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图档》所见盛京礼部祭祀管理的职能

王依凡 赵彦昌

《左传·成公十三年》中说：“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礼记》中也有“凡治人之道，莫急于礼。礼有五经，莫重于祭”等语句。清朝时期，政府也十分注重祭祀等活动，盛京作为清朝陪都以及皇陵的所在地，祭祀活动更为频繁。《黑图档》作为盛京总管内务府衙门往来公文的汇抄件副本，记载了许多有关盛京礼部负责盛京地区祭祀活动的档案，主要可以分为陵寝祭祀以及堂子祭祀，这两类档案都反映出盛京礼部祭祀管理的职能。

一、负责陵寝祭祀

盛京地区的皇家陵墓有福陵、昭陵两座，其中福陵是清太祖努尔哈赤和孝慈高皇后叶赫那拉氏的陵墓，昭陵是清太宗皇太极和孝端文皇后博尔济吉特氏的陵墓。福陵、昭陵都隶属于盛京三陵。清朝历来主张以仁孝治天下，清政府也十分注重陵寝的祭祀活动。《清会典事例》记载：“陵寝祭祀。国初定清明、孟秋望、冬至、岁暮三陵大祭。一应礼仪由部专司，候旨遣宗室内大臣承祭。福陵、昭陵忌辰，各总管官承祭。”[1]在乾隆二年（1737），“奉旨敬将福陵、昭陵忌辰改为大祭”[2]。由此可见，福陵与昭陵的大祭一年有六次，分别为四时大祭与皇帝、皇后忌辰大祭。福陵、昭陵的祭祀由盛京礼部全面掌管，掌关防衙门主办，盛京将军衙门、盛京户部、盛京兵部、盛京刑部、盛京工部、盛京内务府等部门协助办理或参与祭祀。除大祭外，福陵、昭陵每月初一、十五也会举行小祭（又称为常祭），仍由盛京礼部主管。在所有陵寝的大祭与小祭中，《黑图档》记载盛京礼部主要的职能为选派抬桌官员、备办祭祀贡品。

1.选派抬桌官员。盛京礼部在陵寝大祭中的职能之一就是选派抬桌官员。抬桌官员是指在大祭开始之前，将珍馐佳馔、美酒香茶等祭品从制作房抬至隆恩殿龙棚的官员。抬桌官员一般由盛京礼部从盛京内务府与盛京户、礼、兵、刑、工五部衙门的官员中选择。“其选派程序：先由盛京礼部提出名单，并通知各衙门，礼部再召集抬桌人抽签，确定去福陵或昭陵抬桌。”[3]《黑图档》中对盛京礼部选派抬桌官员有较为完整的记录。首先，在两陵大祭来临之前盛京礼部向盛京内务府咨取抬桌官员。例如，在咸丰二年十一月份的冬至大祭中《盛京礼部为咨取两陵大祭抬桌官员事咨盛京内务府》有记载：“盛京礼部为咨取抬桌官员事。档案房呈：查得，本年十一月十一日冬至，两陵大祭在迩，今准两陵咨取抬桌官员前来相应照例行文，盛京内务府由内管领至库使照依例数派送，将衔名造具清册务于十一月初四日以内咨送本部，以便签掣分派咨送两陵抬桌，自送之后，该员遇有差出患病，必须按名补送可也。”[4]由于昭陵福陵的大祭同时举行，抬桌官员需分派到两陵。盛京礼部在得到抬桌官员的清册后，用抽签的方式决定这些抬桌官员的去向，并将抽签结果由公文送至盛京内务府。在此次冬至大祭中，随后有《盛京礼部为分派两陵大祭应用抬桌官员事咨盛京内务府》记载：“盛京礼部为分派抬桌官员事。档案房案呈：查得本年十二月十一日冬至两陵大祭，应用抬桌官员，先经本部分晰开单移咨，盛京将军衙门四部等衙门委员送部去后，今准盛京内务府委定笔帖式德昌、德春、催长果舆阿等俱经签掣，得福陵抬桌。委定笔帖式常职殊祥麟、吉升、郑士保、库使萨哈布等俱经签掣，得昭陵抬桌之处。相应知会盛京内务府，转饬各该员遵照可也，须至咨者。”[5]

除上述冬至大祭，《黑图档》中还记载了四时大祭其他三个时间的祭祀中福陵昭陵大祭前期盛京礼部选派抬桌官员的情况，例如《盛京礼部为请造送清明两陵抬桌官员衔名事咨盛京内务府》[6]《盛京礼部为造具七月十五日两陵大祭抬桌官员职名事咨盛京内务府》[7]《盛京礼部为请报送除夕两陵大祭抬桌官员衔名事咨盛京内务府》[8]等。其具体公文的表述与上述两则基本相同，内容无大差异。

关于陵寝的忌辰祭祀中选派抬桌官员的情况，由于福陵、昭陵忌辰祭祀日期不同，盛京礼部只需向盛京内务府咨取抬桌官员及其清册后，直接送往福陵或昭陵，不再抽签派往。咸丰四年（1854）昭陵忌辰祭祀《盛京礼部为咨取两陵大祭抬桌官员事咨盛京内务府》记载：“盛京礼部为咨取抬桌官员事，档案案呈，查得本年四月十七日，昭陵忌辰大祭在迩，今准昭陵咨取抬桌官员前来相应照例行文，盛京内务府由内管领至库使，照依例数派送，将衔名造具清册务于四月初十日以内咨送本部，以便咨送。昭陵抬桌自送之后该员遇有出差、患病必须按名补送可也。咸丰四年四月初四日。”[9]同年九月，福陵大祭《盛京礼部为福陵忌辰大祭请派抬桌官员事咨盛京内务府》[10]也记载了盛京礼部为福陵请派抬桌官员的情况，与上述档案差异不大，不再一一赘述。由上述可知，盛京礼部负责陵寝大祭前的抬桌官员的选派工作。

2.备办陵寝祭品。盛京礼部在陵寝祭祀前要做的准备工作还包括备办祭品。盛京内务府在盛京大南边门外五里设有黑牛馆，专门饲养祭祀用的牛羊。在大祭前期，盛京礼部需咨文给盛京内务府，以便其按时将大祭用的牛羊等祭品送到盛京礼部。《盛京礼部为派员送祭祀两陵等处所用牛羊事咨盛京内务府》记载：“盛京礼部为知照事，左户司案呈，恭查本年十一月初七日冬至，福陵大祭应用黑牛二条，备用黑牛一条，羊四只。太妃园寝祭祀应用羊三只。昭陵大祭应用黑牛二头，备用黑牛一条，羊四只。贵妃园寝祭祀应用羊二只。定于十一月初三日恭送。相应知照盛京内务府预先拣选，终于是日清辰派员送至本部以便验看可也。”[11]除了牛羊，盛京礼部还需要采买备办鲜鱼、苏麦、挤奶乳牛等各种祭品。《黑图档》的存查档中记载了盛京礼部在大祭前备办其他祭品的档案：《盛京礼部为派员送清明大祭所需苏麦等物事》[12]《盛京礼部为派员送清明大祭所需乳牛事》[13]《盛京礼部为派员送清明大祭所需奉先帛降正香等物事》[14]《盛京礼部为派员送清明大祭所需鲜鱼事》[15]。

由于《黑图档》是抄录的副本，有些档案并没有抄录完全。这些档案只有只言片语，没有涉及盛京礼部具体备办的祭品种类及数量。但《盛京皇宫和关外三陵档案》中有《盛京礼部为永陵大祭需用苏麦等项出派读祝官复隆并户部委署章京玉临恭送事咨永陵关防衙门》记载同治三年（1864）十一月永陵大祭时盛京礼部备办苏麦等项具体情况：“盛京礼部为恭送事。左司案呈:恭查,本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冬至永陵大祭,需用苏麦等项,本部出派读祝官复隆恭送,其盛京户部应送祭品,由户部出派委署章京玉临恭送,相应开写祭品数目粘单一纸,移行永陵关防照数查收。须至咨者。右咨永陵关防衙门。附：十一月二十三日冬至永陵大祭苏麦祭品数目清单。计开：麦子八斤石，苏子四斤石,蜂蜜三百二十斤，奶油一百二十斤,抹锅奶油三斤,奶饼二十四斤,芝麻一斗一升一抄，白糖六十四斤，山葡萄一斗六升,枸杞一斗六升，松子四斗，榛子四斗，饽饽房用奶油二十四斤，炒细鳞鱼奶油十四斤,英萼一斗六升,干梨三十二斤,两样瓜子三十条,高丽纸十三张。以上祭品系本部派员恭送。玉棠米一斗六升，小米三斗二升，粘稻米一斗六升，黄米二斗四升，白盐二十六斤，黑盐四十二斤,蘑菇十六斤，长青菜二十斤,木耳四斤,拌粉汤木耳八两,鸡蛋三千二百个,鸭蛋一百二十个,鹅蛋八十个,拌瓜子鸡蛋三十二个。”[16]

除大祭外，盛京礼部也需要对三陵小祭中的祭品负责。《盛京礼部为备办福昭两陵小祭所需羊只事咨盛京内务府》记载：“查本年十一月初一日，昭、福两陵小祭应用羊二只，相应知照盛京内务府于十月三十日清辰送至本部以便验看可也。”[17]还有咸丰四年六月份《盛京礼部为派员送大小祭应用半年果品等物事》[18]记载了盛京礼部备办陵寝祭祀所需要的果品。

二、安排堂子祭祀

堂子祭祀是清代萨满祭祀的一部分，贯穿了清朝近300年的历史，是清朝皇族最重要的祭祀之一。堂子是满族皇族拜天祭神的场所。清朝盛京的堂子位于现在的沈阳市大东区抚近门外东南的堂子街。清朝的努尔哈赤、皇太极、福临、弘历、颙琰、旻宁等六位皇帝都曾前往盛京堂子祭祀。盛京礼部就负责皇帝到堂子祭祀前期的准备工作及后期的收尾工作。本文以颙琰皇帝在嘉庆十年（1805）到盛京堂子祭祀为例，用《黑图档》中的档案分析盛京礼部在其中的职能。

1.前期预备工作。嘉庆十年八月末，颙琰皇帝东巡并到盛京堂子祭祀。盛京礼部负责在皇帝祭祀之前备办祭祀什物与打扫堂子两项事宜。

盛京礼部需要备办祭祀什物。嘉庆十年六月二十二日《盛京礼部为皇帝东巡堂子祭祀所需磁器照成案备办事咨盛京内务府》记载：“恭查乾隆四十八年九月初五日接准部咨盛京新建堂子应照京城之例，归盛京礼部收管，至皇帝驾诣盛京堂子祭祀时，由盛京礼部会同盛京内务府官员承办其铺设棕毯，安排朝拜等项。”[19]又有《盛京礼部为备办堂子竖杆大祭需用之松树事咨盛京内务府》记载：“恭查盛京堂子自乾隆四十八年由盛京礼部专司管理，其祭祀时摆设、祭品系由盛京礼部内务府派员会同办理。”[20]之后，盛京礼部关于什物的预备是否也按照乾隆四十八年旧例，发文询问盛京内务府。《盛京礼部为皇帝驾诣盛京照旧预备堂子祭祀事咨盛京内务府》记载：“盛京礼部咨称本年驾诣盛京所有堂子祭祀，是否照乾隆四十八年预备，咨部核复等因，经本部以堂子祭祀事宜，系由内务府办理，随行查去后兹准内务府应行备办事宜咨复前来，并将乾隆四十八年原案抄录送部，相应抄单转行盛京礼部查照可也。”[21]按照乾隆四十八年（1783）旧例，盛京礼部需提前确定堂子祭祀所需什物是否需要更换。《盛京礼部为预备皇帝堂子祭祀需用之神树纸钱等项事咨盛京内务府》记载：“盛京礼部文称本年圣驾东巡，所有堂子内祭祀应用幪子、香碟等物毋庸更换外，其余应行修饰祭器什物等项造册，依册载按件开写粘单。”[22]所需备办和更换的什物由盛京礼部通知各部门相应备办，其具体什物包括竖杆大祭需用的松树、神树、纸钱、黄绒绳、他尔哈、紬条、香烛、凉席等。盛京礼部催办各个部门及时送到，以便皇帝堂子祭祀使用。这件档案中还记载：“今查堂子祭祀应用神树、纸钱、黄绒绳、他尔哈、紬条、香烛、凉席等项事关祭用之项恐致临期有误，相应咨催礼部，希即指示以便遵照等因前来，查前准贵部将堂子祭祀时应用神树、纸钱等项应由何衙门备办等因咨查到部，本部随行查内务府去后嗣准内务府将应由何衙门备办之处，及乾隆年间办过成案咨复到部，本部已于六月十一日并闰六月初一日叠次抄录内务府原文原案咨复贵部在案，再闰六月二十五日，准内务府将盛京应用神树钦奉谕旨办理等因知照到部门，本部即于二十六日有马□转咨，亦案今准前因相应一并咨复。盛京礼部查照本部上三次咨复文内办理等因前来相应知照盛京内务府可也。”

盛京礼部负责打扫堂子。为保证皇帝堂子祭祀时堂子的干净整洁，盛京礼部会事先发文给盛京内务府请求派员打扫堂子，盛京内务府派员十二名到盛京礼部，再由盛京礼部带领打扫堂子。若所到人数不足十二名，盛京礼部会再催盛京内务府补送其他人员。《盛京礼部为请速派人打扫堂子事咨盛京内务府》完整地记载了当时打扫堂子的情况：“盛京礼部右司为移行事，查得打扫堂子内务府苏拉十二名，现今仅有九名，惟有崔小八、□□八、王大小三名屡经移付贵府传唤至今，业未到部。但堂子院内至今其属荒□实不堪视瞻，而圣驾幸临在迩，若不早为上紧打扫洁净，关系非轻。相应再行移付盛京内务府，贵档房立即作速传唤，务于明晨移送到部，以便催令前往打扫，毋致临期延误可也。须至咨者。右咨。盛京内务府。”[23]

由上述可见，盛京礼部需在皇帝东巡堂子祭祀之前，根据旧例对祭祀所需什物造册，并通知各个部门预备其所属物品交由盛京礼部，以便盛京礼部对相关什物统筹安排。盛京礼部还需对堂子的卫生负责，及时请求派员打扫。

2.后期收尾工作。皇帝堂子祭祀完毕离开盛京之后，盛京礼部会对之前预备的什物依次归还，以便下次继续使用，也需对堂子再次洒扫以维持其干净整洁。

关于祭祀什物的归还。嘉庆十年（1805）八月，颙琰皇帝于盛京堂子祭祀结束之后，九月初二日，盛京礼部就将为堂子祭祀所预备的黄磁大碗等物归还盛京内务府。有公文《盛京礼部为归还堂子祭祀借用之黄磁大碗等物事咨盛京内务府》记载：“盛京礼部为移送事，右司案呈。查堂子祭祀所需黄磁大碗五个、彩磁缸四个，于本年八月初六日呈堂出派外郎李复桂前往盛京内务府领取借用在案，今堂子祭毕，相应将黄磁大碗五个、彩磁缸四个仍派委外郎李复桂前往，敬谨恭送之处移咨盛京内务府照数查收见复可也。”[24]嘉庆二十三年（1818），颙琰皇帝再次来到盛京堂子祭祀。祭祀结束后，又有盛京礼部归还祭祀所借什物的公文《盛京礼部为派员送回堂子祭祀所借碗缸事咨盛京内务府》[25]。由此可见，盛京礼部在堂子祭祀之前，需要对什物进行借用预备，在堂子祭祀结束之后也需要及时归还。除此之外，关于堂子祭祀之后的打扫工作，有《盛京礼部为传唤打扫堂子之闲散赵永昇等应差事咨盛京内务府》记载：“盛京礼部为咨行事，右司案呈。查得打扫堂子额设苏拉十二名，分为两班轮流应役，今至伊等，该班之期除现在应役刘天保、赵铆春等，赵永昇、刘双索、王大小三名尚未到部应役。再王大小自本年七月间起屡经传唤并未入署应役，实属换□，相应咨行盛京内务府。希将赵永昇、刘双索侄作速差传送到部，以备应役，其所遗王大小一缺亦即另拣，妥人送部以备应役可也。右咨。盛京内务府。”[26]

三、小结

综上所述，根据《黑图档》的记载，盛京礼部在祭祀方面的管理职能主要可以分为陵寝祭祀和堂子祭祀两类。其中，陵寝祭祀是盛京地区每年都会举行的祭祀活动，且陵寝大祭属于国祭，盛京地区的大臣们都需要在当天参与祭祀活动。祭祀的具体日期和规格都有定例，盛京礼部在每年的陵寝祭祀中所负责的选派抬桌官员和备办陵寝祭品等事项的基本程序也不会发生太大的改变。而盛京地区堂子祭祀，属于皇家的祭祀活动，只有在皇帝到盛京谒祖时才会在堂子祭祀。具体的时间不定，但盛京礼部前期的预备工作和后期的收尾工作基本相同。但自乾隆以后，堂子祭祀逐渐不受重视，《黑图档》中与其相关的公文较少，嘉庆以后的道光朝及咸丰朝基本没有堂子祭祀的公文。《黑图档·嘉庆朝》关于盛京堂子的公文为我们研究清代堂子祭祀提供了原始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