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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生觅莲记》的创作模式简析

2021-12-21赵静静

今古文创 2021年46期

赵静静

【摘要】 《刘生觅莲记》是明代中篇传奇的典范作品,作为文言传奇,《刘生觅莲记》没有走向低俗,而是通过传统的人物情节设置、优美的环境描写和适当的诗词羼入,以及“发乎情止乎礼”的情礼融合,为才子佳人小说的创作打开了新的局面,奠定了明末清初的才子佳人小说更加雅化的发展方向。

【关键词】 《刘生觅莲记》;人物设置;情与礼;环境与诗文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獻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1)46-0008-02

《刘生觅莲记》在陈大康的《明代小说史》中被定义为明代中篇传奇,主要讲刘生与莲娘曲折的爱情故事。虽为文言传奇,但其故事敷成与明末清初的才子佳人小说模式基本无异,而且它体现的“发乎情止乎礼”的观念,对明末清初的才子佳人小说发展也起了重要的推动作用。

一、人物与情节设置模式

在才子佳人小说中,才子与佳人是故事敷演的中心人物。环绕男女主人公又常常彩云托月似的活动着来自各个阶层的众多人物。这些主要与次要人物在故事情节中潮起潮落,共同组成故事整体。

首先是故事的主人公才子佳人,他们是全篇故事生成的中心。在《刘生觅莲记》中,男主人公刘生出身世家,祖先都是厚德富学之士,刘生本人也文武双全。刘生身边的侍从守桂,是促成刘生与莲娘佳偶天成的关键人物。在社会关系中,刘生父亲的交友人脉为刘生提供了强大的社会关系基础,如金维贤和碧莲的父亲孙世龙,都是刘生求学求偶过程中能够左右逢源的重要力量。刘生本人的好友,有李见阳、杨文陵、关世隆等,在文中都是一笔带过,无甚可讲。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术士知微翁,赠刘生“觅莲得新藕,折桂获灵苗”一谶语,是故事进展的中心线索。围绕在刘生周围的女性,“红颜知己”许文仙是乐平巷中名妓,帮刘生求取碧莲出谋划策;“女二号”苗秀灵是刘生母妗的侍女云香,本是官宦之女,家中落难才沦为女婢,能词善曲,爱慕刘生甘愿为妾。

女主人公孙碧莲,先名芳桃后改名碧莲。父亲孙世龙,家中资产深厚,常常游乐访友不归家。母丧甚早,无兄弟。有一舅舅赵思智,是刘生的恩师。碧莲才貌双全,诗赋词歌,棋琴书画,刺绣工夫,皆完备精绝。除了家庭关系之外,围绕在佳人周围的人物几乎只有其侍女素梅一人,二人虽为主仆,却如亲姐妹一般。因为古时深闺女子大多足不出户,莲娘的社会关系几乎也就是她的家庭关系,除此别无其他。

通过对男女主人公及其周围的人物概述,基本可以概括出整篇故事的人物组成。本篇传奇主要是以刘生和莲娘的爱情为主线,围绕这个主线,可以将这些人物分为刘孙爱情中的促进者和阻断者。但全观整篇故事,刘孙爱情的进展可谓是十分顺利的,除了未曾与碧莲谋面的刘生母舅和友人们的中立态度之外,其余的人几乎都是刘孙爱情的助力者,至少没有起到反向作用。故事中唯一的反面人物耿汝和,守朴翁的外甥,是刘生和莲娘爱情中唯一的破坏者,但是与其他爱情传奇不同的是,《刘生觅莲记》中的“破坏者”耿汝和,他不代表阶级不代表利益,不爱慕碧莲,更不是主人公爱情中的第三者。他的坏只是单纯的坏,他的行为是性格中的“伪”与“恶”驱使,刻薄善妒,好胜心强,因向刘生求守桂不得就对刘生心存恨意,故意在莲娘面前离间刘生,致使刘生被守朴翁怀疑人品。齐如山先生评价《刘生觅莲记》曾说:“其中情节毫无风波,然亦有趣。”毫无风波虽有些绝对,但是相比于其他明代中篇爱情传奇,《刘生觅莲记》的情节进展确实比较平缓,冲突和阻碍较少,刘孙的爱情阻碍,大部分都是他们自己造成的,一个矜持守礼不予回应,一个风流多情胡思乱想,两人的阴差阳错的误会也造成了最后“双媒”促成的天定良缘的团圆美满结局。

二、环境的描写与诗文的羼入

作者在讲述刘孙的爱情之外,进行了大量的环境描写和诗文唱和。据陈大康《明代小说史》统计,《刘生觅莲记》中出现诗歌101首,占全文的21%,几乎有五分之一的篇幅是诗歌的罗列。“中国小说在唐宋时期,就在诗学文化的熏陶下,出现一种追求诗意的小说思维意向。唐代传奇小说《莺莺传》就是突出的一例。作者显然是有意识地给小说的情节叙述染上了一层浓郁的诗意美。”可见,成书于《莺莺传》之后的明代中篇传奇《刘生觅莲记》,受到之前作品的影响,也呈现出浓郁的诗意美的倾向。孙楷第曾批评中篇传奇小说“多羼入诗词,其甚者连篇累牍,触目皆是,几若以诗为骨干。”但这种现象在《刘生觅莲记》中并不明显,相比于明代其他的中篇传奇,《刘生觅莲记》中的诗词羼入的程度属于中等,大多诗词的羼入都与故事相关,有利于人物形象的塑造和情节的推进,而且由于诗歌浓郁的抒情性,才子佳人用诗词来表情达意,行写心怀,诗词成了人物表达情感的重要手段。如刘生和莲娘月下相约,但是因为侍女素梅贪睡没有传递消息,双方都未能如时赴约,对对方产生误会时二人的内心波动:

碧莲:懒上牙床,懒下牙床。捱到黄昏整素妆。有约不来过夜半,念有千遍刘郎。

刘生:朝也思量,幕也思量。蒲拟今宵话一场。人面不知何处去,念有千遍莲娘。

将双方对对方埋怨又思念的情感铺叙。除了诗词的唱和,《刘生觅莲记》中详细描写了许多环境和景物,对故事情节的发展和人物的刻画也起了重要作用。如对碧莲屋房内部的刻画细致入微:

而生入莲房,极其精洁,纱帐垂钩,宝炉香裊。镜台春盎,翠簟风生。房之内房,后窗外有花坛花屏,盆鱼凤竹。内列瑶琴,并文几玩器。旁桌,有诗词史籍。壁间张小小诗画,皆莲亲笔。侧一小房,皆女工所需之物威具。

此时碧莲的形象是隐形的,但是通过绣房环境的细致呈现,让读者看到了碧莲品质高洁典雅的一面,让人物形象更加清晰真实。

后来刘生功成名就迎娶娇妻美妾之后,在自家的院子里也开辟了一个花园,作者不厌其烦地进行了大量的环境布局描写,将齐人之福、伊人美景与风月闲情通过环境展露出来,环境描写在这里成了表达人物情感和人生诉求的隐性铺垫。在《刘生觅莲记》和其他明代中篇传奇之前,细致的环境描摹是传统文言小说所少有的,在明中篇传奇小说这里却得到了重视并被发展,可见是明中篇传奇小说作家在文言小说创作中的新探索。

三、“情”与“礼”冲突的融合

在明代中篇传奇小说中,《刘生觅莲记》是强调以礼规范的典型之作。刘生与莲娘虽然一见倾心,此后频频往来,花前月下,但二人始终以名教为纲常不曾逾矩,相比于同类小说如《天缘奇遇》 《花神三妙传》 《怀春雅集》等,这种发乎情止乎礼的爱情是绝无仅有的。同时,刘生对爱情的执着与专一, 也与其他小说中的男主人公见一个爱一个完全异趣。“至闺秀碑子妓女等,虽钟情于刘生,而皆能以礼自持,不及于乱。在清初小说多尚猥亵之时,亦可谓差强人意者。”女主人公孙碧莲也对以往诸作中恋人私情表示强烈的厌恶,她宣称;

瑜娘之遇辜生,吾不为也;崔莺之遇张生,吾不敢也;娇娘之遇申生,吾不愿也;伍娘之遇陈生,吾不屑也。

她与刘一春虽然也私自相约,但始终以礼相待,严格地遵守封建道德规范。男欢女爱是自然之情,但在封建礼教之下,要使得这种情合乎礼,实际上是要求情不要过于脱离礼的轨道,然后礼对于这种偏离予以宽容。小说中刘生与莲娘的爱情,自始至终都是封建礼仪划定的框架内的爱情。作者在创作时极力以“情”为中心,并在“情”中几乎完全剔除了“欲”的成分,情感的倾诉与交往都是在礼的范围之内。因而小说中出现的正面人物,无论是青楼女子还是卑贱婢女,对待自己的心上人,都能以“礼”节“情”,深情而不轻佻。总而言之,以上种种都显示了《刘生觅莲记》从一众中篇传奇小说中脱俗,走向更加雅化的方向发展的倾向。明末清初小说《好逑传》《平山冷燕》就是受《刘生觅莲记》及其类似作品的影响的佳作。

四、超现实力量的介入

明清小说中经常出现和尚、道人和术士等符号化的类形象。《刘生觅莲记》中也有一个这样的术士——知微翁。初见刘生就赠一语“觅莲得新藕,折桂获灵苗”,“莲”即是孙碧莲,“藕”即佳偶中的“偶”之意,预示碧莲是刘生佳偶之意。“灵苗”则取其反序“苗灵”指刘生的美妾苗秀灵,折桂则是指刘生高中进士,预示刘生在登科之后又遇另一红颜知己。知微翁的这一语在开篇即出现,几乎贯穿整篇小说,给小说增添了神秘性,仿佛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定。“术士由于可以预卜未来,在小说情节中更多的是充当着一种预示的作用,作者通过他们,为情节的发展安排了某种悬念、预设着某种轨迹。”知微翁的出现就体现了这种作用。

如陈大康在《明代小说史》中所说“作者又有意追求典雅绮丽的风格,篇中琴挑箫引、月夜相会、荷亭夜话等情节相当优美细腻,但思想的苍白与浅泛却未能掩饰,而刘一春中进士、居高位且连获二美,显然又是陷入庸俗的格套,将男女之爱消融于对封建礼仪的悟守,同时又宣扬一夫多妻自然合理的作品”,《劉生觅莲记》虽有着明代中篇传奇小说中的缺点,但是它也有特殊的意义和价值。它所体现的礼教观念,情理冲突的缓解与融合以及优美的环境描写,都对明末清初的才子佳人小说创作有着深远的影响,促进着才子佳人小说朝着更加雅化的方向发展。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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