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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541

2021-12-14王晓革

中国工人 2021年11期
关键词:老师傅代号厂里

王晓革

当年,我还算幸运,中学毕业后被分配到了工厂?。

进厂那天,走近其中一栋厂房的时候,我被告知:这里就是军工车间,代号541。后来才知道,之所以叫作“541”,是因为车间生产苏式14.5毫米双筒高射机枪的某个部分,而“14.5”倒过来就是“541”。那是上世纪70年代初期,越南战场依旧硝烟弥漫,听说在那边,由这种口径的机枪和37高炮一起组成低空火力网。

进车间以后我被分到了铣工班,班长让我跟着师傅开靠模铣。所谓靠模铣,简单说就是利用靠杆贴着模具进行铣削,照猫画虎一般。开靠模铣基本上全靠手动,没把子力气是摇不动摇把的。虽然机器原始一点,但是生产少不了它。如此一来,自己多少有些得意,小小年纪,不仅跻身于工人阶级行列,而且还能占据生产岗位的重要位置呢!

那时候,没有工时定额一说,每天干多干少完全是凭个人意愿,但大家都是能多干绝不少干。生产任务重的时候,要两班倒、七对七。所谓“七对七”,就是早七点到晚七点一班,晚七点到早七点又是一班,歇人不歇马。就连吃饭时,也是食堂大师傅把饭直接送到车间。

当年,541车间里大部分是十几、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只有少数几位老师傅。老师傅带着我们这帮小年轻干得可是风生水起,多次提前完成、超额完成生产任务,得到上级表扬。一次,大伙儿提出实弹射击的要求,说是这些年来自己造的枪自己还没打过呢。不久,在车间的安排下,男女老少坐上厂里的解放牌大卡车,向西一路颠簸驶进山坳,来到某处地下靶场,终于见识了枪的威力。遗憾的是,只能看,不能动手,更别提什么打靶了,大家只好悄悄拾起几个弹壳带回去留作紀念。

用当时的话来说,541车间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团结有战斗力的集体。有一阵子,钳工班忙得不可开交,其他班组纷纷派人支援。我也主动要求过去帮忙,打眼、画线、修毛刺样样拿得起,抡大锤也是那时学会的。技多不压身,我乘机还学了学刮研,摸了摸电气焊。

一天夜里,一起进厂的兄弟突发急病,医院通知车间马上来人献血,多个同事毫不迟疑地挽起了袖子,其中也包括我。事后,我和他开玩笑说:咱们这回可是血脉相连了!

当然,年轻人嘛,偶尔也会整出一些故事出来。比方说,朝夕相处在一起,谈恋爱搞对象的为数不少,甚至由此而生发出的种种是非恩怨,成为一些工友茶余饭后的谈资。现在想想,似乎最终走到一起成家立业的只有那么两对。

另外,当年厂里有自己的支农点,每年车间都要安排我们下去割麦子。那可是个力气活儿,跟开床子用的不是一个劲儿。一次,正在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我见边上是个熟悉的女工,就想“苦中作乐”一番,便冷不防地大叫一声:“蛇,有蛇!”本想跟那位女工开个小玩笑,结果,那个女工扔下镰刀跳起就跑,吓得脸都白了,回厂居然告了我一状。

记忆深刻的还有我入团那天,是个厂休日,在颐和园昆明湖西岸的一座小亭子里履行完毕例行仪式后,先来到石舫边上一家餐厅撮了一顿,而后蜂拥至游船码头,纷纷跳上小船。也不知是谁,悄然唱起那首流行至今的电影插曲《映山红》,“夜半三更哟盼天明,寒冬腊月哟盼春风……”渐渐地,一人唱成众人和,甚至某些游客也跟着唱了起来。欢笑声中,有位姐妹不慎落水,好在众人及时搭救,场面颇为狼狈。

如今,40多年过去,541已经不复存在。但是,我却始终没有忘记这一代号。在我的书柜里,至今存有一本《机械制图》和一本《铣工技术》,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以此纪念着自己当初的光辉岁月。

在这里,唤一声:541,我的兄弟姐妹,你们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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