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文性视角下《新夏娃的激情》的女性主义解读
2021-12-04孙丙堂王菲菲
孙丙堂,王菲菲
(天津科技大学 外国语学院,天津 300222)
英国著名作家安吉拉·卡特常以不同的姿态出现在读者面前:女权主义者、后现代主义者、超现实主义者、魔幻现实主义者,等等。作为20世纪末一位才华横溢、风格鲜明的作家,她以多种形式进行写作,如散文、电影剧本、小说和短篇小说等。其中,以绚烂艳异、诡谲旖旎的巴洛克式小说最为著名,如《染血之室及其他故事》《魔幻玩具铺》《马戏团之夜》和《新夏娃的激情》。在《新夏娃的激情》中,她融合了不同的文学体裁、典故和流行文化,解构了西方关于性别的神话和父权至上的思想意识形态。《新夏娃的激情》是安吉拉·卡特于1977年出版的一部长篇小说,也是她的代表作之一。这部小说由夏娃(艾弗林)作为第一人称叙述,它以反乌托邦的美国内战为现实背景,讲述了一位名叫艾弗林的英国男人前往纽约之后结识了舞女蕾拉,并在蕾拉生命垂危时将其狠心抛弃。在逃往加利福尼亚沙漠的路上,艾弗林被一个女性主义团体绑架并强制进行了变性手术,被塑造成“新夏娃”之后,在两个不同的极端社会中所经历的一系列冒险故事。卡特试图通过主人公艾弗林“自我发现之旅”来颠覆男性主导的传统观念,但卡特并没有陷入性别极端的境地,她在质疑父权制社会的同时,也审视了女性自身的问题。小说的结尾,夏娃和特丽思岱莎在相知相爱的过程中实现了灵与肉的合一,艾弗林即夏娃在身体上和心灵上接受了女性的身份,卡特重新建构了一种两性间和谐的新关系。
这部作品以第一人称述说了艾弗林变性为女性的经历,并以旁观者的视角审视和反省“自身”的境遇,将《圣经》、历史故事、古希腊罗马神话和小说描述的超现实的社会生活交织错杂在一起,建构出一个诙谐糜烂、暗黑疯狂的世界。因此,从互文性的角度阐释这部小说中的女性主义,有助于读者理解作者独特的女性写作风格及女性思想的深刻性。
一、 互文参照抒写“女性的神话”
在《新夏娃的激情》中,卡特将虚构的浪漫主义元素融入叙述主线,贯穿“我”的成长历程及作者对女性性别身份的思考,小说的内容具有非常明显的互文性特征。
互文性是当今文学理论和文化研究中使用频率最高的术语之一。20世纪60年代,法国当代文艺理论家、符号学家茱莉亚·克里斯蒂娃最先提出了“互文性”一词。她认为,任何文本的建构都是引言的镶嵌组合,任何文本都是对其他文本的吸收与转化[1]。戴维·洛奇在《小说的艺术》中也阐释道:“互文性,简言之,就是植根于英语小说的源头,而在时间坐标的另一端,小说家倾向于利用它,而不是一味地抗拒,他们自由地吸收旧神话和早期的作品,重新整理成型,或是为再现当代生活添加共鸣。”[2]俄国形式主义尤其是巴赫金的“复调小说”与狂欢化理论对互文性理论影响颇大,作为一种文本策略,互文性更是渗透在元小说、超现实、反叙事、戏仿、拼贴等多种后现代文类中,对于理解后现代文学有着深远的意义。互文性在横向上着重强调的是一个文本和其他文本之间进行的对比研究;在纵向上则是通过对以往文本的系统研究,进一步揭示其中所蕴含的文化背景和文学历史。
1. 横向研究: 互文、戏拟,重构经典
卡特在《新夏娃的激情》中化用《圣经》、古希腊罗马神话及其他经典作家的文学典故俯拾皆是。小说以“新夏娃”为题目,暗示了小说与《圣经》中的夏娃故事之间存在着互文关系,作品通过互文运作,在西方创世神话基础上,重新构建了“夏娃”这一经典神话文本。在《圣经》中,上帝用亚当的一根肋骨创造出女人夏娃,小说主角艾弗林英文名为Evelyn,“夏娃”则为Eve,前者删去后三个字母即为后者,这里暗含了主人公在遭受变性手术之后,其自身的男性特征将会被“抹去并修剪”,同时也暗示着主人公雄雌同体之意。这也赋予了“新夏娃”的诞生以双重的意义:既指夏娃由男变女生理上变性的完成,又暗示了精神心灵上新女性的诞生。
小说开头与艾弗林发生艳遇的女子是蕾拉(Leilah),她性感、妖艳而张扬,是对《圣经》中的妖妇黛利拉(Delilah)的一种互文戏仿。通过夸张地模仿原作的主题、人物、环境,以凸显原作的陈腐或谬误[3]。黛利拉是《圣经》中最具象征意义的女性形象,她象征着诱惑与灾难。而文中的蕾拉被描述成堕落又轻贱的男性附属品,她用性感的身体迷住了艾弗林,并把他引向安息地。当艾弗林在晚上听到她美妙、高亢的声音后,称她为“塞壬”----神话传说中危险而美丽的女妖,她用美妙的歌声引诱来往的航海者而使航船触礁沉没。然而,当对蕾拉这个角色进行深入解读时,却发现她只不过是父权制的受害者,蕾拉既被男性视为发泄欲望的对象,也面临着自我物化的危机。当艾弗林一路尾随蕾拉时,他形容她是“浑身是毛的动物,一只假扮海上妖女的小狐狸,黑暗森林中通晓巫术的狐狸”[4]19。艾弗林从始至终都只是把蕾拉当作发泄欲望的工具,“我一看到她,就决定占有她”[4]19。但他只想在蕾拉的肉体上获得性满足,并且会在蕾拉不服从他的时候痛打和羞辱她。与黛利拉一样,蕾拉也只是一个父权社会下男性贪婪和欲望的受害者,是被剥夺了尊严和自主权的一种商品。最后,当艾弗林发现蕾拉怀孕,拒绝与她结婚并让其堕胎,在蕾拉性命垂危的时候绝情离去,蕾拉承受着来自父权制代表的艾弗林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
艾弗林的欲望对象特丽思岱莎的人物塑造也运用了互文性暗典。特丽思岱莎在神话中是被天后赫拉由男变女,再变为男性的雌雄同体的预言家,这种隐喻性的取名为下文发现其摘掉女性面具下是男性躯体埋下了伏笔。在《圣经》中,上帝按照自己的模样造出了第一个男人亚当,小说中暴虐的“零”自比亚当,他视女人为低等生物,是男人的附属品、玩物。从安息地逃出后的夏娃落入残暴的“零”手中,“零”的领域实际上是一个父权制下狂欢化的地方,夏娃和“零”的七位妻子在他的暴政下受尽了非人的折磨和羞辱。作者对《圣经》进行的一系列大胆戏仿,真实地反映了现实社会中父权神话话语下,父权社会中不断被边缘化和歧视的女性的生存状况。
当夏娃被一个拥有强大火力的少年杀戮军团劫持而绝望无助的时候,蕾拉将夏娃解救了出来。蕾拉的真名叫莉莉丝,这是对亚当第一个妻子----莉莉丝的互文戏仿。在《旧约》所描述的神话故事里,莉莉丝是亚当的第一任妻子。她不惧权威,敢于直呼上帝的名讳;她忠于自我,她拒绝丈夫亚当的无理要求,勇于在男性话语环境下积极谋求女性平等的权利。即使是离开伊甸园生活在环境恶劣的地方,她也不愿意屈从,表现了女性敢于反抗父权话语统治的独立精神。文中的蕾拉即莉莉丝真实的身份是“母亲”的女儿,她引诱着父权制代表艾弗林前往安息地,目的在于惩罚与改造艾弗林根深蒂固的男权思想。在与暴力军团对峙的时候,她勇猛果断,不惧生死。在小说的结尾,女战士莉莉丝带领着众人继续为争取女性的权益而抗争着,这与神话传说中勇敢挑战以亚当为代表的男性统治地位的莉莉丝的形象不谋而合。
卡特不仅将人名所蕴含的具有双重指涉的意象植入作品框架之中,还巧妙地将地名也植入框架中构成互文,赋予了它新的意义。文中艾弗林为了摆脱蕾拉的纠缠,逃往人迹罕至、尘沙满天的加利福尼亚荒漠,并被一个激进的女性团体带往“Beulah”,而“Beulah”在《圣经》中被描述为“受诅咒的”“荒凉之地”,作者将“新夏娃”的诞生地故意设置在阴森恐怖、寸草不生的“荒芜之地”,同《圣经》中上帝为亚当和夏娃建造的四面环河、满园果实的“伊甸园”构成强烈的互文性对比。在约翰·班扬的作品《天路历程》中,“Beulah”也被描绘为幸福温暖的安乐地,而在《新夏娃的激情》中,“Beulah”却是一处飞沙走石、寒风刺骨的荒芜之地。此外,小说中的地名“各各他”和“平原的各城”同《圣经》中耶稣被钉死于十字架之地各各他(Golgotha),以及《圣经·约书亚记》第十三章的“cities of the plain”构成了一种互文关系。这一系列荒芜、破败的场景布置也从侧面烘托了文中逃离萧疏的故事主线。《新夏娃的激情》的诸多内容显然是对《圣经》的引用和戏仿,是对基督教权威的一种挑战。
卡特运用“互文”这一后现代写作策略,一方面吸收了前文本的文学内涵,含蓄表意、减少语辞之繁累,丰富了作品的内容,呈现出作者对社会及个体性别身份认同问题的思考,另一方面这种开放、异质、破碎、关联、多声部的互文性指涉也有助于制造形式上的碎片化和多元化的效果,从而更好地展现一个疯狂暗黑的后现代主义世界。
2. 纵向研究: 文化相涉,颠覆父权话语权威
互文性本身的特点强调了一个文本与此文本中的其他文本之间的相互联系。互文性把多种外在因素如人的话语、历史文化、思想意识形态等作为文本进行重新审视和研究,可以突破结构主义在文学研究中的局限性,从而把文本看作是一个包含多种声音的立体意指过程。互文性使人们可以把文本放在两个层面进行思考:联系的(文本之间的交流)和转换的(在这种交流关系中的文本之间的相互改动)[5]。互文性的特点使读者不再简单地线性阅读文本,因此,不能只停留在表面文本对互文性进行研究,而应该更加深入研究到影响文本的文化世界中去。
卡特不仅引用《圣经》、古希腊罗马神话中的各种隐喻达到互文效果,同时,《新夏娃的激情》还是一部以女性为主体的文本。众所周知,在《圣经》中,上帝是男性话语角色,在西方创世神话里他是最具有权威的“天父”。与此相反,在小说《新夏娃的激情》中,女性在创造和培育生命的过程中发挥了积极的主体作用。主人公艾弗林被强制变性成女性,而另一个男性人物----特丽思岱莎是一个向往女性特质,一心只想成为女人的男人。卡特本人也在许多场合公开谈论女性主义和妇女运动的相关问题,关于她的文学创作的研究几乎无法回避女性主义的视角,正因如此,女性的存在和自我突破也成为卡特文学作品中一个反复出现的主题。在小说中,“母亲”是主动者、主宰者,是生命的孕育者。小说中描绘“母亲”是一个巨大的、丑陋的、多个乳房的女人。这种对传统女性固有的身体形象的颠覆成功地挑战了男权社会中男性用来评判女性的固定思维和审美标准,突破了传统父系社会对女性形象的认知,这是对父权话语权威下的一种嘲弄和挑战。这部小说还颠覆了女性的惯有角色,因为小说中的“母亲”是培育者、创造者,是具有话语权威的主宰者,这是一种女性在地位上的改变。此外,“母亲”有能力改变身体,重塑生命,她通过高科技的医疗手术把男人艾弗林变成了女人夏娃。因此,“母亲”是一位颠覆性的神,她像上帝一样创造并再现了新的生命,表现出了“母亲”鲜明的女性自我意识。“母亲”领导的地下女性城市安息地位于内里,在大地内部,以一根断柱为象征[4]47。入口的纪念碑是人为从中折断的男性阳具样式的石雕,这标志着女性希望摧毁以男性阳具为中心的社会价值文化体系,主张重建一种新的社会秩序。这与女权主义者“拒绝逻各斯中心主义或者暴露阳物统治论的操纵”[6]不谋而合。“你将诞下‘反命题的弥赛亚’,在创世造物的辩证里,女人当了够久的反命题”。“我就要开始将‘时间父亲’女性化”[4]72。显然,在这里“母亲”掌握了强势的话语权,她作为创造者、培养者、“堂堂阉割者”,替代了《圣经》中长久被理解为男性权威的象征----上帝,并为主人公艾弗林重新塑造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人生。
在西方的社会文化中,上帝是权力的“创造者”,也是“执法官”,他既创造了天地万物,也对人类的罪孽和逆悖进行惩处。在小说中,艾弗林对女性一贯的虐待充分显示了父系霸权的残酷现实。“母亲”则化身为上帝,对纵欲滥情的施虐者艾弗林进行了惩罚和改变,将其阉割变性成为了女性新夏娃。夏娃刚逃离激进的女性乌托邦“安息地”之后,又被“零”掠走,在某种程度上,残虐的“零”所主导下的一夫多妻家庭是父权社会的缩影。在父权话语掌控的体系中,男人始终是处于上位者的主体,而女人则是处于边缘地位缄默顺从的他者。在“零”的国度里,女性的地位低于动物。猪可以在每一个角落里自由活动,而“零”的妻妾们只能被禁锢在拥挤破小的房屋里。妻妾们在大城市卖淫以赚取足够的钱供“零”和他的狗在冬天享用大餐,但妻妾们只能吃剩下的东西。女性甚至被剥夺了用人类的语言进行交流的权力,在“零”的面前,他的妻子必须用动物般的声音说话。他独自一人时用人类的语言自言自语,但当他与妻妾们交流时便转用动物的语言,他的妻子们穿着相差无几的褪色的蓝色工作服、戴着相同的项圈和戒指、剪着一致奇怪的短发、牙齿也被统一拔掉,像是没有灵魂的机器一样。每天早上,妻妾们要走进房间亲吻他的赤脚,有时他甚至把他的粪便泼到妻子身上,故意侮辱她们以维护自己的权威。
父权视角下的“新夏娃”遭到了妻妾成群的“零”的残忍强暴和折辱,切身体会到了蕾拉以往在父权社会下饱受的肉体摧残和精神折磨,施暴者艾弗林成为了每日承受苦楚的受虐者新夏娃,卡特的戏谑、嘲讽之意不言而明。而最终“零”和“零”的女人们,连同他的权力统统埋身于特丽思岱莎的玻璃房之中,“零”的死亡也代表着男性霸权的覆灭。卡特通过戏仿、引用、暗指等手法对文本进行“吸收”和“改编”,消解和颠覆了神话故事中蕴含的父权权威价值体系。
二、 两性关系的新模式
尽管作为激进女性主义者的“母亲”固执地认为形体的改变必然导致性别特质随之发生变化,但“母亲”亲自操刀的高科技变性手术仅仅改变了一个人外部的生理形态,并没有从内在真正赋予艾弗林作为女性的身体经验。当艾弗林观看镜中自己的裸体的时候,他看到的是一个符合他审美的漂亮女人,镜中的少女是自己又不是自己,在他看来,镜中那个拥有完美女性躯体的美人,只是一个集所有传统女性特质于一身的幻像。艾弗林在经历生理上的变性之后仍有很强的男性意识,尽管拥有女人的形体,但内在却承载着男性的灵魂,失去了男性的身体,同时女性的心灵依然缺席[7]。而要真正获取女性特质,则需要在思想意识上进行改变。
波伏娃在《第二性》中曾指出:“女人并不是生就的,而宁可说是逐渐形成的。”[8]这说明性别身份是建构而非天生的观点。为了更快让“新夏娃”接受自己的女性身份,“母亲”及其领导的地下女性城市的成员准备了一系列女性向的影视剧、圣母圣子图、动物哺育幼崽的录像。“母亲”试图通过这一系列影视文化的熏陶和浸染,让夏娃从内到外慢慢理解并接受女性性别。在落入残虐的“零”手中之时,为了避免“零”的怀疑,“新夏娃”更是想尽办法去模仿其他妻子们的行为举止和神情态度,努力扮演着一名女性在父权社会中的角色。在日复一日的模仿过程中,她感叹:许多天生的女人一辈子正是活在这种模仿之中[4]109。由此可见,性别认同是一种模仿和建构的过程,社会、思想、文化环境等各个方面对它有着很大的影响。卡特认为男性和女性性别气质都是社会虚拟的,它背后隐含了一整套文化权力结构,并被当作一个真实的东西强加于人的身上,从而规范人的行为举止。比如传统社会中认为男性就应该具有阳刚气质,身强体健勇猛果断;女性就应该具有阴柔气质,温顺谦卑多愁善感。小说中却对这种传统两性性别的刻板印象的二元划分进行了戏仿,艾弗林由浪荡又暴力的男性变成了忠贞温顺的女性;而另一个主角男性特丽思岱莎,持续扮演着柔弱、忧郁的女人形象,多年来的性别戏仿与操演让他成功欺骗了所有的人,使自己成为全世界众多男性心目中的完美女人。暴虐的“零”当众撕碎了特丽思岱莎的衣服,并逼迫特丽思岱莎与夏娃举行怪异狂欢的婚礼,这让特丽思岱莎首次直视了自己的男性性别身份。
随后,夏娃和特丽思岱莎竭尽全力摆脱了“零”的掌控,在逃亡的路途中,当夏娃与她一直以来的欲望对象特丽思岱莎在沙漠中真正实现了灵与肉的结合时,才正式接受了自己的女性身份。两个人都是新娘也同时是新郎,最后他(她)们都拥抱了各自性别的特质。正如伍尔夫曾经写道:伟大的心灵总是雌雄同体两性因素并存的[9]。艾弗林和特丽思岱莎所代表的两性中心意识即男性中心意识、女性中心意识在经历了“零”的暴虐、彼此相爱并结合后均得到了有效的消解。卡特打破了这两个人物的生物性别,区分了性别的生物性、社会性和心理性因素。因此,性别变成了复数的、流动的、可改变的过程,而非固定的特性[10]。
随着“新夏娃”的女性身体里的肉体与精神的矛盾逐渐消失,怀有身孕的她谢绝了莉莉丝为自己恢复男性身体的提议,并在她的指导下穿过了一个形似子宫的洞穴,随后便“乘船而去”。小说中的船与《圣经》中象征避难所和希望的诺亚方舟形成了一种互文联系。与诺亚一家乘船避难创造幸福新生活一样,“新夏娃”乘船离开暗指其远离两性极端霸权,去建立一个和谐平等的两性空间。
“新夏娃”的诞生意义重大,她解构了传统的关于女性身体的神话,重新建构了一种两性间和谐的新关系,为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和两性之间的和谐模式探求了一条新的出路。虽然以“母亲”为代表的女性开始有了自省意识,但“母亲”依旧按照传统男性的审美观点对艾弗林的身体进行改造,依旧没有逃脱男性话语霸权下对女性刻板的性别印象。由此可见,基于生理性别基础上建构的社会性别维持了男性主导的世界[11]。“母亲”在此也象征着一种极端的女性霸权,她幻想着让时代倒转并逆回到母系氏族社会,但这种明显违背历史进程的女性霸权必然会走向失败。最后她精神崩溃,自动辞去了神位,退居到海边的一处山洞[4]188。从前那个雷厉风行、权力在握的“母亲”消逝了,取而代之的是过着颓丧失意生活的疯癫妇人,这也表示着女性霸权也将和“零”代表的男性霸权一样终被消解。
在卡特看来,要让男女两性关系取得真正意义上的和谐与融洽,则应从根本上解构建立在逻各斯中心主义二元对立上的逻辑思维和思想价值观。不论一个性别对另一个性别采取压制态度,还是顺从态度,都不会使两性关系得到缓和,只有在相互尊重和理解的基础上才能有助于建立平等、自由的两性关系。彼此的心灵回到最原始的纯净状态,从而使两性意识达到一种平衡,得到阴阳合一的认识。在小说中,卡特以男性艾弗林的精神洗礼重生后,摒弃父权观念,与特丽思岱莎产生真挚的爱情,构建平等的两性关系为例,试图以男性的精神洗礼重生和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达到两性意识的完美融合来构建和谐的两性关系,这在当今现实社会中虽然过于理想化,但是也为未来两性关系及女性主义的新发展提供了一种新的视角。
三、 结 语
《新夏娃的激情》既是一部女性自我意识觉醒与个体寻求自我身份认同的小说,也是一部主人公在经历一系列冒险故事中寻找自我、实现自我认同的成长小说。卡特运用了互文这一后现代文本策略,质疑了父系霸权和母系霸权社会中所定义的女人、性别,以及身体的概念,来达到揭示父权制文化对女性的压迫和贬抑,号召女性正确认识自身的处境,独立地去重塑思想意识,冲破不幸命运束缚的目的。每一个作品的诞生都会或多或少地受到以前文本的影响,甚至是对已建构的文本进行的解构。《新夏娃的激情》中对传统文本和叙述手法的互文颠覆,同文中主人公脱离两性霸权的掌控,用自省意识与女性话语权表达男女话语霸权均得到消解之后,两性完美的融合才是获得自由的最佳途径,这也与文本在内容、形式上的互文颠覆相对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