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求索的中国法医昆虫学

王江峰

苏州大学法医系，江苏 苏州215000

死亡时间推断的研究在我国呈现出百花齐放的态势，而在利用昆虫推断死亡时间的研究方面更是如此。国际公认的关于法医昆虫学的最早记载来自我国法医鼻祖宋慈的《洗冤集录》，现代法医昆虫学在我国始于20 世纪90 年代，浙江大学的胡萃和中科院的周红章分别在中国南方和北方开始了法医昆虫学研究。近30 年以来，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持续对法医昆虫学研究进行了资助，共资助各类项目21 项。据不完全统计，公安部及各省也资助了30 多个法医昆虫学研究项目，我国研究人员在嗜尸性昆虫的种类调查、形态鉴定、分子鉴定、生长发育规律、演替规律和法医昆虫毒物学方面做了较多研究，在国内外期刊发表了大量论文，截至2021 年6 月20 日，在SCI 收录期刊发表论文107 篇（Web of Science），在国内期刊发表论文约260 篇（知网），分别出版了《法医昆虫学》（胡萃主编，2000 年）、《现代法医昆虫学》（蔡继峰主编，2011 年）、《法医昆虫学》（蔡继峰主编，2015 年）、《中国尸食性蝇类》（陈禄仕主编，2013 年）、《中国尸食性蝇类图鉴》（陈禄仕主编，2019 年）、《实用法医昆虫学》（王江峰主编，2019 年）等教材或专著。这些研究已经能够基本满足我国大部分地区法医昆虫学死亡时间推断的需要。我国学者还在嗜尸性蝇类的分子年龄推断、蛹壳碳氢化合物的风化规律及种属计算机识别方面进行了一些基础研究。近年来，视频侦查、电子侦查、DNA 技术及大数据技术的广泛应用大大提高了破案率，也对我国死亡时间推断研究及法医昆虫学研究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加强研究得到更为准确的昆虫数据以夯实法医昆虫学的基础，开展昆虫入侵及发育机制、演替机制的深层次研究，开展嗜尸性昆虫组学研究，简化和优化法医昆虫学的应用及实现法医昆虫学的信息化。这些都是未来发展的趋势。

法医学是应用型学科，作为其分支学科法医昆虫学也是如此，实践应用是我国法医昆虫学目前面临的最大问题。目前对法医昆虫学的认识存在以下误区或需要强调的问题：

（1）认为嗜尸性昆虫种类繁多，鉴别特别困难。而实际上在1 个地区高频出现的嗜尸性昆虫只有十多种，常用于推断死亡时间的昆虫只有4～5 种，只要重点掌握这些昆虫的生长发育规律和演替规律即能满足基本应用。

（2）把重点放在了带翅膀的成虫上。实际上有价值的主要是幼虫和蛹，重点是认识这些幼虫和蛹。

（3）认为影响因素太多。实际上在昆虫入侵后的主要影响因素是温度，现场的平均温度特别重要，没有准确的平均温度便无法准确推断死亡时间。当然，昆虫入侵前期影响因素确实很多。

（4）对法医昆虫学的适用范围及精确度认识不足。有人认为法医昆虫学一无是处，也有人认为法医昆虫学“包治百病”。实际上法医昆虫学能够在蝇类或甲虫一代以内的案件中准确推断时间，在一些情况下可以精确到天甚至小时，超出此时间段只能大致划分范围或确定案发季节。

（5）特别需要注意的是，根据昆虫推断出的不是死亡时间，而是昆虫最早在尸体上产卵（产幼）的时间。有时二者是一样的，有时存在差异。例如：有些案件，凶手在室内杀人、碎尸，用交通工具运输尸体然后抛尸。大多数情况下，在抛尸后昆虫才能进入尸体；水中的尸体，大多情况下只有在尸体浮出水面蝇类才能入侵；密闭室内的尸体，昆虫在收到尸体挥发的信息素并在多次尝试找到缝隙成功入侵房屋后，才能入侵尸体；置于汽车后备箱及被包裹的尸体，昆虫的入侵均可能延迟。以上情况的死亡时间可能与昆虫入侵产卵时间存在较大的差异，法医学鉴定时一定要注意说明这一点。

（6）由于法医昆虫学是根据昆虫尸体上最老的幼期昆虫（卵、幼虫、蛹和蛹壳）及尸体上昆虫的整体状况推断死亡时间，因此根据昆虫只能推断出尸体存在的最短时间，即死亡时间不短于某个时间，一般情况下不能推断出尸体存在的最长时间，只有在少数特殊情况下能判断出死亡时间不长于某个时间。

（7）夜晚蝇类不入侵尸体。因此，如果死亡发生在夜晚，即使最准确的死亡时间也可能有半天的差异。

（8）如果侦查人员没有找到最老的幼期昆虫（蝇蛆有爬离尸体钻地化蛹的习性），则推断出的死亡时间可能有较大的偏差。在这种情况下，不是法医昆虫学不准确，而是昆虫证据不完整。

为了促进法医昆虫学的应用，加强培训及教育很有必要：（1）针对现场调查人员的培训，要使其掌握法医昆虫学的原理、把握其精确程度范围以及温度因素的影响，可以应用法医昆虫学的情况以及如何正确采集昆虫学证据。苏州大学、贵阳医科大学及昆明医科大学已经针对本科生开设了20～36 学时的法医昆虫学选修课，同时在中国大部分的法医学专业及公安院校的刑事科学技术专业也会面向本专业开设法医昆虫学的讲座，这样有助于学生在未来的工作中正确采集昆虫学标本并准确解读昆虫学结果。（2）对于法医昆虫学从业者本身也需要加强教育与培训，尽快加强法医昆虫学专业的队伍建设，从事过法医昆虫学研究并不意味着会应用法医昆虫学，法医昆虫学需要理论知识和长期办案经验的累积。建立我国法医昆虫学的技术标准并实现实验室标准化管理，国家级实验室认证认可也势在必行。

2020 年，在司法部《法医类司法鉴定执业分类规定》（司规〔2020〕3 号）中，已经明确将法医昆虫学列为执业类别之一。为了反映我国法医昆虫学取得的成就并促进应用，《法医学杂志》组织了本专题。专题主要包含了我国在法医昆虫学领域研究成果、综述、典型应用案例及心得体会，希望通过本专题的出版和推广促进我国法医学领域学者对法医昆虫学的重视，使之成为法医工作者及刑侦人员破案的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