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瓷之茗
2021-12-02山东吴建英
◎文/山东·吴建英
茶与我不是知己,我与茶也算不得知交。因了父亲爱茶,我每次回家时也就就着父亲的茶壶略吃几盏。其实父亲吃茶也不甚讲究,茶壶是农家街市中惯常多见的白瓷壶,素洁的白瓷虽不是名窑所出,却也釉色匀腻,拙扑可爱,凸起的壶身如弥勒佛的大肚,弧度圆润,似有兼纳春秋五湖之意;壶柄纤细柔美,泛动着玉一般的光泽,如同娇弱的美人臂般由壶肩挎向茶壶的腹底,与壶身相契合一;壶嘴更是玲珑,像白天鹅线条柔和的颈,略一抬柄,一股香茶便吟唱着流淌入注杯中,茶香四溢。
家中还有一把紫砂壶,是父亲相交多年的一位至交好友所赠。父亲对其宝贝异常,只在逢年过节或有贵客临门时才珍重取用,平常日子里从不舍得轻易示人。此时,泡入紫砂壶中的茶叶必得是家中储存在大盒小罐茶叶里的翘楚,以示此壶与客人的尊贵。我常常笑他不止生养孩子“重男轻女”,对茶壶原来也是礼遇不同,分了三六九等。每每这时,他只是笑笑,并不对我这个总觉得被薄待了的女儿多言语。其实,孩子对于父亲来说在心里总是给予了同等的爱,无论有几个儿女,对每一个孩子,他的爱都是百分之百的付出,不遗余力。
闲处光阴少,茶中日月长。不知是受了父亲的熏陶,还是因年岁见长,自前几年开始,每于闲暇处我也爱在杯中泡几枚茶片。茉莉花茶是我最初的至爱,那入骨入心的香气,仿佛是一双轻盈的翅,似欲带人飞向开遍春光的山野。父亲不喜此茶,总嫌花香太重,失了茶叶本身的味道。而我却独悦它氤氲在茶水中的馥郁芬芳。我喝茶,不讲究器具,只捡着好看的透明玻璃杯使用。开过封的茶叶不必另寻储具,袋装的便让它在袋中从一而终,储在罐中的也不另存他处,并不像父亲般好茶好茶罐的分而相待。
在我居住的小城西南方向不远处有一泉,或许是因为在城南的缘故,泉的名字早年间便依地势而定名为“南泉”。南泉所在小巷自然而然也就被唤做了“南泉巷”。南泉水清洌甘甜,四季长盛不衰。每日黎明,趁夜色初倦晨露未晞,我便踏着一地将落未落的月光,拎一只旧色的陶罐去往泉边。南泉水甘名动四乡,汲水煎茶的人络绎不绝。南泉虽老,却也并不寂寞。南泉一侧,傍泉生长着一株老桂。岁月悠悠,桂树已在此生长了百载。秋末露冷,随风簌簌,满地落,染香了墙角暗自幽绿的苍苔。更多的却是落进泉中,被清澈的泉水送往不知名的远方。南泉涓涓,远离了喧嚣。我从南泉巷的四季走过,街头至巷尾。
冲一壶茶,春茶也好,秋茶也罢,抑或只是农家最寻常多见的大叶老茶,只安静地守着一桌一盏将茶水过尽颜色,一个下午,也就在壶盏交错的间隙里,与夕阳一起滑向夜色。琴棋书画诗酒花,是理想中的生活。我们为了“柴米油盐酱醋茶”每日奔波,清汤寡水的日子,因了各式香茶的参与,成了一种慰藉,濯净风尘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