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志波教授运用药对治疗白癜风经验

王 芳，杨志波

(1.湖南中医药大学，湖南 长沙 410208；2.湖南中医药大学第二附属医院，湖南 长沙 410005)

白癜风是临床常见色素脱失性疾病，以皮肤变白，出现大小不同、形状各异的色素脱失型斑片为主要皮损特点[1]。杨志波教授是第五届全国名老中医师承指导老师，中华中医药学会皮肤科分会主任委员，湖南中医药大学第二附属医院皮肤科主任，善长运用中医药治疗银屑病、白癜风、荨麻疹、带状疱疹等皮肤病。在临床用药中，其擅用药对治疗白癜风，使方剂配伍更严谨，为疾病诊治提供清晰思路，还能增效减毒，扩大药物使用范围。现将杨教授治疗白癜风常用药对介绍如下。

1 药对举隅

1.1 疏风和营类

《内经》有言“风为百病之长”“为六淫之首”，风邪夹杂湿、热、毒、痰、瘀等邪气羁留于机体，以致内外不得通泄，营卫郁滞，壅滞于肌肤发病[2]。杨教授认为风邪为皮肤科疾病最常见致病因素，在白癜风的发病中起关键作用，故临床治疗中常使用疏风和营的药物。

1.1.1 荆芥-防风 荆芥味辛、微苦，性温，主祛风解表，透疹，善治血中之风；防风味辛、甘，性微温，偏入气分，主祛风解表、胜湿止痛。二者为治疗瘙痒性皮肤病常用药，性味功效同中有异，皆有祛风止痒之效。现代药理研究表明：荆芥水提物能显著降低肥大细胞介导的速发型超敏反应，抑制全身性过敏反应[3]；防风具有较强的抗过敏作用，水煎剂能明显抑制致敏豚鼠离体肠管回肠平滑肌的过敏性收缩，同时可抑制2，4-二硝基氯苯所致的迟发型过敏反应[4]。杨教授认为此二药相须为用更能加强祛风解表之效，善于祛一切内外风邪，而风邪致病机理贯穿白癜风病程始末，故临床治疗白癜风常用荆芥、防风二药配伍。

1.1.2 浮萍-薄荷 浮萍味辛，性寒，入肺经达肌表，善开毛窍而发汗解表、散风祛邪，因其背部为紫色，故又名紫背浮萍。研究发现浮萍对黑素细胞促生长作用显著，且呈剂量依赖关系[5]。薄荷味辛，性凉，归肝、肺经，功擅祛风清热、清利咽喉、透疹止痒、解郁散气。《本草思辨录》[6]指出：“薄荷于头目肌表之风热郁而不散者，最能效力，若配合得宜，亦可治上中焦之里热。”杨教授认为，白癜风白斑泛发多为营卫郁滞、血气失和所致，浮萍性发散，兼凉血之效，入肺经达皮肤，能增强体表循环，与薄荷合用，更增强其宣畅发散之效，助药力达肌表、散风邪、和气血。同时白癜风影响个人外观形象，易造成患者心理负担，致使肝气郁滞，而薄荷能疏肝解郁，故二者配伍可奏疏风解表、疏肝解郁之效。

1.1.3 柴胡-黄芩 柴胡，味苦辛，性微寒，归肝、胆、肺经，功擅透表泄热，疏肝解郁，为治疗邪入少阳之要药。黄芩味苦，性寒，能清热燥湿、泻火解毒，善清上焦肺火。肺主皮毛，不仅可清热祛湿，治疗湿热病证，亦可作为引经药物，加强药效。现代药理研究表明，柴胡有较好的抗炎、抗抑郁、调节免疫作用[7]；黄芩有抗炎、抗氧化、激活酪氨酸酶活性等多重作用，能调控白癜风发病过程相关基因，可长期用于白癜风治疗[8]。杨教授认为，此药对中，黄芩助柴胡开郁，柴胡助黄芩泻热，此二药合用，通调表里，和解少阳，对于进展期白癜风夹湿夹热者可用之。患者皮损多发于颜面、颈部、胸背部等部位，且性格急躁，喜叹息，用此药对既可疏调肝胆之气机畅达情绪，又能清泄内蕴之湿热缓解病情，临床收效良好。

1.2 行气活血类

清代医家王清任在其著作《医林改错》提出：“白癜风是血瘀入皮里”；《医学入门》谓白癜风：“肝风搏于皮肤，血气不和所生也。”杨志波教授认为，局限型白癜风的发病，常因经络瘀滞，局部气血失和，肌肤失养而致，此类患者可症见思虑过度、精神抑郁或前期跌扑损伤，治疗当行气活血，疏风通络，常用药对如下。

1.2.1 桃仁-红花 桃仁，味苦、甘，性平，入心、肝、大肠经，《施今墨对药》中述：“桃得春气最厚，即得生气最足，能入血份而化瘀生新。”[9]杨教授认为，白癜风病在肌表，初期常由风邪所致，但久病入络，致使局部气滞血瘀，故对于病程较长的白癜风患者，中药汤剂中加用桃仁治疗，取其活血通络入血分之功效，且现代医学研究表明，桃仁使CD4+与CD8+失衡状态得到恢复，能够使酪氨酸酶某种蛋白物质更加稳定、成熟和加快转运[10]。红花，味辛、温，入心、肝经，能活血通络、祛瘀止痛，杨教授治疗白癜风常加红花，不仅发挥活血之功，亦能以色治色，针对白癜风的白斑发挥治“白”效果。对于气滞血瘀证型白癜风，杨教授常使用此药对，二者伍用，活血通络，祛瘀生新。对于稳定期白癜风，以小剂量3～6 g入药，常获良效。

1.2.2 川芎-秦艽 川芎，性辛，味温，入肝、胆、心包经，气雄味薄，走而不守，为血中之气药。现代药理学研究表明，川芎中活性成分可以有效抑制血小板聚集，并增加血流量，防止静脉旁路血栓形成、增强免疫功能[11]。秦艽，味苦，性辛、微寒，功效祛风湿、舒筋络、清虚热，《本草分经》谓其“燥湿散风，活血”，历代医家多用之来治疗中风、关节痹痛等病证，现代研究表明，秦艽具有抑制体液免疫介导作用[12]，而自身特异性抗体增多、免疫功能失调是白癜风重要的发病机制。杨教授认为，此二药合用，适用于白癜风气滞血瘀证型，可寒热平调，辛散走窜，既可活血通络顺气，改善局部病灶处血液循环，又可调节机体免疫反应，缓解白癜风发病诱因，用之效果显著。

1.2.3 丹参-赤芍 丹参，味苦，性微寒，既能活血化瘀、行气止痛，又能凉血清心、除烦安神。赤芍，味苦，性微寒，能凉血散瘀，清热退热，常用于温热病热入营分，症见发热、身发斑疹、目赤肿痛等症。现代研究表明，赤芍可抑制血小板聚集、抗凝和抗血栓、改善微循环、抗肿瘤、增加黑色素含量[13]。杨教授在治疗气滞血瘀型白癜风时常将丹参、赤芍配伍使用，二者相须使用，同入肝经，更增强了凉血活血、祛瘀生新之效。

1.3 健脾补肾类

脾主统血，脾胃为气血生化之源，气血运行升降之枢纽。若脾胃受损，气血生化乏源，致水谷精微不得充盈至周身组织器官，肌肤失于濡养，则易发为白斑。肾为先天之本，肺脾之气也需肾阳温煦，才能正常运化。故而杨教授在治疗白癜风的过程中，常加用健脾补肾药对以固先后天之本。

1.3.1 山药-薏苡仁 山药，味甘，性平，归脾、胃、肺、肾经，能补脾胃、助消化、长肌肉，润泽皮肤。目前研究也证实，山药具有补充铜离子、改善结缔组织、增强免疫功能、抗过氧化、抗肿瘤、刺激胃肠运动、抗刺激物、促进上皮生长等一系列药理作用[14]。薏苡仁，性微寒，味甘淡，入脾、肺、胃、大肠经，本品能渗利肠胃之湿，为健脾补肺之要药。杨教授在白癜风治疗中常使用山药、薏苡仁二药，特别是针对发病年龄较小的儿童或病程较长、素体虚弱的患者，山药补脾益气，薏苡仁化湿和中，二药伍用，益脾胃，促健运，补而不腻，药性平和，可常服，用之效佳。

1.3.2 紫河车-补骨脂 紫河车是健康产妇娩出之胎盘，性味甘咸，为平补气血精阳之品。补骨脂性大温，味辛、苦，入肾、脾经，能暖脾止泻、纳气平喘、补肾助阳，故常用来治疗脾肾亏虚诸证。现代药理学研究证实，补骨脂中含有多种活性成分，而在皮肤科运用最多、疗效最确切的是其光敏作用，补骨脂素通过光敏反应可提高酪氨酸酶活性，使黑色素生成速度和数量增加，从而使局部皮肤产生色素沉着[15]。杨教授认为，紫河车及补骨脂此二者相合，既能培本固元，使“正气内存，邪不可干”，又可益气养血，以血养肤，能较好地控制及改善白斑情况。

1.3.3 女贞子-墨旱莲 女贞子，味甘、苦，性平，入肝、肾经，《本草纲目》记载其能补中、安五脏、养精神、除百病。墨旱莲，性寒，味甘、酸，入肝、肾经，能滋补肝肾、凉血止血。此二药伍用取意于二至丸，二药均入肝、肾经，相须为用，互相促进，使补肝肾、清虚热、凉血止血、乌须黑发之力增强，为治疗肝肾亏虚诸证的常用方。杨教授认为，此二药配伍运用，可增强益肾填精之效，以达到乙癸同源、肝肾同治之效。另外根据取象比类的思维，此二药均为黑色，以“黑”反治皮损之“白”，达到以“黑”消“白”的目的，临床收效颇佳。

2 病案举隅

患者，何某，女，58岁，2019年9月10日初诊，因“颈后、四肢起白斑3月余”就诊，查体：颈后发际线、双上肢及大腿处可见几片散在色素减退斑，边界不清，白斑基础上毛发皆变白，诊断为“白癜风”。询问患者，得知平素精神较差，失眠多梦，偶有腰膝酸软，食纳尚可，二便正常，舌红，苔薄，脉弦细。辨证为肝肾阴虚证，治疗以补肾养肝，祛风和络，予二至丸合消风散加减，具体方药如下：荆芥10 g、防风10 g、黄芩10 g、柴胡12 g、赤芍10 g、丹参10 g、茯苓皮15 g、薄荷6 g、浮萍15 g、女贞子10 g、墨旱莲10 g、当归10 g、熟地黄10 g、甘草10 g，共15剂，日1剂，水煎服，早晚饭后温服。同时配合本院制剂紫铜消白片口服、消白酊外用。二诊：2019年9月25日，用药后可见白斑面积较前明显缩小，皮损中间有色素岛出现，精神状态较前好转。处方：原方加川芎6 g、山药15 g，15剂，水煎服，其余治疗同前。15天后复诊，原发白斑处出现密集色素斑点，白斑基础上毛发均变黑，守方继进。1个月后复诊，已恢复正常肤色，余症皆除，嘱患者适当室外运动，接受日光浴，保持心情舒畅，劳逸结合。半年后随诊无复发。

按：患者因肝肾阴虚，气血失调，复感风邪搏于腠理，使局部气滞血瘀，络脉受阻，血不养肤，故发为白斑。阴精亏损，致虚火内扰，心神不安，故失眠多梦；肾阴不足，腰膝失养，故见腰膝酸软；舌红，苔薄，脉弦细。治疗以补肾养肝、祛风和络为原则，方选二至丸合消风散加减，方中女贞子、墨旱莲，二者均入肝、肾经，滋补肝肾，填精益髓，再配合当归、熟地黄行气活血、滋阴补血，补中有行，行中有补，使精血得充，肌肤腠理得荣。因外感风邪发病，故方中加入荆芥、防风二味，以疏风和络，配合柴胡、黄芩二味，和解表里，疏调气机；加入丹参、赤芍药对，则能活血化瘀、凉血清心，使局部气血调畅，同时达到调节脏腑功能的作用；加入薄荷、浮萍二味，能解表祛风、宣通发散，助药力达肌表；茯苓皮健脾安神，兼寓“以皮治皮”之意，甘草调和诸药，全方共奏滋补肝肾、祛风和络之功。

3 结语

《神农本草经》载：“药有相须者，有相使者，有相畏者，有相恶者，有相反者，有相杀者，当用相须、相使者良，勿用相恶、相反者。”药对的应用能增强药物临床疗效、扩大药用范围。杨志波教授结合文献和临床实践，将相关药物进行有机组合，形成了治疗白癜风独特的药物配伍风格和经验，治疗不同证型白癜风疗效甚佳，值得临床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