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诗经》学说话
2021-12-02北京潇湘夜雨
◎文/北京·潇湘夜雨
孔子的儿子孔鲤趋而过庭,孔子看见了,问:“学诗乎?”孔鲤对曰:“未也。”孔子说:“不学《诗》,无以言。”孔鲤于是赶紧跑去学《诗经》。
这是《论语》里的一段故事。《诗经》为“五经”之首,除了作为儒家经典的价值,依我看,在语言文学上的意义更为重要。《诗经》中的“比”与“兴”,历经千年,仍是中国文学的圭臬。三千年前的情感,透过简单的文字让后世感受,这是件不简单的事。《诗经》渗透入一代又一代中国人的语言和情感之中。孔夫子让儿子学《诗》,是为了“言”,不妨理解为更好地了解语言,学会清新的文字、自然的比喻,借以传达思想。
《世说新语》里记过郑玄家一件事。在儒家文化传承上,郑玄是一位重要人物,他注释过《周易》《孝经》《论语》等书,据说也注过《诗经》,可惜所注《诗经》已失传。《世说新语》里的故事是这样的:郑家有一个婢女,犯了错,惹怒了郑玄,婢女还待争辩,郑老先生脾气不好,让人把婢女拖到泥地里受罚。另一个婢女走过,见此情景,问道:“胡为乎泥中?”此语源自《诗经》中的《式微》,原句是:“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大意是说天将黑,怎么还不回去,如果不是为了君王,为何还在泥中?婢女用这首诗来发问,恰应其景。遭到责罚的婢女作答道:“薄言往愬,逢彼之怒。”同样是《诗经》里的句子,出自《柏舟》:“我心匪鉴,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往愬,逢彼之怒。”《柏舟》抒发的是一个人遭遇小人嫉恨,心忧难诉,婢女引的这句是说向人倾诉,却惹得人家发怒。两位婢女,一个问得有灵机,一个答得有深意,曲尽其妙。
郑家的两个婢女是以《诗经》代自己讲话,风雅的可以,由此亦可见汉末三国时,《诗经》在士大夫中的影响力。中国诗歌自《诗经》和《楚辞》发轫,绵亘至今,不绝如缕,虽不断推陈出新,但两者的影响宛然。且不论《诗经》的语言、风格、技巧对后世影响,即便中间潜滋暗长的文化涵义,对于中国人也影响极深。若不学点《诗经》,对中国人语言中很多的比兴与借指,背后优雅深邃的涵义,恐怕会缺乏深入细致的感受。
《诗经》里,人与天地万物冥化无间,无论林木葱茏,或草虫喧嚷,都能顺手拈来,与人的生活映照烘托:“螽斯羽,揖揖兮。宜尔子孙,蛰蛰兮。”中国水墨里,蝈蝈可以入画,虽是不起眼的小虫,《诗经》却能赋以多子多孙的寓意。“绵绵瓜瓞,民之初生,自土沮漆”,大瓜小瓜,绵绵相因,也可以映射一代代人事的赓续,种族的迁延。
伐木是一件体力工作,《诗经》里能和说媒拉纤整出关系:“伐柯如何?匪斧不克。取妻如何?匪媒不得。”中间的转化既突兀,又浑然。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灼灼桃花,灿若云霞,可以和美好的女子比兴。
“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劳”,和风中酸枣的嫩芽,含蕴母亲的辛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