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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下中国留学生的文化认同研究

2021-12-09王文慧

新闻研究导刊 2021年19期
关键词:文化认同新冠肺炎留学生

摘要:时至今日,疫情仍然在全球蔓延。中国已经从整体上控制了疫情的蔓延,而欧美等国的疫情形势依然严峻。作为文化沟通的桥梁,海外留学生群体成了观察中外抗疫举措和影响的一扇窗户。本文通过深度访谈,探究疫情期间留学生群体的媒介使用情况,从而窥见该群体的文化认同的变化。研究发现,在隔離政策的影响下留学生群体的“网络文化休克”情况加剧,留学生群体在疫情相关的网络舆论场中处于弱势地位。但同时,疫情增强了海外留学生群体的文化认同,部分留学生选择从强关系入手,“反涵化”周围人对中国和中国抗疫的认知。

关键词:新冠肺炎;留学生;文化认同;媒介使用

中图分类号:R181.8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8883(2021)19-0155-03

面对2020年初暴发的新冠肺炎疫情,中国各界积极应对,在有效控制国内疫情发展的同时,也向世界输出了丰富的中国经验,充分展示了我国抗疫的伟大成就。然而,西方舆论场中对我国抗疫情况的不公正报道从未停止过,“污名化”用语屡见不鲜。

在这种情况下,身处异国他乡,直接接触到海外舆论场的华人群体更能切身体会疫情期间中外抗疫举措和国民情绪的巨大差距。海外华人是理解中外社会文化的参照系,因此对这个群体的研究一直都是跨文化研究的重点[1]。教育部数据显示,在疫情暴发前的2019年,我国出国留学人员总数达70.35万人[2]。疫情全球暴发阶段,中国抗疫效果逐渐凸显,国外疫情发展却长期难以控制,这种对比潜移默化地影响了留学生群体的文化认同。本研究采用半结构式访谈的方式对15名疫情期间留学海外的学生进行了深度访谈。

一、理论基础与文献回顾

(一)文化认同

文化认同是指人们之间或个人与群体之间对共同文化的确认,共同的文化符号、文化理念、思维模式和行为规范都是文化认同的表现[3]。乔森·弗里德曼将文化认同的划分为四个变量:种族、生活方式、现代族群和传统族群。其中,种族顾名思义是指以共同起源和遗传特征为基础的文化认同,生活方式上的文化认同更偏向于日常行为,族群文化认同则需要以族群内部的某种共同活动为基础,如某一地理空间范围内代与代之间的认同[4]。

国内学者进一步将文化认同细分为三个层面:认知、情感和行为意向[5]。在我国语境下,文化认同指的是对中华民族的历史故事、民俗习惯、语言文字等传统文化的认知程度;情感层面上可理解为对祖国的归属感和对中华文化的喜好程度;行为意向层面上的文化认同指按照中华传统文化的理念、规范展开行动的意向,以及在日常生活中与其他国人保持一致的意向[6]。

(二)海外留学生群体的文化认同研究

学界对海外华人的文化认同早有研究。随着出国人数的不断增长,通信和交通方式的巨大变革,海外华人群体得以和祖国保持较为密切的联系。有研究表明网络媒体的发展有利于海外华人建立身份认同,拉近了不同文化间的距离,在海外华人的文化适应过程中起到了关键作用[7]。不过,对留学生数字媒介使用过程的观察发现,在跨文化互动中常有“网络文化休克”、文化反省、文化调整等心理过程,多数留学生倾向于向华人社群靠拢而与东道国社会疏远,并通过社交媒体建构对中国文化的认同[8]。

(三)新冠肺炎疫情期间的媒介使用研究

面对新冠肺炎疫情这类重大主题的报道,各大媒体都在积极行动,探索兼具知识性、真实性、关注度等传播价值的路径与方法。人民日报、央视等主流媒体的疫情报道成为研究的重点[9]。但疫情期间的报道,尤其是海外报道,存在“污名化”等不公不实问题,这些论调在互联网中快速传播,对被污名者产生了持久性的负面影响[10]。

这些研究大多从媒介的报道角度关注疫情期间的媒介生态,或是指出疫情期间暴露的媒介报道方面的问题,也有研究关注媒介使用与风险感知以及个体行为。但鲜有研究从个体层面出发,以海外留学生群体为研究对象,探究他们在疫情期间的媒介使用和文化认同。

二、研究方法与数据获取

(一)资料的收集

研究的第一手经验资料收集部分,采用半结构访谈的方法。本研究通过滚雪球的方式选取15名90后留学生作为访谈对象,覆盖美洲、欧洲、澳洲、亚洲等多个留学国家。研究者首先询问留学生群体疫情期间的感受,再结合不同个案的特殊性,对“疫情期间的社交媒体使用是如何影响你的认知、态度、行为”等进行深挖。由于地理范围的限制,本次访谈采用微信语音的方式进行,在访谈过程中,主要了解留学生群体的媒介选择、媒介内容接收以及他们在疫情期间的亲身体会和感受。

(二)分析程序

本研究的采访资料采用质性分析工具Nvivo 11软件进行逐行编码,经过“开放式编码”“主题编码”和“选择式编码”三个阶段,并最终将问题聚焦在疫情期间留学生群体在海外场景下如何使用社交媒体进行互动及其对中国文化的认同变化上。

编码主题主要分为三方面:第一,疫情期间社交媒体的使用是否帮助留学生获得了疫情相关的信息;第二,研究留学生在不同日常生活场景中的社交媒介及互动对象的选择,从而了解疫情期间留学生的情绪和态度;第三,接触到国内外不同媒介对疫情的报道后,留学生对中国文化的认同有何变化。

三、资料分析与发现

(一)文化休克:隔离之下的社会距离再扩大

社会距离是指个体、群体和社区之间的关系隔阂,是用以说明个体、群体和社区之间的亲密、距离、关联和分离状态的概念[7]。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各国都采取了相应的政策措施减少人员接触,增加人们物理上的“距离”。本研究的访谈资料显示,全部个案都将学习方式转为了线上,这也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很大的影响,其中个案7由于留学澳大利亚,迫于疫情初期的政策限制,只能办理延期,切断了与当地同学的联系。个案1和个案7都表示,疫情之前,与国外同学的交流大都是基于学习需要的线下沟通,比如小组合作作业,故转为线上授课后,交流的频率大大降低。

众所周知,国内常用的社交媒体是QQ、微信、微博、抖音等,而国外常用的社交媒体则是脸书、推特等。多数留学生表示,在社交媒体的使用上还是更倾向于国内常用的软件,虽然也会开设国外社交媒体的账号,但其使用目的多是保持和外国同学的“点赞之交”。这种现象在疫情期间的线上学习办公环境中体现得尤为明显,这使留学生群体的“网络文化休克”进一步加剧。

这种社交媒体使用上的差异使留学生和外国原住民所处的“拟态环境”差别很大。尤其是在疫情尚未在全球全面暴发时,留学生更多接触的是来自国内媒体的报道,风险感知更加强烈,与家人朋友的沟通也会让他们对疫情形势有更多的担忧。但他们的外国同学并没有同等程度的疫情感知,在这一问题上达成交流的基础往往难以确立,他们“渐渐地就不再聊这件事了”。

个案2(留学荷兰,女,植物学):“我基本没有跟外国同学直接沟通了,他们感觉不太能理解我们的恐慌,中国同学都小心翼翼的时候,他们却不觉得这个事有多严重,很多年轻人觉得即使得了新冠也不会死,也不关心会不会传染给别人。”

(二)文化适应:多样化媒介选择下的路径依赖

访谈资料显示,留学生不排斥采用当地常用的手机软件,但这些往往是为了满足学习和生活中的刚需。马斯洛需要层次理论的第一层生理需要、第二层安全需要和第三层社交需要,在一定程度上必须通过当地常用的手机软件解决,例如,外卖和购物平台满足生理需要、周边事故监测平台满足安全需要、邮件和线上会议平台满足学习生活的沟通需要。

而在其他层次的需求满足上,留学生普遍倾向于使用抖音、微博、B站、各类手游等丰富的国内社交媒介,这极大地满足了他们信息获取、社交沟通和娱乐放松的需求。全部个案都将微信当作最常用的社交媒体使用,留学生不仅将微信作为日常沟通的工具,还会从微信公众号和朋友圈中获取必要的信息。个案4表示即便是了解所在地的疫情动态,也会通过国内的相关微信公众号如“英国报姐”“北美留学生日报”“荷乐网”等获取信息。这也进一步说明了留学生群体对国内媒介平台的高度依赖和文化认同。

个案5(留学荷兰,女,园艺学):“这边的疫情主要是看荷兰这边的公众号,是荷兰这边的中国人建的公众号。这个公众号就是直接翻译搬运的荷兰官方消息,准确性较高,而且公众号还会有些编辑和网友的解读和评论,更方便也更有意思。”

(三)文化失语:双重压力之下的“沉默的螺旋”

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以来,一些西方国家媒体戴着“有色眼镜”对中西方抗疫报道实行双重标准,“污名化”中国抗疫。身处国外舆论场和国内舆论场交叉场域中的海外留学生往往能接触到国内外两方媒体的疫情相关报道,能够更全面地接触到疫情信息,但同时也承受了双重的信息压力。

一方面,疫情暴发初期,国内疫情形势严重,留学生群体或主动或被动地获取了大量的疫情相关信息,感受到了疫情的严重性,这使他们产生了焦虑、担忧的情绪,与其他人的认知差异也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孤独感。此时,逃避对疫情信息的接触作为一种认知平衡的策略得以运行。

另一方面,留学生在面对网络空间中的西方媒体或网民的负面言论时会产生愤怒和无奈的情绪,这也说明留学生群体接收国内外两方面的信息后,提高了自身的媒介素养,养成了对媒体信息的批判性思维。

個案8(留学英国,男,会计):“我会看BBC、? CNN、NBC、川普等的官方推特,这些媒体说疫情是中国造成的,双标得很。一些外国网友对中国一无所知就敢大放厥词,发言特别情绪化。但我很少在网上发表观点,因为我觉得他们听不进去,也不愿意相信。”

这种网络空间中的沉默式抵抗,折射出了国内媒体在国际网络空间中话语权的不足。西方意识形态控制下的网络舆论场鲜有国内媒体的文章和报道,这导致真相隐没在偏激的情绪表达中,此时,中国留学生的发声更难被听见。面对重大公共卫生事件的时候,这种“沉默的螺旋”现象更加凸显,从而让留学生群体产生了“说不通”的无力感,其他很多受访者如个案10、个案13、个案14都描述了类似的经历。

(四)文化再认同:线上线下的“反涵化”努力

随着疫情发展阶段的变化,国内疫情得到了有效控制,对比之下,国外抗疫局势严峻,留学生群体对国内外不同媒介的接触使他们可以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很多个案在接受访谈时主动提及中国抗疫的成就,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了身为中国人的自豪和受到祖国保护时的感动。这也加强了留学生群体对于国家民族、传统美德等方面的文化认同。

个案13(留学法国,女,心理学):“我收到健康包后的第一反应是特别开心和骄傲,壮哉我大中国!而且这些发放健康包的志愿者都是跟我的身份相同的留学生,所以我更觉得感动,发现其实在国外也不是无依无靠,还是有人关心的。”

因此,在接触到国外媒体不公报道的时候,除了沉默式抵抗,也有很多留学生采取了其他更积极的应对策略。个案9表示,虽然生活中的疫情歧视自己只能选择无视,因为保证安全更重要,但面对网络上的诋毁和攻击,还是会选择积极表达自己的观点和态度。

个案9(留学英国,女,传播学):“有一次我和同学去超市被一个中年男子指着鼻子大骂,这种只能选择无视,保护好自己。但我会在推特上骂人,看到诋毁中国的言论我就会跟他们理论。我还会跑到卫生部门底下提建议,虽然这些建议也起不到什么直接作用,但是不表达就永远不会有效果。”

更多留学生选择从身边接触较多的外国同学出发,坚持不懈地向他们讲述中国故事、解释舆论偏见,解开文化差异导致的误会。例如,有留学生提到,他相信身边大部分人都是有分辨是非能力的,所以如果同学们对中国有错误的认知,他会主动沟通交流。

四、结语

在传媒技术的支持下,跨文化沟通得以在虚拟社区充分开展。过往研究也关注了网络媒体对中国海外华人文化适应影响的积极面向。但从留学生群体媒介使用的特点出发,对国内媒介的路径依赖反而可能加剧“文化休克”现象。疫情期间国外媒体对中国抗疫的“污名化”报道,激起了留学生群体的广泛愤慨,但留学生在网络舆论中处于弱势地位,陷于“沉默的螺旋”中,产生了表达无力感。此种感情加之中国抗疫优秀成绩的反衬,反而加深了留学生群体对中国文化的认同,并试图通过线上持续发言以及与身边人的积极沟通实现“反涵化”的影响,这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世界了解中国声音。

参考文献:

[1] 孔飞力.他者中的华人:中国近现代移民史[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16:274-276.

[2] 2019年度出国留学人员情况统计[R].教育部,2020-12-14.

[3] 崔新建.文化认同及其根源[J].北京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4(4):102-104,107.

[4] 赵永华,刘娟.文化认同视角下“一带一路”跨文化传播路径选择[J].国际新闻界,2018,40(12):67-82.

[5] 楚雪,张国良.互联网使用对留美中国学生文化认同的影响[J].新闻大学,2019(5):74-86,119.

[6] 吴世文,石义彬.我国受众的媒介接触与其中国文化认同——以武汉市为例的经验研究[J].新闻与传播研究,2014(1):94-108.

[7] 毛钱.脸书的使用与文化适应:西方国家华侨专业人士的案例[J].国际传播,2015,9(1):2467-2486.

[8] 付晓燕.网络空间的“文化休克”与文化认同:基于中国留学生社交媒体使用的生命故事[J].国际新闻界,2018,40(3):63-82.

[9] 陈庆.浅析主流媒体疫情报道中的媒体融合新特征[J].新闻世界,2020(6):31-33.

[10] 毛伟.海外媒体涉华新冠肺炎报道的话语建构与框架分析[J].中国记者,2020(4):82-86.

作者简介 王文慧,硕士在读,研究方向:跨文化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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