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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算法民粹到算法民主:数字时代下民主政治的平衡

2021-12-07高奇琦张鹏

关键词:民粹主义区块民主

□高奇琦,张鹏

一、问题的提出

随着智能革命进程的加快,相关技术也被运用到人们的政治生活之中。其中,大数据与算法引发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算法政治生态[1]15。在这种政治生态中,西方国家权力政治的角逐逐渐演变为算法角逐。同时,科技的发展促使新通信技术在混合媒体中迅速传播并重塑了政治环境。在西方国家中,政治家们不再依靠单一的媒介来传递他们的信息。相反,他们开始使用一系列渠道,通过大数据与算法在印刷媒体、电视节目和社交媒体等多种途径上发布信息。对此,克莱斯·德·弗雷斯(Claes de Vreese)等人认为,“当今政治传播的特征是一种混合的形式,而媒体的环境是被高度选择的”[2]。所以,当下人们所接触的信息很可能是在算法的设计下按照主动、自选以及预定的方向推送到他们的视线[3]。近年来崛起的民粹主义势力也正与这种政治生态紧密结合,形成算法民粹主义。

关于算法民粹主义,国内外相关研究并不多。Diggit Magazine主编伊科·马利(Ioc Maly)曾在《算法民粹主义与算法行动主义》等文中有过相关论述,但他把算法民粹主义简单地定义为“数字化的时空交流与话语关系”[4],并没有深层次讨论其内涵及发生原因。卡里金·莱杰梅克(Karlijn Raaijmakers)则讨论了西方政客是如何把算法机器人与民粹主义相结合,进而增加其追随者[5]。除此之外,更多的学者是从算法对民粹主义影响的角度进行研究。例如,杰西卡·鲍德温-菲利比(Jessica Baldwin-Philippi)把算法总结为民粹主义的技术表现[6];而保罗·格鲍德(Paolo Gerbaudo)认为,嵌入算法技术的社交媒体在与民粹主义结合后有利于民粹主义领袖在选举中塑造亲和力的形象[7];马立明与万婧则以传播学的视角分析了算法推送、政治极化与民粹主义之间的关系[8]。

与此同时,如何正确使用算法技术?如何让技术服务于民主政治?近年来相关学者也开始涉及这一领域,并且大部分研究集中于区块链对民主政治的影响方面。在这些研究中,比较具有影响力的是威廉·马格努森(William Magnuson)于2020年出版的《区块链民主:技术、法律与大众之治》一书,在书中他讨论了区块链技术构建民主的可能性以及区块链民主的优点与弊端[9]ⅶ-ⅸ。而达西·艾伦(Darcy Allen)等人把区块链民主称之为“加密民主”[10]。安森·卡恩(Anson Kahng)等人则使用“流动民主”的概念介绍了一种基于算法视角下的集体决策模型[11]。除此之外,还存在一些建构区块链民主系统的研究,例如,尼尔·克谢特里(Nir Kshetri)与杰弗里·沃斯(Jeffrey Voas)便设计了一种基于区块链的投票系统[12]。

目前,关于算法对于民主政治是走向民粹还是民主的讨论已经成为一种研究热点,但是,以上研究都没有深层次地分析算法民粹主义以及算法民主的内涵与特征。在笔者看来,算法民粹主义是民主这个旧身子进入算法新时代后发生偏离的产物,算法民粹与算法民主是数字时代下民主进程的一体两面。面对算法民粹带来的不良影响,我们应该用算法民主来予以纠正。对此,本文将在讨论算法民粹主义的内涵、特征等相关内容的基础上,分析算法民主这一数字时代中的理想政治模式,并试图探究基于区块链技术的算法民主对于民主政治重新走向平衡的潜能。

二、民粹主义与算法民粹主义

学界一般把民粹主义划分为左翼民粹主义与右翼民粹主义两种。主要区别在于,左翼民粹主义属于社会平等主义阵营,而右翼民粹主义则属于极端民族主义阵营。此外,左翼民粹主义者反对社会特权阶层,右翼民粹主义者反对外国移民,两者都具有排他性。同时,研究民粹主义的学者们还对民粹主义进行了细分。例如,鲁迪格·多恩布斯(Rudiger Dornbusch)与赛巴斯蒂安·爱德华兹(Sebastian Edwards)提出了宏观经济民粹主义[17],吉姆·麦克盖根(Jim McGuigan)提出了文化民粹主义[18]。除此之外,相关类型还包括网络民粹主义、农业民粹主义、石油民粹主义、货币民粹主义,等等。但这些细分后的民粹主义(除网络民粹主义之外)都难以体现科技的发展对于民粹主义运动的影响,并且即使是网络民粹主义,反映的也只是民粹主义领袖通过新媒体等多媒体途径的传播,直接调动网民或粉丝民众,发起对传统精英的攻击[19]。这也并没有完全体现出“克里斯玛型”民粹主义领袖依靠技术团队运用算法进行精准营销的现象。因此,本文讨论一种基于算法技术而产生的民粹主义,即算法民粹主义。

数字技术的发展带来了一个透明、即时且可普遍访问的世界,这使得人民能够成为开放民主中知情的决策者。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政治上的自治似乎与分布式社会技术网络正发生兼容,而政治理论家们所追寻的直接民主也在这一时期成为可能[13]。但与此同时,西方国家也随之出现一种策略型的民粹主义。这种民粹主义正与算法技术相结合,举着代表人民的旗号,破坏着西方国家民主的进程。无论是“英国脱欧”还是“2016年美国大选”,其背后都有剑桥分析公司的影子。剑桥分析公司在其宣传活动中加入了民粹主义元素,并通过一些微观目标以及精准营销成功引导与改变了民众的观念和想法。对此,《牛津英语辞典》直接把“后真相”(post-truth)选为2016年年度词汇。在算法推动的影响下,相比事实,民众更容易受到情绪的影响[14]。例如,在Science上发表的一项研究结果表明,Twitter用户更倾向于转发虚假信息而忽视真实信息[15]。对于“后真相”,邹诗鹏认为网络世界的后真相化其实质还是民粹化[16]。而在董青岭看来,2016年也被誉为传统民调时代的终结。无论是“英国脱欧”还是“2016年美国大选”,传统民调技术公司预测失败的共同原因如下:第一,民调样本不足;第二,在政治正确的影响下,民调时期民众不会表达其真实想法;第三,剑桥分析公司数据策略的推动[1]28-48。对此,在算法团队的帮助下,西方国家的政治精英们正刻意迎合乃至操纵民众。

在本次民粹主义浪潮之前,历史上民粹主义运动已经出现过三次浪潮①当今民粹主义浪潮属于人类历史上第四次浪潮,第一次浪潮发生在19世纪的美、俄,20世纪中期的拉美出现第二次浪潮,第三次民粹主义浪潮发生在20世纪90年代的亚太地区,第四次浪潮则开始于21世纪初的北美、西欧、东欧等地。林红.当代民粹主义的两极化趋势及其制度根源[J].国际政治研究,2017(1):36-51;俞可平.现代化进程中的民粹主义[J].战略与管理,1997(1):88-96.,当今这场盛行于西方世界的算法民粹主义属于民粹主义运动的第四次浪潮。就四次民粹主义浪潮而言,其发展历程如下:第一,社会基础以贫穷无权力的中下层民众为主,但影响范围在逐渐扩大。例如,无论是1870年的俄国民粹主义运动还是20世纪30年代至60年代的拉美民粹主义运动,其实质上都是一种群众运动。第一次民粹主义浪潮只是一个国家内部的群众运动,而从第二次开始逐渐变成区域性的运动。第二,意识形态上开始以左翼民粹主义为主,但随着全球化的发展,右翼民粹主义的势力在逐渐增强,例如,美国“人民党”运动中虽然引发了类似于1882年《排华法案》等反移民法案,但基本主流还是属于一场左翼的、反精英的农村运动。随着全球化的发展,右翼民粹主义的势力也在不断增强。特别是到了第四次民粹主义浪潮时,右翼民粹主义势力已经成为一股不可忽视的政治力量。第三,领导主体以精英分子为主①从现有民粹主义的研究来看,民粹主义与精英政治之间有着特殊的关联。民粹主义虽然反建制与反精英,但它依然需要克里斯玛型政治领袖来激发大众的政治热情。对此,林红在保罗·塔格特(Paul Taggart)研究的基础上认为克里斯玛型权威政治与民粹主义之间具有道德原教旨主义、过渡性与不稳定性、超越制度与规则的意志力量以及危机与困境的造就等四方面的相似性。这些相似之处使得个人魅力型领袖可以轻易地运用民粹主义的政治工具,进而获得草根的支持,也使得民粹主义不得不依赖个人魅力型领袖来对大众进行领导与动员。参见林红.民粹主义——概念、理论与实证[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7:59-62.,同时力图演变为政党政治的一部分。从1870年俄国民粹主义运动到21世纪初开始的欧美民粹主义运动,民粹主义越来越表现出工具性与政治策略性的一面,并且民粹主义运动也正在从革命性向改良主义和政党政治转型。

作为民粹主义类型中的一种,算法民粹主义有着民粹主义的一般共性。例如,算法民粹主义具备民粹主义一般所共有的强调人民、反建制、反精英、排他性等基本要素。但作为第四次民粹主义浪潮中的最新表现类型,与前三次民粹主义浪潮以左翼激进主义为主所不同的是,算法民粹主义以左右并举的方式席卷全球多个国家②在民粹主义发展的历史中,左右翼民粹主义运动的力量也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变化。对此,林红认为前三次总体上呈现出偏左的政治色彩,但是21世纪初开始的第四次民粹主义浪潮却呈现出左翼与右翼并举的两极化趋势。与此同时,在特里·弗洛(Terry Flew)等人的研究中发现自2010年以来,左翼民粹主义运动(包括英国科尔宾运动、希腊左翼激进联盟党、西班牙我们能党等)以及右翼民粹主义运动(包括美国特朗普上台、荷兰自由党、德国另类选择党等等)正同时兴起,并且这些民粹主义运动还正与数字技术相结合,运用网络超级平台中的算法来传播其民粹主义思想。参见林红.当代民粹主义的两极化趋势及其制度根源[J].国际政治研究,2017(1):36-51;Flew T,Iosifidis P.Populism,globalisation and social media[J].The international communication gazette,2020(1):7-25.。并且,在算法民粹主义中,技术的作用得到极大的提升。整体而言,算法民粹主义呈现出如下特点。

第一,数据化。在数据化时代,数据已经成为一种重要的战略资源。算法民粹主义的数据化特征主要指的是通过收集民众的数据进而锁定其受众。例如,剑桥分析公司就曾经宣称:“我们拥有超过2.3亿美国选民的5000个数据点,我们可以建立您的目标受众,然后使用这些重要信息来吸引、说服和激励他们采取行动。”[20]

第二,算法化。西方国家政党间竞争的现状赋予了算法中心的地位。在最新的西方民粹主义活动中,算法营销已经成为一种主流。在算法的帮助下每一个民众都可能成为被量身观察的目标,通过将人们分解成多样的群体,民粹主义者以不同的声音与内容向不同的观众展示了不同的兴趣[21]。

第三,资本化。伴随国家与社会对于算法依赖程度的加深,在西方国家中资本已经开始利用算法技术上的优势对个人乃至国家实施严格的控制。算法权力的背后是资本的权力[22]。在西方世界,资本作为算法设计和研发过程的主导者,在推动技术发展的同时,也不断强化其自身对国家与社会的影响力和控制力。西方国家的政治领域正被资本所俘获。在一定程度上,西方国家目前所流行的算法以及算法载体都被资本赋予其想要赋予的价值。

算法民粹主义可以说是科技的产物,同时也是基于算法政治传播的副产品。正如安德烈·罗梅尔(Andrea Roemmele)与雷切尔·吉布森(Rachel Gibson)所指出的,“技术的变化正在增加数字工具在竞选活动中的作用,并使人们更倾向于使用数据。因而,我们可以看到现在国家管理竞选活动中技术团队的类型正在多样化,新的数据团队、分析团队与信息测试团队一起出现,并且组建了动员选民投票的实验”[23]。但与此相伴的则是如尤尔根·哈贝马斯(Jurgen Habermas)所描述的技术本身越来越多地成为一种意识形态[24]。算法民粹主义因具有隐性的意识形态特征,所以普通民众更容易被其所迷惑。

综上所述,本文认为算法民粹就其性质而言是一种披着“平民主义”外壳的“精英主义”,而算法民粹主义则指,一些善于借助算法及大数据作为辅助的政治家们把民粹主义当做获取普通民众支持的工具,他们通过聘请专业技术团队将普通民众基本信息进行数据化整合,并在已有数据分析的基础上运用算法机器人、网络超级平台广告推送等技术去影响乃至改变民众的行为。作为一种策略与手段,这些算法民粹主义政治家正以混合媒体为载体,试图通过数据分析和算法推送与普通民众产生共鸣,从而获得选票以及赢取选举。

三、算法民粹主义产生的原因及危害

受到全球经济下滑、人类跨地域流动所引发的文化冲突、不同宗教间矛盾、政党衰败、精英腐败以及部分“克里斯玛型”领袖刻意引导等一系列因素的影响,西欧及北美等西方国家正在经历人类历史上新一轮的民粹主义运动[25]。更为重要的是,算法这一技术因素也被运用到民粹主义的运动之中,促进了民粹主义的发展。技术的创新正以破坏性的影响重构了人们之间的交流、工作和组织的方式。西方国家中的政治博弈已经充满算法的痕迹。例如,在德国右翼政党德国选择党(AfD)领导人爱丽丝·韦德尔(Alice Weidel)Twitter的支持者中就被证明存在由算法构成的在线机器人,其工作重心就是增加韦德尔的追随者[5]。整体而言,算法民粹主义产生的直接原因主要有以下几点。

第一,智能革命带来人的不被需要。随着民粹主义历史进程的发展,民粹主义已经逐渐从一种革命性运动转化为一种改良主义运动。算法民粹主义虽然是部分政治精英利用普通民众而展开的社会运动,但不可否认的是,民众能够被动员的原因是其有诉求。对于部分政治精英而言,民粹主义运动主要是他们用来对付政敌的武器,但对于普通民众来说,民粹主义运动则表达了他们对于真正意义上的民主的诉求。目前,人工智能技术已经对需要大量重复性、机械性工作的制造业等领域造成明显的破坏性影响[26]。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人类正在面临一种不被需要的困境。直到20世纪民主才真正在理论家们的笔下从抽象走向具体的原因是,这一时期由于战场、车间都大量需要人,致使人类个体政治地位得到提高。而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导致人类进入一种不被需要的状态[26]。这就引发两方面的结果。一方面,由于不被需要,西方国家的民众产生被边缘化的心理落差。所以当部分政治精英在社会上表达为民做主的民粹主义主张时,普通民众往往会以为找到了心中的“弥撒亚”,进而拥护他。例如,罗纳德·英格哈特(Ronald Inglehart)和皮帕·诺里斯(Pippa Norris)的研究发现,过去30多年民粹主义政党崛起的原因在于人工智能发展所造成的发达国家中民众实际收入的下降与社会不平等的加剧[27]。另一方面,在部分政治精英看来,民众个体开始变得无关紧要,而后人类的人工智能算法、芯片与大数据变得至关重要。这是因为,民众的政治行为可以被这些政治精英用民粹动员及算法动员的方式来操纵。由此,对于他们而言,广大民众只是在代议制民主制度下用来支撑他们上台执政的工具。因而,在西方社会中出现部分政治精英借代表人民、反精英之名,行打击政敌、赢取选票之实的现象。

第二,人类进入算法政治阶段。目前,算法已经以导航、个性化搜索等形式普遍存在于我们的日常生活之中[28]。算法作为一种重要的社会力量得到社会科学界的公认。算法的力量在于其做出选择、分类以及排序的能力。在如今的民粹主义传播中,算法可以决定什么是重要的,以及决定民众所看到与接触到的信息。并且算法还可以在培养人们访问以及理解新闻习惯的同时,形塑人们的政治取向与思考方式。算法技术的逐渐完善造就了算法民粹主义的诞生。民粹主义领袖们可以依靠技术团队的算法统计与决策,了解乃至改变民众的诉求,进而引发民粹主义事件的发生。同时,民粹动员与算法动员是现今最具效率的两种动员方式。对于反体制的政治候选人而言,民粹动员可以帮助他们即使在没有获得议会多数成员支持的情况下,也可以在流行民意的支持下获得选举[29]。而算法动员则可以帮助他们精准地捕获潜在的追寻者。例如,如今在西方国家的竞选活动中,技术团队可以通过地理位置定位等技术进而得出选民的位置轨迹以及其性格偏好与兴趣,这样,候选者不仅可以建立与个人选民的联系,还可以鼓励他们动员其他民众[30]。更为重要的是,算法政治阶段下西方国家中的政党或者政治精英上台执政依旧需要通过民众投票的形式。算法民粹主义则把民粹动员与算法动员相结合,其目的在于运用最具效率的方式获得民众的支持,进而成为民选代表上台执政。

第三,网络超级平台的推动。在数字化和数据化出现之前,西方国家的政治竞选活动只能通过主流媒体中的报道以及广告才能吸引民众的关注与投票,这种现象在当前的算法民粹主义时代发生了改变。自2008年金融危机后,西方民众对于传统媒体的信任程度大大下降,反而倾向于Twitter、Facebook等网络超级平台上的言论。总体来说,民粹主义者依旧会运用大数据与算法技术通过电视、广播等传统媒体来传播其民粹主义思想。例如,脱口秀节目就被证明能够很好地用来传播民粹主义[31]。但随着民众对于社交平台使用频率的增加,民粹主义领袖们更多地开始依赖这些网络超级平台。民主选举运动需要知情的公民,但这些开发算法、采集数据的网络超级平台不单单给民众提供了更加丰富的信息,同时还运用算法过滤器造成了“回音室”以及“信息茧房”的后果。算法设计师们通过塑造发生个人决策的信息选择环境,进而将民众的注意力与决策引导到他们想要的方向,并且这些平台的算法推送由于时刻处于动态且不断更新的状态,因而更加具有影响力[32]。更为重要的是,由于资本的逐利性,社交媒体平台用户数据已经成为其收入的主要来源。例如,有证据显示定向广告占Facebook2017年400亿美元收入的98%[33]。而根据Facebook政治广告追踪器的数据显示,截至2020年9月,约瑟夫·拜登(Joseph Biden)和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就已经在该平台上共花费了超过1.73亿美元[34]。并且随着民众对于社交平台的普遍使用,一个民粹主义领袖受民众欢迎程度最直观的体现就是其在这些网络超级平台中民众对其的关注。网络超级平台愈发成为精英分子谋事的工具,与之相应的对于数据公司的依赖也凸显西方国家与政府的脆弱性。

算法民粹主义是技术发展的产物。在长期运作的过程中,算法会逐渐形成一套独特的规则与制度。当算法政治家的技术团队在统计、代码、计算等环节将民粹主义要素设计其中,就可以生成一套充满民粹主义话语的程序。算法民粹主义除了引发政治极化、社会分裂等一般民粹主义也会产生的危害外,还会导致更严重的后果。

首先,这可能导致民主的黄昏。一般而言,民粹主义被看作是对代议制民主的反抗,算法民粹主义也是如此。随着算法迭代的快速上升,算法民粹主义想要表达的相关内容将会产生控制效应,进而导致算法权力实质性地替代民主权力。“英国脱欧”事件说明,算法推送能够导致民众在不知不觉中成为受特定倾向的公司和集团控制的棋子[35]。长久发展下去,民众真实的声音必将被遮蔽,人民也将成为算法操作下的“赤裸生命”。

其次,这可能引发资本对国家的俘获。受西方政党政治的影响,民粹主义政治家越发需要与网络超级平台以及技术公司合作,进而才能在选举中获得民众更多的支持。同时,在竞选成功后,政治家为了稳固自身执政还需继续依靠这些技术精英以及网络超级平台。这就导致掌控算法技术的超级公司已经获得实质意义上的隐性权力。

最后,这可能塑造民众偏执型的人格。民主深受人们追寻的原因之一在于,它不仅影响决策质量,还有利于公民道德素质的培养[36]。但在算法民粹主义算法的设计下,多元化信息被刻意排除了。由此,以政治为目的的算法传播更容易塑造民众偏执型的人格。例如,在一定程度上,特朗普竞选失败后,其支持者们冲进国会造成混乱便是长期受算法民粹主义影响的表现。

四、算法民主:对算法民粹主义的修正

“技术本身是一种民主化力量吗”[37]?20世纪末民主理论家罗伯特·达尔(Robert Dahl)就曾经提出这样的疑问,随着由技术所引发的一系列政治问题特别是算法民粹主义的出现,技术被证明其自身蕴含着预设的价值倾向、使用动机以及传播内容。算法民粹主义中的算法已经对西方社会民主化进程中的政治结构以及参与者的行为造成重大影响。算法作为一种工具,它既可能有利于民主的进程,又可能损害民主的质量。正确的政治价值理念是技术进步服务于人民利益和人的自由全面发展[38]。对此,我们需要让技术回归到使用的初衷,让技术服务于政治。算法民粹与算法民主是数字时代下民主进程的一体两面。当技术使用失衡的时候,就会出现算法民粹事件,而对技术的正确利用则有助于推进算法民主。目前,国内外针对算法民主的论述并不多,更多论述的是“电视民主”“网络民主”“电子民主”等。笔者认为,算法民主的雏形已经出现。算法民主是以发达的算法技术为底层技术,以人民主权为基本价值,以参与主体多元化为表现形式,以权力制约为防范措施的一种民主新形式。

严格意义上,算法民主属于电子民主的一种。马丁·哈根(Martin Hagen)曾根据电子媒介的不同将电子民主区分为电视民主和网络民主两种。而这种区分方式也得到金太军等国内学者的认同,并且在国内外现有的文献中,也经常把电视民主、网络民主等同于电子民主。然而,无论是电视民主还是 网络民主,都是对相关技术演变的回应。算法民主同样如此,算法民主是对算法技术演变的回应。除此之外,电视民主、网络民主与算法民主之间还具有较为显著的变化趋势。一方面,从电视民主到网络民主再到算法民主,直接民主的偏好在不断加深。对于电视民主者而言,尽管有明确的直接民主偏好,但他们大多数只希望用直接民主成分来补充现有的代表结构。网络民主虽然也呼吁更多的直接统治形式,但他们认为讨论和政治活动对于政治参与更为重要[39]。而算法民主则是通过区块链等平台让民众可以更多地参与到政治决策之中,并且算法民主可以利用算法技术的聚合效应,达到最短时间内完成“公意”的效果。另一方面,三者之间的演进也反映出从单一中心化到多中心化的趋势。电视民主与网络民主从根本上还是一种中心化的媒介。正如马修·辛德曼(Matthew Hindman)所论述的,即使是网络政治也存在赢者通吃、集权化等局限性[40]。但是,算法民主所构建的是多中心架构的政治形态。通过算法民主,现代政府从基础信息阶段到最终决策阶段都需要在保证公开透明的前提下,引导社会力量的多元参与。具体来说,算法民主应该具备以下特征。

首先,需要运用算法技术促进人民主权的实现。民主技术的发展应该追寻一种社会化的路径,即寻找民众对自己世界的把握,达到自由、平等等价值追求的全面觉醒[41]。算法民主是把算法当做工具,进而促进民主进程的新形式。目前,在民众进行民主决策到政治终端输出这一过程中,算法权力操纵了一切[42]。由于算法的本质是技术支持与资本参与的混合逻辑,因此,在设计的过程中更多的是具有逐利性。但民主的运行过程无论如何变化都不能影响其基本价值,民主的基本价值应该是人民主权。对此,让-雅克·卢梭(Jean-Jacques Rousseau)在社会契约论基础上曾系统地论述了人民主权这一原理。在他看来,作为整体的人民就是主权者[43]。针对卢梭人民主权的观点,卡尔·马克思(Karl Marx)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以及《哥达纲领批判》等著作中都给予了充分的肯定。马克思认为,人民的国家制度应该是民主制[44],因而,民主制度应该体现人民主权这样的基本价值。就目前技术的发展而言,不但给普通人带来不被需要的困境,而且算法民粹主义中算法系统所包含的价值是逐利且轻视民众的。所以,对算法民粹主义的修正首先需要运用算法技术促进人民主权的实现,让民主的基本价值时刻处于主导地位。

其次,需要运用算法技术促进参与主体多元化的实现。随着技术的发展,技术已经深入到我们日常生活之中,算法更是如此。算法民粹主义通过对数据的收集及分析自动锁定受众并对其进行精准营销,然后民众按照被塑造的观点去参加政治活动。换言之,算法技术营造了一种民众参与政治生活的假象,而实际上,在“算法黑箱”的操作下,民众的真实思维已经被算法想要表达的意图所取代。这就导致两方面的结果:一方面民众并非真正参与民主进程;另一方面则是参与主体只是算法背后的技术寡头与政治精英。正如约翰·奈斯比特(John Naisbitt)所论述的,人民只有参与到与自己生活相关的决策之中,他们才能真正掌控自己的生活[45]。与此同时,在一个国家中必然存在多个利益主体,民主主体的多元性本就是民主题中的应有之义。并且,群体所做出的决策,往往比个人做出的决策更为科学[46]。但算法民粹主义背后所要代表的只是特定利益主体的意志。因此,我们需要用算法技术来促进参与主体的多元化,用算法来对抗算法,进而让民主进程更加透明、公正。

最后,需要运用算法技术促进权力制约的实现。英国启蒙思想家大卫·休谟(David Hume)曾经提出过一条著名的“无赖原则”,即在进行宪政民主制度设计时必须把每个人都想象成无赖[47]。这是因为,在休谟看来,我们必须防止政治家们在进入政治生活时背离人民或者走向异化。同样,在《联邦党人文集》中也有相似的论述[48]。而在算法政治阶段,算法的超级权力同样需要受到制约,这是因为,数字时代下的民主政治不单单存在政府与国家这样的公权力,与此同时,一种新型的权力以及权力主体正因为算法技术而产生[49]。更为重要的是,在超人文化的影响下,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国家人工智能的发展正被少数大公司和数个改变世界的超人所主导[50]。因此,数字时代的民主政治在对政治精英进行权力制约的同时,还要防止技术精英为了谋取私利背离社会公意。算法民粹难以治理的主要原因在于对权力(特别是算法权力)无法达到制约的效果。而当政治精英与技术精英相互联姻的时候,普通民众则更难对他们进行监督与制约。乔万尼·萨托利(Giovanni Sartori)曾认为,“非一人独裁(即民主)的含义是,权力将受到限制,受到约束,根据驯服它的需要尽可能成为多元统治”[51]。因而,数字时代下的民主应该既具备对“利维坦”这类公共权力的制约[52],还具备对“赛维坦”这类技术权力的制约[53]。在此之下,民众需要能够运用技术的手段来防止权力的异化。

基于大数据分析的算法在一定程度上决定着信息的意义、信息的流向以及受众对信息的感知。从表象上看,算法是程序代码,而本质上,算法并不是一种价值中立的技术,算法在运行的过程中会蕴含研发者的价值倾向,进而产生意识形态方面的催化[54]。民粹主义伴随西方民主制度已经存在许久,而如今更是因为与算法技术相结合而更加具有危害性。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需要把技术从政治生活中剔除。技术的使用对民主的影响是相对的,它既有利于促进民主的进程,又可能损害民主的质量。早在20世纪90年代,法国哲学家雅克·朗西埃(JacquesRancière)便提出了“后民主”的概念。在他看来,后民主是使民众处于“财产和专家知识来统治一切的状态”[55]。对于民主政治而言,算法失衡最重要的体现便是背离了人民主权这一基本价值,让“后民主”程度加剧。与此同时,算法技术还造成了政治精英与技术精英联姻所引发的民众政治行为被操纵、真实声音被遮蔽等问题。随着算法技术不断深入民众的生活,西方国家正在经历精英权力上升与公民权利下降的双重局面。因此,即使到了数字治理时代,算法的使用依旧需要符合民主的本质,即促进民主达到“人民当权”①马克思在《哥达纲领批判》中强调“‘民主的’(demokratisch)这个词在德语里意思是‘人民当权的’(volksherrschaftlich)”。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三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443.。

算法民粹与算法民主是数字时代下民主进程的一体两面,当技术发生偏离时就容易产生民粹主义事件。而在数字时代中,民主应该向算法民主的方向发展。同时,算法民主追求的并不是简单的直接民主,而是直接民主与代议制民主的混合形式,因为完全的直接民主会造成决策过程的重复以及政治资源的浪费。因此,算法民主需要把直接民主与代议制民主的优点进行融合,而区块链恰好具备这样的潜能②就目前而言,已经有多个国家或地区在尝试把区块链用于民主政治中。例如:从2016年开始,马耳他便已经尝试把区块链整合到其政府架构之中,并且创设了马耳他数字创新管理局等部门;2018年4月,美国西弗吉尼亚州成为美国第一个使用区块链投票的司法管辖区。但是,由于技术的不完善性,区块链技术还存在一些安全性的问题。例如,原计划用于2019年9月举行的莫斯科市杜马选举的区块链系统中就被发现存在严重的安全漏洞问题。在系统的安全测试中,一位法国的安全研究员皮尔里克·高德里(PierrickGaudry)便发现破解莫斯科区块链投票系统只需花费20分钟。除了安全性问题之外,区块链技术的使用还存在一些大型投票机供应商的抵制、普通民众无法适应等问题。因此,区块链技术虽可以促进民主政治的发展,但目前还只能发挥潜能作用。,基于区块链技术可以打造一种以分布式信任为核心的多中心化治理模式。区块链强调分布式自治与公民直接参与决策过程的益处,鼓励人们尽可能独立于中心化权力之外。与此同时,区块链的智能合约、非对称加密等技术也能够在有效制约政治精英与技术寡头强权的同时,充分保护民众的隐私与自由。

五、建立在区块链基础上的算法民主

正如马格努森所言,“如果你想让民主在科技时代发挥作用,你需要的就不仅仅是以往时代的民主外衣,如宪法、选举和立法机构,你需要一种本身包含民主规范的技术。而这就是区块链的目的”[9]194。纵观区块链的发展历史,它一直呼吁人们以公平与平等意识来对待我们的政治生活与日常生活。区块链作为一种基于算法的新技术,它不单单是一个计算机代码或者是数学问题,区块链给人类带来最大的贡献在于,它的灵感来自于激发民主本身的原则[9]204。区块链技术的相关特性可以使其能够较好地应对算法民粹主义给西方社会带来的新挑战。而基于区块链技术,可以更加容易实现从算法民粹到算法民主的理想政治模式。

区块链是一种既提供存储又提供数据传输的技术,它基于对等网络以确保透明且以安全的方式在节点之间进行通信,而无需中央控制机构。每个节点都有一个被称为副本账本的数据库。数据按块分组,每个块通过加密散列与前一个块连接。区块链基本上由五部分组成:对等网络、分布式账本、加密技术、共识机制以及智能合约。与当代算法民粹主义一样,区块链也是对2008年金融危机所引发的信任危机的回应。例如,2008年9月在投资银行雷曼兄弟倒闭短短一个月后,中本聪便公开提出了比特币的整体构想,比特币是目前区块链技术的重要应用之一。已经有学者注意到,区块链可以与民主相结合,进而更好地服务于政治的潜能[56]。同时,就技术特征而言,区块链具有不可伪造、可以追溯以及公开透明等特征,而这些将有利于帮助人们进入算法民主时代。

首先,区块链技术能够实现民主政治中公民主体性的回归。民主并非像约瑟夫·熊彼特(JosephSchumpeter)竞争性精英民主理论中所论述的,民主的作用就是产生政府,民主的本质就是政治家的统治[57]。民主是人的主体性张扬的必然产物[58]。因而,民主的基本价值应该是人民主权。但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普通民众正陷入不被需要的困境之中。因此,实现人民主权必须提升民众的政治地位,促进民主政治中公民主体性的回归。对此,区块链分布式账本技术会让民主过程中的“账本”不再掌握在某一单个个体的手中,而是需要所有人共同的参与,并在其中发挥关键的作用。与此同时,“区块链采用点对点技术,使得各节点无需‘中介’也能够参与到价值传输的链条中来,这在技术上实现了用户自主持有、自主支配自己提供的信息、数据、价值”[59]。算法民粹主义难以被遏制的原因之一在于,数据掌握在少数的技术寡头手中,但是区块链技术下的算法民主修补了这一问题,它提供了这样的一个平台,即平台中的每个节点都是数据的储存者与享用者。区块链的对等网络技术可以给予民主参与主体平等与自由的地位,节点之间的平等性决定了其他组织或个人无法夺取数据的所有权。同时,区块链公开透明的特性还可以让相关信息不被篡改地输送到民众的面前。民众在行使选举、监督等权力的时候需要通过自己掌握的密钥,这也保证了公民的政治自由。在区块链分布式账本以及对等网络等技术的帮助下,算法民主的实现需要民众的广泛参与,而当民众更多地参与政治生活并发挥作用的时候,这种不被需要的困境将得以解决。

其次,区块链技术能够提供民主政治多元参与的平台。区块链自诞生起就已经被人们广泛地讨论是否可以促进民主进程。一般而言,民主有内涵与外延之分,外延是民主的具体表现形式,其中最重要的便是票决与协商[60],而这两方面都可以通过区块链技术加以实现。关于票决,通常指运用少数服从多数的形式来选举或决策。目前,已经有案例将区块链运用到票决之中。例如,由瑞士洛桑联邦理工学院数字民主实验室研制的Agora区块链投票平台就参与了2018年塞拉利昂的总统大选[61]。相比传统的纸质投票与电子投票,区块链技术可以有效防止选票造假、选举欺诈等不当情形。与此同时,由于“人民”是多维层面的异质性要素,因此,民主需要通过协商来满足不同公民的偏好差异[62]。而针对协商,区块链可以提供一个多中心的意见交流平台,而在平台中民众可以平等的交换意见。除此之外,区块链在共识层上是由一种共识算法组成。在现实公共生活中,矛盾、冲突的普遍存在使得达成共识异常困难,而这种共识算法是为了解决类似于拜占庭将军所面临的基本问题,该问题困难之处在于如何在面对许多错误和恶意参与者的情况下达成共识。这种算法既解决了民主协商的方法问题,又解决了民主协商的规则问题。例如,在目前区块链算法中的实用拜占庭容错算法(Practical Byzantine Fault Tolerance,PEBT)中,各节点由参与方组成。该算法具备共识效率高、安全性与稳定性有保证等优点。

最后,区块链技术能够有效防止民主政治中的权力失衡问题。算法民粹主义是一种对代议制民主的反抗。反抗的原因在于,代议制民主中因权力失衡往往会容易引发腐败、操纵选票、政治失信等问题。与之相对,原本试图制约政治精英权力的民粹主义,却被算法技术所操纵,进而引发算法权力超出了边界。数字时代下的民主政治需要对这些权力进行制约,而区块链可以同时制约政治精英的权力以及算法的权力。一方面,区块链中的智能合约等技术可以被用到候选人的竞选承诺之中,这样竞选承诺可以在选举前以智能合约的形式生成,如果候选人无法完成选举承诺,对其的惩罚将自动实施。与此同时,智能合约也可以被用于打击腐败[63]。智能合约能够使每笔交易与明确规定的标准相一致。这除了使不合理的付款更加困难以外,还可以加快腐败调查的速度。这样便可以有效防止政治失信、腐败等情形的发生。另一方面,区块链分布式账本、对等网络等技术以及可以追溯、公开透明的特性也保证了技术寡头不敢越出边界。民主的价值追求和基本原则必须有一套具体制度尤其是法律加以确认和规范,而区块链技术开启了一个大规模多中心化的新时代,人的因素被最小化,信任从一个中心组织的人类代理人转移到一个开源代码。在这种分布式体系结构中,代码即法律。

在一定程度上,算法民粹主义代表着一种直接民主的原始诉求。现代政治中关于权力下放与权力集中的争论存在许久,然而,无论是直接民主还是间接民主都不是最优选择。权力过于下放会导致决策缓慢,且具有迈向群体极化的风险;权力过于集中又容易引发专政以及忽视民众利益事件的发生。理想的民主形式应该是直接民主与代议制民主相结合的形式。对此,这里需要找到一个新的工具来平衡两者之间的关系,进而达到迈向算法民主的目标。而区块链作为一种治理技术,可降低达成共识、协调信息以及执行民主契约的成本,因而,它可以被用于克服权力下放与权力集中各自的弊端。区块链作为一种治理技术与治理工具,它构建的是一种多中心架构的政治形态[64]。一方面,区块链为公民直接参与决策过程提供了技术支撑。在区块链技术的支持下,民众可以被广泛地吸纳到政治生活之中;同时,区块链的非对称加密算法既可以达到数据公开的目的,又可以保障参与者的个人隐私。另一方面,区块链也能够实现真正意义上的民主授权。由于智能合约等技术的存在,不能代表其委托人的代理人将根据智能合约的条件自动解除委托关系,这样就可以有效地防止民选代表做出专政、腐败、忽视民意等异化情形。在这种情况下,人民将成为约翰·洛克(John Locke)笔下所论述的“裁判者”的形象[65],而区块链则是维护人民利益的“法律”。因而,区块链技术具备促进人们从算法民粹走向算法民主的政治潜能。

结语:技术的平衡与政治的平衡

随着智能革命的发展,技术给人们的政治生活带来了新的改变,同时它也带来一种悖谬性结果。一方面,技术的进步促使人们进入民主的大众时代。互联网等技术的发展扩宽了民众参政议政的渠道,并节省了人们参与政治生活所需花费的成本。另一方面,技术的发展又容易引发民主的黄昏。大数据、算法的出现,让精通技术的精英与普通民众之间差距的鸿沟进一步拉大。算法既可以更好地汇集民意,但也推动了算法民粹主义的传播。数字时代的民粹主义已经发生了根本的变化。算法民粹主义既有一般民粹主义的共性,同时也展示了其独特的一面。算法民粹主义是技术发展的产物。如今,西方社会的政党政治已经演化为无休止的算法战争。无论是民粹主义的支持者,还是民粹主义的反对者,都必须运用算法才能更多地获得民众的支持。究其本质而言,算法民粹主义反映了技术对于人的异化。原本理应更好地促进人们获取公共福利及表达诉求的技术,却成为部分精英分子操纵民众的工具,对此,我们需要时刻以审慎的态度对待技术的发展,不能用技术替代政治本身。

与之相对,我们看待区块链也是如此。一个良好的民主政治应该是一种平衡型的。我们既需要平衡民众与精英、国家与社会之间的关系,同时还需要平衡技术进步可能对政治造成的异化。民主政治不但能够把民众的诉求传递到政治决策之中,还有利于个人道德素质的培养。在此意义上,算法民主真正应该达到的目标是,通过技术来促进民众的实质参与,进而实现人民主权这一基本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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