。现代资本主义制度把“赤裸裸的利害关系”和“冷酷无情的‘现金交易’”变成了人们的唯一关系,把“自然必然性”、私人利益和欲望满足变成了人们的唯一纽带。现代资本主义制度的逻辑起点是“经济人”假设,遵循“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利己主义原则,自私自利、唯利是图的价值观瓦解了传统的血缘共同体和地缘共同体,导致人类共同体的萎缩与虚假。资产阶级政治解放和自由平等建立在人与人相分隔的基础之上,无产者变成资本家追求私利的手段,资本空间陷入“一切人反对一切人”的战场,个人变成孤立、无助、单向的“原子化”存在,丧失了对社会共同体的认同和归属。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文明形态从现实的个人出发,坚持劳动社会化主导,遵循“真实共同体”的价值原则,克服了市民社会的利己主义。马克思把超越资本主义“虚假共同体”的社会形态称之为“自由人联合体”。资本主义的“虚假共同体”表现为社会整体利益吞噬个体利益和自由,“自由人联合体”则以生产资料的共同占有为前提,坚持“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这种“真实共同体”是个人获得全面发展其才能的手段。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文明形态坚持“真实共同体”的价值原则,超越了“虚假共同体”的自私自利,从而为个体与社会、人类与自然关系的和谐发展奠定了基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文明形态超越了资产阶级政治解放的历史局限,追求基于人类社会的自由解放和全面发展。政治解放是现代资本主义制度的肯定性成果。政治国家摆脱宗教势力和专制制度的束缚,成为建立在资产阶级自由、民主、平等、人权等价值观念基础上的制度体系。自由、民主、平等、人权具有鲜明的阶级性,它们是私有财产的权力,是资本剥削雇佣劳动的自由。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文明形态超越了资产阶级的形式自由,以追求实质自由和总体性的人类解放为根本旨趣,坚持一切为了人民、一切依靠人民,真正实现了人民民主与自由平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文明形态是对现代资本主义制度的扬弃,它把基于人类社会的自由解放和全面发展作为“普照的光”,把基于“真实共同体”的价值原则和理想信念逐步现实化。

三、批判与超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文明建构

现代文明是资产阶级的世界历史性贡献,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文明建构的世界背景和历史参照。资产阶级“首次开创了世界历史”[24],彰显了资本的伟大文明作用。现代资本主义制度肇始于西欧,经历了由西方到东方、由地域到全球的空间扩张过程,具有浓重的西方中心主义色彩。现代资本主义制度是资本绑架国家、资本剥削劳动的文明发展形态,它建构了等级性、剥夺性的国际政治经济秩序。近代以来,中国传统的封建制度被迫抛入西方资产阶级开创的世界历史体系,因遭遇现代资本主义工业文明的冲击而迅速走向崩解。马克思把这一过程比做:“小心保存在密闭棺材里的木乃伊一接触新鲜空气便必然要解体一样。”[25]在革命、改革和建设的长期实践中孕育生长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冲破了传统封建制度和现代资本主义制度的羁绊,开辟了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制度文明建设新路。近代中国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部分从属于现代资本主义制度的世界体系。新中国成立以来逐步形成和发展完善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与现代资本主义制度之间经历了冷战时期的分隔对峙到今天空间并置、依存共生,其间,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文明建构始终以被动开放或主动开放的姿态汲取着现代资本主义文明的一切肯定性成果。在对现代资本主义制度的批判中,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创新和建构了一种超越现代资本主义文明的社会发展模式。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文明建构是一个对现代资本主义文明的批判和超越过程,它始终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理念,用劳动解放的“新世界”取代了资本统治的“旧世界”,为人类文明的长足发展开辟了广阔空间。

其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文明建构扬弃了现代资本主义制度的时空剥夺逻辑,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理念,实现了人民当家作主。现代资本主义制度的发展,经历了从时间剥夺到空间剥夺的转化过程,时空剥夺都是围绕剩余价值生产展开的。现代资本主义制度对于雇佣劳动的剥削蕴含着时空剥夺的秘密。资本总是力图缩减必要劳动时间来扩大剩余劳动时间,因而它要求“把商品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所花费的时间缩减到最低限度”[26]。资本积累是世界市场发展的根本动力,世界市场的开辟旨在克服“资本积累对时间的无限诉求与空间局限之间的矛盾”[27],但世界市场规定了资本积累的空间化阈值,即“整个关系的顶点、最高阶段和灭亡”[28]。世界市场造成全球范围内不平衡的地理历史发展。现代资本主义制度的空间扩张以资本增值为核心,一方面,资本空间化激活了空间生产力,把更为广阔的全球空间生产要素调动起来,按照资本攫取剩余价值的需要进行重新配置和组合;另一方面,资本积累直接表现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全球社会空间的繁殖。时间与空间是人类经济活动的两个维度。马克思对资本运动的考察坚持了时空统一的辩证法,具体包括剩余价值生产、流通过程和资本形态演变的时空统一性。现代资本主义制度的时间剥夺和空间扩张造成资产阶级的民族与农民的民族、半开化未开化的国家和文明的国家、东方和西方之间对抗的加剧,其实质是资本与雇佣劳动的尖锐对立,是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的尖锐对立。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理念,实现了人民民主专政,保障了劳动人民当家作主的主体地位。以人民为中心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价值内核,是国家治理体系现代化的价值遵循,是贯彻党的群众路线的根本要求,是与现代资本主义制度的根本区别。“当今世界仍然二分为‘资’‘社’两大方阵,角逐较力、你追我赶。究竟何种制度更胜一筹,其他任何标准恐皆难让人信服,惟有国家治理实绩才有最终的说服力。”[29]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坚持发展为了人民、发展依靠人民,发展成果由人民共享。作为超越现代资本主义制度的人类文明发展模式,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是“第一次为了大多数人的政治制度,也是第一次提供了自由平等权利的物质前提的制度”[30]。坚持以人民为中心体现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力量的政治逻辑,它要求我们党执政兴国必须保证人民的主体地位,坚持人民至上,始终从人民立场出发想问题、办事情。

其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文明建构实现了对现代资本主义制度的扬弃与超越,用劳动解放的“新世界”取代了资本统治的“旧世界”,极大地解放和发展了社会生产力。近代以来,西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迅速发展,通过开创世界市场的商业战争、殖民贸易,现代资本主义制度成为统治世界历史的主导力量,并且以现代文明的名义占据了人类文明发展高地、登临世界历史舞台中央。开辟世界历史、触发财富革命、捍卫自由平等和推动社会进步是现代资本主义制度存续发展的合法性依据。资本的伟大文明作用在于创造了超出之前全部历史总和的生产力,由此成为粉碎传统封建制度的强大物质武器。西方资产阶级在其所开创的世界历史空间,破坏了“一切封建的、宗法的和田园诗般的关系”[31]。现代资本主义制度凭借大工业和世界市场的力量,开启了现代文明发展模式,由此,资本取代了上帝的创世者地位。现代资本主义制度使整个世界发生了亘古未有的财富革命,但是,物的世界增值导致人的世界贬值,物的世界全面发展牺牲了个人的自由全面发展。资本通过类的二重化为自身开辟了发展道路。资本家作为类发展的体现者被置于至高无上的地位。资产阶级把代表自身阶级利益的自由、平等、博爱、人权解说成为具有永恒世界意义的价值观。

现代资本主义制度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建构发展的世界背景和历史参照。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以何种姿态面向现代资本主义制度是事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成败的关键。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历史地选择了对待现代资本主义制度的批判和超越姿态。从理论维度看,马克思、恩格斯论证了社会主义制度取代资本主义制度的历史必然性。现代资本主义制度仅仅完成了政治解放的任务,资产阶级在劳动异化中确证了自身力量的强大,无产阶级却成为资本现代性的牺牲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把追求人类的自由解放和全面发展作为自身的历史使命和价值担当,开启了劳动社会化主导的社会共同体实践发展模式,为劳动解放奠定了坚实的基础。马克思认为,无产阶级只有解放全人类才能最终解放自身,劳动解放是无产阶级解放的基础。劳动解放的关键是劳动生产力的发展摆脱资本的钳制,为此必须建立“自由人联合体”来组织社会生产,从而实现“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32]。“自由人联合体”是对资本主义“虚假共同体”的扬弃。从实践维度看,坚持党的领导、马克思主义指导地位和社会主义制度是中国人民的历史选择。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是从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的历史实践中走出来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姓“社”不姓“资”、姓“公”不姓“私”。邓小平指出:“我们相信社会主义比资本主义的制度优越。它的优越性应该表现在比资本主义有更好的条件发展社会生产力。”[33]现代资本主义制度解放和发展的是资本生产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解放和发展的是劳动生产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坚持一切为了人民、一切依靠人民来解放和发展劳动生产力,强调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和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的追求,从而实现了劳动解放的“新世界”对资本统治的“旧世界”的扬弃和超越。

其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文明建构克服了现代资本主义制度的对抗性矛盾和历史性局限,为人类文明的长足发展开辟更加广阔的空间。现代资本主义制度的显著优势在于能够使社会一般财富和整体关系得到快速发展,因而它超越了前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迫使一切民族卷入到现代资本主义制度体系,并且采取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马克思对资本的伟大文明作用给予了高度评价。马克思指出:“只有资本才创造出资产阶级社会,并创造出社会成员对自然界和社会联系本身的普遍占有。由此产生了资本的伟大的文明作用:它创造了这样一个社会阶段,与这个社会阶段相比,一切以前的社会阶段都只表现为人类的地方性发展和对自然的崇拜。”[34]资本的伟大文明作用表现为:一是解放和发展生产力。这是资本彰显伟大文明作用的主要方式。资本的本性是狭隘的,但它却力求全面地发展生产力。现代资本主义制度第一次使人类摆脱对自然的崇拜而成为自然的主人。二是终结地域发展历史,实现了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三是开辟社会个人发展的广阔空间。现代资本主义制度创造了一种高效的剥削方式、创造了生产和交往的全面性,把无产阶级变成世界历史性个人。马克思则把“‘世界历史个人’进一步发展为‘社会个人’概念”[35]。

资本的生命活力和巨大能量表现为创造伟大文明、重塑社会空间,但是资本无法超越自身的对抗性矛盾和历史性局限。现代资本主义制度的对抗性矛盾就是社会化大生产和资本主义私人占有的矛盾,这一矛盾在资本主义制度框架内是无法克服的。从资本界限的总体把握看,马克思指出,价值增值过程的诸要素“在内部是互相制约的,在外部是互相寻求的”,但“可能寻求得到也可能寻求不到,可能互相一致也可能不一致,可能互相适应也可能不适应”。[36]资本价值增值存在内部和外部诸多矛盾,源于资本和雇佣劳动的根本对立。资本主义生产具有超越生产任何界限的冲动和趋势,由此造成生产过剩的危机,证明资本不是生产力发展的绝对形式。资本界限是由资本无止境追逐剩余价值的本性决定的。概言之,“生产力发展的水平,影响着生产资本的必要劳动时间;必要劳动时间,决定着劳动力的价值,影响着劳动者的购买力和商品交换价值的实现,从而最终影响着剩余价值的实现”。[37]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坚持党的领导、人民当家作主和依法治国的统一。坚持人民当家作主能够全面调动和激活劳动生产力,坚持党的领导和依法治国的统一能够确保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发展方向,从而既充分发挥资本的伟大文明作用,又妥善驾驭资本,把资本的趋利本性纳入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轨道。

总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形成发展经历了艰难曲折过程,它与中华传统文明和现代资本主义文明有着复杂的关系。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文明形态汲取了中华传统文明的国家治理智慧和现代资本主义文明的肯定性成果,尤其对现代资本主义制度始终保持着批判和超越姿态。一方面,必须学习借鉴现代资本主义的科技、文化和国家治理经验,全面占有现代资本主义文明的一切肯定性成果。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将与现代资本主义制度世界历史性共存,因此必须始终保持汲取和占有现代资本主义文明一切肯定性成果的定力和耐性。另一方面,必须始终保持对现代资本主义文明的批判和超越姿态,并且结合中国国情推动国家制度创新,实现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习近平指出:“中国共产党始终把为人类做出新的更大的贡献作为自己的使命。”[38]中国对人类的贡献是多方面的,“从实践上找到了一条超越资本逻辑主导的‘虚假的共同体’而通向‘真正的共同体’的新路径”[39],但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开创的文明形态是中国人民对整个世界做出的最大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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