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画形式中的节奏之美

马闻

（作者单位：淮北师范大学）

一、什么是节奏

节奏是自然、社会和人的活动中一种与韵律结伴而行的控制事物或事件整体发展的中枢。如“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一种生活的节奏，大雁飞往南方过冬是一种生命的节奏。有了生活的节奏，人们才可以有计划的工作和生活；有了生命的节奏，世界才会迎来新旧生命的交替。因为有了节奏，一切才有了价值与意义。俄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家普列汉诺夫说过：“对节奏的敏感，正如一般的音乐能力一样，是人类的心理和重量本性的基本特质之一”。节奏的形式美不仅存在于音乐与生活当中，在绘画中也存在着节奏的形式。遵循着多样与统一、比例与尺度、对称与平衡、对比与和谐、节奏与韵律、反复与连接、统觉与错觉的形式美原则，再加以组织，构成前后连贯的有序整体，这才是一幅完整的作品。音乐因为有了节奏才能将一段美妙的音符连接起来，节奏就是音乐需要具备的特质。如同画一样，节奏也是一幅画面的生命，它通过线条、块面、色彩、空间的组合，通过动静的对比、虚实的对比，给视觉以冲击性，造成一种节奏性感受，从而使人们产生一定的审美情感活动。

节奏是形成绘画旋律美的重要因素。刘勰在《文心雕龙·神思》中提到，“是以陶钧文思，贵在虚静——然后使玄解之宰，寻声律而定墨；独照之匠，窥意象而运行。此盖驭文之首术，谋篇之大端。”意思是说：作者在构思的过程之中，坚持的追求声律与意向之美，体现自然中的节奏美感。

二、节奏在不同种类的中国画中的体现

（一）构图中的节奏

在美术作品中，节奏就是贯穿整个画面的一条线，它掌握着画面的起伏、变化、情感等有规律的表达，体现了自然之美。绘画者在创作过程中需要掌握画面的节奏，这关乎整个画面的气韵。

1.在人物画中的体现

在人物画中，以《虢国夫人游春图》（图1）为例，此图是盛唐时期著名画家张萱的代表作品之一，是以盛唐时期宫廷贵族妇女的生活作为创作题材，描绘了杨贵妃之姊虢国夫人率领众人游春时的场景。通过画面的表达，可以看出，马的步伐矫健，人的形态从容，表现出当时的贵族生活骄纵富有。整幅画面没有背景，只是画出了人物与马匹，画面仅仅以马的跑动的姿态和色彩的运用来衬托出春天散发的气息。通过虚与实的对比，突出了主体的人物。画面中通过马匹数量的排列、人物的主从关系，构图的前疏后密，突出了主人公的地位，使画面有了一种平衡感。这种留白与繁复的组合，却暗合了人们视觉需求上的节奏美感，极大程度的为欣赏者带来一种美的愉悦，具有一种耐人寻味的艺术效果。

图1 张萱《虢国夫人游春图》宋代摹本，绢本设色，现藏于辽宁省博物馆

2.在山水画中的体现

在山水画中，以《庐山高》（图2）为例，描绘了将庐山作为载体，将北方的山水风光表现出来。画面经过了画家主观的处理，将山顶与山脚进行了虚化，用淡墨进行阐释，虚实对比，使画面更加丰富，浓淡相宜。这幅图是竖幅构图，应用了郭熙《林泉高至》中提出的中国传统绘画中“三远”即“平远”“深远”“高远”的透视法原则，对山水画创作具有重大的现实意义。画面上部排列紧密，下部由一条连接瀑布的小河流通出去，给画面以充足的空间。把丛林的幽静、树木的繁密和山体的高大巍峨、灵动神秘都生动、形象的展示了出来。有疏有密， 张弛有度，是我们今天学习中国画的范本楷模。整幅画面节奏悠长，有动有静，由一条无限延伸的小河结束了画面，引起观赏者的无限遐想。

图2 沈周《庐山高》纸本浅设色画，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

（二）线条上的节奏

线条，就是绘画时勾勒轮廓的线，有曲线、直线、折线，有粗线、细线，有实线、虚线，统称“线条”。中国画中的线条称作“十八描”，每一种描法都带着不同的节奏，这些不同节奏的线条交织融合在一起，才能构成一幅美丽的画卷。如工笔线描中的“高古游丝描”、“铁线描”与写意画线描“折芦描”、“战笔水纹描”、对比，前者圆劲灵活 ，行笔匀速 ，后者用笔方折，行笔顿挫有序。用笔中的墨色、力量变化形成了强弱的节奏对比，引人注目，从古至今具有节奏美感的中国画数不胜数。

1.在人物画中的体现

以《八十七神仙卷》（图3）为例，这幅画传为唐代画家吴道子所绘制的一幅绢本白描长卷，现收藏于北京徐悲鸿纪念馆。图中以道教故事做为主要题材，描绘了以东华帝君、南极帝君、扶桑大帝等为主的八十七位列队行进的神仙，画面单纯用线条来表现出八十七位神仙列队出行的宏大场景，形神刻画的细致入微。画面中每一位神仙的形象都刻画的无比精细。

图3 吴道子《八十七神仙卷》绢本白描长卷，现藏于北京徐悲鸿纪念馆

画中用线简练、流畅，把画面的美发展到了极致。用来表现的线条长短不一，粗细不等，疏密不等，使得人物与人物彼此联系又区别开来，用线条来营造出画面处与空白处的对比。画面笔墨灵动，每根线条都有无限的生命力，在行云流水中充满了节奏感、神秘感，代表了中国唐代白描绘画的最高水平。整幅画面虽是白描，但精美无比，给观者以强烈的视觉冲击感。

2.在山水画中的体现

以《桃源仙境图》为例，这幅画是明代画家仇英创作的一幅绢本设色画。此图在构图上取北宋全景式大山大水的构图特征，视野开阔清旷，境界宏大，此画用线极其考究，有长有短，疏密对比明显，极有层次，节奏感十足，整幅画面节奏流畅，给人身临其境之感。

（三）色彩中的节奏

1.在人物画上的体现

以《簪花仕女图》（图4）为例，该图传为唐代周昉绘制的一幅粗绢本设色画。画作不设背景，以工笔重彩的方式绘仕女五人，该图用笔凝劲，线条流畅，设色浓丽，对衣服以及人物面部的晕染都十分精细，较好地表现了贵族妇女的细腻柔嫩的肌肤和丝织物的纹饰。人物脸上用红色晕染，表现出了当时的那个时代贵族女性精美的妆容。画家在用色上十分大胆，颜色艳丽又透亮，衬托出仕女们的衣衫轻薄如蝉翼，肤白如脂。可见画家技艺多么精湛。

图4 周昉《簪花仕女图》绢本设色画 作品现藏于辽宁省博物馆

在艳丽的衣裙之上，缀着星星点点明亮的白色，在艳丽的颜色之中犹如一朵万花丛中的白菊，点亮了整个画面，形成了沉着和明快相结合的矛盾统一 。整幅画面都带着慵懒、奢靡的节奏。

2.在山水画上的体现

以《千里江山图》（图5）为例，该图是北宋王希孟创作的绢本设色画。该图以长卷的形式、俯瞰全图的角度描绘了一幅美妙的江南山水画卷。整幅图是以赭色为底色，铺以石青石绿，颜色绚丽、构图大气。山石之青与绿色往往前后不一，互相映衬，且颜色较厚，使画面看起来更为厚重。水天交界地以赭色进行晕染，画面浑然一体。远山施以赭色，拉开了远近山的距离，空间感十足。天空施以赭色，从上往下逐渐变浅，给观者以空间的变化之感。矿石、植物颜色融合使用，将中国画中的大气磅礴完全展示了出来。整幅画面都彰显出了流畅、色彩绚丽的节奏之美。如同这幅画一样，通过虚实的对比、动静的对比，色彩的浓淡对比，给视觉以冲击性，使欣赏者有一种欣赏的冲动，造成一种节奏性的感受。

图5 王希孟《千里江山图》绢本设色画，现收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

三、结语

节奏如同生命一样，支撑着中国画的诞生、成长。一幅优秀的作品与节奏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它同生活的节奏一样，按照一定的规律来造成一种审美的视觉效果。画家们通过组织画面语言，也就是通过画面中的虚实对比、疏密对比等关系来组织画面，以达到画家们心中的预期。中国画中的笔墨、线条、色彩都各有各的节奏，它是整幅画卷的灵魂，关系到创作的全局。利用好节奏的规律变化，就为创作出一幅好的作品提供了一个好的前提。

中国画在世界上有独特的地位，源远流长，它之所以有崇高的地位，就在于它蕴含着中国五千年来的思想，古代先人将他们对艺术的理解放入绘画之中，不仅仅只是描其形，画面之中也有他们对万事万物、斗转星移的感叹。节奏是控制整个画面的重要之处，它支配着整个画面，留白之处、紧凑之处都需要它去调节，控制画面的同时也使画面具有禅意的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