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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花缘》在日本的研究与译介

2021-12-23郭泽雄

民族翻译 2021年5期
关键词:镜花缘抄本译介

⊙ 郭泽雄 陈 芳

(贵州大学外国语学院,贵州 贵阳 550025)

《镜花缘》为清代博学才子李汝珍所著长篇小说。近年来在推动中国文化“走出去”的号召下,该小说受到了较高的关注,其在海外的传播及译介情况逐渐成为研究热点。如,王琴玲对《镜花缘》林太乙英译版中的副文本进行分析,解读了在《镜花缘》英译本中所体现出的翻译思想、译者对目的语读者的责任感、译者作为离散译者的主体性作用,以及林译本得以推介的原因。[1]张义宏对《镜花缘》在英语世界的传播研究做了梳理,认为《镜花缘》在英语世界的译介拓宽了其传播范围,在很大程度上提升了读者对作品的接受程度。[2]但目前《镜花缘》在海外的传播及译介研究有一定的局限,即从语言学角度和比较文学视角出发的研究占多数,而且仅有对英译本与韩译本的研究,却无在日本传播和译介的相关研究。为填补研究之阙如,本文整理《镜花缘》在日本的研究和译介情况,对日本现存的《镜花缘》抄本及译本进行评析,以期为中华民族优秀文化走出国门、走向世界提供更多的参考。

一、《镜花缘》在日本的研究状况

《镜花缘》从内容上可分为两大部分,前半部分主要描写了唐敖、多九公等人驶船出海、周历列国的玄奇故事,后半部分则以武则天科举选才女为背景,描写了由百花仙子托生的唐小山及其他花仙子托生的才女共同赴考,并赫名朝中、有所作为的故事。小说一经出版便广受欢迎,随后流传到朝鲜、日本等邻近地区,稍晚进入了西方。目前日本的《镜花缘》相关研究成果共25件,其中期刊论文16篇,专著7部,博士学位论文1篇,翻译论文1篇。总体而言,现阶段日本对《镜花缘》的研究尚处起步阶段,但研究方向已趋向多元化。表1为笔者借助日本国立国会图书馆和日本学术论文数据库CiNii进行搜索后得到的相关研究成果。

表1 《镜花缘》在日研究成果整理

(一)《镜花缘》版本探源

在日本,对《镜花缘》版本的探索是一大研究要点,大塚秀高就是代表学者之一。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由孙楷第编纂的《中国通俗小说书目》是中国第一部通俗小说书志[3],该书搜罗之全面已令人赞叹,但也未能穷尽中国所有通俗小说版本。直到1987年,大塚秀高在中国留学时得到许多资料,完成了《增补中国通俗小说书目》。在《镜花缘》版本收集一节,大塚秀高罗列了二十余种不同版本,包括清嘉庆年间的苏州原刻本、清光绪年间的上海点石斋石印本等。[4]此外,《中国文学研究文献要览:1945—1977(战后编)》[5]和《中国文学研究文献要览:古典文学1978—2007》[6]都收录了《镜花缘》在日本的各类版本,《在外插画本:研究和目录》[7]则收录了《镜花缘》的绣像插画本。从收集情况来看,日本对《镜花缘》的收集整理工作较为完善,且日本国内藏有现今已绝版的诸多清代时期雕版印刷版本,从文物整理和探索的角度仍有极大的学术价值。

(二)《镜花缘》主题解读

在日本,《镜花缘》的主题意蕴一直存在多种解读。作为一本在日本流传近两百年的汉文书籍,从二十世纪起日本国内学者对《镜花缘》主题的解读便各不相同。《镜花缘》的重点究竟是什么?在长达八十年的探求历程中,日本的诸多研究者分别给出了不同的答案。

有的研究者将目光置于《镜花缘》前四十回的列国游历情节上,认为其主题为“异国之游”,是以海岛旅游为主题的梦幻小说,在中国小说题材中比较罕见,代表人物是日本著名汉学家松枝茂夫。他认为《镜花缘》有独特思考,是游历诸国的奇谈,并研究日本在《镜花缘》中会是什么样的国家。[8]井波律子在中国古典故事系列集文章“中国怪异物语”中收录了《镜花缘》,她的关注点也在前四十回的列国周游情节之上,称其为“梦幻旅行记”[9]。

有的研究者认为《镜花缘》是为反抗封建社会下对女性的压迫,主张女性权利而作之书,尤其对“女儿国”篇特为关注,视其为全书之精华。早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这一观点便已出现,藤林广超认为在当时男尊女卑思想尤为强烈的旧时代,作者以隐晦的手法支持女性权利。[10]波多野太郎认为,李汝珍的《镜花缘》反对打耳洞亦反对缠足,反对女性精神上的束缚,反对两面国的人物,反对伪善者,主张女性权利和女子教育,主题上具有反封建的意义。小原一雄认为《镜花缘》在中国小说史上具有其独特性,它不单是一部“才学小说”,更是将女性问题贯通于全文,体现了作者前卫的思想。[11]驹林麻理子指出《镜花缘》的作者借由对社会的批判描绘了一个理想的世界,废除缠足和提倡女性教育的主张值得高度评价。[12]

另外,加部勇一郎以“圈”“圆”“半”三个字对《镜花缘》进行解构,对文本进行深层次解读,从《镜花缘》一书将目光投向整个清朝的文人创作,以宏观的角度说明当时的时代背景之下清代小说的共通性。[13]

(三)《镜花缘》之才学探究——集音韵学大成之作

李汝珍是著名的音韵学大师,他将自己多年研究实践积累的音韵学知识运用到《镜花缘》中,并创造了独特的音韵才学小说。加部勇一郎考察了李汝珍和许桂林两位音韵学者把音韵学知识融入作品中的方式,从文化史角度展示了当时语言游戏的一个侧影。[14]此外,他还出版了专著《阅读清代小说〈镜花缘〉:十九世纪的音韵学者编织的谐谑和游戏物语》。该书描绘了清代文人的游戏世界,从《红楼梦》与《镜花缘》的未解之谜对比开始,到李汝珍的音韵之学,提到了书中的“空谷传声”和“击鼓射字”,使日本读者对《镜花缘》的乐趣性和丰富的知识储备有了大致的了解,拓宽了其在日本的传播途径。[15]阿久津智以《镜花缘》汉文原本和田森襄日译本为研究对象,以《镜花缘》中的“音韵”使用为例,从《李氏音鉴》出发探究《镜花缘》中呈现出的海外各国的音韵描写。如,第三十一回中的“岐舌国”篇里“字母”与《李氏音鉴》的33个声母、22个韵母完全一致,由此认为海外诸国的“音韵”与中国本土的“音韵”并无二致,能在《镜花缘》中发现的音韵都不出于汉字音以外的语言音。[16]

二、《镜花缘》在日本的译介情况

(一)《镜花缘》入日时间考证

《镜花缘》成书时间多认为在清朝乾隆到嘉庆时期,更具体一点,有学者认为应在李汝珍完成其音韵学专著《李氏音鉴》,即1810年后。[17]《镜花缘》最早传入日本的时间尚不明确,但依据现有史料,至少在十九世纪三十年代以前,《镜花缘》就已在日本文人群体之中流传。曲亭马琴在天保二年(1831年)给其挚友殿村篠斋的信件中提到了自己的小说《朝夷巡岛记全传》(连载于1815年到1827年)[18]的创作构想,其中便涉及了《镜花缘》。信上如是说道:“另,在列游夷国一节,述《山海经》之地名为愚之所想。《巡岛记》中朝夷巡岛之篇并不与《山海经》所载全然一致,全为愚早来腹中成稿,但此前书中所言不周之处,可见《镜花缘》以解。”[19]由此可见《朝夷巡岛记全传》的情节设置和背景构架上可能受了《镜花缘》影响。另外在嘉庆二十二年(1817年)李汝珍的侄子李兆翰写给许桂林的家信中提到:“家叔赶赴吴门半月,赶刻《镜花缘》,命致意。《镜花缘》一书甫刻成,而江宁桃红镇已有人翻版,以致耽住吴门半月,书不能销,拟赴县禀办。”[20]此节中李汝珍赴吴中刊刻的版本即为现在学界公认的《镜花缘》祖本,正式刊刻于1818年,被称为苏州原刻本。从此记载中可知,在李汝珍正式刊印之前便出现了抢先的私刻本,即江宁桃红镇书坊私刻本,一般认为该本出版于1817年,早于苏州本一年[21]。在日本国立情报学研究所CiNii上搜索日本全国范围内所藏的《镜花缘》书籍发现,除藏于东京大学研究生院人文社会科学图书馆的一部记有“戊寅年春月开雕”《镜花缘》藏书可能为苏州原刻本以外,名古屋大学文学图书馆和东京大学东洋文化研究所图书馆各藏有一部记有“丁丑年春月开雕”和“丁丑年秋月开雕”的版本,而丁丑年正对应了1817年和1877年。对于这两个版本,日本在CiNii上对记有“丁丑年春月开雕”的版本,记录出版年份为“嘉庆22年”(1817年),而在这一年出版的只有《镜花缘》江宁桃红镇书坊私刻本。同是丁丑年的1877年也有怀德堂刻本的《镜花缘》出世,但该版本扉页上刻有“丁丑秋开板,翻刻必究”[22]字样。由此可见怀德堂刻本是秋月开刻,可以对应上“丁丑年秋月开雕”一版,并不同于“丁丑年春月开雕”的版本。若记录无误,这一版本可能就是理论上《镜花缘》最早的江宁桃红镇书坊私刻本。因此最早传入日本的《镜花缘》版本中可能存在江宁私刻本。

(二)《镜花缘》在日译介形式

由于《镜花缘》出版初时受印刷技术的限制,早期多以抄本和印刷本并存的形式流传于士林,加之当时日本阅书者多为汉学家和深谙汉文之人,所以早期的抄本成为了《镜花缘》在日本传播的主力军。

《镜花缘》现存抄本与译本共七种,其中三种抄本,两种节译本,一种全译本,以及较为特殊的一种英译本。从形式上看,大多数抄本和译本都是以合集的形式呈现,在介绍《镜花缘》的同时,亦能将中国的其他传统作品一同译介。从抄译的类型上看,大部分的抄本和译本都是以节选的文本为主,这也从一方面体现了《镜花缘》在日本传播的局限性,单纯依靠译本难以实现其在日本的大范围传播,节选的倾向也致使读者无法全方位观察到《镜花缘》的全貌,对文本的了解不够彻底。而最新在日本本土出版的《镜花缘》英译本无疑说明了日本希冀多元化与国际接轨、向西方传播亚洲文化的愿求,也是译介形式上的一种特殊尝试。[23]

(三)《镜花缘》在日译介内容

《镜花缘》作为中国传统的章回体小说,每一个篇章的内容都各有特色、不尽相同。除了藤林广超翻译的《镜花缘》全译本及大空社编集部出版的《大中华文库》之外,其余的抄本与译本都将重点放在了周历列国部分。前半部中周历列国故事的篇章与篇章之间较为独立,早期的抄本多选择从其中节选一篇进行抄注。从章节的取向上看,“女儿国”篇无疑是最受关注的一章,如,神谷衡平和小原一雄都选择了该篇章进行摘抄。[24-25]这一篇章也是《镜花缘》全书最具争议、最为精彩的部分,直到今天仍然为人津津乐道。其次是“两面国”篇和“君子国”篇。与神谷衡平注重男女平等的取向不同,仓石武四郎选择了讽刺暗喻人心难测的“两面国”篇进行抄注,[26]田中秀则选择了“君子国”篇进行翻译,“君子国”篇是作者所设想的乌托邦,那里的人无论贫富贵贱,言谈举止皆有礼而谦恭。[27]“女儿国”篇“两面国”篇和“君子国”篇都是《镜花缘》前半部中感情色彩较为浓烈的章节,奠定了全书的基调,是书中的代表性章节。

郑振铎认为《镜花缘》的后半部分长久以来频遭冷落,是因为第一段的故事太过迷人,读者们对于后半部便不免有些失望。[28]从某种意义上讲,《镜花缘》前半部中天马行空的想象、对人世的讽刺与期望,以及在当时社会喜闻乐见的内容,日本读者或许亦有同感,因而这些章节成为了《镜花缘》中较早被选择且多次介绍的部分,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镜花缘》的海外知名度,促进了其传播。虽然早期日本对《镜花缘》文本的译介并不充分,在较长时间里都没有对全文本开展完整的译介工作,但已为《镜花缘》在海外的传播奠定了一定的基础。早期的中国文学作品抄本多被日本读者用于中文学习,《镜花缘》能够和我国其他优秀典籍一同被选入其中,也说明了《镜花缘》作为中文学习文本是具有代表性的,是能够被海外读者所接受的。

(四)《镜花缘》抄、译本评析

1.神谷衡平抄本

神谷衡平在1926年节选“女儿国”篇汇入《中国长篇小说选抄:注解》,这是在日本最早出现的《镜花缘》抄录本。神谷衡平在该版本中对难解字做了日文注释,虽然该抄本出现时间较早,但对一些易有歧义的词汇做了全面而翔实的注释,为读者阅读提供了便利。如,开篇中林之洋一行人来至女儿国内,林之洋听说女儿国内男女待遇截然不同,男子需要裹脚,便说道:“若生在这里,也教俺裹脚,那才坑杀人哩。”[29]131这里的“坑杀”一词若按照字面意思理解则是一种酷刑,但在这里并无此意。神谷衡平准确把握了原文的意思,将其注释为:“坑ハ苦シメル、殺ハ殺ス二非ズ、甚シキ意”[24]12,对“坑杀”二字分开解释,避免了日本读者的错误理解,准确传达了原文的含义。此外,对于原文中一些引经据典的部分,为便于读者知晓其背景含义,神谷衡平也添加了相应的注释。如,多九公看到街上有许多剃了胡须的男子,想要替他们取一个新名字,便提起了《论语》的内容,说道:“老夫记得《论语》有句‘虎豹之鞟’。”[29]133对这里的“虎豹之鞟”,神谷衡平注释为“論語顔淵編二在り鞟ハ毛ヲ去ッタ皮ナリ”[24]14,简洁明了地解释了出处及“鞟”的含义,使日本读者能够理解多九公多引用的经典之意。

不过或许是受限于时代,对一些地区特色方言的语义没有进行充分的资料查询,以致对其的注解只能从字面意思推测。如,原文中描写中年妇人外貌时写道:“一头青丝黑发,油搽得雪亮,真可滑倒苍蝇。”[29]132对于此句中的“滑倒苍蝇”,神谷衡平并未能抓住核心含义,只是见词立意地注释为:“蝿ガ滑リ落チル”[24]13。事实上这里的“滑倒苍蝇”是民间俚语,表示某个地方十分光滑油亮,连苍蝇都无法站住,常用于形容头发过于油滑,但并不是确实存在苍蝇的意思,是对人将头发打理得非常油滑的夸张说辞。神谷衡平的注释易于让读者误以为是头发上有苍蝇,导致产生误解。虽然神谷衡平的抄本在一些注释上存在理解不足的问题,但对原文中出现的俗语、典故都做出了注释,对带有歧义的词汇也能够很好把握其含义,从中可以看出他对待文本的严谨态度,为当时的日本读者阅读和了解《镜花缘》提供了有效的辅助与支持。

2.小原一雄节抄本

小原一雄的节抄本节选了“女儿国”篇,但与神谷衡平抄本不同,在序言部分便用日语说明该节抄本是为高级中文学习者而编纂的书籍,面向的是拥有较高中文水平的读者,因此注释部分全以中文写成而非日语。[25]作为高级中文学习书籍,该节抄本对文本的理解已无可挑剔,对一些词在具体语境中的含义也能依据原文给出正确的解释。如,林之洋到女儿国后将要去卖货,便说自己以往在海上卖货时的经验:“临时见景生情,却是俺们飘洋讨巧处”[29]131,这里的“见景生情”若以字面意思理解则是说见到了眼前的景物内心产生了感慨之情。但林之洋却有隐含意思,他是指自己在海外卖货时,时常根据交易情况临时抬高货价,好以此多获利的行为。若不加以注释,对日本读者而言很难理解林之洋话中之意。因此小原一雄在此处注释为:“此处是见机行事,看事行事”[25]136,让日本读者能借此知晓中文词意的灵活多变、博大精深。

此外,神谷衡平抄本中未能准确注解出原文含义中“滑倒苍蝇”的部分,小原一雄节抄本能准确抓住其在俚语中的意思,将其注释为:“比喻非常之滑,连苍蝇也能滑倒了”[25]137。可以看出该节抄本对原文本具有充分的理解,能够更好地帮助中文学习者在实际阅读中掌握更广泛、更深层次的中文用法。但该节抄本面向的是具有一定中文水平的读者,这样的读者在当时的日本并不多见,节抄本全篇都用中文进行注释,因而无法得到更多日本读者的支持。可以说,较之于神谷衡平抄本,小原一雄节抄本虽然在注释上更为准确详实,但受限于发行地区和文本语言,对早期《镜花缘》在日本传播的促进作用也就仅限定在了高水平的中文学习者群体内。

3.田森襄节译本

《镜花缘》饱含中国古典文化知识,不精通中文的日本研究者阅读会有一定的困难。该小说从传入日本到节译本诞生,期间约一百三十年的时间里一直以汉文本的形式存在。《镜花缘》最早的日文节译本为1961年出版的《中国古典文学全集》,其第三十卷编入了由日本汉学家田森襄翻译的《镜花缘》。田森襄的翻译在前半部的海外游历结束后戛然而止,从第四十一回起到结局前的第九十九回仅述其梗概,未有细致翻译,而又对最后第一百回的结局进行了翻译。该节译本虽然不是完整的译本,但对后续影响甚大,之后多篇关于《镜花缘》的研究多以该译本为参考,此节译本的出现进一步扩大了《镜花缘》在日本的传播范围,丰富了研究宝库。

从译本内容来看,田森襄节译本是译者尽量尊重原文进行的翻译,但脱离了原文章回体的半文言文风,以现代日语写成,表达上清晰明了,适合日本一般民众阅读。如,第八回:“后来又命各处大臣细心查访,如有能文才女,准其密奏,以备召见,量才加恩。”[29]24原文多用四字词语,文风简明易懂。田森襄将其翻译为:“その後また各処の大官たちに、拝謁を許して応分の褒美を取らせるから、よく注意して調べ、もし文才のある娘がいたらひそかに奏上せよと命令したのです。”[30]357译文将原文的四字组词拆解翻译,更是替换语序使译文符合日语表达习惯,做到了虽然是直译,却表达通顺、意思明确。或许是为照顾日本读者,译者注意到在意义表达上的大众化,却忽略了这是武则天说的话,措辞遣句未能表达皇帝具有的威严,阅读体验上有所欠缺。此外,该节译本也有一定的误译现象。如,第十二回:“试问鼻大者削之使小,额高者削之使平,人必谓为残废之人。”[29]42此处是作者为反对妇女缠足而借书中人物之口所叙,古时以妇女缠足为美,而李汝珍认为不当,所以论说鼻大削小,额高削平,岂不是残废之人,何来美观。田森襄将其翻译为:“鼻の大きいものはそれを小さく削ったり、額の高い者はそれを平たく削ったりすれば、他人はきっと残忍な人間だと思うでありましょう。”[30]377从此例可以看出,译者在翻译时并未确切理解原文中“必谓为残废之人”之意,错误地理解成为了削鼻削额者是残忍之人,与原意相差较大,此即为该译本误译之例。田森襄译本在日本出版发行的二十几年里一直是《镜花缘》的唯一日译本,开创了先河。该译本虽然出现了一些误译现象,但是为日本读者了解中国传统文化做出了突出贡献,也为不谙中文的日本学者研究《镜花缘》提供了宝贵的学术材料,极大推进了中国典籍在日本的传播广度。

4.藤林广超全译本

如前文所述,田森襄节译本仅完成了第一回到第四十回,《镜花缘》的完整日译本则在此后二十年才出现。藤林广超原为同志社大学教授,在中年时阅读《镜花缘》后便深爱此书,退休后开始翻译,终于在1980年出版了日本第一部《镜花缘》全译本,其时年已九十岁。[31]藤林广超全译本较之其他抄、译本则有其特殊性。译者为译本添加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副标题,即“则天武后外传”。相较之前的译者更注重《镜花缘》前半本的翻译和研究,藤林广超几乎是目标直指其中的女性文化。他表示:“这是一部彻头彻尾的描写女性故事的小说,是女皇帝和百位才女的故事。当然文中并非没有男性登场,如林之洋、唐敖、多九公便是故事中的重要人物,且就其情节一看,他们甚至可以说成是主人公。然而,从小说整体来看,到底他们充当的不过只是引出女性人物的配角罢了。”[10]14从这段记述中可知,藤林广超将《镜花缘》视作一部“女性故事”,关注点一直放在其中的女性情节上。该全译本在《镜花缘》日译史上是里程碑式的存在,填补了此前《镜花缘》没有完整日译本的缺憾,为更多日本读者了解这部作品提供了有利条件。

5.田中秀对照译本

田中秀在2000年出版的《中国古代小说名作选:汉日对照2》从形式上更倾向于启蒙读物,针对的读者群体应为中文初学者和日语初学者,加了许多日文译词的注释,为中文读者学习典籍的日译本提供了便利条件。较前两个译本不同的是,该对照译本属于名篇自选翻译的形式,除了选入《镜花缘》中的“君子国”篇外,还选入了《水浒传》中的“鲁智深大闹桃花村”篇、《老残游记》中的“大明湖”篇等中国传统小说名篇。该对照译本在翻译策略上基本采取了直译法,且在原文后面附加了汉语拼音,方便日本读者学习中文发音,可以说是最为便于日本读者了解和学习中国古典文学的译本。但因过于注重读者的接受能力,在翻译上出现了很多缺略,如对开篇开场诗的省略、对冗长复杂描写的省略,等等。

日本现今所有的《镜花缘》抄、译本既有优点,译注上也存在纰漏。但任何翻译都难以称之为完美。总体而言,这些抄、译本对《镜花缘》在日本的传播和译介都具有相当积极的推进作用。它们为《镜花缘》在日本的传播和译介打下了基础,扩大了其在日本读者中的知名度,对日后诞生更多丰富多样的译本具有重要的借鉴和参考价值。

三、结语

本文就清代文人李汝珍所著长篇小说《镜花缘》在日本的研究和译介情况进行了梳理,同时通过对其抄、译本的考察,分析出了各抄、译本在译注上的优点和纰漏。总体而言,日本学者们对《镜花缘》的研究逐渐多元化多样化,以多维视角诠释了其主题内容、思想意义,构成了该著作丰富的研究宝库。《镜花缘》的研究和译介过程表明,承载于《镜花缘》之中的中国传统文化能在日本广泛传播并被深入研究,这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海外得到认可的很好的示范。较为遗憾的是,尽管中日两国对《镜花缘》的研究都非常深入,但无论是人文交流还是学术交流都较为欠缺,在未来期待两国学者们以《镜花缘》为桥梁开展更多学术交流,促进两国文化交流互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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