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教的故事

佟雨航

山娃的渴望

师范大学毕业后，我到一所山区小学支教一年。

学校坐落在山坳里，手机信号不好，每次和城里的女朋友通电话，我都要到学校对面的山坡上。那天，我和女朋友通完电话后，身后响起一个稚嫩的童音：“老师好！”我转过头去，看到一个小男孩正仰着小脑瓜看着我。我蹲下身问：“你怎么知道我是老师呢？”小男孩吸了一下鼻子，说：“我还知道你是从城里来的大学生呢。”

这个小男孩就是山娃，他当时还不到六岁。

我一下便喜欢上了山娃，快乐地和他交谈起来。在交谈中，我知晓了山娃家里的一些情况：山娃家里很穷，妈妈常年生病，干不了农活;爸爸忙完田里的活，就外出到城里打工，一次在打工中摔断了一条腿，落下了终身残疾，勉强能侍弄着几亩薄田，但再不能出去打工了。

山娃的不快乐，爸爸心知肚明。一天，爸爸唤住正要出门放羊的山娃，说：“山娃，好好放羊，等羊大了，卖了钱，爸爸就送你去学校。”“真的？”山娃仰着小脑袋瓜问，语气里有些不相信。“真的！”爸爸沙哑着喉咙说。

山娃高兴得一蹦老高：“爸爸说话算数。”然后乐颠颠地牵着羊出门了，一路上回荡着他偷学来的儿歌：“小呀么小二郎，背着书包上学堂，不怕太阳晒啊，不怕风雨狂……”爸爸看着山娃渐行渐远的身影，脸上现出一缕愧疚的忧伤。

山娃放羊的地点就在学校对面的山坡上，那儿阳光充盈，草儿丰沛，更主要的，山娃可以看到山坡下的小学操场上玩耍着的孩子们，能听得到教室里学生们朗朗的读书声，这些都令山娃陶醉和神往。山娃让羊在山坡上自由地啃着青草，他则坐在一块石头上入神地看着山坡下的小学，有时也会拿根小树枝在地上画着爸爸教他的为数不多的几个汉字。

山娃放羊很上心，无论刮风下雨，都阻挡不了山娃去放羊，每天都让山羊肚子吃得滚瓜溜圆，他还捡山坡上被风刮着乱跑的白塑料袋到山坡下给羊接水喝。山娃常常摸着羊的脑瓜说：“羊啊羊，你快些长，快些长！”山娃想让羊快些长大，卖了羊，换了钱，他就能上学了。

听了山娃家里的事，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自那以后，我每天都去山坡上坐一坐，并用树枝教山娃一些简单的汉字和算术。山娃很聪明，也很好学，我头一天教给他的汉字和算术题，他第二天就全学会了。每次去山坡，我都会看见地上星罗棋布地布满模模糊糊的字迹。

和山娃在一起，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儿，一年的支教生涯就结束了。我在宿舍里正收拾着行李准备回城，一会儿会有一辆牛车送我到镇上。突然，响起了啪啪的敲门声，一个瘸腿男人推门走进来，他拘谨地自我介绍说：“你是佟老师吧，我是山娃的爸爸……山娃正在家里哭呢，任谁也劝不住，佟老师，你快去看看吧，他最听你的了！”

我急火火地来到山娃的家。山娃已哭得嗓音沙哑，看见我，他飞身向我扑来，抱住我呜呜地哭着说：“老师，我的羊死了，我上不了学了。”原来，山娃的羊在山上吃了塑料袋，塑料袋在山羊胃里结成了团儿，堵住了食道，死了。我终于明白，羊的死为何令山娃如此伤心。在山娃心里，羊是他能上学的唯一希望，羊死了，他上学的希望也就破灭了。

门外，送我去镇上的牛车来了，赶牛车的大伯催促我说：“再不走就赶不上去县城的班车了。”我轻拍着山娃稚嫩的肩膀，从兜里掏出六百元钱，塞在了山娃手里，说：“山娃，好好读书，老师每年都会给你寄钱的。”

坐在牛车上，回望站在村口的乡亲们，泪水迷蒙了我的双眼。

六一儿童节

大学毕业那年，我从城里来到乡下的一所小学支教，担任二年一班的班主任。

六一儿童节前夕，班上的孩子们下课后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儿童节那天去哪儿玩？有的同学说，父母带她去城里游乐场坐摩天轮。有的同学说，父母带他去城里吃肯德基大餐。只有李晓一个人沉默不语，一言不发。

我问李晓：“李晓，你的儿童节怎么过啊？”不待李晓回答，别的同学就抢先答道：“他还能怎么过呀，到山坡上去放牛呗！”同学们一起哄堂大笑起来，李晓的脸也红得像一张红纸。

事后，我才了解到，李晓是一名留守儿童，父母常年在南方工厂打工，他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因为李晓的父母一年中只有在过年时才能回家一次，李晓只在春节的十几天里才能和父母在一起。

晚上，父母打来电话，问我“六一”回不回家。我想了想，说：“我有事，就不回去了。”就在那一刻，我突然决定要带李晓去城里给他过个儿童节。我把要带李晓去城里过儿童节的决定和李晓说了，李晓一脸惊喜，一迭连声地说：“老师，你说的是真的吗？是真的吗？”我郑重點点头：“是真的。”

儿童节那天早晨，我带着李晓坐上了去市区的班车。一路上，李晓兴奋地说个不停。到了城里，李晓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双眼睛都不够用了，看到什么都觉得新奇，不停地问这问那。李晓羞赧地对我说，从小到大，他还是头一次进城呢。那天，我带着李晓去游乐场坐了摩天轮，骑了旋转木马……看着李晓骑在马上玩得很嗨的样子，我用相机抓拍了他每一个开心的瞬间。从游乐场出来，李晓问我：“老师，你能把给我拍的照片洗出来几张吗？我想把它们寄给在南方打工的爸爸妈妈，让他们也替我高兴高兴。”我摸了摸李晓的头说：“当然可以。我们这就去照相馆洗照片。”洗完照片之后，我带着李晓去参观了科技馆，科技馆里的磁悬浮列车、能源穿梭机等模型，让李晓充分领略到了科技世界的奇妙。从科技馆出来后，我又带着李晓去肯德基吃了香辣鸡翅堡和炸薯条。最后，我去商场给李晓买了一双漂亮的凉鞋……

儿童节是孩子的节日，可很多农村家长却总是忽略了这个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