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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智取生辰纲》分析《水浒传》创作的现代性

2021-12-08蔡殿龙

语文教学与研究(综合天地) 2021年10期
关键词:杨志生辰水浒传

在中国古代文学史上,《水浒传》无疑占有很重要的地位。对政治理想的追求与被官场的压迫,使施耐庵得以有机会亲历当时的官场,并有目的地去收集众多英雄的故事,小说的创作注重对当时历史事件进行真实的反映。以现今的价值体系去衡量当时特定历史情境下所创作出来的《水浒传》,不仅不利于深入探讨,所作的判断也会偏离艺术品的真实价值。小说首先是艺术作品,它们给人们带来的审美愉悦依赖于一定的载体和特定的艺术形式。不同的艺术个性使作家选择了不同的表现对象和表现手段。它们只有形式上的差异。通过对《水浒传》中第十六回《智取生辰纲》一章表层和深层结构的分析,可以探寻《水浒传》的真实状态。

一、《智取生辰纲》的叙事现实性

《水浒传》的创作是以现实的故事为蓝图的,在进行叙事时,通常会交代时间、地点、人物和事件的发展过程。作者在进行创作时也会将文学世界与现实世界相比对,重视小说内在的社会功能。但过分执着于故事和现实之间的关系,把文学看作对现实简单的、一一对应的模仿,必定会导致对作品艺术价值的遮蔽或误解,甚至会直接对作品的创造、再创造过程产生不良影响。《水浒传》的故事是以农民起义为主线的,叙述的是诸多豪杰反抗封建统治,逼上梁山的故事。例如《智取生辰纲》中的杨志,由于护送任务失败,只好被逼离开官场。在《智取生辰纲》的开头中,便指明了运送的时间、天气、缘由。在运送途中,该章节内,通过杨志催、打、嗔、骂的刻画,展现了杨志是个暴虐、急功近利的人,但在《水浒传》的后续篇章中,又将其塑造成一个英雄形象,这便导致性格发展与创作风格出现不同的情况。在创作过程中,作者往往有意地将象征手法和暗示运用于形象的选择或背景的描写,使小说形成了一个社会、历史、政治、等内容复杂的符号系统。例如,《智取生辰纲》以杨志护送生辰纲写起,整个章节都对杨志的语言、行为及所处环境进行了刻画。护送途中的天气炎热以及沿途众人的矛盾都暗示了杨志最终护送失败,被逼离开的结局。“热”这种气候现象,对应的不仅是体感上的还是旧封建制度下的水深火热,而杨志在这种“热”下被逼走,也暗示了封建社会的残酷与作者对新制度的渴望。从换位思考的角度去看《智取生辰纲》一章,就能够理解杨志在集体价值观与社会价值观的关系,更能知晓《水浒传》创作的社会现实性与现代性。

二、《智取生辰纲》中的人物划分

施耐庵在创作《水浒传》时采取了近距离观察的角度,小说的成功得益于在封建主义压迫下对不同阶级、不同身份的人们的接触与感知。在创作中,作者采用了第三人称叙事,着重描写人物的语言、动作和内心活动。读者往往与小说中的人物处于平行而密切的观察点。例如,《智取生辰纲》中,作者集中在杨志的身上展开,用杨志的言行推动整个故事的发展,而其他人物都是附着于杨志的身上,按正常的叙事手法,应该是着重描写“智取”的人,而不是被“智取”的人,这点在本章节中恰恰相反。《智取生辰纲》虽然是多条线索交叉进行,但每一条线索如杨志与厢禁军、虞候与老都管、卖酒汉与客人等,都是与主要人物紧密相连的。作者在《智取生辰纲》中,努力借助于语言、行动、心理描写全面而逼真地反映人物的精神世界。我们对于人物形象类型的划分一般都是按照社会学方法进行的,把人物的性别,社会身份、阶级地位以及思想状态当作划分的主要依据,按照文中的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分成“剥削者”“被压迫者”“反抗者”等不同类型。这样使得我们在看待人物关系时,更为彻底。如老都管是“剥削者”;虞候与厢禁军是被压迫者;吴用等人是“反抗者”;而杨志更是集三者为一身。而我们在分析该章节内人物特点时,可沿用此分类进行规划,然后,再此基础上依据他们的目的进行深层分类,最后分析出他们在章节中的对立关系。

三、《智取生辰纲》叙事结构的开放性

一般而言,传统的叙事结构是以头尾相接的结构推展的,同时各个叙事虽然在空间上并存,但他们是以线性话语确定先后顺序,通过白话文的线性特征决定。相比于《西游记》那样从起源开始讲述故事,《水浒传》的叙事结构是以“人物性格”为中心的,对情节的弱化,打破了封闭的故事体系,呈现了开放性的形态特点。《水浒传》是多线并存的,除了表现当时社会生活的横截面外,对于当时的历史社会关系与主要人物的故事也有所展现。由此可知,《智取生辰纲》具有无限延伸的可能性,通常以对某人物的描写直接开始。如写杨志,他身为将人后裔,武举出身,行事勇敢、小心谨慎,为报答知遇之恩,运送生辰纲。作者以运送时,天气炎热,原是乘凉休息之际,“杨志却要辰牌起身,申时便歇”;原走大路去改行走“山僻崎岖小径”体现了杨志的智慧,但同时又以他的行为与对话,写出了杨志的孤僻,以“轻则痛骂,重则藤条便打”写出了杨志的暴虐,一意孤行。而随着作者对杨志的描写的推进,也能同时从侧面看到运送生辰纲的急迫与紧张。《智取生辰纲》虽然以杨志运送的破灭告终,但施耐庵也并未给他安排惨遭杀害的结局,故事结尾是杨志只能看着这贼人装宝离去,使故事仍然蕴含着无限延伸的可能性,也为杨志后续的故事埋下了线索。这实际是和施耐庵的现代历史观念相联系的,小说里所表现的时间段只有相对位置,而很难分清哪里是它真正的开始和结束。从《智取生辰纲》中可知道,作者擅长对人物行动的直接刻画,在结尾论述中不侧重对人物未来的直接叙事,而是以说明他们的状态、心境及思想为主,在这章节中,最后杨志的状态只是起不来、挣不到、说不得,同时也呈现了结构上的“开放性”。与同时代其他作家相比,施耐庵没有精心编织情节。以悬念吸引读者的传统故事叙述方式甚至退居到了他的小说的边缘。相反,他尽可能地扩大了人物的语言、动作和心理活动,使其在小说中占据了大量的空间和主体地位。

四、《智取生辰纲》叙事线条的组织

在小说的论述上,通常有两种不同的组织方式,单一式和复式。通常,单一的结构就是全书只讲一件故事,复合的结构便有二件以上的故事合在一处。以往对《智取生辰纲》结构中叙事线条的组织技巧的讨论很多。有人认为,《智取生辰纲》构造经历了一个由低级到高级的发展过程,包括单线结构、两条线索平行结构、三条线索平行结构、多重线索“蛛网”密集结构。在这里,笔者主要探讨《智取生辰纲》的复式结构。《智取生辰纲》的叙事线条较为复杂,故事内容的推进以多条线索构成,同时相互交叉。小说中不同人物的情节是按照先后顺序展开的,但不同人物“同时行动”就会涉及叙事线条的问题。《智取生辰纲》中,具有浓厚的宋元话本小说特点,作者在进行小说构造时,会对不同人物的论述进行分层,多线推进。如,杨志戴上凉笠儿,穿着青纱衫子,系了缠带行履麻鞋,跨口腰刀,提条朴刀。老都管也打扮做个客人模样,两个虞候假装做跟的伴当。各人都拿了条朴刀,又带几根藤条。这虽是对人物的刻画,却在同一画面中,交织一块,同时服务于“护送生辰纲”这一主线任务上。并且在展现方式上也体现了核心人物的中心性,先写杨志后写众军士。同时,作者又以这不同人物间的矛盾,构造线索,推进文章的故事进展。首先,杨志与厢禁军的矛盾,先写赶路时杨志的怒斥、藤打,军士的敢怒不敢言,忍气吞声;再写虞候与老都管“搬口”,心中恼怒杨志;后写挑酒汉子与杨志的矛盾,杨志疑虑,汉子恼怒激将……作者在创作护送一方的情节过程中,采用多线索推进的方法。“十一个厢禁军口里喃喃讷讷地怨怅,兩个虞候在老都管面前絮絮聒聒地搬口。老都管听了,也不着意,心内自恼他。”这几话中,将三类不同地位的人对杨志的矛盾体现的淋漓尽致,先以军士与张志的矛盾为突破,将老都管推进到矛盾中,使得主要矛盾发生变化,而老都管又是作为监督杨志的身份存在于文中,又暗示了生辰纲必然被劫的命运。如“众军谢了,先兜两瓢,叫老都管吃一瓢,杨提辖吃一瓢。杨志那里肯吃。老都管自先吃了一瓢。两个虞候各吃一瓢。众军汉一发上,那桶酒登时吃尽了。”这句话同样也有上述效果,将这三方的矛盾,最终集于“买酒解渴”的行为中,实现“生辰纲被劫”的必然结局。

五、《智取生辰纲》叙事的内在逻辑

逻辑是小说写作的根本要素,经典的小说必然能够在符合情理的条件下,构造出动人的故事情节。如《智取生辰纲》中,“热”与“怨”的建构,首先,前文便已交代“五月半天气,虽是晴朗得明,只是酷热难行”,在此之中埋下了杨志与厢禁军必定发生冲突的伏笔,在天气酷热的情况下,杨志又急于赶路途,自然就会督促厢禁军抓紧时间赶路,但却“酷热难行”,于是厢禁军自然不满,怨气自然而生。其次,卖酒汉子白胜出场先是唱歌——“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农夫心内如汤煮,楼上王孙把扇摇。”将农夫的热与王孙的凉形成对比,于是众人更“热”了,而众人讨酒喝,但偏偏杨志不给,这便是火上加油,怨气剧增。“热”与“怨”的建构,即是环境对人物矛盾的逐步烘托,随着“热度”的不断上涨,众人的“怨气”也不断上涨,最终全文被推进到“买酒喝”的故事高潮,同时又为了生辰纲必然劫走的结局,铺设下了条件。假若天气凉爽,那么众人白天赶路自然不累、不怨,速度也不会下降,杨志也不需要调整时间,便被人人唾弃,而中途休息也不需要顶着被人下药的风险买酒解渴,计谋自然无法实现。同时,作者为吴用实现“智取”这一过程,也设计了精妙的情节,这其中最大的特点是“诱”与“骗”。先用歌声来引起众人的注意,这里是“诱”,既然你口渴难耐,那便给你饮品,你再不上当,那我喝给你看,让你渴上加渴,你依旧不上当,那我便“骗”,先演戏喝酒,帮助众人释怀,再以卖酒汉子的抢、夺、倾、倒、盖、丢、说,拒绝客人的贪喝,体现酒的珍贵之处,引起众人喝酒的欲望的同时也降低杨志的警惕性,瞒天过海,环环相扣,合乎情理。

六、《智取生辰纲》叙事线条的扭曲

从上文可知,《智取生辰纲》的精妙就在于施耐庵对叙事逻辑的独具匠心的构建。但是同时也存在对故事叙述线条进行割裂的情况,在《智取生辰纲》中,我们不难发现作者施耐庵主观的过多干涉而改变了自然发展方向,由于主、客观种种原因,导致建构上出现了“牵强”的现象,使得艺术性与感染性减弱。文学作品的结构不同于物体的物理结构,不能随意分解组合。它是按照特定的内在逻辑发展起来的,甚至在没有作者意志的情况下进行自我建构。一方面,作者是一个娴熟的叙述者,另一方面,他扮演着一个“暴虐的上帝”,随意切割和移动被创造的人物,甚至改变着文中世界的运作规律。如果说《智取生辰纲》中,护送者们最终将责任推于杨志是具有逻辑思维合理性的,那么作者安排老都管对杨志行为的反抗,其实颇为牵强,因为这并不符合人物身份和情节逻辑的发展方向,首先老都管的身份是梁中书和夫人安插的眼线,那么他的任务便是确保这次运送的安全,防止杨志等人出现反叛等情况。而且是属于小说世界里剥削者这一脉的,因此他在小说中的身份其实是属于剥削者的。而且既知黄泥岗不安全,杨志又行分内之事提醒,那便应该是及时回避,但是在小说中,却是老都管对杨志行为提出质疑,甚至成为了怒斥杨志的第一人,这明显不符合身份设定下的逻辑。这便是作者让老都管这个人物的“愚人”“老好人”形象更加脸谱化。诚然作者是为了制造矛盾,为下文中智取的成功性创造条件,但是实质上却脱离了背景立场去表现,让老都管更多地带有概念化的痕迹。

《水浒传》在人物塑造方面,注重人物深层次的情感表达和行为逻辑,使人物形象更加立体化,多方面发展;在刻画人物心理方面,作者善于利用语言對话多层次地表现人物心理变化,使之成为推动情节发展的重要手段;此外,细致严谨的结构和跌宕起伏的情节使其更接近现代小说的叙事技巧。同时,对《智取生辰纲》的小说细读与叙事比较,有利于拓展我们的思维深度。在对《智取生辰纲》的结构分析中,我们发现《水浒传》所蕴含的独特表达方式、故事讲述形式及写作逻辑方式。从叙事理论而言,从意识形态层面对小说结构进行分析,依旧还是不够全面的,因此,加强研究以期探索更多的发现。

参考文献:

[1]陈思羽.小说叙事视角研究[D].山东大学,2011.

[2]刘晓军.明代章回小说文体研究[D].华东师范大学,2007.

[3]谭帆.中国古代小说文体文法术语考释[M].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

[4]马景尧.阅读教学中的经典文学欣赏策略——从《智取生辰纲》谈起[J].语文天地,2013,000(011):60-61.

蔡殿龙,甘肃省张家川回族自治县连五乡中学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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