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黄异体”绘画风格研究
2021-12-02封永佳
封永佳
一、徐熙和黄筌所处的时代背景及生平概况
五代十国时期,战乱频仍、政权更迭频繁,社会长期处于动荡之中。地处江南的南唐和四川一带的西蜀较少受到侵扰,社会环境相对稳定、经济富足,这极大促进了文艺的繁荣发展。南唐和西蜀两地的统治者对书画较为重视,建立了画院,网罗天下名手和画家。这为艺术家的创作提供了相对宽松的环境,画家在这种环境下可以自由创作。因此,画坛异常活跃,绘画风格多样,书画创作繁荣一时,出现了许多名家。
徐熙,金陵(今江苏南京)人,另一种说法为钟陵(今江西南昌)人,江南处士,世代都是江南的显族。他自命高雅、寓兴闲放,善画草木虫鱼。他经常徜徉游于田园花圃间,每遇佳景辄停留观察,因而他笔下的花竹虫鸟颇具生意。[1]因此,他的艺术风格被后人称为“徐熙野逸”。徐熙的绘画作品据《宣和画谱》记载有二百四十九幅,但流传至今的真迹已不多见。
黄筌,字要叔,成都人。善画工笔花鸟画,多以宫廷中的珍禽瑞鸟、奇花怪石为题材。黄筌少年时即有名,17 岁时为前蜀后主王衍宫中画院的待诏。“至孟昶加检校少府监,累迁如京副使”[2]。黄筌山水、鸟雀、鹤和花竹分别师法于李昇、刁光胤、薛稷、滕昌祐等大家,但是,他能够集众家之所长,师古不泥,有众体之妙,脱去格律,最后成一家之体。
二、徐熙、黄筌的绘画风格
在五代时期,由于“黄家体制”得到了皇室的欣赏和认可,“黄家富贵”的画风一直主导宫廷百年之久,以至于徐熙的绘画风格在五代和北宋前期一直没有得到重视。直到北宋中后期,尤其是徽宗在位时期,这种情况逐渐有所扭转。宋代《宣和画谱》中有云:“盖(黄)筌之画则神而不妙,(赵)昌之画则妙而不神,兼二者一洗而空之,其为(徐)熙欤”。[3]从中不难看出,在北宋后期皇室赏画的品位已经有所改变,徐熙的绘画风格逐渐受到了重视而得到了认可,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超过了黄筌。
徐熙作画注重用墨,在表现物象时以水墨为主,略施薄彩,浑然天成。正如徐铉所云:“落墨为格,杂彩副之,迹与色不相隐映”(图画见闻志),他摒弃了当时所流行的以“晕淡赋色”而成的创作方法,能够独辟蹊径、戛戛独造,采用“落墨”的表现方法,描绘枝、叶、蕊、萼,最后傅其色彩。因此,其作品“骨气风神”,被称为“古今之绝笔”。另外,据文献记载,徐熙在李主宫中还绘制用于装饰宫廷的“铺殿花”和“装堂花”。其画特点是“位置端庄,骈罗整肃,多不取生意自然之态”,从中可以看出徐熙的另外一种绘画风格,他也能作工细严谨一派的花鸟画。
传为徐熙所做的《雪竹图》是“落墨”法最好的诠释(如图1)。《雪竹图》表现的是风雪过后遍地银霜,几根竹子在雪中傲然卓立的场景。背景用浓淡相间的墨色渲染出层次,使画面具有了很强烈的纵深空间感。图中景物多以留白来表现,只是暗部略用淡墨晕染出结构和体积感,巧妙地表现出了积雪的效果。图中的竹子,或高或矮,或粗或细,相映成趣,又配以枯木和秀石组合在一起,生动地表现出了大自然中的野情野趣。这种严谨写实的画风与他注重观察和体验自然是分不开的。徐熙的绘画艺术追求“气格、笔墨,最后达到风神、韵致的艺术情味,使作品更为造妙自然,高于生活”。[4]另一幅《玉堂富贵图》传是徐熙的作品,但是,表现的却是另外一种风格,似于他所创作的“铺殿花”和“装堂花”,具有很浓厚的装饰趣味。画中牡丹、玉兰和海棠花相间分布,花团锦簇,百花争妍,几乎占满了整张画面。构图虽然十分紧凑却无迫塞之感。下方又画一只野禽,野禽身上艳丽的羽毛与上方鲜艳的花朵相互呼应,相得益彰。虽然徐熙的“铺殿花”和“装堂花”,现无作品进行考证,但是,从他的《玉堂富贵图》中我们可以大致了解徐熙这种工致的画风。
图1 徐熙(传)《雪竹图》,纵151.1cm,横99.2cm,现藏于上海博物馆
黄筌所创“黄家富贵”的画风,在五代西蜀时期颇具影响力。在五代灭亡后,黄筌之子黄居寀继承家学,并在画院中供职。这种富丽细腻的画风迎合了统治者的审美趣味和需要,又有着适合装饰宫廷的特点,主导了北宋早期宫廷花鸟画将近一个世纪之久。黄筌长期在皇家画院中任职,所见多为珍禽瑞鸟、奇花怪石,黄筌笔下的花鸟形象精勾细描,即写实又逼真,可见他在写生时十分注重观察。其画法是“双钩填彩”,先用极为均细的线条勾勒出边缘轮廓,后傅以浓丽的色彩。
据《宣和画谱》记载黄筌有三百四十九幅作品被收藏在宋御府内。由于年代久远黄筌的大部分作品现今已不可见,现存的《写生珍禽图》(如图2)被认为是他的传世真迹。《写生珍禽图》以工笔写出鸟雀、昆虫、乌龟共计24 只,种类有麻雀、鸠、鹡鸰、龟、蚂蚱、蟋蟀、天牛、金龟子等十余种。此图没有刻意经营位置,只是把大小不同的鸟虫随机穿插组合在一起构成画面。画幅左下方有一竖排文字“付子居宝习”,说明此图是供黄筌的次子黄居宝学习和临摹使用的素材稿。因此,画面的构图才会不拘一格,打破了传统构图的限制,把不同种类和习性的鸟虫同时聚集在一幅画面之中。画中展翅欲飞的麻雀、空中滑翔的小鸟、爬行的乌龟,都被描绘的栩栩如生、惟妙惟肖,足以窥见黄筌深厚的写实能力。在造型上,画家更重视真实再现,他对不同种类生禽的特征捕捉的十分准确,这一定是他平时注意仔细区分辨别而又深入观察的结果。在表现不同品类的生禽时,作者运用不同的表现手法。例如,在表现鸟雀羽毛的质感时,画家用十分纤细的线条勾勒轮廓,然后傅色,层层渲染,边缘的轮廓线几乎隐匿于色彩中看不见墨迹,情态十分逼真而又写实。在表现蝉的膜翅时,为了真实表现出透明的质感,画家用细笔勾勒出翅脉,在膜翅与虫身重合处用淡墨染出身体轮廓,生动地表现出蝉的膜翅又薄又透的质感。
图2 黄筌《写生珍禽图》,纵41.5cm,横70.8cm,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
三、结语
徐熙和黄筌对花鸟画各有独特的见解和创造。“徐黄异体”除了画家在选择题材的不同外,主要还在于用墨与设色。[5]宋人郭若虚用“黄家富贵,徐熙野逸”,来形容二人的绘画风格,正说明了这一点。徐熙和黄筌两大流派的出现,对花鸟画的发展都起到了功不可没的作用。尤其是北宋中后期的崔白受到徐熙写实精神的影响,扭转了当时画坛的局面,打破了统治画坛百年之久的黄家体制,对画坛的革新起到了振聋发聩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