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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始村落民居之美消亡下的思索
——以翁丁佤寨为例

2021-12-06骆锦芳

牡丹江大学学报 2021年10期
关键词:佤族人类文化

李 鑫 骆锦芳

(云南师范大学文学院,云南 昆明 650500)

一、翁丁佤寨的所存之地

地理环境可以塑造一个民族的性格,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不同地域的人们所展现出的风貌也是不同的。人们在一定的地理环境中生存劳作,也被打上了专属于某个地域的文化烙印。沧源佤族自治县位于云南省西南部,这里的翁丁佤寨海拔在520m-1600m之间,四周分别被蜂窝坎大山、翁黑大山、公旱大山、公劳大山所环抱,是典型的山地环境。翁丁佤寨属于热带气候和热带湿润区,这里年降雨量充沛,四季无明显区分,年均气温适宜,适宜农作物和植物生产。由于封闭的地理环境再加上适宜生存的气候,佤族人们在早年间基本上与世隔绝,靠山吃山自给自足,这也使得佤族人民较好地保留着独具特色的原始村落,这里是地域文化和乡土建筑文化的遗产地。居住在沧源佤族自治县翁丁村寨的佤族人民,在适应自然的生存过程中,创造和发展了自己独特的建筑形式和建筑艺术,从而形成了具有典型地域特色的居住文化。[1]

翁丁佤寨保存着原始的干栏式建筑,屋顶全由茅草铺盖,建筑风格统一。是我国保存最完好的佤族原始村落。翁丁佤寨始建于350多年前,由寨门、神林、寨桩、居民四要素组成,共有佤族土著居民106户,477人,占地面积40.8亩。部落群山环抱,古朴神秘,保存有佤族古老的祭祀习俗,木刻记事、剽牛、拉木鼓、杆栏式草房民居、粗狂奔放的佤族歌舞,独具特色的佤族饮食、服饰等,2006年被公布为云南省第一批非物质文化遗产——翁丁佤族传统文化保护区,2007年被公布为云南省历史文化名村,2012年1月7日被公布为云南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翁丁村是沧源县传统文化旅游示范区,近年来,随着旅游业的不断发展,游客逐年增多,对研究佤文化和提高沧源知名度起着重要作用。

二、翁丁佤寨的原始之美

简约之美中的实用。翁丁佤寨地处西南山地,通行十分不便,这既阻隔了翁丁人民与外界交流,也阻碍了当地的建设。正因如此,这里的人们才另辟蹊径,建造出来了木栏式建筑,这种建筑的所有原材料都来自于山林,也正因为远离外界,所以这种原材料才没有进行工业加工,山石林木就最本源的材质改造投入实用,这是一种简单的改造。在翁丁佤寨一般的民居中由五个部分构成,他们分别是:平台、堂屋、卧室、半圆屋顶、柱子。由于是木栏立柱式结构,所以整个居所被分为两个部分,下面满足圈养牲口的需求,上面满足日常起居的需求,再加上翁丁村寨气候偏热潮湿,这样设计民居也有利于排湿散热。平台承担了阳台的功能,人们可以在上面纳凉休息,晾晒谷物,佤族妇女也可以在上面做衣服编制麻布。翁丁佤寨的民居不大,但简约却不失实用。在现代建筑中我们也常常追求一种简约的美,这种简约之美返归人类诞生之初的本源需求:一切都要以实用性为前提,这也是一种自然而然“繁华落尽见真淳”似的美。翁丁佤寨的原始居民并没有刻意去追寻这种原始的简约之美,而是在生产生活的过程中不自觉地凸显出这种早期的人类审美意识。在人类早期的社会化进程中,真善美是三位一体,人们对于美的追寻是建立在功利性的基础之上的,翁丁佤寨的修建也是在功利性的基础上流露出来原始先民素朴的审美意识,这个时期的美并没有与真善单独分离开来,美居于从属地位,调节人们的生产。美是在实践基础之上产生的,当人们用木头、茅草等修建房屋,并使得它看起来更加规整、统一、和谐,美就在酝酿中产生,人们在生产实践的过程中又不知不觉遵循着美的规律,这就是美对人们实践的调节作用,也体现着人类对向美而生的遵循。

秩序之美中的凝聚。原始的佤族民居中,室内功能分区为:主人区域、会客区域、餐厨区域、就寝区域、生水区域、储藏区域、祭祀区域、火塘等。火塘分为“主火塘”“鬼火塘”“客火塘”,房屋设主门、客门、鬼门三道门。翁丁佤寨的房屋修建,非常讲究秩序性,功能分区清晰明了,这是一种秩序之美在翁丁佤寨中的体现。佤族村寨中长期以“先来为大”来统治所有的村民,由于翁丁佤寨的信仰传统,所以村寨的大小事务都由长者和类似于巫师的魔巴共同打理。这说明在翁丁佤寨的居民在处事的过程中也讲究一种秩序感,秩序井然也具有一种规律之美。这种美感的追寻不仅体现在翁丁佤寨的民居中,也渗透进每个翁丁佤寨居民的心里,并外化在行动中。翁丁佤寨选址在背山朝阳的山坡上,房屋随山势而建,不拘方向,由高而低,整个村寨呈现向心型布局形态,以宗教建筑和祭祀场所为中心,房屋围绕这些场所进行修建。翁丁村寨的中心区域建造佤族的象征建筑——寨心,村民以这个区域为基准来选择自己的房屋。[2]以前的翁丁村民只能借助宗教活动试图摆脱自然环境对人们发展的制约,所以祭祀在翁丁佤寨人们心目中是十分重要的活动,人们不能逾越神去行动,这是人们心目中的共识,也是这样一份共同的宗教归属感凝聚了人们,使得人们可以齐心协力应对所有的村寨事物,也使得几百年来人们秩序井然地生存在这里。由此我们也可以窥见人类早期的生存状态,人类发展到了一定阶段,就开始从无序走向有序了,我们的氏族部落就开始产生,进而人类早期文明就逐渐出现,这种秩序之美是从属于人所特有的这个种的尺度的特征,只有人类才懂得有序生产,有序劳作,并使得这种秩序性越来越强,这体现出人类生存和发展的规律性,也是审美本质的突出显现,也是人作为审美主体自由性的挖掘。

生态之美中的和谐。在人类历史演进的早期阶段,我们迫于生产力、生产工具、生产主体智慧的局限性,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从事生产创造,这个时期的人们敬畏自然,因为人们只能在自然的局限当中生存,早期社会人与自然的矛盾是不突出的,人们调节矛盾的方式是祭祀,祭祀是寻求一种天人之间的秩序感,这种秩序也是和谐的一种体现,在这种秩序感之中是一种对生态美的追寻。翁丁佤寨周围的生态保护得极好,森林、茶园、梯田,四周放眼望去,都是绿的。在这里植被非常茂密,树林的覆盖率是很高的,另外由于各种海拔地区因素,这里的冬末春初会有冷暖空气相交形成的云雾,每天清晨太阳升起的时候会让这里的云翻涌起来,形成云海奇观。翁丁佤寨坐落于群山之中,周围的大山像翁丁村落的母亲一样,一边创造着翁丁村落,一边哺育着这里的佤族人们。这里的人们深知所有的东西都来之自然,所以对自然十分珍惜爱戴,他们认为:“自然界是神的体现,他们把自然界当神来崇拜,把自然界视为神圣不可侵犯”,因而这里的人们和自然一直是融为一体的,体现出了人与自然和谐的美。现代社会的生态之美,是一种更高文明的追求,人们试图摆脱自然与人的二元对立,把人和自然纳入到同一生存维度,寻求人与自然的平衡,这对于解决当今诸多的社会问题具有借鉴意义,这种解决问题的智慧就蕴藏在翁丁佤寨的生态之美中。

粗野之美中的神秘。翁丁佤寨的建筑材料主要是木头、竹子、茅草、石土这些原生态材料,这些材料都来源于翁丁村落周边的大自然中,利用这些材料建造自己的居所,这充分展现了佤族人民利用自然的智慧——因地制宜创造出了独具特色的木栏式建筑。翁丁佤寨的屋顶都盖着茅草,茅草边角看起来层次不齐。支撑房子的木柱有三种,分别是脚柱、中长柱子、短木柱。所有的柱子都是从山上树木砍伐出来,木匠进行加工,直接投入使用的,这些柱子并不像其他地区的建筑木柱会被雕以精美的花纹,刷上彩色的油漆。翁丁佤寨的房子有两层,二楼用来居住,一楼就在平地上,是直接架空起来的空地,用来存放日常生活耕作的器具,圈养牲口。翁丁佤寨的民居整体很粗犷,具有一种狂放不羁的野性之美,在乎的是一种实用性,以及由此体现出来的原始先民素朴的自然主义美学观,这是人类早期审美态度的展现,在一开始的时候人们受限于整体的自然环境,迫于生存需要只能先去满足最基本的生存需求,这一时期的审美是不被重视的,更多的是一种符合规律的和谐之美,比如说房屋构造中的对称等基本的形式美。由于山峦环抱,地理位置偏僻,原始宗教成为维持村民思想与现实生活的平衡器。[3]在佤族人们的心中“超自然的神不仅统治着自然,而且也统治着我们村民。”在翁丁村名的日常活动中他们用各种宗教仪式进行祈祷和献祭,以祈求自然赐福。村民日常生活中的具体宗教活动较多,主要有“接新火”“做水鬼”“拉木鼓”“祭谷”“叫魂”“看卦”等。对村民而言,村寨中的牛图腾、神林、寨桩、祭祀房、木桩、神龛以及火塘等仪式实践载体决定着神圣的存在。因此在翁丁佤寨的质朴、粗野中还兼具着宗教的神秘性。这种宗教的神秘性也是翁丁佤寨之美的另一个显现,在早期佤寨人们会用人头献祭,虽然这是原始先民野蛮征伐的体现,但却从另一个层面向我们展现出原始先民敬畏天地的意识。在翁丁佤寨之中人们会用牛头装饰整个村落,这种牛头装饰出来的环境氛围也有一种神秘之感,牛头是富裕的象征,体现出的是一种羊大之美,这也能够反映出来早期的审美是与实用分不开的,美和功利性直接相联。这种原始素朴之中的神秘性,也是吸引众多游客曾经前往翁丁佤寨的原因。

三、翁丁佤寨的消亡之悲

原始之美整体性的破坏。翁丁佤寨被国家地理杂志誉为“中国最后一个原始村落”,然而2021年2月14日17时40分左右,这座村落在大火中走向消亡。翁丁佤寨最具特色的部分就是佤族人们世世代代居住的房屋,这些房屋都是由木材、竹和茅草构成,所以在保护村落的过程中,就面临着可能发生严重的火灾危险。以前人们会用“竹筒灭火”,这是一种因地制宜独特的灭火方式。在早些时候的翁丁佤寨每家屋顶上都安置着一把三米长的竹梯,在竹梯顶上悬挂着一个装满水的大竹筒,竹筒正对火塘位置,一旦发生火灾,人们就会爬上屋顶,把竹筒里的水直接倒在正对火塘的位置。现在人们已经遗忘了这种古老的灭火方式。近些年,随着居民的外迁,翁丁佤寨成了一个空的村寨,为了提升经济收入,人们修建大量的房屋,但忽略了消防设备的安置,所以造成了此次消亡之悲。翁丁佤寨以一种古朴、粗犷之美吸引着大量游客前往游览,这种美是一种原始朴素的美,它不加其他装饰,与周围的景物的浑然一体,置身其中仿佛让人们看到了原始先民狩猎、搭建房屋、祭祀的种种场景,这种美是一种完整的美,原始之美的简洁、实用、神秘,原始生态包纳万物生灵的浩瀚博大,原始先民的质朴与智慧都能够一一向我们呈现出来,翁丁佤寨的消亡是对原始生态之美、原始民居之美、原始生灵之美整体性的一种破坏。这种破坏是无法弥补的,翁丁佤寨的美得源于它的本真性,得源于曾经佤族人们于辛勤中亲自修建的这些房屋,如今再去复原,已不得往日景象。

人类历史遗存的消失。人类走过的路很长,遗留过很多东西,从旧石器时代到新石器时代、从秦朝汉武到唐宋明清、从青铜饕餮到彩釉瓷器,我们总是见证着历史,也在历史中留下人类的足迹。翁丁佤寨作为中国原始村落的代表,在一把火中烧掉了所有的往日家园,这是整个早期人类生存记忆的消失,也拿走了人类珍贵的相册,我们也无法复归到那个曾经的世界中去。我们需要铭记历史,因为历史总是警醒着当下的我们,这次翁丁佤寨的大火,也提醒着我们要进一步重视人类历史遗存的保护工作,真正做到对文化的重视,今天消失的是翁丁佤寨,明天可能就是一个珍贵的皇家园林等,这些历史的院落、名居、古迹,是现代人通往过去的桥梁,中国的历史源远流长,历史中的文化遗存也显现出曾经的中国文化之灿烂,中国在建设经济强国的过程中,应该更进一步重视历史遗存的保护,只有这样才能使我们的文化更加灿烂繁荣,才能在世界流行文化的冲击中构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进一步推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建构,才能使中华民族有独立之气魄和精神。

民族文化多样性的损伤。我国有56个名族,云南有26个少数民族,26个民族犹如不同的花朵,在祖国西南边境竟相开放,所有的民族一起营造了团结融洽的民族氛围,因此云南也是少数民族团结示范区。不同的民族在历史发展的过程中创造了属于自己特色的文化,这些文化通过头饰、建筑、饮食、歌谣、文学展现出来,民族文化的多样性使得整个中华民族的文化灿烂多样,这最终熔铸为中华文化,使我们的文化显现出百花齐放的灿烂景象。翁丁佤寨的民居是佤族人们的一张名片,佤族人们的世代居住,给这里留下了只属于佤族的韵味,这种韵味凝结成了佤族文化。翁丁佤寨不仅是佤族人们曾经生活过的村落,也是佤族文化的集中显现,此次翁丁佤寨的消失,也是民族文化多样性的损伤。民族文化是整个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中重要的一部分,我们必须诊视民族文化,使民族文化熔铸进整个中华文化,一道构建我们自身的文化,建设社会文化强国,提升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所以我们既要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引领文化发展,又要使得百花齐放,使得各个民族彰显自身文化特色。

返寻生存家园的隔断。现代化发展的进程加快,人们在都市快节奏的生活中疲于应付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人类丧失了原始的淳朴,异化成一个个不像人的异类。这个时代虽是高速发达的时代,但人们却丢失了自我,人们失去了曾经的信仰,不明白人类为什么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常说返回人类生存的家园,诗意的栖居,但却找不到办法。大多数的人都喜欢旅游,不仅仅出于猎奇,出于了解大千世界,更多的是想在日常繁忙的生活中,寻找片刻的停歇,去寻找到人作为人最本源的面目。翁丁佤寨给人们提供了一个诗意的家园,在这里我们返回人类最本源的生存状态,简单的房屋、简陋的设施、简单的邻里关系、狩猎种植的日常,停歇的时候大声放歌,愉快时一起起舞,人们从一个世界进入到另一个世界,在这个新的世界里人们狂欢,寻觅最初的面目,寻找到人类失去的家园。这也是尼采在《悲剧的诞生》里所说的酒神精神的凸显,酒神精神是一种放纵的狂喜,审美主体全身心地投入自己所拥有的世界,也就是审美主体是一种醉的状态,在醉的状态下,审美主体渴求一个孩童式纯真的世界,这个纯真的世界接近于艺术的世界。酒神精神象征着一个实体的、当下的具有功利性的人借助醉酒的迷狂,回到一个艺术的世界,在这个艺术的世界里人们可以去狂欢,突破限制,达到理想的人生境界。酒神精神体现着主体自我的狂欢,和开怀畅饮的潇洒。人们从自己本来的世界走进翁丁佤寨,在这里寻找人生“醉”的状态,这是一种解放,解放被压制的自己,回归到渴望但又无法去到的世界。这是曾经的翁丁佤寨能够给予人们的,但是随着翁丁佤寨的消失,我们想要再去翁丁寻找曾经的生存家园就被阻断了,这也是人类向美而生的阻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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