氢能的应用现状及展望
2021-12-07王振华邹业成李永哲
王振华,王 丽,邹业成,李永哲
(山东东岳未来氢能材料股份有限公司,山东 淄博256401)
2020年9月,习近平主席在第75届联合国大会明确提出中国力争于2030年前实现二氧化碳排放达到峰值、2060年前实现碳中和。2021年碳达峰、碳中和被首次写入政府工作报告,已列入中国十四五规划中,成为中国“十四五”污染防治攻坚战的主攻目标[1]。
中国2020年碳排放总量约为98.9亿t,占全球碳排放量的比重达30.7%。其中,能源活动排放量占碳排放总量的8成以上,按应用方向分依次集中于发电44%、钢铁18%、建材13%和交通运输13%等。能源的生产和消费环节必须走绿色低碳的道路。绿色电力供应、钢铁产业脱碳、交通运输全面电动化等至关重要[2]。
氢本身完全无碳、获取来源广泛、能量密度高、易于长时间大规模集中存储,被誉为“终极能源”。未来氢不仅可在交通运输领域与锂电池推动实现全面电动化,更可与大规模的可再生能源耦合,解决调峰消纳难题,构建起新型零碳供能体系,还可以助力钢铁、冶金、建筑等行业全面减碳。
1 氢与氢能
氢元素构成了宇宙质量的75%,具有密度特别小、液化温度低、扩散速度快、质量能量密度特别高等特点,其燃烧热值达到142.4 MJ/kg,是汽油的3倍,酒精的3.9倍,焦炭的4.5倍[3,6]。
氢作为一种能量载体,作用与电相似,均可通过多种能源和技术生产,且二者可互相转化,用于诸多领域。因此,氢能是一种“二次能源”甚至“三次能源”,是联系一次能源(化石能源、可再生能源等)和能源用户的中间纽带。当今电能就是应用最广的“二次能源”,但直接贮存成本极高,因此亟需不依赖化石燃料的、绿色、可再生、易储存运输且可与电互换互补的新二次能源。
全球对氢的需求逐渐增长,2018年约为7000万t,较1975年增长了约4倍。目前主要应用是作为原料用于炼油、煤化工以及合成氨等工业领域。氢气生产中,以煤、天然气等化石能源制氢是主要方式,工业副产氢占比超过1/3,而可再生能源等低碳方式不足0.7%。 国际氢能理事会预测,2050年全球氢需求将增长10倍以上,占能源比重约18%,减排60亿t温室气体,形成产值2.5万亿美元[4]。2018年全球氢气生产及应用的结构分析图见图1。
2019年中国氢气产能约4 100万t/a,产量约为3 342万t,是世界第一产氢国。煤、天然气制氢总量达到2 584万t,占77.3%;工业副产氢708万t,占21.2%;电解水制氢约50万t,仅占不到2%。从终端消费来看,合成氨是最大下游消费领域,占比32.3%;甲醇、石油炼化与煤化工占比共51.7%,交通领域作为能源使用的占比小于0.1%。在2030年碳达峰情景下,中国氢气的年需求量将达到3 715万t,在终端能源消费中占比约5%。在2060年碳中和情景下,中国氢气的年需求量将增至1.3亿t左右,在终端能源消费中占比约为20%[4]。2019年中国氢气生产与应用的结构分析图见图2。
2 氢能产业发展概况
图1 全球氢气生产及应用的结构分析(2018年)
图2 中国氢气生产与应用的结构分析(2019年)
20世纪70年代,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约翰·鲍克里斯(John Bockris)首次提出“氢能经济”概念[5],相关领域的技术研究以及氢能产业开始初步探索[7]。20世纪90年代,气候问题成为关注焦点,氢能的零碳绿色再次获得全球高度关注。美国先后出台《1990年氢气研究、开发及示范法案》《氢能前景法案》。1993年,日本新能源和产业技术综合开发机构(NEDO)牵头开展了为期10年的“氢能源系统技术研究开发”项目;欧盟和加拿大开始共同探讨一系列氢的储存和使用案例,以氢能应用引领的材料与技术革命为未来的氢能产业发展打下了良好基础[5,6,8-11]。
21世纪初,氢能产业迎来了快速发展的关键期,全球各国注重加强顶层设计和加大产业应用示范推广力度。2001年美国政府率先发布全球首个《国家氢能发展路线图》,正式提出在未来5年投入12亿美元研究氢能领域相关技术[7]。随后欧盟25国开展合作研究“European Research Area(ERA)”项目,重点攻关氢能和燃料电池领域的关键技术,并出台燃料电池与氢联合行动计划项目(FCH-JU),投资10多亿欧元用于氢能和燃料电池的研发;德国政府在2004年成立了国家氢能与燃料电池组织(NOW),启动国家创新计划(NIP)[11]。
近10年,氢能技术成熟度明显提升,示范应用成果受到广泛认可,氢能经济、氢能社会慢慢从概念、模型中显露出真实的轮廓。占全球GDP约52%的27个国家都制定了国家氢能战略。2015年,美国能源部提出推动氢能大规模生产与应用,每年为氢能和燃料电池提供的资金1亿美元到2.8亿美元。2021年,拜登政府提出将拨出95亿美元奖金用于支持氢能领域。日本将氢能与电力、热力共同作为“二次能源”,2014年《第四次能源基本计划》中明确提出构建氢能社会;2030年实现年产80余万辆氢燃料电池汽车、建设900座加氢站、部署530万个家用氢热电联供装置。韩国政府于2018年发布了《氢燃料电池汽车产业生态路线图》,旨在推动氢能燃料电池汽车的普及;2019年发布《氢能经济发展路线图》明确到2040年氢燃料电池汽车累计产量达到620万辆,加氢站增至1 200个,氢燃料电池总发电量达到15 GW。2016年欧盟发布《可再生能源指令》,将氢能作为能源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全面加强氢能基础设施建设、规划氢生产及应用等示范及商业化探索;2020年7月,欧盟对外公示了《欧盟氢能战略》,计划未来十年内向氢能产业投入5 750亿欧元;2021年8月,英国政府发布了其首个氢战略规划,2050年英国20%~35%的能源消耗将以氢为基础[6,8,11-15]。 各种储能技术的适用场景示意图见图3。
图3 各种储能技术的适用场景[8]
中国氢能产业发展略晚于发达国家,但20余年来飞速发展,2018年以后成为全球氢能发展的焦点地区。2001年中国科技部发布“863电动汽车重大科技专项技术”的“三纵三横”体系中已明确氢燃料电池汽车方向,2010年以来,国家部委、地方政府对氢能支持力度不断加大,已有30余省市出台氢能产业发展规划及支持意见,“十四五”期间更是在双碳背景下列为多省重点发展的战略新兴产业方向;2019年加强氢能基础设施建设首次被写入政府工作报告;2020年财政部牵头,五部委印发《关于开展燃料电池汽车示范应用的通知》,正式开启氢燃料电池汽车规划化商业推广的序幕。根据《节能与新能源汽车技术路线图2.0》,2035年氢燃料电池汽车保有量达百万辆[7]。
在40余年的氢能产业发展中,全球已涌现出大量杰出的企业持续开展氢能技术研发和产业化、商业化发展。加拿大巴拉德首次将质子交换膜氢燃料电池用于汽车上;美国Plug Power公司已成为全球领先的氢燃料电池叉车及应用生态企业;日本丰田2014年推出的氢燃料电池汽车MIRAI惊艳全球,成为氢燃料电池汽车的标杆;韩国现代NEXO后来居上,已成为全球单一销量最多的氢燃料电池汽车等。近5年中国氢能产业化速度明显加快,尤其是企业、资本的关注与参与大幅增加,已涌现出包括亿华通、重塑、上汽捷氢、东岳氢能等一批骨干企业正在全面加快发展步伐,努力实现后来居上。
3 氢能应用
基于对氢能产业发展的高度重视、持续投入和不断实践,美、日、欧、韩及中国等国家在氢能应用上已积累较多经验,氢能的潜力已被证实,远不止于交通运输领域,在新能源体系、工业脱碳及医疗农业等领域也拥有着巨大潜力,很可能全面渗透入人们未来的生产生活中。
3.1 交通运输
自1879年卡尔·本茨发明出第一台单缸煤气发动机开始,油气能源在交通运输领域一直占据主导,能源危机、尾气污染等问题带来持续困扰,全面电动化/零排放已成为未来发展的必然选择。锂电池是目前电动化主要采用的技术方式,然而锂电池能量密度、安全性及回收难等问题到目前为止仍很难有效解决。氢能作为另一技术路线,目前已被越来越多地应用在汽车、工业机械、轨道交通等各方向,氢燃料电池作为氢能最主要也是最理想的应用形式,装机总量不断增长,已成为目前氢能应用的主要方向。
(1)氢燃料电池汽车
1966年美国通用汽车首次真正将氢燃料电池(碱性)应用在汽车上(Electrovan),将所有的燃料电池部件和储氢罐装在面包车的后部,整车仅容下两人,行驶里程约120英里。1993年加拿大巴拉德动力公司研制出世界首辆质子膜氢燃料电池汽车。
近20年,戴姆勒、现代、丰田等各个车企在氢燃料电池汽车方面不断研发改进,已陆续开发出NECAR、NEXO、MIRAI等一系列标志性的车型,也快速打开了氢燃料电池在全球各类车型上的全面应用。与美日韩等国主推氢燃料电池乘用车不同,中国基于自身国情实际,公交车、城际客车、轻中卡、环卫车、渣土车、牵引车等商用车的应用推广更获得政府与企业的高度重视与支持,减碳贡献显著。据氢云链数据库统计,截至2020年底全球氢燃料电池汽车保有量已达到33 398辆,其中韩国10 906辆、美国8 931辆、中国7 355辆、日本4 838辆[15-18]。
(2)氢燃料电池工业机械
工业机械领域应用最早、应用量最多的是叉车。与内燃机、铅酸电池、锂电池叉车相比,氢燃料电池具有零排放、动力续航长、充注时间短、耐低温性能好等明显的综合优势,特别适合于大规模、集中化的高频应用,尤其是室内、低温场景。美国Plug Power公司长期深耕氢燃料电池叉车领域,已大量应用在仓储运输中,累计产销量已超过2.5万辆。中国叉车领域电动化正在快速进行,目前天津港、上海青浦区工业园等地也已启动氢燃料电池叉车的应用示范,未来叉车将成为国内氢燃料电池应用的一片新蓝海。此外,2019年,青岛港率先投用了全球第一个氢动力轨道吊车,为氢能港口和工业机械应用领域做出新探索。
(3)氢燃料电池轨道交通
世界上第一辆氢燃料电池动力系统机车诞生于2002年,美国Vehicle Projects公司和加拿大Placer Dome矿业公司联合开发了世界上首个用于地下金矿开采的氢燃料电池拖运机车;2018年萨克森州正式启用首列氢燃料电池客运列车,实现氢能在轨道交通领域的商业化运行。2019年11月,中国佛山市高明区正式启动全球首条氢燃料电池轻轨的商业化运行,该轻轨车由中车集团制造,最大可载客360人,最高运行时速为70 km/h,每列车顶部安装6个储气瓶,续航能力达100 km[20]。
(4)氢燃料电池船舶
氢燃料电池的技术特点非常适合作为船舶电动化的动力系统,已获得了诸多国家重视。2019年9月,美国GGZEM公司的美国首艘氢燃料电池客船“Water-Go-Round”号试运行;2021年美国首艘氢燃料电池船“Sea Change”号开始在加利福尼亚州旧金山湾投入运营;欧盟资助的 “旗舰计划(FLAGSHIPS)”于2019年1月启动,支持法国船舶运营商CFT在隆河谷运营一艘气态氢燃料顶推船,挪威开发一艘Norled公司的车客渡船;中国内河湖泊的水上航运减碳压力很大,对船用氢燃料电池应用需求迫切、市场空间巨大。近日,氢燃料电池游船“仙湖1号”在广东佛山下水运行,由武汉长江船舶设计院、中船重工712所联合研发设计的氢燃料电池动力船通过方案设计审查,意味着国内燃料电池船舶技术管理和实践或将进入新阶段。
(5)其他交通运输
目前,氢能在航空器、自行车、军用潜艇等方面也有较多的应用探索。2012年,辽宁通用航空研究院联合中航工业研制的“雷鸟”(LN60F)氢燃料电池固定翼无人机首次试飞成功。中国的武汉众宇动力、北京新研创能、深圳科比特等企业不断在民用及工业级无人机产品上提升续航表现,可满足长时间的能源巡检、公共安全、应急救援、测绘、环保等工业应用需求;2020年9月英国的ZeroAvia公司成功试飞全球首个由氢燃料电池驱动的商用飞机,正式开启了氢燃料电池在载人航空器上的应用。
2001年意大利ENEA推出了首个氢能源自行车;2017年在法国环境与能源署支持下,Pragma Industries公司推出了一款氢燃料电池动力自行车(Alpha bike),并有数十辆的示范应用。中国的氢燃料电池自行车项目始于2004年,但真正的产品是2007年上海攀业展示的国内首个氢燃料电池自行车PHB,并在2008年为西班牙世博会提供20辆氢燃料电池自行车进行服务,近20年来,国内外氢燃料电池电动车发展更迭较快,但受加氢便利性和购置成本等因素影响,大规模商业化推广仍缓慢。
1980年,德国开始研究潜艇用燃料电池系统,并于1987年霍瓦兹船厂改装了205型潜艇U-1号,使用碱性燃料电池动力系统。随后,研制质子膜燃料电池作为主动力的212型潜艇,使用固态储氢罐和液氧罐储存,安全性和可靠性在试运行中得到验证。1988年苏联海军也将碱性燃料电池安装在“卡特兰”号潜艇试验。中国海军也在积极开展氢氧燃料电池常规潜艇的研制工作,目前还未有下海验证的相关报道。未来随着储氢技术的进一步发展,产业成熟度不断提升,燃料电池很有希望成为常规潜艇新动力技术。
交通运输领域除了氢燃料电池这一利用形式外,氢内燃机很早就获得了关注和探索。早在1852年,慕尼黑的宫廷钟表匠便制成了世界上第一台氢内燃机;1972年,德国大众汽车研制的氢内燃机汽车在美国举行的城市交通工具对大气污染最小的比赛中获得第一名;1979年,宝马汽车集团研制的第一辆氢内燃机汽车实现上路;2007年,宝马发布了世界首款氢动力汽车“氢能7系”。2007年,中国长安汽车与北京理工大学合作研究氢内燃机汽车。2021年5月,在中国品牌博览会上中国一汽红旗展出最新一代的氢内燃机。国际领先飞机制造企业法国空客公布其氢动力飞机计划,将于2035年推出3款以液氢为燃料的涡轮发动机大型商业飞机。氢内燃机虽然研制较早,但目前来说交通运输领域的商业化示范应用还很少。
3.2 能源变革
当前中国的一次能源中煤和石油等化石能源仍占据主导地位,尤其是煤力比例远高于世界平均水平和发达国家,导致碳排放总量居世界第一。虽然国家已在交通运输领域大力推广新能源汽车来降低碳排放,但真正碳中和的社会必须要从能源端实现变革,构建以绿色可再生能源为主导的新能源体系[21-24,26]。
(1)光伏、风电耦合储能
据预测,到2050年太阳能和风能将成为世界上主要的能源来源,两者合计提供全球62%的电力能源。可再生能源的波动、间隙、分布不均将使电网消纳利用的压力激增,与传统的抽水蓄能、电化学储能方式相比,氢能可通过充分利用弃电转化为氢集中存储,并在需要时及时转化为电并网供应,整个过程可实现完全的零碳循环。2018年日本在福岛实施的FH2R项目,是目前世界最大的可再生能源制氢及电网平衡项目。康明斯在丹麦的HyBalance项目利用可再生能源风能电解水制造绿氢,同样发挥着平衡电网的作用。中国目前大量能源企业也开始快速布局相关示范项目,国电投、中石化、隆基股份等均已公布项目计划。未来30年,氢能将大量应用于与可再生能源耦合构建起的新能源体系,电解制氢与燃料电池发电市场潜力巨大[21,22,26,27]。
此外,将可再生能源电解水制得的“绿氢”与天然气混掺,通过天然气加氢工艺储存为家用天然气,既利用了氢气火焰传播快的特点,又能降低碳排放,还能通过燃气管网解决氢能输运的难题。欧盟通过Power to Gas(PtG)技术利用可再生能源发电大规模制取并通过管道输送氢气,建成目前全球最长天然气掺氢管道输送,最大程度解决欧洲可再生能源利用和运输问题。日本为了实现氢能大规模发电,2018年起在Port Land地区推进含20%氢的天然气混合燃料的燃气轮机混烧发电技术的实验与示范,并开展500 MW级燃气轮机的详细设计实验。川崎重工于2018年在全球率先实现以100%氢气作为1 MW级燃气轮机组的燃料,在测试期内即向神户市中央区人工岛Port Land内提供了功率为1.1 MW的电能和2.8 MW的热能。随着降低NOx值、提高发电效率等技术难题的突破,将使氢气或掺氢天然气大规模发电替代煤电成为可能[28,29]。风光可再生能源耦合的氢储能应用结构图见图4。
图4 风光可再生能源耦合的氢储能应用结构图[26]
(2)分布式发电/微电网
氢燃料电池分布式发电是采用氢燃料电池替代传统火电、水电等的发电机组。目前质子膜燃料电池(PEMFC)、固体氧化物燃料电池(SOFC)和磷酸燃料电池(PAFC)3种均可用于分布式发电,其中PAFC和SOFC均可用于大型分布式发电系统。PEMFC成本略高,启动速度快,体积功率密度高,通常用于小型分布式发电。氢燃料电池作为分布式电源或组建微电网适合在电力基础配套薄弱的偏远地区、独立的海岛、高原地区甚至边防哨所等,可利用充足的可再生能源与氢能共同实现绿色可靠的供能需求。美国Bloom Energy于2009年开始实现了数百千瓦到数兆瓦的中型SOFC分布式发电系统的商业化应用,发电效率60%(LHV)以上;美国FuelCell Energy、LG Fuel Cell Systems和日本三菱(日立)也成功示范运行50~250 kW的SOFC分布式发电系统。中国的分布式发电系统,尤其是SOFC分布式发电的技术水平较国外仍有一定差距,目前商业化示范应用案例较少[25,30]。
(3)家用/商用热电联供
氢燃料电池家热电联产系统是一种将制氢、供热水及发电过程有机结合在一起的能源利用系统,将制氢与发电预热充分利用,大大提高了能源利用率,经济效益良好。日本自2009年开始推广家用燃料电池热电联供系统(Ene-farm),是目前世界上规模最大、推广最成功的商业化燃料电池利用系统,到2019年4月,日本家庭热电联产装置数量已超过30万台,到2030年,日本计划达到530万台。欧洲FCHJU主导实施了Ene-field示范项目,在2012-2017年共花费资金5 200万欧元,11个国家支持推广了1 046套300~500 W的微型燃料电池热电联供装置。2017年又启动了新一期5年计划“PACE项目”,预算9 000万欧元,计划在11个国家推广2 800套装置[11,12]。
(4)备用电源/移动式供能
氢燃料电池因耐候性好,长时间储能衰减少、能量密度高、续航时间长、充能速度快等特点,还被广泛应用于移动通讯基站、数据中心等应急备用电源以及户外移动电源等领域。此类产品在替代锂电池备用电源方面具有一定竞争优势,但因成本和配套加氢等问题尚未实现大规模应用。
3.3 工业脱碳
相比于可再生能源为主导方向的能源减碳路径,受工业脱碳技术、成本等多因素影响,目前仍存在诸多不确定性。可喜的是,氢与氢能在冶金工业中的显著作用已被验证,未来将成为钢铁产业脱碳的有效路径。氢冶金是指用氢替换煤和焦炭作为高热燃料和炼铁还原剂,使炼铁工序大幅减少碳排放。该技术为直接还原炼铁技术,目前单模块直接还原炼铁设备生产规模可达250万t/a,也为氢能炼铁领域奠定了装备基础。2019年德国宣布“以氢代煤”炼铁,用氢气作为高炉还原剂以减少炼铁过程中的碳排放;2018年启动的瑞典钢铁HYBRIT项目将在2035年之前形成基于氢冶金的无碳解决方案。韩国政府亦将氢还原炼铁法指定为国家核心技术,采取成熟的氢还原炼铁工艺将使韩国碳排放降低15%以上。2019年中国宝武集团、中核集团及清华大学签订核制氢与氢炼铁耦合项目,助力中国工业低碳转型,近期拟建设百万吨级氢冶金示范工厂;2020年河钢集团启动建设“全球首例富氢气体直接还原示范工程”,打造120万t/a规模的氢冶金示范工程。中国“十四五”规划也明确提出将加快推动绿色低碳发展的建议驱动下,中国应统筹推进氢能应用基础设施建设,制定详细的氢能冶金规划,构建氢的生态系统[6,10,11]。
4 氢能产业的未来展望及发展建议
氢作为新型二次能源越来越受到全球主要国家和企业的重视。近几年氢能的商业化应用领域被不断拓展,从地上交通走向航空水运,从供热供能开始走向储能调峰与工业脱碳,从军用、工业级产品走向小型化消费级产品等。在双碳目标指引下,中国的可再生能源与新能源汽车产业将在未来30年里迎来确定性的高速发展,钢铁等冶金产业也亟需找到脱碳的有效方式,氢能产业目前处于爆发式增长的前夜,有望在5年后真正迎来配套完善、规模提升、效益显著、全面应用的发展新阶段。其中,质子膜水电解制氢、质子膜燃料电池、液流电池储能等技术方向的增长潜力最大。
从世界各国的经验来看,氢能产业实现商业化发展需要解决政策保障、技术突破、产业基础、基础配套、成本控制、社会认知等多方面问题。2017年以来,中国多地政府密集出台大量支持政策推进氢能产业发展,企业、高校院所以及投资机构热情高涨,近1/3央企积极布局氢能产业链,近半数能源企业涉足氢能。然而产业链中部分核心技术存在短板、很大程度上制约了中国氢能产业发展。因此对于未来一段时期中国氢能产业发展提出以下建议。
(1)加强顶层规划与设计。“十四五”规划已明确提出氢能作为未来产业发展的战略地位,亟需制订国家氢能战略,明确氢能发展定位,面向不断拓展的氢能新应用,滚动制订切合实际的中长期发展目标和配套政策,坚定推进氢能的规模化应用及生产体系建设。
(2)建立健全的法规、标准与政策保障体系。尽早将氢能作为支撑双碳目标的重要能源形式制定政策,结束仅以单一“危化品”维度的一刀切式管理;明确政府主管部门,不断完善标准体系,制订长效支持举措,统筹政府、企业和资本等各界资源,积极引导鼓励产业化、商业化投入,促进氢能产业快速发展。
(3)以市场应用为导向,强化技术开发和探索示范推广。氢燃料电池汽车、尤其是商用车方向是当前中国氢能发展应用的重点,但基于中国实际,还应重点关注氢储能在可再生能源的消纳和解决新能源并网问题,以及氢冶金等领域的巨大潜力。借鉴欧洲、日本等技术领先国家在氢能发展方面的经验,探索更多、更好的氢能利用方案。同时,中国氢能产业的技术储备及产业链建设较为薄弱,应鼓励企业加大氢能技术攻关,尤其是核心关键材料及产业化装备的研发,实现核心技术自主化。
(4)提升格局和定位,增强中国氢能产业链综合竞争力。氢能产业链长,“制储运加用”各环节紧密相扣,任何环节存在短板或脱节都会制约整个产业发展。中国正处产业发展初期,产业链企业的地域分布严重不均,且投入大、回报低,各地政府对氢能产业及应用示范的支持力度差异较大,使得各环节企业主体的深化合作存在一定障碍,很容易产生互相观望等待,而部分企业不断低水平重复建厂以获取短期市场及资金支持,进一步降低了技术研发攻关和产品竞争力提升方面投入的准确性和有效性。2020年9月,财政部牵头发布的《关于开展燃料电池汽车示范应用的通知》已释放明确信号,鼓励未来示范期内跨区域、跨产业的强强联合,共同增强中国氢能产业链的综合竞争力,这样才能使中国的氢能产业在能源体系变革中、在全球竞争中尽快脱颖而出。
5 结语
中国是能源需求大国,经济的快速增长伴随着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里能源消费量仍将继续增长,能源战略安全问题与低碳环保压力将更加严峻。双碳目标指引下,构建可再生能源为主的新型能源体系势在必行,交通、工业等减碳脱碳也成为必然选择,氢能将在其中扮演必不可少的重要角色。
当前氢能应用已在交通运输、分布式供能等领域获得大量应用示范,正在快速规模化、商业化推广;在钢铁冶金脱碳、可再生能源耦合储能等领域受到高度重视,并已开始规模化应用;在建筑、航空、船运、军工国防等领域也开始有诸多探索,应用前景极具想象空间。当然,目前成本、配套、标准、政策以及社会认知等方面还制约着氢能产业快速发展,但看待氢能发展的目光应该更长远,这不是一个5年、10年的短期赛道,而是具有30年、50年甚至更久远的广阔空间。中国的氢能发展已获得政府、企业、科研机构与资本等各界的高度重视和关注,已具有良好的技术与产业基础,相信在未来的双碳经济时代将会爆发出惊人的综合竞争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