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墨当随时代——当代戏曲人物工笔画的承传与创变

田文溥

戏曲人物工笔画的背后蕴含着深厚的文化底蕴和人文精神，即意境、神韵和追求艺术美。作为一门综合艺术，戏曲集民族舞蹈、美术、音乐等于一体，塑造戏曲中人物形象的前提是“形”，以形为基础，神为目标，以形传神，以神制形，达到形神兼备的艺术效果。在戏曲表演中，其内蕴、程式、塑造人物的某些方法，使人物形象更有韵味，越加饱满、充盈，愈发真切，这样也使得作品的美感与观赏性得到加强。

一、戏曲人物工笔绘画的古与今

早在宋元以前，就已经出现了最早的戏曲题材绘画。这个时代的画像砖、壁画等形式塑造了此类艺术作品的审美基调，奠定了历史韵味。宋元时期，开始出现戏曲人物工笔画，主要是以戏曲表演为画面内容的作品，比如，宋代的《眼药酸》等杂剧人物绢本工笔画、元代壁画《太行散乐忠都秀在此作场》，这些作品让人们对那个时代的戏曲源流发展、社会生活有了一定的了解。明清至20 世纪10 年代时期工笔重彩技法已发展成熟，出现寺庙壁画、宫廷戏画、戏曲版画、民间戏画、灯戏画等蕴含鲜明艳丽的民间特色的作品。其中，代表作品有晚清画师沈容圃的《同光十三绝》、天津杨柳青戏出年画、清代宫廷戏画如《昇平署戏曲人物扮相谱》 《戏出画册》 《性理精义》等系列作品。20 世纪五六十年代，连环画、年画等形式成为戏曲工笔人物画的主要表现形式。80 年代后，工笔画开始复兴，林宜耕、王仁华等画家开始尝试表现戏曲题材。戏曲人物工笔画也呈现出多样面貌，特别是进入21 世纪以来，戏曲人物工笔画有更好的发展。1当今社会生活已经越来越多样化、现代化，一部分青年艺术家着手于使用工笔这种绘画语言，进入戏曲绘画领域，这样的创作方式，也是这些青年艺术家内心对民族传统文化坚守的映射。

二、当代戏曲人物工笔画在绘画语言上的拓展

当今戏曲人物工笔画创作的表现主题、技法、展现形式及其韵味而言，均有很大的突破，伴随创作观念潜移默化的改变，这也使得创作方式有了崭新的面貌。

构图方式上来看，传统中国画讲究计白当黑，通过散点透视，将客观物象在平面上表达出来。当代工笔人物画家通过学习西方绘画的焦点透视，增强了作品的立体感，刻画的环境情节更加真实，使作品有了更多的可读性。这更体现了其内在的、差别于传统工笔画的性质。如在任艺的《梨园梦》里，天真无邪的孩童置身于戏曲后台，手里摆弄着戏曲演出的马鞭等道具，有的将身体置于鼓上，有的孩子穿上了演出的靴子，或将髯口挂于耳后，画面场景再现真实生活。从线条造型来看，传统的工笔人物画，更强调画面的写意性。当代工笔人物通过西画的立体写实性，画面中线条造型的重要性有所减弱，它不再是首要的表现手段，在色彩晕染方面，当代工笔人物画相较于传统工笔人物画，真实性更强，通过更加多样的色彩变化，结合西画的构图方法，丰富了画面的层次，其色彩呈现出清淡雅致的感觉。如画家高凯的作品《青衣》，人物形象蕴含中国古典的传统韵味，传统绘画技法搭配着略有夸张的造型手段，使得画面中的人物妩媚又不失唯美，给人以无尽的遐想。在运用肌理丰富画面效果上，传统工笔人物画使用较少，而当代工笔人物画在肌理运用较多，各种不同的绘画肌理，形成了丰富多样的画面效果，通过绘者的探索创新，给观者以视觉上全新的观感。肖进的《南国的红豆》中，不仅有中国古代工笔画的精髓，还融入了现代的创作技法，为了使其表现形式更加丰富，画家在传统绘画的基础上，运用了新的媒介来进行艺术创作，比如，在画面边缘运用了金箔等来制造肌理效果。在题材选择上，由于工笔画于精微处见韵味的塑造手法，女性角色成为工笔人物画最常见的描绘对象，如周雪的“美人图系列”描绘了一系列戏曲中的女性角色，她们温文尔雅，给人以美的感受，她运用不同的绘画技巧、表现手法、色彩搭配原则，使得画面韵味无穷，给予观者以新的视觉感受。

三、当代戏曲人物工笔画创作再思考

全球化新浪潮造就了全新的时代背景，当代戏曲人物工笔画在此之下，形成了多元的新局面，逐渐形成了“百花齐放春满园”的新格局。当代戏曲工笔人物画家身后是传统文化的宝藏，传承艺术更应先了解它，这样才能在创作出优秀戏曲工笔人物作品的同时，又不失其内蕴与美感。

（一）继承传统中国画的审美特征

西方传统绘画注重对象的形象刻画，而中国传统绘画更注重对象的精神的描绘。中国画既超脱了刻板的立体空间、凹凸实体及光线阴影，于是，它的画法乃能笔笔灵虚，不滞于物，而又笔笔写实，为物传神。2形式与神的关系是辩证的，工笔人物画追求描绘不拘泥于对象的精神，不像西方绘画那般强调精致形象刻画，其最终目的是描绘对象的丰富的精神世界。

以线为主素来是工笔画的笔墨观。中国画家运用灵活而富有变化的线条，自然地抒发出了画家的情感。线条的作用已经超出了表现塑造物体的形象，成为表现作者的情感，表现人的品格的手段，具有写形、写心、写意、写神的功能。3工笔画发展至今，也涌现了一些艺术家，他们的创作寻求突破传统技法的限制，他们的创作手法不仅仅是刻画线条本身，而是线面结合，这种创作手法包含着当今艺术家的思考，也很大程度上扩展了戏曲工笔人物画的创作空间。

（二）辩证看待“西化”色彩

当代工笔人物画在全球化的影响下，已经注入了西方写实主义的血液。在西方审美观念和绘画技巧的影响下，如何在百尺竿头上更进一步，这需要画家在中西方绘画的特点上辩证的取舍，不能在繁杂的造型体系中失去自己的创作方向，在扎根传统中国画的精神内蕴中，可以适当吸收西方绘画中的立体造型手段，取西方绘画理论之精华，学习色彩与表现形式的多样性。

（三）发掘更多的戏曲题材

当代工笔人物画可以比较好的表现女性角色的气质，而在戏曲人物工笔画中，旦角形象最能体现中国特色的典雅之美，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人们的审美趣味。但是戏曲并不仅仅只有旦角一种行当，生、净、丑也各具自己鲜明的特征，描绘起来也会有别样的味道。目前来说，这三种行当的戏曲工笔人物较少。从描绘主题上来说，现今戏曲人物工笔画中表现京剧的主题较多，表现地方戏、傩戏、皮影戏、木偶戏等方面的作品还不多。4所以，可以更多地关注一些非遗视角的老剧种。在任艺创作的《绛纱影中摇童年》中，小孩在手中舞弄着皮影戏的道具，身后的舞台正在进行着皮影戏的演出，体现着一种老与新的对话；在尹莉莉的作品《身边的非遗》中，体现了当下的艺术家对一些处于边缘化的剧种加以关切，这也体现了戏曲人物工笔画的一种当代性。从描绘场景上来看，描绘戏曲舞台演出场景较多，反观戏曲教学或者单独表现戏曲后台场景较少。如若可以对这些加以观察深化，也可以创作出很多光彩夺目的作品。

（四）展陈方式上寻找更多可能

当今的戏曲人物工笔画已经不再拘泥于传统的材料和表现方式，但是，在作品的展示方式上，仍有许多可待思考的空间，这点在一些非戏曲题材工笔画中，可以得到一些启示，如在高茜的《庄周梦》中，她将用工笔技法画好的蝴蝶通过剪切拼贴的方式，固定在画框中，使得作品更像标本，这一展陈方式使得人们印象中平面的视觉图像变成了三维立体的存在，增强了人们的视觉感受。不仅如此，她还善于通过气味增强观者的心理波动，在她画的一系列香水瓶中，她将香水的气味带进了画面，使得作品更加耐人寻味，达到创作者与观者的一种共鸣。

在徐华翎的作品《依然美丽》中，我们更能看到一种叠加的美，这是因为她将两层绢装裱到一起，再通过灯管等新媒介，使画面展示出新的样貌。可以说，展览不仅是展示作品，作品的装裱以及展示环境，也是展式的一部分。可以说，其中的有些水墨作品，已经触及到了当代艺术的领域，对于当代戏曲人物工笔绘画来说，如何徜徉于戏曲之传统与当代艺术浪潮而不迷失，需要创作者好好把控。

四、结语

“笔墨当随时代”映射着一个个历史阶段的时代特色和人文思想。随着社会的进步，新的技术、思想理念，当代戏曲工笔人物画必将掀起新的艺术浪潮。艺术家要善于从文化遗产中汲取精华。一方面，艺术家要善于借鉴经典诗词文赋、舞蹈音乐等姊妹艺术；另一方面，在西方审美观念的影响下，艺术家也要有全球化的眼光。艺术作品要映射着时代价值、人性情感的光辉，用好的艺术作品，积极介入社会语境。

注释

1 王云亮.当代戏曲人物工笔画的题材路径研究[J].艺术教育,2017 (21):136-137。

2 张一兵,周宪.宗白华.中西美学论集[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9。

3 唐建.中国画的精神家园[M].北京: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8(9):219-220。

4 王云亮.当代戏曲人物工笔画的题材路径研究[J].艺术教育,2017(21):136-1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