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班中餐
2021-12-13荆升文
荆升文
我没有在煤矿工作过,但对煤矿的班中餐,有着很深的感情。
父亲当年在华阳集团一矿北四尺机电队工作,每天去上班的时候,从家里拿上两个玉米面或者是高粱面窝窝头,然后将班中餐带回来给我们吃。他嘴上说班中餐多么地难吃,实际上是给了我们一个理所当然吃班中餐的理由。窝窝头凉着吃,硬度比石头差不了多少。我不知道,也无法和不敢想象,父亲当年是如何将一咬一个白茬的窝窝头咽到肚子里去的。
最早的班中餐大部分是两个烧饼,有中间夹着糖的甜烧饼,也有表层像麻花一样扭着金黄圈圈的咸烧饼。父亲说,那时候的大部分矿工呀!都舍不得吃这两个烧饼。他们下班后将烧饼带回家里,给父母、妻子和孩子们当点心吃。
偶尔,班中餐还会得到小小的改善。上下午班或者是夜班的父親,能够享受到喝馄饨汤的待遇。
上世纪70年代初,我家临时居住在靠近一矿的半坡村。有一天半夜,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我,被父亲的一双大手抚摸醒了:“升文,快起来吃馄饨。”那是我第一次听说馄饨这种食物,也是第一次吃馄饨。一听说有美食,我立刻从热乎乎的被窝里爬出来,看见大姐和二姐已经在炕沿边坐着,每人手里端着个小碗在吃馄饨。可以看出,我的碗比她们的大,呼噜呼噜就吃下去多半碗。母亲在旁边一个劲地提醒我:“活祖宗,慢点吃,没有人和你抢,小心噎住了。”馄饨那个香啊!让我对父亲佩服得五体投地,觉得父亲真是太有本事了。
现在回忆起这件事,我猜想煤矿给矿工做馄饨的可能性不太大。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那时候经常有居民带着食物去煤矿生产一线慰问,或许父亲端回家里的这班中餐馄饨,就是居民带去的慰问品。父亲也许喝了一小口,或许只是闻了一下,觉得味道太香了,就赶紧倒入自家的铝饭盒里,给我们带了回来。
后来,班中餐开始有了过油肉菜和大米饭。这可是我心中最美味的佳肴。小时候的我,只有去参加宴席,才会有机会吃到色泽金黄、香味扑鼻的过油肉。那时候,大米也是稀缺粮食,我能吃到一顿拉面浇过油肉臊子,就已经感觉过上了神仙的日子。
班中餐基本每周不会重样,大米、包子、花卷等饭食,食堂轮流着做。包子个头较大,每位矿工两个,偶尔还会吃到过油肉配白菜做成的肉馅包子。过油肉包子个头大,吃起来很“馕嘴”。花卷的个头亦不小,足够一位矿工吃饱。花卷一般配土豆加肉片的炒菜或者是配青椒加鸡蛋的素菜,供素食矿工食用。
父亲上班前,通常会带个饭盒,里边装着家里的粗茶淡饭,然后将班中餐带回来给我们吃。或许是爱屋及乌的原因吧,除了带回属于自己吃的整份班中餐,父亲还会用塑料袋装回别人吃剩的班中餐,喂养家里的鸽子。
那时候,我特别喜欢喂鸽子。最多的时候,鸽子的数量达到了二十只以上。别人家的鸽子,主要靠外出吃草籽果腹,我家这些鸽子靠父亲带回来的残羹剩饭,长得肥肥胖胖的,在蓝天上连着飞两个小时都气定神闲的。
如今,父亲离开我们已经十余年了。前些日子,偶然见到了家里的那个铝饭盒,不由得想起了父亲带回家的班中餐,于是写了以上文字,以示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