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生活需要慢教育

姜炜

现代人的生活早已步入了快时代。一个正当好年纪的人，早上外出工作，早餐可选择的种类颇为丰富，无论是传统的豆浆油条烧饼豆腐脑，还是西式早点如咖啡面包肯德基，应有尽有，因为那是一群人的工作。如果时间紧张不想浪费时间买早点，还有外卖可供选择，动动手指，一切皆可买到，而送外卖也是一群人的工作。这是“打工人”的生活常态，每个人都在工作岗位尽职尽责，争分夺秒。如果这个正当好年纪的人成了家，有了孩子，那么家庭生活也得有详细的分工，否则家无法正常运转。所以家中要么是夫妻二人其中一人全职，要么是家里老人帮衬。若两者皆不可，那么留守儿童常需社会关爱，于是乎，又一群人承担了社会工作者这样的角色。

原本以为，这样忙碌如蜜蜂般分工细致、无法停歇的生活只是成年人的一种无奈，当孩子上了小学后我们才知道，忙碌，早已不是成年人的专属，它早已在孩子们的童年里被复制、被“发扬光大”。一个小学生，如果你没报个课外辅导班，你在班里都抬不起头。如果正好赶上你玩心太重，成绩不好，那么不好意思，不上辅导班成了问题根源。于是乎，学生一部分学习被辅导班包揽，这也是一部分人的工作。

既然是工作，自然要专业。所以做饭是厨师专业，洗衣是家政服务专业，教育自然是教师专业。可是除了工作外，生活中还剩下些什么？曾经听朋友们调侃，一对夫妇，年纪轻轻已经坐拥市中心别墅一栋，家里雇着住家保姆。可是，他俩一个月也没有时间回家一次。保姆每天住在别墅里守护庭院，岁月静好，因为这是保姆的工作。听者无不心生羡慕，恨不得能和那个保姆换换工作。

工作，是社会分工;社会越发展，分工越细，本无可厚非。但是工作，也只应该是工作，不能以工作代替生活。人间只有值得，才会有不舍。许多时候，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是千疮百孔的灵魂，而拯救灵魂的途径在于教育。所以教育就该慢下来，所有的社会分工都可以是为了提高效率，唯有教育不行。教育本该慢下来。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教育培养的应该是人格健全的人，而不是工作流水线上的机器。

不是说教育专业化分工不好，每个老师所教学科还不一样呢。但是这种分工的目的不在于提高教学效率，而是满足不同人的不同需要，因材施教。每个专业精深的老师都会为他的学生打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领路人的使命无外于此，但领路人不能代替走路人。可是，如果教育被资本驱动，就不具备慢下来的资格了。因为投资时间短、投资回报大，方能赢得市场的青睐。教育市场的一头连着家长，望子成龙，动力十足;一头连着商人，经营有道，赚得盆满钵满。所以教育开启了“短平快”新时代。答题有口诀，实在不会还有“三短一长”的经验。原来我以为这只是学生戏谑之言，实则不然，事实远比这个更让人心寒。某教育机构的广告直言：全国8000人专门研究学习的方法。联想到之前学生口中的答题技巧，这个方法有多少是关于教学方法的钻研，有多少是关于考试得分的法宝？不得而知。而这些，不在一线教学的家长们，又能了解多少？急火快攻之下，本该百年完成的教育大业，在这里以送上大学为目的，算下来也就12年。而这一短途之旅也被更短途的目标瓜分殆尽——小学以送上初中为目的，初中以送上高中为目的，高中以送上大学为目的。大学呢？原来大学毕业之后找工作就是目的，而现在的大学多了一个目的，要保证孩子在我这里平安毕业，万一一个不留神，大学成了人生终极目的地，就没有后面工作单位什么事了。而工作以后呢？每个人的一身才华如琴棋书画，是他们真的需要的吗？他们还有时间感受自己的才华横溢吗？若是他们成家了，那就开始了新一轮的工作循环。那么生活呢？那么幸福呢？

虽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时代离我们远去了，但是，先師之育人情怀犹在。我们可以以快餐满足口腹之欲，逼迫身体适应各种味道。但是精神呢？它能适应跑得那么快的教育吗？如果能，为什么那么多精神疾病层出不穷？那难道不是大脑的一种抗议吗？抗议它从小就开始缺失的睡眠。过度使用电脑，电脑会死机，过度使用大脑呢？人之为人，有些事真的别人无法分担，无法找人代劳。父母代为相亲，相来的可以是结婚对象，却不是灵魂伴侣。生命的意义不在于谁比谁更快地跑到终点，而在于过程，在于体验。教育有责任为生命增添广度、深度，而非速度。明明是正当好年纪的人，他有时间感受最好的生活、感受爱吗？

万物有灵，生命有魂，缺失的总要弥补回来。网红李子柒的慢生活受到全世界的关注，不正是慢生活填补了快节奏下的精神空虚的实例吗？与其隔着屏幕艳羡别人的生活，作为成年人的我们，是否也可以为自己每天的生活做点慢动作？比如放手让孩子自由长大，还给他们轻松自在的童年。有人说，人生苦短，再不奋斗就晚了。而我说，早奋斗，“苦短”变“苦长”了。有人劝我们不要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我更想说，跑太快，万一摔倒了呢？而这中间，教育专业工作者更应该责无旁贷。教无定法，哪有什么最好的学习方法？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孩子自己有方法。把学习还给孩子，把生活还给人。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职责范围内做事，家长不要越界参与教学，当好家长足矣;老师不要越界参与孩子自己的学习，他如果慢，保不齐会大器晚成，我们只要护好航、领好方向就好。这就是所谓的静待花开吧，因为那是每个人的生活啊。

让教育慢下来吧，好好安放一下灵魂。

（作者单位：山东省实验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