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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与重构:当代工业题材歌曲创作的回顾与反思

2021-12-23轩小杨

艺术广角 2021年6期
关键词:题材工人工业

歌曲艺术因其突出的“群众文化”特点,能够更为真实地体现和反映社会发展进程,同时参与社会变革。自新中国成立以来的70余载岁月中,工业题材歌曲在“谁在唱”“唱什么”“如何唱”“因何唱”“传唱者”等维度上,清晰可见不同时代的精神风貌与审美特点。这里的“工业题材歌曲”泛指与工业、工厂、工人有关的创作歌曲。本文拟从创作主体维度、语言形式维度、社会语境维度、艺术体制维度加以考察,在回望历史中探寻当下工业题材歌曲创作失落与有待重构的原因及启示。

一、言说主体:“我们”的现在与过往

一般而言,歌曲创作与其他艺术门类一样,有一个“隐含的读者”(听众),歌曲总是要唱给别人听的,哪怕这个“别人”是自己。歌曲艺术另有一个独特之处,那就是它有明确的言说主体“我”登台亮相。传统工业多为集体性重体力劳动,像轧钢、开矿、铺路、架桥、伐木等,使得工业题材歌曲中的这个“我”多以“我们”出现,比如铿锵有力的“咱们工人有力量”(《咱们工人有力量》,马可词曲);和着劳动节奏顿挫有序的“在那高高的山上,咳!我们采伐忙”(《采伐歌》,刘佩诗词、郑律成曲);情绪高昂的“我们满怀无限的希望,为祖国寻找出富饶的矿藏”(《勘探队之歌》,佟志贤词、晓河曲);气氛热烈的“我们的力量移山倒海,劳动的热情无比高涨”(《我们要和时间赛跑》,袁水拍词、矍希贤曲)等,创作于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歌曲大多如此。这一方面由题材本身的特点决定,另一方面,则是高扬集体意志的时代精神表征。这其中比较特殊的是《我为祖国献石油》(薛国柱词、秦咏诚曲),抒情主人公以个体之“我”出现,但这里的“我”实则是中国石油工人的代称,表达的是石油工人的共同情感,在铿锵豪迈的旋律中,抒情个体等同于群体。“我们”就是工人们,歌声就是工人们心声的真切表达,是工人们在唱,唱给工人们听。

这种“我们”唱给“我们”听的交流结构到了20世纪80年代发生变化:咏唱对象不再集中于普遍意义上的工人群体,出现女矿工、工人妻子或恋人等个体性形象;以往以工人立场、为工人代言的词曲作者,转而以旁观者目光打量,歌曲的叙述性加强。如《顶水姑娘》(高枫词、安英勋曲),讲述一位被问得“羞红了脸低下了头”,要为钻井队小伙子洗衣服的顶水姑娘;《美丽的沙拉干追》(李忠凯词、李玉良曲)描画一位被“矿工的信念矿工的理想叩开心扉”的美丽姑娘;《矿工妻子的深情》(谢大禹词、初曙曲)述说一位“愿变作一朵小花,开放在他那彩色的梦境”“愿变做一颗小星,去照亮他那梦中的路程”的多情妻子;《芦花》(熊资杰词,郭言敏、孙凤举曲)写一位每日经过花间小路去巡井的姑娘“要在这里安家”,要“采一束芦花捎给朋友带给妈妈”等。随着咏唱对象与视角的转变,歌曲风格从阳刚豪迈的抒情呐喊转向妩媚舒展的情深诉说。这些改变正是崇尚新思想新观念的时代精神在歌曲创作中的反映。不仅工业题材歌曲,在整个歌曲世界,涌现出大量彰显个性化色彩的作品,汇入唤醒自我意识、体现个体价值的时代浪潮中。

从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开始,与其他题材歌曲大多延续个性化色彩不同,在工业题材歌曲中前述两种情况都存在,既有工人群体的“齐唱”,也有其他身份人的“独唱”。这种多主体共存现象与国企改制深入推行有关。1997年9月,党的“十五大”对国有企业改革进一步作出重大部署,少数大型国有企业保留下来,而另有大批国有企业职工下岗、转岗。这一重大体制机制转变反映在工业题材歌曲创作中,一方面是依然作为工厂主人的工人们在高唱“我们”,如《我蘸钢水描新图》(邬大为词、马登第曲),《我的名字叫鞍钢》(邬大为词、马登第曲),但这些歌曲却难以復制以往工业题材歌曲广受欢迎的热度,也无以展现当年“工人老大哥”的炽热情怀与高远理想;另一方面则是怀恋、纪念曾经的光荣岁月以励当下,如《从头再来》(陈涛词、王晓锋曲),《有一支歌》(胡宏伟词、范哲明曲),《爷爷的工厂》(高枫词、刘继军曲),显然抒情主体已变得复杂,不再是作为工人群体的“我们”,而是下岗再就业的职工个体及其晚辈和后代。

特别是《从头再来》,作为中央电视台的公益广告歌曲,由著名歌手刘欢演唱,播出后流传广泛,打动人心:“昨天所有的荣誉,已变成遥远的回忆,辛辛苦苦已度过半生,今夜重又走进风雨。我不能随波浮沉,为了我挚爱的亲人,再苦再难也要坚强,只为那些期待眼神。”可以说这首歌是非常励志的,从歌词到曲调,既有无奈和忧伤,也有拼搏奋进的希望和梦想,真正发挥了激励下岗职工和弱势群体重树信心、再次创业的良好社会效益:“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下岗再就业题材的歌曲大多淹没于街头巷尾五光十色、异态纷呈的流行歌曲里,实际上,其中不乏上乘之作,虽然没有广泛流传,但就精神本色来说,还是具有很高的情感认知和文化记忆的价值。如2010年辽宁春晚上歌手火风演唱的《小城板的》(孙秀华、孙浩、魁深词,孙秀华曲),歌词真切直白,曲调朴素通俗,唱出以蹬板的为业谋生者的“心里话”,要知道这群人中很多是当年下岗的工人。“我蹬板的,我蹬板的,孩子交学费,老婆买新衣”,“不去坑不去骗,咱靠卖力气”,“赶火车的我就快点蹬,怀孕的妇女我就慢点骑”,工人朴实、善良、吃苦耐劳的精神品质被真实体现出来,尤其那句“做梦也想不到我蹬了板的”,写尽曾经的“工人老大哥”身份地位转换后的复杂心境。而“我的板的撵不上捷达,我的板的跑不过夏利”,“吃不起烤大虾,咱煎条小黄鱼”,更是东北人乐天知命、苦中作乐的性格与心态写照,歌中的“我”唱出曾经的“我们”在当下的生活状态与精神面貌。

从集体性话语到个体性言说,再到多主体并置,从高唱共同理想到歌咏个体情怀,再到情绪情感的多重走向,工业题材歌曲记录了一个社会群体由高峰到低谷的命运转换。

二、语言形式:时代精神的风格显现

从艺术风格上看,工业题材歌曲的时代风格特征鲜明。在新中国成立最初的日子里,艺术家们怀着为“工农兵”写歌的热望,以“俗化”“大众化”为出发点及方向,歌曲风格大多自然朴素、亲切真实,突出表现在歌词语言日常化、口语化,尤其是随情而致的语气词、拟声词的融入,加强语气,渲染情绪,而深受广大群众的喜爱。像《咱们工人有力量》中的“咱们”,是北方人称谓,多用在交流双方没有区隔的情况下,唱起来拉近心与心的距离因而感觉亲切;“咱们的汗珠往下淌”“咱们的脸上发红光”,几乎不加修饰的言辞朴素直白、形象生动。在音乐上,进行曲体裁、中国风格的大调式,使歌曲坚定有力,极具鼓动性;口语化旋律、号子般一唱众和的演唱形式,使作品简单易学,易于传唱。在当时有一种“表演唱”的艺术形式很受欢迎,用口头化的语言、生活化的内容、故事性的情节,来叙事、抒情、言志。如《老司机》(刘中词、先程曲):“男:五十岁的老司机我笑脸扬啊/拉起了手风琴咱们唠唠家常/想当年我十八就学会了开汽车啊/摆弄那外国车呀我是个老内行啊/女:可就是啊/没见过/中国车啥模样啊/男:盼星星盼月亮啊/合:直盼那国产汽车真就出了厂吆吼嘿嘿……”歌词如同生活实景再现,音乐则是“唱中带说”,旋律几近“说中带唱”,大量借用单出头、二人转的曲调元素,以一字一音为主,这些创作手法使得这首为庆祝国产第一辆汽车出厂而创作的歌曲质朴亲切,人们喜听乐唱。歌曲在写作上追求现实性,因而带来体验的真实性,令人感受到鲜明的真挚朴素的风格特点。

《满怀深情望北京》是电影《创业》的插曲,创作于1974年。歌词延续集体情感的主体地位,所不同的是表现情绪高热,“画面”色彩高亮,如“石油工人心向党/满怀深情望北京”“用我大吊钳推着地球转/挥手起风雷顽石要打穿”。音乐上采用颇具东北风格的混合了商调式的羽调式,优美中蕴含力量,豪迈中透着悲壮。在词与曲结合上,改变了一字一音的特点,用较多的音符装饰字词,预示着下一个风格明丽时代的到来。

改革开放后,社会经济、文化逐渐回暖,在“雅化”“艺术化”思潮下,歌曲创作回归美学追求与审美体验,并呈现出新的时代特点:言说主体对自身个体性的确认,但又未与集体性脱离,如同“附丽与美丽的统一”;较少直接抒情言志,多为托物寄情,洋溢清新浪漫的格调,流动诗性光彩。如《矿工妻子的深情》:“星光抚摸着小院的身影,垂柳挑逗着飞舞的流莹,我心上的人儿睡着了,眉梢露出矿工的深情。啊,我愿变做一朵小花,开放在他那彩色的梦境。晚风轻吻着小屋的窗棂,蛐蛐唱出那美妙的歌声,我心上的人儿睡着了,明天好去煤海里穿行。啊,我愿变做一颗小星,去照亮他那梦中的路程。”这首歌以矿工妻子对丈夫的深情言说矿工群体对工作岗位的深情;以“星光”“垂柳”“小花”“晚风”等寄寓美好生活与甜蜜爱情。还有《假如你要认识我》(汤昭智词、施光南曲)以欢快活泼的曲风,唱出“我”等青年工人奋发进取的精神风貌和对美好爱情的大胆追求;《美丽的心灵》(陈雪帆词、金凤浩曲)以咏叹调般的旋律赞美清洁女工,歌声以及歌唱的内容绘就城市里的一道美丽风景;《清晨,我们踏上小道》(韩先杰词、谷建芬曲),如同上班路上的情景素描,以诗的语言、欢快的曲调,展现从事架线、伐树、探宝等工作的一众劳动者以及改革开放事业的蓬勃朝气与青春图景。

从新中国成立之初的质朴风格,演变至60—70年代的高亮曲风,再到80年代的明丽风尚,工业题材歌曲的艺术风格真实地反映了时代精神的走向,并以其独特的方式参与社会变革。然而,到了新世纪之交,当一众优秀词曲作者突破传统与现代、民族与地域等观念壁垒,站在一个清新的起点上,创作出许多情怀朴素、眼界高远、根底深厚、风格清朗的歌曲作品时,工业题材歌曲却渐趋冷寂。《爷爷的工厂》仿佛一块路标:工业题材歌曲独领风骚的时代已经成为过去。

三、社会语境:娱乐与教化双重功能的融汇与显隐

艺术—音乐—歌曲具有怎样的社会功用,这早已不是新问题,所谓“夫乐者,乐也”,“夫声乐之入人也深,其化人也速”,[1]这是中国古人在2000多年前就给出的回答。艺术的娱乐性及实用性功能随同艺术相伴而生,在时光荏苒中,呈现出两者彼此融汇又各自时显时隐的不同景观。

新中国成立以来,人民群众当家作主的幸福喜悦与建设国家的壮志豪情在歌曲中得以充分表达,中国大地仿佛是歌声的海洋,无论厂矿、田间,还是军营、校园,几乎无处不飞歌。在那个百业待兴、百废待举的岁月里,那些优秀歌曲成为广大人民群众日常生活的精神食粮,成为建设社会主义的精神力量。它的质朴风格源于社会大众的需要,基于国家建设的需要,也是实现“政治整合”[2]的需要,其实用—教化功能显而易见;在文化生活比较单一的时境下,歌曲尤其承载愉悦身心的使命。工业题材歌曲如同工业生產在新中国建设中的“火车头”地位,在社会生活中也是独领风骚,广为传唱。

如今,数字技术给音乐艺术的形式、内容、生产、营销与传播等都带来巨大改变,“低门槛的数字音乐制作和分享技术帮助大众充分参与创作、享受和交流音乐的过程”,[3]人们以“数字时代的大众音乐狂欢”为之命名。如果说“十七年”里的工业题材歌曲借以焕发工人群体以及全体劳动人民的热情与干劲,那么今日“大众音乐狂欢”则多是在歌声里自我沉潜。前者是在歌声中高扬集体意志,为了实现共同理想而加油鼓劲,后者则是在歌声中找寻自我、抚慰自我,期求获得个人情感抑或审美趣味的归属与满足;前者偏重实用教化,后者偏重娱乐消遣。对此,我们大可不必抑古扬今,抑或以古讽今。在不同的社会语境里人们对歌曲必然有着不同的寄望与需求。需要注意的是,在“大众音乐狂欢”中,工业题材歌曲几近退场。何以如此?

市场化浪潮的洗礼与高科技的革命性淘汰,使得曾经在一个时代被称为“老大哥”的工人社会地位发生转变,进而全社会对工业题材歌曲热情消减。“城市打工族”的出现、新兴工业对专业技术要求的提高,改变了我国传统意义上的工人队伍的构成,“新成员”与“旧歌曲”(题材、体裁、风格、形态)无以共情。此外,无论是工人话语的失落与消解,还是工人队伍结构的模糊与待重建,抑或是市场经济的连锁反应,这些导致如今为工人写歌的优秀词曲作者少了,选择演唱此类歌曲的著名歌手少了,发表、唱响工业题材歌曲的刊物、舞台等平台少了。还应看到,在“大众音乐狂欢”的队伍中,工人群体不乏其中一员。在泛娱乐化时代,话语失落的群体更易消失在铺天盖地的流量歌曲里。有些“农民工”歌曲虽然在该群体中有一定程度的流传,但其艺术价值与社会意义有待提升。换言之,曾经工人为自己写歌,写自己的歌,写出真情怀的佳作如今难觅踪影。[4]而新创作的为数不多的工业题材歌曲中,大多是在特殊时间节点上为命题而作文,往往由于生活体验不深,抑或承袭以往工业题材歌曲的情感基调及语言特点,甚至过度张扬“宣教式”腔调,而难以在工人群体中唱响,更遑论在社会上广泛传唱。

就艺术功能而言,娱乐消遣与实用教化本就是和谐共生,甚至是水乳交融的。荀子说,“夫乐者,乐也,人情之所必不免也”,“乐者,圣人之所乐也,而可以善民心,其感人深,其移风易俗易,故先王导之以礼乐而民和睦”,因此要“美善相乐”。[5]贺拉斯说:“寓教于乐,既劝谕读者,又使他喜爱,才能符合众望。”[6]可以就此推论,在放飞自我、追逐时尚的当下,既需要歌曲的教化功能,以凝心聚力共创美好生活;同时也需要歌曲愉悦身心,滋养每一个生命。就工业题材歌曲而言,一方面,要体现时代精神,高歌当代工人的主旋律;另一方面,要动听,要有沁人心脾的审美力量。在两者的关系上,一如鲁迅所说,固然文艺是一种宣传,但并非所有的宣传都是文艺,文艺之为文艺,必然是有宣传无法达到的功用和目的。[7]从艺术形式上看,工业题材歌曲既可以是颂歌体裁,也可以是流行曲风,可以是阳光下的心花怒放,也可以是细雨中的淡淡忧伤。当然,还可以创作高深一些的大型作品,如歌剧、清唱剧、交响曲、管弦乐曲等,以满足新时代工人群体以及广大劳动者不断提高的精神文化需求,抑或是作为审美视野与美学境界的引领。推而广之,在我们提倡主旋律艺术的同时,对于其他题材类型、风格样式的艺术创作也要鼓励并欣赏。

纵观历史,那些久唱不衰的经典歌曲往往具有美善相乐、雅俗共赏的特点。当前,我们尤其需要这样的工业题材歌曲。

四、艺术体制:精英意识与底层声音

“艺术是存在于一个结构性的艺术体制之内的,正是某一时期的特定艺术体制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何为艺术和艺术如何被人们理解和接受。”[8]依据“艺术体制”理论,当代中国艺术体制结构主要由国家艺术组织、艺术市场体系、艺术产业与艺术传媒、艺术批评体系、艺术学科体制等构成。[9]显而易见,要破解当前工业题材歌曲的困境,单纯依靠主流媒体发起征歌、评奖等倡导性活动是远远不够的。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需要艺术体制整体发力。进一步看,当前工业题材歌曲出现的问题关乎全社会尤其艺术家等所谓精英群体对于底层群众的思想认知与情感态度等深层原因。

“底层”一词最早出现于意大利马克思主义思想家葛兰西的《狱中札记》中,意指欧洲社会里那些从属的、被排除在主流之外的社会群体。[10]在我国,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底层”一直是人文学者高度关注的研究对象,在业已问世的著述中,可见对90年代以来中国底层社会的演变状况的深度梳理,对底层群体的生存境遇和对贫富分化日益明显的社会结构的深度研判。在文学艺术领域,小说、影视剧等对于底层社会都有一定的真实反映,如小说《应春玉兰》以及后来被改编为电视剧的《装台》等。在工业题材歌曲的创作中,无论是作为传统工业主力军的工人,还是现如今的制造业工人、文化产业工人以及其他进城打工者等这些新时代的工人,他们的生存境遇大多处在社会底层,但他们是社会发展、国家强大、民族复兴不可或缺的中坚力量,更是与所谓的精英阶层生命价值平等的个体存在。他们同样有精神文化需要,尤其需要熟悉并喜爱的歌曲,开口即唱,抒怀苦乐生活。是否愿意为工人、农民等底层群体写歌,能否写出优秀作品,何尝不是词曲作家这些社会精英的人文情怀与艺术水平的一份展露。

有这样一首歌,歌名叫《有这样一个名字》(贾铮词、关黎曲),歌中唱道:

总想和你亲近亲近,一双大手是那样结实有劲,握着你久久不愿松开,让人感觉那样踏实沉稳。总想见你憨厚的笑容,一双眼睛是那样诚实透明,看得我真想为你付出一切,再平静的心也会深深感动。是这样一个人,一个曾经自豪依然自豪的人,是这样一群人,一群曾经辉煌再创辉煌的人。人们都叫他工人,他便昂起头来,把自己的名字,站得从从容容。

总想走近你的心灵,不知能否读懂你的豪迈人生,当出炉的钟声骤然想起,我看你的目光那样凝重。总想为你写一支歌,不知怎样的旋律你最爱听,当汗花与钢花交相挥映,有什么能比得上这完美奏鸣。是这样一个人,一个默默工作甘于寂寞的人,是这样一群人,一群创造财富甘于清贫的人。人们都叫他工人,他便昂起头来,把自己的名字,站得端端正正。

显然,这首歌咏唱的仍是传统意义上的工人群体,但歌词情感深挚,视角独特,于细节见整体,于形象见品格,如同立起一座雕像,具有撼人心魄的力量,写出了在浮夸、急躁、逐利的世风下,工人群体与众不同的精神气质以及难能可贵的道德品质,反映出词作者对工人群体深刻的思想认识与深厚的情感态度。当然,词曲作者完成的只是一度创作,接下来有没有人唱响、有没有平台展示、有没有机构组织传播,则是另外的问题。但无论如何,我们对工业题材歌曲的未来还是应该报以乐观的心态并充满信心,借用美国诗人惠特曼的一句话,最强有力和最美妙的歌还没有被唱出来。[11]随着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和全面振兴,工业题材歌曲也必将出现新的经典之作,以新的风格和面貌为新时代谱写出新的旋律。

五、结语

当代工业题材歌曲创作伴随新中国工业发展一路走来,呈现出鲜明的时代精神与审美特点,既塑造了时代,也被时代所塑造,温暖、鼓舞了几代人。当下工业题材歌曲的失语,反映出传统工业里工人身份及其社会地位的失落。要重构新时代工业题材歌曲景观,前提是重新认识新时代工人的群体结构,以及社会不同阶层间的平等公正关系。而这种重构的核心与关键就是要尊重劳动的价值,突出劳动的主题。

实际上,工厂和工业并不是仅有机器轰鸣、钢铁铿锵,更重要的是劳动与人、劳动与美的交响。劳动创造美,这是马克思主义的一个重要命题。回顾当代工业题材歌曲中的那些典范和成功之作,可以说劳动之美与对新时代、新生活的讴歌构成了主旋律,而劳动光荣、劳工神圣的价值观和工人阶级的伟大贡献也随着这些歌曲的传播而深入人心。毫无疑问的是,工业题材歌曲作为当代歌曲创作的一个方面,在表现时代特征、展示群体风貌的前提下,必须贴近当代工人的真情实感,可以表现欢乐的劳动、豪迈的创造,也可以表现个体的失落、忧伤及对美好生活的期待与向往。“人民不是抽象的符号,而是一个一个具体的人的集合,每个人都有血有肉、有情感、有爱恨、有梦想,都有内心的冲突和忧伤。”[12]关注具体的人,表现工业深处的普通劳动者,对工业题材歌曲的创作来说更具有特殊的意义。如何发挥歌曲艺术的传播优势与审美空间,真正为当代工人代言,传达普通劳动者的心声,应该是广大词曲作者和研究者的共同课题。

【作者简介】轩小杨:沈阳师范大学音乐学院教授。

注释:

[1][5]方勇、李波译注:《荀子·乐论》,中华书局,2011年版,第325、327页,第325、329页。

[2]王一川:《文学理论讲演录》,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67页。

[3]编写组:《艺術学概论》,高等教育出版社,2019年版,第264页。

[4]罗忠镕:《漫谈工人同志的歌曲创作》,《人民音乐》1958年第8期。

[6]伍蠡甫、胡经之编:《西方文艺理论名著选编》,北京大学出版社,1985年版,第108页。

[7][8][9]王一川编:《艺术学原理》,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第173页,第59页,第68-79页。

[10]刘旭:《底层叙述:现代性话语的裂隙》,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第8页。

[11]〔美〕惠特曼:《过去历程的回顾——〈十一月的树枝〉序言》,《草叶集》,楚图南、李野光译,人民文学出版社,1987年版,第1268页。

[12]习近平:《在中国文联十大、中国作协九大开幕式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16年12月1日。

(责任编辑 刘艳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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