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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张闻天马克思主义信仰的形成

2021-12-22郭凯旋

关键词:张闻天信仰马克思主义

李 宁,郭凯旋

(河海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 南京 211100)

作为中国共产党百年历史中一个相当长时期的重要领导人,张闻天毕生坚持真理,竭忠尽智,被誉为“共产党人的楷模,革命知识分子的典范”[1]。作为在五四时期成长起来的爱国知识分子,张闻天是一位有着丰富阅历的进步青年,他在青年时期对于救国救民道路的探索及对马克思主义信仰的抉择,具有鲜明的独特性。从1917年进入河海工程专门学校探求改造社会的途径,到1925年在“五卅”运动的革命风暴中成为一名忠诚的马克思主义者,无论面对何种磨难,张闻天从未动摇对共产主义的坚定信仰和执着追求,为党和人民的事业奉献了自己的一生。梳理张闻天青年时期的思想轨迹和行动轨迹,从思想、实践、社会交往三方面探讨青年张闻天马克思主义信仰的形成,不仅有助于我们深入了解青年张闻天成为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的信仰之基,从而理解张闻天的信仰选择具有重要理论意义,而且也能为当代青年的信仰选择提供重要的实践参考。

一、思想之基:在广博阅读中探寻科学真理

作为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张闻天素有“红色教授”之称,一直保持着阅读与思考的好习惯,其实这一习惯从他青少年时期就已经养成,孜孜不倦的阅读伴随了张闻天的一生。通过广泛的阅读学习,青年张闻天不仅深谙中国传统文化的陈旧腐败,也深刻了解到各种西方文化思潮的利弊,在对多种思潮进行了深刻理解与领悟之后,最终选择了马克思主义作为自己的政治信仰。

1. 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批判性继承

1900年8月30日,张闻天出生于江苏省南汇县的小村庄北张家宅。张闻天的祖辈世代务农,他的父亲虽文化水平不高,但勤劳朴实;母亲读过私塾,聪慧能干,一家人过着淳朴自然的田园农耕生活。这种中国农村传统的家庭氛围与成长环境塑造了张闻天坚毅勤奋的品格,也让张闻天的思想逐渐受到传统文化的熏陶。6岁时,张闻天进入私塾读书,师从思想通达的塾师张柱唐,熟读《百家姓》《千字文》,并由《幼学琼林》进到《论语》《孟子》等国学经典,思想逐渐受到儒家传统文化的浸润;到了第二年,为响应“废科举,兴学堂”的号召,私塾改为养正小学,《中小新式国文课本》成为新课本,“西学”也进入了张闻天的视野,但由于改制没有超出“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范畴,《诗经》《左传》《古文观止》等传统的经史子集、纲常大义仍然作为主要教学内容;1912年,张闻天进入南汇第一高等小学校读书,在这里接受到当时最新的教育,学习了新国文、修身、地理、历史、算术、理科、农业、英文、画图等科学文化知识,但即使在这样的新兴学校中,依然要按例举行“祭孔”典礼,张闻天和同学们每年都要向大成殿里的孔子牌位跪拜、颂歌,足见传统儒家思想影响之深。张闻天思想上的发蒙始于传统的私塾教育,并通过早期对国学书籍的大量阅读,积累了较为深厚的传统文化积淀。早期的传统文化教育,使张闻天逐渐确立起爱国主义情怀与民族自豪感,也让他在之后动荡的时局中始终忧心天下兴亡,以改造中国、救国救民为己任,这体现了张闻天对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继承,同时,随着自己的阅历变化和眼界扩大,他逐渐对传统文化中的糟粕也有了越来越多的理性认识。

1917年,正值国内新文化运动兴起,张闻天考入我国第一所培养水利工程人才的河海工程专门学校,阅读视野变得更为开阔,真正的思想启蒙也由此开始。面对当时社会内忧外患的残酷现实,尤其是在学校阅读了《新青年》《每周评论》等进步刊物上的文章后,自我意识逐渐觉醒的张闻天思想逐渐激进起来,对传统文化的态度也慢慢发生转变,开始对中国旧社会的一切产生怀疑。正在此时,一场中国传统的“包办婚姻”试图将张闻天拉回封建社会的旧轨道,尽管与父母极力抗争,他最终还是未能摆脱封建婚姻的压迫,这让张闻天更加痛切地感受到新思想与旧传统的猛烈冲突。青年张闻天深切地感受到中国传统文化的保守性和落后性,对传统文化的态度也由怀疑、不满转向抨击与批判。

张闻天对传统文化的批判主要集中在对中国传统文化造就的“国民性”的揭露与抨击。1919年8月,张闻天在《社会问题》中指出法律、道德、宗教是中国传统社会的三大势力,并无情地揭露和批判了当时社会律法的黑暗和道德的陈腐;1922年2月,在《给汉俊先生底一封信》中,张闻天进一步对中国人的“国民性”进行洞悉,认为中国社会之所以难以进步,是因为中国群众旧思想系统还没破灭到一定程度,而这种旧的思想系统,便是中国人“根深蒂固的妥协精神”[2]109。张闻天认为,中国社会之所以长期以来无法彻底变革,就是因为中国传统文化所缔造的旧的道德文化观念难以根除。由此可见,青年张闻天已经意识到,只有通过对改造封建文化的“思想革命”,才能唤醒民众,开发其新思想,重塑“国民性”。

2. 在多元文化思潮的碰撞中摸索前进

带着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反思与批判,张闻天逐渐将视角投放到西方各种先进的文化思潮中。在“河海”读书期间,张闻天不仅通过课程学习打下了坚实的科学文化知识基础,还在新思潮的影响之下,广泛阅读了《新青年》《每周评论》《申报》《时报》以及南京《救国日报》《东方杂志》等当时的进步刊物,陈独秀、李大钊、鲁迅、胡适等都曾在上面发表文章猛烈抨击封建意识形态下的旧思想、旧文化、旧道德,并宣传倡导民主与科学。除此之外,张闻天也从中阅读到诸多外国文学流派和作家的作品,内容涉及哲学、文学、教育、法律、伦理等诸多领域。这时,张闻天的思想已经发生了显著的变化,在西方民主主义、自由平等思想的触动下,他的自我意识和独立人格逐渐被唤醒,开始对旧社会的种种产生了怀疑与反抗,思想也逐渐激进起来,“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的民主主义、个人主义的思想从此发端了”[3]12。

俄国十月革命爆发后,从各种宣传介绍马克思主义和社会主义的文章中,张闻天已经注意到了马克思主义,并且开始尝试用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来剖析中国社会的问题。但由于当时各种西方社会思潮的影响与冲击,张闻天并非当即认同和选择马克思主义作为自己的信仰,而是经历了一段徘徊与摸索的迷茫时期。在“工读”思潮的影响下,张闻天离开学校开始了在留法预备班的工读生活,随后又改变主意专心一意攻读哲学。1919年底,张闻天在和张东荪的信中指出“要读社会主义,不能不看哲学、心理学”,并表示“必要的时候要进大研究室,方才到外国去”[2]31。因此,在之后的三年间,张闻天远涉重洋,先后前往日本和美国勤工俭学,不仅能够直接阅读到大量国外的历史、哲学、文学和社会科学等书籍,也让张闻天更加直观的了解到西方的政治制度与思想文化。从日本留学归来后,张闻天开启了自己的译介和文学创作之路,在翻译和介绍西方文艺作品时,张闻天的思想也难免受到其中所蕴含的各种思想主张的影响。例如,1921年4月,张闻天在“智果禅寺”弥勒院进行阅读和写作,在读了托尔斯泰、泰戈尔、罗素等人的作品,还读了“圣经”“佛学”后,他一度沉浸在托尔斯泰所说的“不用暴力抵抗邪恶”的“无抵抗主义”以及“泛爱哲学”之中。青年张闻天在思想上的这种偏离,恰恰反映了当时中国知识分子在探索救国救民真理的途程中并非一帆风顺,而是会被形形色色的社会思潮所吸引,张闻天也正是在对各种思潮的深入了解与比较研究中,最终将思想转向科学社会主义。

3. 在多种思潮的比较鉴别中选择马克思主义

在探求改造中国社会的过程中,张闻天意识到了建立在封建经济基础之上的传统文化的腐朽与妥协,并对旧社会的一切进行猛烈抨击;在新思潮的影响下,张闻天也曾认同并向往欧美资产阶级的自由民主思想。然而,张闻天并没有完全否定中国传统文化,也从未主张“全盘西化”的观点。1920年1月,张闻天在《对于中华书局“新思潮社”管见》中指出,中华书局如若要真正提倡新思潮,便要“整顿国故”,即“把没有用的东西淘汰”,但另一方面也要“有系统的整理近代有价值的文字”[2]33,即对于旧有思想文化要理性对待,取其精华而去其糟粕。在抨击中国旧有思想系统的“妥协性”时,张闻天认为“把中国变得和西洋人一样决不是进步”,而“中国人如其能向社会主义走去,那就是进步了”[2]111。青年张闻天这种对传统文化的理性批判和对西方文化的鉴别扬弃的科学态度,无疑预示着张闻天将选择一条不同于以往社会改造的新道路——马克思主义。

随着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在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各种文化思潮中,马克思主义迅速从各种社会思潮中脱颖而出,自然引起了青年张闻天的密切关注。李大钊在《新青年》上发表《庶民的胜利》《布尔什维主义的胜利》,蔡元培发表《劳工神圣》……这些早期马克思主义者和启蒙思想家的文章,使得张闻天开始思考怎样认识和改造中国社会这一根本性的问题,对各种社会主义思潮尤其是马克思主义学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同时他也成为五四时期传播马克思主义的先进人物之一。1919年8月,张闻天在《社会问题》一文中已经开始尝试用马克思的唯物史观来考察中国社会问题,并热情地宣传了共产主义理想。尽管张闻天没有就此成为一名马克思主义者,但已经显示出当时张闻天对于马克思主义的正确认识和认同。留学日本期间,张闻天自学了许多社会科学书籍,并阅读到了日文版的马列著作;1921年,张闻天在中华书局担任“新文化丛书”编辑期间,曾编译一系列欧美社会科学学术名著,书目中有《唯物史观解说》《社会主义初步》《社会问题总览》《近代西洋哲学史大纲》等;1925年赴莫斯科学习时,张闻天在“旅莫中国国民党支部党员登记表”中填写的自己曾阅读过的社会科学书籍,包括马克思的《共产党宣言》《政治经济批评》,恩格斯的《家庭之起源》,斯大林的《帝国主义》,高田素之的《社会问题详解》,考茨基的《阶级斗争》,西里格曼的《经济史观》,克卡朴的《社会主义史》和托曼的《马克思经济学说》、包格大诺夫的《经济学大纲》、科连拜的《新社会观》以及蔡和森的《社会进化史》等。[3]71可见,张闻天在青年时期阅读的有关马克思主义的著作文章,为其之后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一名马克思主义者无疑奠定了坚实的思想理论基础。

从《新青年》的“自我觉醒”,到1925年5月在“五卅”的洪流中加入中国共产党,期间张闻天尽管经历了思想的徘徊与迷茫,但在与各种中外文化思潮的比较鉴别之下,最终选择了马克思主义作为自己一生的信仰。

二、实践探索:在实际斗争的磨练中找寻信仰

同众多五四进步青年一样,在那样一个新旧交替、内忧外乱的动荡时代,胸怀远大的张闻天自然不会受制于时代的支配,而是选择勇敢地“投入到人生的急流中去奋斗”,因为只有在人生中,“在千辛万苦的奋斗中间,能够找到一点我们以为是有意义的东西”[2]285。青年张闻天在实际斗争的磨练中不断找寻信仰并把持信仰,为其走上马克思主义信仰之路奠定了坚实的现实基础。

1. 由“科学救国”到“工读”实践

1917年,怀揣着“科学救国”“水利兴国”的理想,张闻天报考了河海工程专门学校,希望能像兴修水利的钦公一样治江治海、造福人民。在河海工程专门学校期间,秉承着“天下有溺犹己溺,此志毋稍驰”的志愿,张闻天系统学习了国文、英文、数学、绘图、物理、化学等文化基础知识,在严格的英文教学训练中英语水准大大提高,也在水工实验的实际操作中养成了求真务实的科学素质。

然而,此时的中国社会正处于剧烈动荡之中,“改造中国”常常成为张闻天和同学们课余饭后的主要话题,张闻天也以自己的实际行动探求改造社会的途径。五四运动一开始时,张闻天便立即参与,成为当时“河海”最为活跃的学生之一。自1919年5月9日,从参加南京大、中学生“五九”国耻纪念大会和爱国示威游行,到参加罢课斗争声援北京、上海学生,再到参与爱国誓师典礼,在这场反帝爱国浪潮中,张闻天逐渐从一个“无名小卒”成长为一个引人注目的进步青年。当时著名的学生领袖许德珩在回忆与张闻天接触的经历时提到,张闻天虽然年纪不大,但却十分活跃,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4]声势浩大的学生运动虽然告一段落,但张闻天并没有就此止步,而是以另外一种形式投入这场持久的斗争。19岁的张闻天在《南京学生联合会日刊》担任编辑,并成为重要撰稿人,展开了对旧制度、旧思想、旧道德的猛烈抨击,表达自己对于社会现状的不满和对社会改造的探求。在发表的第一篇评论文章《“五七”后的经过及将来》中,张闻天从分析五四以来斗争经验中得出,之前的奔走、请愿等种种方法都是行不通的,只有把暴力的统治和腐败的政党废除,才能“建设这健全的民主共和国”,同时鼓励青年同胞务必坚持到底、不惧牺牲,方可成就这番“大事业”[2]2。除了积极发表政论、唤醒民智,张闻天还热情地宣传马克思主义,并尝试用马克思唯物史观的理论来剖析中国的社会问题。在《社会问题》一文中,张闻天创造性地指出,中国革命的发展要经历两个阶段,第一步是“实行普选的民主政治”,接下来就是社会主义。同时,他还在介绍各种社会思潮的基础上,对科学社会主义进行了简明扼要的阐释,并运用马克思的唯物史观来考察中国的社会问题。尽管当时的张闻天并未成为一名马克思主义者,但他对马克思主义的这种宣传介绍,无疑显示出青年张闻天思想的进步性。

经过在“五四”中实际运动的历练,张闻天对之前“科学救国”的想法完全动摇了,转而在“工读”生活中探索社会现实问题。1919年9月,在留法勤工俭学运动的激励下,张闻天脱离了河海工程专门学校,进入留法预备班学习。但在学习了两个月后,张闻天又改变主意,认为现在去法国还不是必要之时,于是和刘英士一道潜心攻读哲学著作,“一心想找一个正确的人生观与宇宙观”[3]19。11月,以“纯洁、俭朴、实践、奋斗”为信条的“少年中国学会”成立,迅速吸引了热衷于工读的张闻天的加入。在上海“松圃”工读期间,张闻天一面承担少年中国学会所办刊物的校勘、出版等事务从而获得生活来源;另一方面,张闻天还开展实际调查,亲自走到工人中去探索解决劳工问题的途径,从改造旧社会的背景中探究农村改造问题,家庭婚姻、妇女解放、文化思想、教育等都是他重点关注和考察的问题,他在这一时期所发表的多篇随感录、杂评杂感等文章也充分展现了他对于当时中国社会现状、民众基本生活情况的关注以及对国家前途的思考。1921年1月,在经历了为期半年的日本留学生活后,张闻天逐渐对文学产生了兴趣,对改造社会问题的关注也开始向内心的、精神的方面转变。在欧美各种思潮的影响下,思想尚处在摸索阶段的张闻天难免被其中的种种思想所吸引和影响,从而一度陷入思想的迷惘。

2. 在文学创作中践行“革命文学”的主张

正当张闻天因种种社会思潮的影响而陷入彷徨苦闷之时,经好友左舜生介绍,张闻天于1921年8月进入中华书局担任“新文化丛书”的编辑,在编译诸多欧美社会科学学术名著和对马克思主义学说不断学习的过程中,也让他对无抵抗主义、空想社会主义等其他社会思潮产生了更加清楚的认识,转而信奉科学社会主义。1922年1月,在与李汉俊讨论如何解决中国社会混乱局面这一问题时,张闻天就提出,要打破这纷乱社会中的旧思想、旧制度,决不可“照抄西洋人走过的老路”,而是要实行社会主义,并决心在这一历程中“做一个小卒”[2]106。

但是,张闻天并没有立即踏入政治舞台,而是以满腔热情投入到新文学运动中,在文学战线中进行反帝反封建的斗争,并在之后的文学创作中不断践行着“革命文学”的主张。继1921年9月张闻天发表自己的第一篇外国文学译述《托尔斯泰的艺术观》之后,他先后在《小说月报》《东方杂志》《觉悟》《时事新报·学灯》《少年中国》等著名报刊上发表了20余篇译介文章,包括泰戈尔、罗素、歌德、王尔德、伯格森、芥川龙之介、房龙等著名作家的小说、诗歌、戏剧等文学作品,充分彰显了张闻天在翻译和评论上的才华,在当时的新文学界产生了广泛的影响,张闻天自身也从各种伟大的文艺作家和作品中获得精神上的洗礼。在他的文艺论文《生命的跳跃》中,张闻天批评了当时充斥在中国文坛中悲观颓废的论调,指出伟大的艺术家大都是在人生的战场中奋斗出来的,“他们经过了种种的苦难与快乐才得到一种信仰。他们都信仰未来的光明,信仰真善美,信仰精神的存在与其伟大”[2]277,并希望青年们也能有坚持信仰和保卫信仰的勇武。

张闻天的文学译介不仅推动了外国文学作品和文化思想的传播,同时也在译介过程中表达出了自己的思想倾向与艺术见解,激发了自身的创作欲望。从三幕剧《青春的梦》,到长篇小说《旅途》,再到小说《飘零的黄叶》,张闻天一改以往文坛中存在的哀怨、消极的创作方式,将文学创作与时代需要相结合,在创作内容中将一般青年的恋爱婚姻融入到社会改造的背景之中,将“个人命运”拓展到“社会革命”领域。这些文学作品的发表,为当时“死寂”的文坛注入了新鲜的血液,并在青年中产生了广泛的影响。张闻天指出,我们不仅要文学革命,“我们还要革命的文学来打动我们的感情,鼓起我们的热血”,通过文学来激发“我们民众几十年来所蕴藏的反抗的意识”[2]480。此时的张闻天虽然还未加入党组织,但却在文学创作中践行着“革命文学”的主张,鼓励民众通过革命进行反帝反封建的斗争。

3. 在重庆的实际斗争中走入共产党人的行列

1924年初,从美国返回上海的张闻天继续在中华书局担任编辑,同时埋头进行文学创作,逐渐成为一个颇具声名的“少年文学家”。然而,一心想要探求改造中国道路的张闻天自然不会仅将目光停留于文学译事。10月,张闻天在好友康纪鸿的邀请下离开上海前往四川成都,在途经重庆时被友人蒋锡昌等留住。经历了在山城重庆近半年的实际斗争的锻炼,张闻天逐渐迈入共产党人的行列。

在四川省立第二女子师范学校担任教员期间,张闻天利用学校讲坛、报刊,宣传恋爱自由,抨击封建纲常,培养了一批思想解放的新女性,推动了重庆的思想启蒙运动;在川东师范担任国文教员期间,张闻天革新教材,宣传新文化、新思想;在遭到顽固势力诽谤、攻击之时,张闻天毫不畏惧,主办《南鸿》周刊,以文字作武器,向旧社会的一切发起猛烈批判,启发青年觉醒。在追悼伟大的革命领袖孙中山先生的文章中,张闻天明确指出,“要实现孙中山先生的理想,去依赖快要分裂的国民党是不中用的了”,孙中山之所以失败,是因为他所领导的国民党是“没有一致的信仰而且代表许多阶级的利益的政党”,因而根本无法成功;而李宁(列宁)所领导的共产党代表的是农民、工人与士兵的利益,“他们都有一致的信仰,他们对于资产阶级毫没有一种妥协的表示”[2]518,因而无论做什么事都将成功。这足以表明,此时的张闻天已经意识到:只有社会主义,只有中国共产党,才能救中国!

就这样,怀揣着加入共产党的强烈愿望,返回上海后,张闻天终于在五卅运动反帝爱国的洪流中,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的行列,真正成为了一名共产主义战士。

三、社会之基:在社会交往中走进马克思主义者的行列

青年时期正是世界观、人生观逐渐形成的重要时期,在探求社会改造的过程中,青年张闻天结交了众多志同道合、思想进步的益友、诤友,对其思想认识、政治道路乃至人生信仰的选择产生了极为重要的影响,构成了张闻天走上马克思主义的信仰之路的社会之基。

在河海工程专门学校期间,张闻天的同学中有许多和他一样忧心天下兴亡的爱国青年,他们经常一起探讨各种社会问题,共同投身学生运动。当时与张闻天交好的青年学生有许多,而其中最要好的便是高一级的同学沈泽民,也因此结识了沈泽民之兄沈雁冰(茅盾)。和张闻天一样,沈泽民也爱阅读《新青年》等当时的进步刊物,而且表示“要站到科学和民主的旗帜下,并和张闻天共同讨论‘改造中国’的问题”[5];五四运动爆发后,张闻天、沈泽民立即投入其中,自始至终参加“三罢”斗争,成为当时的积极分子;“五四”过后,张闻天与沈泽民继续作持久的斗争,并与其他南京爱国学生共同参与创办了《南京学生联合会日刊》,以宣扬爱国主义、社会主义等新思潮。离开学校后,张闻天和沈泽民共同参加了“少年中国学会”南京分会,在学会活动中扩大交往,结交了一批志向远大的青年朋友,包括学会发起人之一的王光祁、国家主义者左舜生、后来成为著名现代美学家与哲学家的宗白华、中国白话诗开拓者之一的康白情以及后来成为著名剧作家的田汉等,他们对国家前途命运的关怀与践行,对于青年张闻天后来的思想转变及人生道路的选择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在上海开始工读生活后,张闻天在思考社会现实问题的同时,也经常与好友交流思想。在承担学会所办两个刊物的出版、校对工作之余,他经常与上海的会员宗白华、恽震、王崇植、吴保丰等相聚交谈,还通过参加上海“松社”的活动接触到方维夏、张国焘、王独清等当时许多进步青年和新文化人。同时,张闻天还时常通过书信与《时事新报·学灯》的编辑郭虞裳、总编辑张东荪等探讨关于婚姻、青年、妇女解放等社会问题。1919年11月13日,张闻天在《时事新报·学灯》“通讯”栏发表致郭虞裳的信,和他讨论了包办婚姻问题,提出如何对待父母所定婚约的问题,也要“去征求女界青年的意见”,“吾们既然要解决这二性问题,吾们当然要二性大家去研究”,郭虞裳也复信表示赞同张闻天的意见。12月12日,张闻天在《致张东荪》的信中向其讲述了自己的近况和阅读计划,并和他探讨了青年问题,认为社会中许多“堕落”的青年,其问题都出自青年自身,认为对待青年“一方面要竭力的攻击,一方面要尽力的指导”,决不可“抱一种姑息慈爱之心”;两个月后,张闻天再次写信给张东荪,信中提到了自己的行程安排和读书情况,并讨论了关于人性的话题,表示同意张东荪提出的“恶的观察”来讨论人性,认为“现在青年当人性是‘纯善’的。所以无论何事,只是一方面的观察,决没有拿恶的方面计算进去。所以结果失败的多,成功的少。”[2]29、36此时的张闻天与好友的交流虽然还限于具体的社会问题和个人感悟方面,但仍带给张闻天许多新的启发和引导。

如前所述,张闻天在信仰选择的路途中并不是一条直线地选择了马克思主义,在他思想经历迷茫困顿的时期,离不开诤友的批评指正。在反复阅读泰戈尔、托尔斯泰等人的作品,同时还读了“圣经”“佛学”等相关书籍后,张闻天几乎沉浸在对“泛爱哲学”“无抵抗主义”的崇尚之中,并作《无抵抗主义底我见》这一短论来表达这一思想。他认为“爱是我们底宗教,我们底上帝,是我们底一切”,而实现这种“泛爱”的唯一可行的道路,就是“无抵抗主义”[2]69。文章一经发表,便引起了好友沈雁冰和陈望道的注意,并先后著文提出批评。沈雁冰发表《无抵抗主义与“爱”》指出,在当前的中国社会,无抵抗主义是根本行不通的,认为“对于恶鬼,只有‘驱’这一法。拜求,说道感化——这是无抵抗主义等等——是无益的”,并在《“人格”杂感》中真诚地表示自己只信著马克思主义,“唯一的到‘自由之路’”,就是走俄国十月革命开辟的道路;陈望道也接连发表文章表示不赞同张闻天的观点,指出“在这世界而主张弱者不抵抗”,就必定会做了“另一方面的残忍者”[3]27-28。面对诤友的批评,张闻天十分诚恳谦虚地作出回应与感谢,“冰先生底指教使我增进了许多知识,晓风先生底质问使我发现了自己文字上的矛盾”[2]82,同时声明自己并非完全信奉耶稣等人的无抵抗主义,并表示愿意改变自己的想法而择其优。之后,在张闻天因探求改造社会的途径陷入苦闷之时,他在左舜生的介绍下进入中华书局担任编辑,书局内聚集着众多思想进步的文化人,马克思主义理论家李达经常对张闻天进行指点和鼓励,好友沈泽民、田汉也对张闻天多有帮助,为他逐渐摆脱思想的迷茫苦闷有积极的影响。可见,在当时各种社会思潮的纷扰下,正是诤友的批评、好友的鼓励,使他逐渐摒弃无抵抗主义、空想社会主义等思想,转而信奉科学社会主义,甘愿在社会主义的道路上“做一个小卒”。

尽管由于一心投身新文学,张闻天那时还没有加入中国共产党的强烈愿望,但他后来思想的转变,与其共产党好友的帮助是分不开的。从美国归来后,张闻天再度受聘于中华书局,因与已经成为共产党员的好友沈泽民、茅盾的关系,开始广泛地接触共产党人。张闻天在回顾这一时期时谈到:“因沈泽民的关系(当时沈已加入中国共产党),我开始同共产党人陈望道、李汉俊、施存统、董亦湘、沈雁冰、俞秀松、杨贤江等接近起来,我开始阅读《向导周报》《中国青年》等刊物及一些社会科学书籍,我很快接受了社会主义思想及中共反帝反封建的政治主张。”[6]而经过在重庆的生活与实际斗争,张闻天切身体会到了,对抗恶势力,单靠个人力量、单靠文墨宣战是没有希望的,只有凭借集体的行动与力量,依靠列宁所领导的“代表农民、工人与士兵利益的”“有信仰、不对资产阶级妥协”的共产党,才能真正的反抗这个黑暗的社会。张闻天在重庆结识了萧楚女、杨闇公、廖划平等共产党人,并在川师学潮中得到了众多青年朋友尤其是共产党人的坚决支持,这让他更加深切地感受到,“要战胜这个社会,必须有联合的力量,单靠个人的文艺活动,是做不到的”,只有加入到信仰一致且从不妥协的共产党人的行列,才能获得“联合的力量”[3]63。与共产党人的相处,使张闻天越发产生出“加入共产党”的动机。在告别重庆的好友返回上海后,张闻天怀揣着加入共产党的强烈愿望投入五卅运动的洪流之中,在与好友郭绍棠的交谈中明确表示:“我要加入CP!”1925年6月,在好友沈泽民与董亦湘的介绍下,张闻天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通过探究青年张闻天的思想转变历程,可以发现,无论是在思想认识过程中出现迷茫偏颇,还是在探求真理的路上经历苦闷彷徨,乃至最终在信仰选择道路上加入共产党人的行列,都离不开张闻天与志同道合的好友之间的深切交往。

四、青年张闻天的信仰选择之路对当代青年的启示

2021年2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党史学习教育动员大会上指出:“信仰信念在任何时候都至关重要。”[7]在长达半个多世纪的革命生涯中,张闻天始终坚持真理,淡泊名利,这都来源于他对马克思主义和共产主义的坚定信仰。青年张闻天通过广泛的阅读与思考、积极参与政治实践以及与众多挚友的社会交往对其最终选择并坚守马克思主义信仰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重温张闻天在青年时期的信仰选择对于新时代青年如何选择并坚定马克思主义信仰依然具有重要启示。

学习张闻天“信仰坚定、对党忠诚”的政治信念,加强马克思主义理论学习,感悟马克思主义的思想伟力。坚定的理想信念必须以深厚的理论修养作为依托,牢固的马克思主义信仰必然建立在对马克思主义理论深刻了解和正确理解的基础上。张闻天在五四运动之前便能够阅读英文版马克思主义著作,对马克思主义学说下了“一番极认真、极艰苦而巨大的功夫”,同时他还自学了大量的包括哲学、心理学、历史学在内的社会科学书籍,在各种学说的比较鉴别之下,才最终认识到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本质属性。因而,当前青年一方面要通过阅读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理论著作,力求全面、准确地把握其精神实质,深切感悟马克思主义的科学真理性;另一方面,要在广泛阅读中拓宽视野,尤其要从党的历史中领会马克思主义是如何深刻改变中国的,反对“历史虚无主义”,走出“片面性”与“狭隘性”,提高对各种社会思潮的辨别力,在比较鉴别之下形成对马克思主义的理性认同。

学习张闻天“深入实际、实事求是”的实践精神,投入社会,在亲身实践中坚定理想信念。张闻天在《生命的急流》中鼓励青年朋友“去奋斗”,却被守旧者称为“青年之敌”,就是因为他反对“学生应该读死书,做古文,学静坐,恭维不通教员,不做社会活动的先生们”,而希望青年能够“读活书,研究社会上的问题,做切要的社会活动”[2]568。新的时代条件下,青年不能只在书本中、校园里或网络上找寻理想,而应该在亲身实践中接触“历史”和“现实”,关心并思考整个民族与国家的前途与命运,全面了解当前中国社会的真实面貌,深刻认识为什么要坚持马克思主义、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从而进一步坚定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

学习张闻天“坚定初心,矢志不渝”的意志品质和高尚人格,在社会交往中提升自我,坚守信仰。张闻天为人谦和友善,青年时就与沈泽民、沈雁冰、李达、董亦湘等结下了亲密友谊,也在互相交往中先后成为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张闻天“无论从事什么工作,无论道路多么崎岖坎坷,他始终对共产主义矢志不移,对中国革命和建设事业前途充满信心,一息尚存,奋斗不止。”[1]诸多好友在回忆张闻天时都谈到:“凡是和闻天同志有过接触,或共事的、或在他领导下工作过的同志,对他的品德、学识、为人都十分敬佩。”[8]在社会交往中,青年人要养成良好的行为习惯与品性,严以律己、宽以待人,在与不同个性、爱好甚至不同行业的人的交往中开拓视野,积累知识与经验,与志同道合的好友互相启发、互相修正,坚守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

青年正处于“扣好人生第一粒扣子”的关键时期,“高尚的理想对于青年是最可宝贵的东西”[9],理想信念越坚定,行动上才会越自觉。当前的青年与青年时期的张闻天虽然生活在完全不同的时代,但他们同样经历着多元思潮下的思想迷茫、肩负着时代赋予青年的责任和使命。在“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的历史交汇期,新时代青年要从党的百年进程中汲取历史智慧,从优秀的党史人物身上获取更多的精神力量,在加强马克思主义理论学习的同时,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伟大实践过程中不断坚定共产主义的理想信念,努力成为马克思主义的坚定信仰者和忠实践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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