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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游疗法:基于文旅融合的社会工作服务新机制

2021-12-08刘斌志郑先令

关键词:社会工作者旅游者疗法

刘斌志, 郑先令

(1.重庆师范大学 社会工作系,重庆 401331;2.华中科技大学 社会学院,武汉 430074)

一、问题的提出

21世纪以来的智能科技和现代网络发展打开了人们由现实世界步入网络虚拟世界的大门,虚拟空间的魅惑感和网络参与的体验感在满足个体多元及超越现实需求的同时,导致越来越多的人沉迷网络虚拟世界无法自拔,甚至陷入网络成瘾、网络贷款以及网络犯罪的陷阱。网络虚拟世界对个体精神的腐蚀愈演愈烈,“宅男”“宅女”所突显的人格发展、社会沟通、道德修养以及社会责任等方面的困境成为新的社会问题。因此,在维持个体正常网络社会交往并发挥网络虚拟技术辅助个体生活、学习和工作的同时,人类更需要走出个人世界,走进社区生活,迈向更广阔的外部世界,在体验祖国大好河山和异域风情的过程中扩展视野、增长见识、沟通交流及陶冶情操。伴随改革开放所促成的国家经济实力的增强,以及科学技术的飞速发展,人民生活水平不断提高,民众的休闲娱乐时间和可支配性收入不断增加,相关政策与科学技术的改善催生人们“走出家门看世界”的愿望。在满足民众休闲娱乐、求学认知、劳逸放松、社会交往等需求方面,外出旅游成为民众的主流选择。据国家统计局2018年的数据显示,近两年国内游客均已突破500 000万人次,2018年高达553 900万人次,比2017年增长9.7%(1)数据来源于http://data.stats.gov.cn/easyquery.htm?cn=C01。。可见,旅游越来越受到大众的热爱和向往,并成为中国民众休闲生活的普遍形态。但是,每年因旅游而发生的失踪失联、上当受骗、人身伤害等意外事故也屡见不鲜。另外,韦惠芳等学者的研究还发现,在这种普通旅游结束后出现的“旅游后抑郁”使旅游者返回现实生活后表现出情绪低落、对生活失去兴趣、工作生活失衡等问题[1]。可见,经济的发展、科技的进步、政策的倡导以及美好生活的需求,都促成人们越来越倾向于通过旅游来改变自身所处的自然和社会环境,通过旅游来舒缓和调解自身所面临的身心压力,通过旅游来满足自身的心理及社会需求。很多时候却事与愿违,过度透支的旅游支出、缺乏预备的旅游计划、毫无目的的走马观花、备受诟病的旅游恶习,以及常有发生的意外伤害,不仅没有让旅游者感受到“诗与远方”,反而带来更多的“身心疲惫”。旅游不仅没有发挥应有的休闲娱乐、缓解压力、社会交往和疗愈心灵的作用,反而带来更多的身心压力和社会问题。因此,如何在民众热衷外出旅游的同时,充分利用旅游本身所具备的积极作用来丰富专业服务的形态和技术,并通过专业服务来协助参与者体现旅游价值、促进身心健康、实现个人成长并避免旅游伤害,成为新时期专业社会工作服务和技术拓展探讨的议题之一。简言之,新时代社会工作可以考虑如何通过旅游来丰富专业服务的技术并拓展专业服务的成效。

二、旅游疗法的疗愈性特征

在专业多元化发展的进程中,旅游不仅仅是作为民众日常生活休闲娱乐的一种方式,也逐渐发展成为一种具有康复、治疗与发展的专业和职业,并日渐彰显其独特的时代特征。

首先是情境性,即旅游通过场景转换、活动铺陈以及体验经历等来营造一种真实而自然的情景,以此对旅游者的身体、心理及精神产生积极影响,具体表现为:一是旅游者对旅游的憧憬具有情境性。在正式开展旅游活动前,给予旅游者一定的暗示和预告,促进其对旅游过程的环境、景色、人物等产生细节上的想象,在脑海中呈现一种情景预设,这种极具画面感的情景能够激发服务对象对旅行的热切期待和强烈动机。二是具有自然特性的旅游场域能够赋予旅游过程较强的生动性,能够让旅游者放下身心戒备,更加自如和全身心地投入其中,有利于服务效果的提升。三是故事性的回忆体现旅游的情境性。每一段旅游都会成为旅游者生活中带有故事性的新成分,使服务疗效在回忆中得到强化,在生活中得到延续。

图1 旅游疗法中过渡、回归示意

其次是疗养性,即旅游途中环境、人物、事件悄无声息地给予旅游者更多的身心疗愈、社会支持和精神享受,具体表现为:一是生理方面的疗养,旅游过程心情的放松和愉悦自然对生理机能的恢复有极大的作用,“度假疗养”一词就是最好的说明。二是心理方面的疗养,出于旅游解闷、放松心情为目的的旅游占极大比例,面对峡谷的呐喊、体验冲浪的刺激、瞭望山河的感叹,都能将内心的郁闷与痛苦释放给空气和大地,达到整理心情的目的。三是社会方面的疗养。一方面主要通过旅游过程的反身性体现,观物以感心、闻道以思己,即旅途中的听闻、视觉和经历给予旅游者的自我知觉,“做一个行走的思考者”就是这个道理;另一方面,旅游作为一种过渡性手段能够实现理想生活与现实生活的平衡,用一次旅游来告别过去、迎接未来也是一种不错的方式。换言之,旅游有助于协助旅游者更加憧憬未来,与过去告别,形塑人的正向心态。四是以精神性传达灵性疗养。诸多旅游地的人文宗教与社会要素具备陶冶情操和精神升华的成效。正如布尔(Bull)在“拉动旅游者前往海边的影响因素”的研究结果中表明,其中每一种因素都能够看到自然的精神性[2]。例如潜意识中海洋韵律(潮汐、海浪拍岸)与生命韵律(心跳、呼吸以及生命周期)的联结能够带来精神的和平与放松。

再次是互通性,即旅游者从现实生活中分离到旅游世界度过一段旅游生活后,再次回归或融入现实生活的过程属性,主要表现为分离过渡和回归融入两种形式,如图1所示。一方面,第一现实和第二现实(2)第一现实是指旅游者需要面对生活、工作、家庭等多元机制所带来烦恼,苦闷,忧愁,愉快,庆幸等复杂情感的客观生活世界;第二现实是指旅游者所期待和想象中无忧无虑、自由自在、超脱现实的一种自在世界。是互通的,即旅游者可根据自身需求和安排从前者抵达后者,而后从后者回归前者,二者是客观层面的互通;另一方面,旅游者之“心”与旅游地之“灵”的互通,旅游地的游者之“心”归属当地,旅游者将全部心情和心思都寄托在旅游地的一花一草,而旅游地之“灵”是被旅游者之“心”感知和吸收的,呼吸清新的空气、欣赏旖旎的风景、体味独特的风俗正是其具体体现。

最后是发展性。旅游人类学将旅游当作从原来社会过渡到未来社会的一种“仪式”,在接受这类“仪式”的洗礼后“化茧成蝶”,得到精神上的攀升和净化,获得人生的自由。一方面,旅游过程中的耳闻目睹不仅有利于旅游者扩展视野和陶冶情操,更可以通过旅游过程中的学习、感悟和反思促使旅游者自身的认知提升及心智蜕变。“在旅游中反思”揭示的是旅游疗法注重对旅游的总结和反思,提升旅游者的精神素养,促使其精神和思想的蜕变。另一方面,旅游经历可以实现对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的解构与重构。旅游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协助服务对象建构一种新的意义世界。这并非是对原有生活意义、情感寄托和社会支持的替换,而是一种生命感悟的叠加和延展,以此促进旅游者将自身放在更大的自然和宇宙中来审视与反思。

三、社会工作服务中旅游疗法的理论基础

图2 旅游仪式性进程分析模式结构

首先是旅游仪式理论。旅游仪式理论是旅游人类学中的重要理论之一,其中“仪式”一词最早被用于民族与宗教的研究中。20世纪以来,涂尔干(E.Durkheim)、吉内普(Arnold Van Gennep)、格雷本(Nelson Graburn)等国外社会学和人类学领域的学者开始将“仪式”一词引入旅游中,并逐渐形成一系列的理论,旅游仪式理论便是其一[3]。旅游仪式理论主要有以下核心概念:一是“过渡礼仪”。过渡礼仪是法国学者范·吉内普基于涂尔干对宗教的功能分析提出的,是指个人或群体总会经历从原有固定生活的稳定结构中过渡到另一种中间状态或类似“社会之外”的神圣仪式时空的“阙限”阶段,在这个阶段个人或群体的精神得到攀升,在仪式结束后精力充沛地返回固定生活之中[4]。二是“阙限期”。特纳(Victor Turner)基于过渡礼仪发展出阈限理论,并将“阙限期”定义为在非固定生活模式的“反结构”中,个体或群体从仪式前生活到仪式后生活的转变期。纳尔逊·格雷本提出的旅游仪式性进程分析模式(见图2)能够更清晰地体现旅游提升人的精神境界、促进人们适应社会的功能,并成为旅游疗法的理论基础[5]。在该理论模式中,A—B阶段,即是个人或群体的固定生活,人们在这一阶段可能会不顺心、心情郁闷,随后开始萌发旅游的想法。B—C阶段称之为“分离”阶段,即是个人或群体开始旅游的阶段,象征着旅游者与固定生活和社会分离。这一阶段人们对旅游过程充满好奇和期待,但又无时无刻不惦记着固定生活的琐碎之事,出现一定程度的矛盾心理。C—D阶段,即是神圣时刻——“阙限”(Liminality)。这一阶段人们穿越日常、固定、结构化和规制化的社会边界与障碍,进入个体和群体之间不受日常社会限制与角色地位影响的新型关系。对旅游者来说,这是在工作需要、家庭琐事、世俗的行为规范以及社会价值观中得到解放。旅游者往往会因为脱离现实生活而心情愉悦,精神世界得到丰富,获得极强的分享感。D—F阶段称之为“再融入”,即从理想生活回归现实生活的转化阶段。在从“阙限”时空的神圣时刻获得补偿性的体验,从中获得追求精神重生的心理需求后,旅游者重整自身,并做好接受世俗生活的责任和约束的准备。这一理论完美佐证了旅游对提升人的精神素养、从“外部的中心”来观察生活,以及更好地建构自身生活具有仪式性作用。与此同时,对于社会工作通过了解服务对象旅行心理变化过程来制定旅游策略、规划旅游项目等方面有不可替代的借鉴意义,也增加了社会工作迈向旅游这块“田野”的可能性。

其次是功能派社会工作理论。20世纪初期的社会工作缺乏理论基础,玛丽·瑞奇蒙“外借”当时风靡全球的精神分析理论,由此,社会工作的理论基础多来源于以弗洛伊德为代表的诊断派理论。伴随纯科学与传统科学、理性主义的论战,功能派社会工作与诊断派社会工作开始分庭抗礼,直到20世纪40年代,功能派社会工作理论广为流行。功能派社会工作强调人可以改变现在,可以实现未来,人有不可限量的自主性和潜能,真正的治疗不仅是针对问题的所在,更在于案主的自我成长[6]。旅游疗法在探索和发展的历程中,功能派社会工作理论给予其些许启示。一方面是注重人的功能性与发展性。人不会被一成不变的因果关系左右,也不会成为内在因素和外在环境因素的组合产物。在服务过程中,应该以一种正向、有期待性的观点来看待服务对象,相信其自我重整命运的可能性,相信其有借助内外力量和经验去修补人生的力量。这是对旅游疗法价值观层面的启示,在借助旅游来解决服务对象所面临的问题和满足其迫切需求的过程中,要看到服务对象在旅行活动或旅行团队中的功能性,更要注重其自我完善和自我知觉的潜在可能性。另一方面是从未来了解人的行为。功能派社会工作理论认为服务对象之所以能够有所改变,是因为其自身行动或所参与活动带有的目标和方向,要了解服务对象的最好方法就是从未来着手。结合旅游学中的“推拉模型”可以十分巧妙地回应这一观点。推拉模型认为目的地的所有信息、知识、形象的结合,便形成旅游者旅游的“拉力”因素;常住地所产生的烦恼、苦闷和对外面世界的渴望成为“推力”因素。无论是推力因素还是拉力因素,都隐藏着旅游者期待未来的影子。因此,在旅游疗法中为服务对象提供的服务应注重服务活动的未来指向性,满足服务对象的这种渴望。

最后是旅游符号学理论。“符号”一词最早出现在语言学的相关研究中,随后被社会学、人类学及旅游学等学科借用。根据符号的“能指”和“所指”的二元关系(3)“能指”指的是符号的形式,即符号形体;“所指”指的是符号的内容,即符号意义。符号能指和所指的二元关系,即形式和内容所构成的二元关系。,旅游符号学即是研究旅游世界中旅游元素符号表征和意指方式的科学[7]。旅游世界同现实生活都充满了符号,从不同的角度和方式解读旅游符号,通常会给予服务对象不同的旅游体验和思考。如果将旅游看作是个体与自然社会和人文社会相互交流与沟通的互动过程,那么旅游的过程将成为旅游者探索旅游元素(符号)外观和本质的符号解释过程,同时形塑的旅游体验的文化特征也体现了旅游的符号意义[8]。旅游符号学的这些观点对于旅游疗法的成长及社会工作运用旅游疗法都有借鉴意义。一方面,在社会工作者陪伴服务对象旅行的过程中,既要让服务对象看到并观察到旅游世界中的各种元素和符号,也要帮助其了解这类元素的“能指”,更要让其理解它们的“所指”。换言之,让服务对象对旅游元素“知其然”并“知其所以然”,是增强其精神性体验和收集意义世界建构元素的保障。另一方面,结合服务对象自身情况对旅游元素进行解释,是增强服务对象“阙限”体验感的有效手段,更能够发挥旅游治疗的有效性。此外,在社会工作者的引导下,协助服务对象将所理解的符号转化为自己的符号,通过文字、图片、视频、诗歌或歌曲的形式将旅游元素反馈或分享给亲朋好友,增强服务对象与旅游地的互动,不仅吸收了有效符号,而且以符号形式将情感、烦恼、感悟、体验传达出去,更能增强服务对象的自我知觉,也有利于其反思和情感表露。

四、社会工作服务中旅游疗法的模式

一是研学旅行模式,即以旅游为载体,以学生为主要服务对象,将课堂从封闭的教室转移到生机勃勃的自然社会和富有深厚底蕴的人文社会中,通过体验式学习协助服务对象在学习和旅行的生活共同体中获得社会文化生活基础,增强生存能力和社会责任感,提高社会实践能力和创新创造能力[9]。作为一种集体验性、探索性、开放性、综合性为一体的学习活动,该模式源于社会游学,注重通过教育来预防问题和促进人的发展,而非针对问题的治疗或疗愈。早在春秋时期,孔子通过周游列国来提升自身及弟子的见识与知识;柏拉图在游学地中海沿岸后回到雅典,便开始传播其思想。在当代社会中,研学旅行受到高度重视。2012年,教育部首次在《关于开展中小学研学旅行试点工作的函》中明确提出“研学旅行”一词;2016年,教育部等11部门颁发《关于推进中小学研学旅行的意见》,将研学旅行纳入中小学教育教学计划。“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正是体现了研学旅行的功能。旅游疗法将研学旅行作为一种创新模式进行探索,不仅能够丰富旅游疗法的内涵,而且在发挥旅游疗法发展性功能和彰显其蜕变性特征方面有着重要意义,能够在培育创新人才和传播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等方面发挥重要作用。社会工作者在操作研学旅行模式时要注意以下事项:研学旅行模式有特定的服务群体和服务目标,即是以学生为主体和以提高学生核心素养为目标。应秉持自然教育理念,一方面要遵循人的自然状态,社会工作者通过研学活动提供的服务不能超越或滞后该年龄阶段的接受范围和程度,内容应层次递进,由浅入深;另一方面,教育活动应回归自然,发挥环境的育人功能。避免和杜绝研学的“走马观花”,浮于旅游表面而忘却研学的活动毫无意义,精心的研学旅行环节设计,以及有特定目的的解说词撰写都要针对这一环节的最终目的。注重挖掘服务对象的潜能,充分发挥服务对象在研学途中、活动环节,以及研学生活的自主性、独立性和创造性。注重研学团队的互动性,主要是服务对象与社会工作者、旅游地元素以及服务对象之间的互动。

二是私人订制模式,即针对个人或家庭举办的主题旅行,以服务对象的需求和面临的困难为基础,因其需求的复杂程度而进行不同选择和安排的旅行治疗模式,并表现出更强的针对性和治疗性。一方面,从形式上说,私人订制模式可以分为自助游和陪同游。自助游即由社会工作者以服务对象的需求评估结果为依据,协助其进行目的地和途径地选择、路线选择、攻略制定后,服务对象在没有社会工作者陪同下的旅游,社会工作者在其中发挥着引导、协助、作业布置、紧急联系等作用。陪同游,顾名思义,是由社会工作者陪同服务对象走完规划的旅游路线。另一方面,从主题上看,私人订制模式可分为佛学心理旅游、怀旧心理旅游、名胜古迹旅游、回归自然旅游等。其中,佛学心理旅游是指在通过组织服务对象倾听佛学大学或寺院高僧“讲法”,参与佛教仪式如朗诵经文,体验佛教徒生活,参与“布施”等公益活动来消除服务对象心理困扰的一种旅游方式[10]。怀旧心理旅游又分为个人怀旧和历史怀旧,个人怀旧旅游的出发点或缘由出于个人对过去经验和事件的怀念,以个人情感为基础;历史怀旧是基于历史事件或特定年代的记忆,具有间接性。总体而言,任何旅游方式都有适应对象,采取哪一种旅游方式开展服务取决于“服务对象”自身的个性化、具体化需求,真正实现私人订制的目标,并在操作和实施层面注意以下几点:相信服务对象的潜能,特别是在自助游模式中,服务对象选择自行前往旅游地的方式就是对服务对象潜能的激发;注重旅途中的分享,鼓励服务对象用微博、微信朋友圈、QQ空间等公众平台分享自己的旅游生活及感悟,从而获得亲朋好友的支持与鼓励;注重景点选择与旅游主题的一致性,以此达到更高的疗愈效果。

三是黑色旅游治疗模式。20世纪90年代,国外学者开始观察到旅游者有倾向性地将与死亡、战争和灾难相关的地方作为旅游目的地。1993年,Rojek首次将这些旅游目的地称为“黑色景点”[11]。1996年,马尔科姆·福利(Malcolm Foley)和约翰·莱侬(John lennon)进一步提出“黑色旅游”[12],即旅游者到现实的死亡发生地或与其相关的地方旅游和消费的现象,黑色旅游是部分或者主要为了现实的或者象征性地面对死亡或灾难的旅游形态[13]。一个专门研究黑色旅游的网站Dark Tourism将黑色旅游分为大屠杀、监狱、墓地、奴隶制遗产和战争遗产五大类。王昕等按照资源分布空间将我国黑色旅游资源划分为现代革命纪念区、红色文化区、帝王陵寝、反侵略教育区和古代战争遗址等八个部分[14]。黑色旅游不仅能够给旅游者体验死亡、重历灾难、缅怀历史等体验机会,而且能够给予旅游者更多的旅游选择以满足他们的精神需求。社会工作和旅游疗法借助“黑色旅游”开展生命教育、红色精神传承活动和爱国主义教育,可以增强服务对象对生命感悟的真实性和红色精神的感染性。在采用“黑色旅游”模式时,社会工作者需要注意:讲解词的内容不仅要还原事件,而且要极具感染力,充分利用讲解词的内容将服务对象带回事件场景;讲解员可以是社会工作者,也可以是旅游景点的讲解员,但都要求带有与事件、场景相符合的情感,切忌干巴巴的背词;整个旅游途中的安排要突显层次性,由于受到传统文化的影响,部分服务对象对于“死亡”可能十分畏惧或带有忌讳,因此基调的设定与情景的带入尤为重要;在“黑色旅游”中尤其注重唤起服务对象精神的升华,包括对生命的感悟,对历史事件的感知,以及对未来的预想,等等。

五、社会工作运用旅游疗法的原则及限制

作为一种新型专业技巧的探索,社会工作在运用旅游疗法的过程中需要遵循一些规范。一是瞭望性原则。旅游疗法并非一种诊断派的思想,无须不断教导服务对象如何去“适应”无法改变的现在,而是要鼓励服务对象抬头仰望已设定目标的未来,从而协助其改变当下的整个局势。在旅游疗法的运用中,社会工作者对服务对象的过去只做了解,用以预估其需求,在乎的却是服务对象的潜能和主动改变的动力。二是精神攀升原则。旅游疗法的重点在于建构新的意义世界,并将其并入服务对象的生命经验之中,但这一目标实现的前提正是需要实现服务对象的精神性体验和一定精神势能的积累。三是自由建构原则。社会工作者不仅需要引导服务对象在旅途中寻找建构意义世界的元素和符号,而且需要协助服务对象在合适的时候用“钉子”将这些“材料”元素修建成一栋光鲜亮丽的“房子”。此外,社会工作者应利用专业的技巧或“工具”修正建构有误之处,并且让服务对象明白修正的问题是什么,它为什么会有问题。让服务对象明白其中的道理,有利于所建构的意义世界被顺理成章地“安插”在服务对象生命经验和生命世界之中。四是带入回归原则。旅游疗法与普通旅游之间一个很大的区别在于旅游疗法注重协助服务对象从旅游世界重回现实世界。遵从这一原则,一方面社会工作者要注重平衡服务对象认知中的生活与理想;另一方面要注重带入与回归之间的角色转化和心理平衡。在遵从以上基本原则基础上,社会工作者应不断通过实践和服务来探索旅游疗法的具体内涵,实证研究旅游疗法的功效,促进社会工作运用旅游疗法,以及保证旅游疗法本身的科学性、规范性和专业性。

首先,需要精准定位旅游疗法的运用范围。对任何一种服务方法的规范性界定,首要标准是明确其服务范围和服务效果的预估。社会工作者在探索旅游疗法的运用范围时需要思考以下问题:一是旅游疗法的技术定位。作为一种新型且没有实证基础的助人技术,旅游疗法应以辅助性角色在实际服务中发挥作用。这既是对服务对象负责任的表现,也是社会工作建构新话语严谨性的体现。对于不太严重的心理、情感和人际关系问题,可以尝试运用旅游疗法,但对于心理和社会功能严重缺失的服务对象,社会工作者应该运用较成熟和具有实证基础的技术,可以选择向有关领域的专家求助。二是精确瞄准服务对象。旅游疗法有自己的服务对象筛选标准:第一,健康的身体状况。当服务对象选择旅游疗法时,社会工作者应该根据医院提供的体检报告判断该服务对象是否能够接受旅游治疗,例如孕妇、心脏病患者等不宜接受旅游疗法服务。第二,适宜的年龄要求。通过旅游进行的治疗法需要奔波劳累,年龄过小和过大都不太适宜,18~60周岁较为合适。第三,一定的文化水平。旅游疗法对人的反思能力、总结能力和认知能力都有一定要求,服务对象需要有一定的文化水平。第四,相应的经济水平。旅游疗法的花费相对于其他方式的服务较高,需要衡量服务对象是否能够承受经济上的压力。三是社会工作者的专业定位。作为一种基于跨学科且新型的治疗方法,运用旅游疗法的社会工作者需要具备相应的专业资质与实践经验,避免对服务对象造成可能的伤害。因此,运用旅游疗法的社会工作者必须是接受过心理学、社会学、人类学、艺术治疗、社会工作学等相关专业学科培训,且有丰富社会工作实务经验的专业人员。

其次,需要充分认识旅游疗法在实务中的运用限制。虽然人在心理、精神、灵性等方面有独特的正向功能,但社会工作服务中运用旅游疗法存在有待改进之处。一是旅游疗法具有一定的副作用。一方面,以旅游为载体进行治疗,难免会出现“旅游后综合征”,因此“心理复位”环节至关重要;另一方面,旅游景点的功能与服务对象需求的不匹配很可能加重其“受伤”程度,所以旅游景点的甄选不能掉以轻心。二是旅游疗法容易陷入“跑题”“走马观花”的观光式旅游,从而不能达到深层次的心理和社会修复功能,也不能充分履行社会工作者在其中的专业性使命。社会工作者运用旅游疗法应注重旅游的规划性、目的性和反思性,以协助旅游者“旅有所获”。三是旅游疗法的理论基础薄弱。现阶段有关旅游疗法的相关研究几乎处于萌芽状态,理论对实践的指导性十分乏力,更勿论在实务中的运用,因此需要积极开展相关的行动研究与实证研究。四是专业人员缺失。当前在我国社会工作专业化和职业化的初期阶段,已有社会工作人才几乎致力于传统领域的社会工作服务,从事旅游社会工作服务的实践者和研究者极为缺乏。

最后,要不断增强旅游疗法的科学性、专业性和规范性,展现社会工作的中国风格。在我国心理旅游和旅游人类学发展尚未成熟之际,社会工作拓展旅游疗法不仅是为了丰富社会工作的方法技术,更是为了挖掘和扩展社会工作服务的资源与场域。不论是旅游学、心理学还是人类学,关于旅游疗法的相关研究非常缺乏,且重在旅游动机、旅游产品开发、旅游功能等方面,涉及借助旅游作用于人的心理、社会、精神方面疗愈的研究和实践付之阙如。一方面,要注重社会工作研究的团队化发展。社会工作本就是多学科的智慧结晶,虽然在20世纪60年代开始出现诸如危机干预、社会网络干预模型、增强权能等富有原创性的理论,但在新时代更需要实现学科和专业的“跨界融合”。因此,在社会工作的旅游疗法探索历程中,需要实现与心理学、社会学、人类学、旅游学等学科的合作研究,推动旅游疗法规范化、科学化和专业化发展。另一方面,要注重反思实践策略的运用。基于技术理性的批判,尚恩(D.A.Schon)倡导在行动中反思来替代传统实证主义的技术理性实践模式,认为工作者如果缺乏对行动的反思能力,在面对一些始料未及的情况时将不知所措,对于那些未预料的情形也会减少关注,从而使用不可用的范畴来控制这些情景,最终会导致实际服务效果的弱化[15]。因此,社会工作更需要在服务中探索、反思、总结、发展旅游疗法的理论与框架。这既是从行动中研究旅游疗法具体内涵和提炼服务经验的重要方式,也是从整体到局部增强旅游疗法科学性、专业性和规范性的途径,既需要用理论层面的建构来指导实践,又要从实践中反思、提炼和增强旅游疗法的科学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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