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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阳明“知行合一”思想研究

2021-12-26何云岩刘林燃

理论观察 2021年12期
关键词:王夫之格物真知

何云岩,刘林燃,方 海

(齐齐哈尔大学哲学与法学学院,黑龙江 齐齐哈尔 161006)

一、王阳明“知行合一”的提出

知行是中国古代哲学史的一对范畴, 知行关系讨论的是认识论、伦理道德和统治术问题。 知,指知识、认识、道德意识等;行,指行动、行为、实行等。 先秦以来的“知易行难”观点,是中国古代学者的共识。此外,有的重视知,有的强调行。宋代程朱的“知先行后”说,是重知的代表,他们把知当做根本,致使学者只知不行。 “知先行后”对先验认识的宣传, 割裂了知与行的关系, 王阳明反对这种观点,以“心即理”的本体论为基础,提出“知行合一”说来弥补不足。

(一)知易行难

知行关系是中国传统哲学的重要命题, 它一方面涉及到了人们对自然界和人类社会的认知,另一方面强调的是道德知识和道德实践。 在知行关系中,古代思想家更重视行的作用,强调实行、践履。 比较早探讨知行关系的著作有《左传》和《尚书》,前者通过郑大夫子皮参加晋国君丧礼欲以后礼见新君而被拒一事, 认识到对事情的理解并不难,困难在于按照理解去实行。 后者记载殷大臣傅说向高宗进言治国方略:“非知之艰,行之惟艰。”〔1〕是指理解问题并不难,具体实践是最难的。 孔子强调:“敏于行,讷于言”、〔2〕34“言之必可行也”〔2〕138一直为古代学者所认可。这种知易行难的观点得到宋明理学家的继承和发展。

(二)知先行后

宋以后,知行关系问题受到更多的关注。 北宋程颐认为知先行后,知难行亦难,还提出要以知为本。 在他看来,要想力行,必须先获得知,不只是行难以实行,就连知也是难以获得的。 这是很明显的重知观点。 在小程思想的基础上,朱熹提倡知行相须。 他也认为知在行之先,未获得知,就勉强去实行,是不能持久的,只有即物穷理,获得真知,才是能切实的去行。实际上,程朱所谓的“知”,并不是真正的知,更多的是劝人通过读儒家经典、谈论古今人文,而达到识义理、别是非的目的。 朱熹还认为,当时人不会读书〔3〕54,提倡学者要学会自得〔3〕53。要想学会自得,就要多品读圣人的言语,用心去揣摩,理解透彻,再去力行。 由此可知,程朱的知,是一种先验的知,是脱离了实践的认识。 这种知行观导致了当时学者只重视知,轻视行,割裂了知与行的关系,造成了“只知不行”的不良影响。为了弥补程朱的不足,明代大儒王阳明提出“知行本体”的概念,意思是说本体和功夫是一回事,知和行是统一的整体。

(三)心即理

心即理是宋明心学的核心观点。 陆九渊受孟子“本心”思想的影响,认为本心就是理。 王阳明继承并发展了这一思想,他把本心又叫做“良知”。 在王阳明看来, 宇宙中的一切事物都是以良知为本质和根据的,离开良知,万物就无法存在,由此,他提出“心外无物”。 王阳明还指出,所谓“物”不是客观的外物, 而是人的意识的一种反映。 如山中花开,有人意识到它,花的颜色才鲜明起来,如果你没有看到它,花就黯然无色。 显然,王阳明是将人对花产生的感觉、认识当做了花本身。 既然物都在心中,那么认识心中的物理,“吾心之良知”致就成为王阳明认识论的重要内容。 良知,不是有见闻而有的,是不虑而知、不学而能的,是一种先验的知识,需要扩充它,将它推到极处,并加以实行。 实际上就是知行合一。

二、王阳明“知行合一”的内涵

王阳明是宋明心学的集大成者, 他继承和发展了陆九渊“心即理”的思想,把本体和功夫看做是一回事,由此提出“知行合一”的认识论。 “知行合一”说包含知行本体、知行互成、真知为行、为善去恶。

(一)知行本体

王阳明指出,所谓的“知孝”、“知悌”,却不能“行孝”、“行悌”的原因在于:许多人将知与行当做两件事,究其原因是受了私欲的遮蔽,失去了“知行本体”。 这里的本体,是本来状态、本来属性之意。 其意是说知与行本来就是合一的, 不可分割的。 他讲:“未有知而不行者, 知而不行, 只是未知。 ”〔4〕10他引用《大学》中“如好好色,如恶恶臭”〔4〕10的句子来解释知与行关系, 看见绚丽悦目的颜色属于知;喜欢绚丽悦目的颜色属于行。 看到绚丽悦目的颜色,自然会喜欢,并不是看见后立刻下定决心去喜欢它。 同样,厌恶腐臭气味也是人之自然,但不是闻到就立刻在心中决定去厌恶。 孝、悌也是如此,世人说知孝知悌,一定是在实际中行孝行悌了。 这才是真知、真行。 不能将知与行看做是两件事,知与行是分不开的,也即是“知行本体”,才不会被私欲所遮蔽,这也是圣人教人的宗旨所在。 将之落实到求学中,学习有疑问,这个疑问就是学,也是行,不是说学、问、思、辨之后才是行。 所以要对症下药, 不能凭空杜撰, 知与行本来是什么样子,就以什么样子去应事接物。

(二)知行互成

王阳明讲:“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 ”〔4〕10“知是行之始”,是指对于实际行动的实施来讲,意识是行为的开始。从这个意义上说,知就是行。“行是知之成”,是指实际行为的开展是意识的完成。 从这个意义上说,行就是知。 说知的时候,行就存在了;说行的时候,知也是在的。 圣人教人知与行,世人却将之理解成一方面做知的功夫, 一方面做行的功夫,这是对古人宗旨的误解。 王阳明讲,有的人不知思考省察,只知愚昧妄为,此时有知才能切实去行。 还有一种人,不结合实际去思考,不肯躬行实践, 最终只是心中有想法, 此时必须讲一个行,才能获得真知。 那种只有获得真知,才可以去行,是一种错误的认识。 这样,只会停步于知,终身不行,终身不知。

(三)真知为行

王阳明还讲:“知是行的主意, 行是知的功夫。 ”〔4〕10在他看来,知与行是相互联系的,知从行中获得,反过来又去指导行,在行中实施。 那么,知是如何指导行,并在行中得以推进的呢? 王阳明认为,知做到了真切笃实,那就是行了;行做到了明觉精察,也就是知了。 反之,知不能真切笃实,那就是妄想;行做不到明觉精察,就是盲行。 明觉精察,是用来形容知的特性的,王阳明却用来形容行;真切笃实,是用来形容行的特点,王阳明却用来形容知。 其目的是为了强调行离不开知,必须有知作为指导;知也不能脱离行,必须在行中得到完成和实现。 真知就是行,王阳明是如何解释真知的? 无论是道德实践中还是在一般的认知活动中, 真知一定是经过了具体的行为而获得的认识, 所以真知中是包含行的。 理学家所谓“专求本心,遂遗物理”之说,是不知本心、良知,畏行之说。

(四)为善去恶

王阳明强调“知行合一”,不但重视行,还要求对产生知的本体意识做格物的功夫, 这里的格物是为善去恶之意。 他说:“我今说个知行合一,正要人晓得一念发动处,便是行了。 ”〔4〕265显然,王阳明将意识的产生,也就是知,当做了行。 他还进一步强调,要明白知行合一的涵义,就必须对心中产生的不善的意识,做修养的功夫,不让哪怕一丝不善的念头存在于胸中。 这里的意识,产生于心中,既然良知本体无不善,那么恶从何来? 受孟子、陆九渊影响,王阳明认为良知本体是至善的,本体上的过失就是恶了。 由此知之,不是有一个善,然后就有一个恶与它对立,而是善恶一体。 王阳明认为,为善去恶就是格物,格物不是向心外去求,乃是本体的功夫,即致良知。 他尤其强调,致良知的扩充、至极、实行,一定要根据各自的能力来进行,不要急于求知,而揠苗助长或是水淹树芽。 圣人求知,也不过是认识天理, 圣人实行, 也是对天理的践行。 不需要知道的,不必求知,应该知道的,自然要向人询问。 先贤教人用功夫,也不过是一个“诚”字,即诚意之意。 这样,去掉了恶,就像蔽日的乌云散去。 去掉了恶,又保存了善,就像太阳下面又点亮了一盏灯。 所以格物要抓住根本,不要像理学家那样,于万事万物上求知,终将难以久存。

三、王阳明“知行合一”的影响与批判

王阳明的“知行合一”说并未完全实现最初的预想,他本意是反对程朱的“知先行后”,但实际却与程朱殊途同归,同样止步于知,同样支持“存天理,去人欲”之说。 而他的这种强调心之本体的观点,导致其后学对本体和功夫的认识产生分歧,最终黄宗羲“心无本体,工夫所至,即其本体”的思想为此争辩画上了休止符。 明末清初学者王夫之对王阳明的“以知为行”的观点做了深刻的批判,提出“行可兼知”的重行学说。

(一)王阳明后学对知和行的不同偏向

王阳明的哲学体系的核心是心即理。 此心不仅是身体的主宰,而且是宇宙万物的主宰。 从社会作用讲, 王阳明所讲的心, 是一种道德精神的凝结,他又把它叫做“良知”。 在王阳明看来,心是无善恶的,由心所产生的意识是有善恶的,意的本体是知,知的对象是物,这物不在心外,而在心内,因而要“致良知”。 致良知不是每日格一件的积累,不是认识外在的天理, 而是外物因为良知获得其理的过程。 所以,他的格物就是正物、正心,去除掉人欲对良知的遮蔽,恢复原来的灵明状态。 这样,王阳明将心学的实践就分作了本体和工夫两个方面,本体是心之本体,是人的道德本质,是道德实践的根据;工夫是恢复心之灵明的具体道德实践。

王阳明后学中, 以王龙溪为代表的良知现成派,强调心之本体的重要性,忽视了实践工夫,造成了重视本体忽视工夫的倾向。 以王艮为代表的的泰州学派,将“格物说”与“良知说”结合,提出了“复初说”,实际上是对修身正己、诚心去恶的进一步阐发,也就是更重视工夫论。 到了明末,刘宗周纠正这种偏向,指出本体和工夫是一体的,强调用功夫来恢复本体。 黄宗羲受刘宗周的影响,突出本体和功夫同于一心的理解, 其目的是想强调道德本心要达到的境界不是固定的, 它会随着道德实践工夫的深入而不断提升。 这是一种反对空谈本心、注重力行的思想。

(二)王夫之对“知行合一”的批判

王阳明“知行合一”说的提出,本是为弥补程朱重知轻行的不足,强调行的重要性,目的也是为了把知落到实处。 但他过于强调知行本来就是一体的,最终以知代替行、消融行,走上了与初衷相反的道路。 明末清初启蒙思想家王夫之批判说:“若夫陆子静、杨慈湖、王伯安之为言也,吾知之矣。 ……行者非行,则确乎其非行,而以其所知为行也。”〔5〕王夫之认为,王阳明之误在于不加区分的将知和行“合一”,他提出要看清两者的界限,知与行因为各有其功效,可以“相资为用”。 “知行相资”是一个循环发展的过程,是知行并进,认识不断趋于完善的过程。 理学家将知与行分作两段,显然是错误的,知行是互相渗透、包含的关系。

王阳明“销行以归知”也是不对的,比起“知先行后”来,“知行合一”的迷惑性更大。 “知行合一”实际上也是一种先验的认识。 知,既是起点,也是终点。 王夫之的这一批判,暴露了唯心主义知行观的本质就是“知先行后”。 王夫之指出了重知轻行的危害,不是受到异学的非议,就是与异学同途。他把“格物致知”与“力行”结合起来,提出了“行可兼知”的观点。 “行可兼知”与王阳明“知行合一”相反,它把行作为知的基础,以行来检验知。 王夫之强调“行可以得知之效”,而“知不可以得行之效”,行可以做知的检验标准,反过来,知却不能做行的检验标准。 就像人伦物理,一定要在君民、亲友、喜怒哀乐之间实行,才能得到确信与否的结论。 而只靠冥思苦想,没有实际的操作,终会因为力量不足而难以确证。 君子之学, 也要遵循知不离行的规律。 在王夫之的知行观中,“行”是第一位的,行先于知,高于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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