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溪学派与雷氏医学的交汇融通
2021-11-30许宝才陈伟邱根祥
许宝才 陈伟 邱根祥
衢州市中医医院 浙江,衢州 324002
在中医学数千年的发展过程中,涌现出了许多学术流派。各个学术流派在传承发展的过程中,不断交汇融通,既吸收了先贤的学术精华,也加速了学术流派发展,从而促进了中医学术的发展创新[1]。位于金华义乌的丹溪学派和邻近的衢州雷氏医学多有交融互鉴,以致难分难解,相辅相成,渐次提升。雷氏医学深受丹溪学说的影响,在融合中提高泛化,形成了兼收并蓄且独具特色的学术特色及体系。本文拟对雷氏医学与丹溪学派之间的渊源进行挖掘,并详细阐述雷氏医学对丹溪学说的传承发挥,以期为中医学术流派的传承与创新提供思路和方法。
1 丹溪学派与雷氏医学之间的渊源
1.1 地域邻近 丹溪学派与雷氏医学地域邻近,金华义乌地处金衢盆地东部,衢州地处金衢盆地西部,两地均属亚热带季风气候,温和多雨,四季分明,自然生态环境得天独厚,蕴藏着丰富的中药材资源。清朝末年,江、浙、鲁、湘、鄂等地疫病广为流行,温病学派逐渐形成。衢州与金华义乌山水相连,同为江南潮湿之地,湿热之病为多,故两地所发疾病类似。
1.2 环境相似 宋金元时期国家重视医学的发展,医生的社会地位得到提高,造就了许多儒医兼备者,而且当时学术环境相对较为宽松[2],故此时期的医学理论与临床实践得到不断发展和创新,出现了许多学术流派,并产生了流派之间的学术争鸣。“靖康之乱”后大批北方人南迁,北方医学也传至江南地区,促进了明清时期江南医学的发展。明清时期中央集权加强,对人们思想意识的控制禁锢日益严厉,文字狱逐渐兴起,促使一些读书人远离政治,开始将医学文化研究作为谋生发展的手段,这为两地医学流派的形成奠定了雄厚的人才基础。
1.3 文化融合 中国传统文化是古代医家的理论基础,中医理论根植于中国传统文化。金华义乌与衢州两地均历史文化基础深厚,人杰地灵,书院林立,培育了大量的贤明志士,学者迭出不穷,著述极其丰富。宋代人口南迁,孔氏南渡,对江南儒学文化教育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因而两地均多儒医。两地亦为程朱理学、阳明心学涵养之地,丹溪早年师承理学大家许谦,并将理学的一些观点引入医学,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学术思想;同时,丹溪注重从实践中探求规律,本着“格物致知”的精神研究医学,推进“心知”以提高“认知”,写出了名著《格致余论》。而朱熹讲学梅岩精舍,十一世纪的哲学思想交锋,继“寒泉之会”“鹅湖之会”后的“三衢之会”就在衢州进行[3]。王阳明曾多次盘桓于衢州,传授心学,门生甚众;王阳明身后,其衢州的弟子们创立衢麓讲舍,举办讲会活动,广泛传播阳明心学,使衢州成为当时的心学重镇之一。以上都为两地医学流派的形成奠定了文化基础。
1.4 交流频繁 数百年来,丹溪学派薪火相传,经久不衰,除丹溪学说本身的学术价值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丹溪学派底蕴深厚,既有入室嫡传弟子通过师徒授受传承,更有许多医家私淑弟子研究发挥,对丹溪学说多有发明补阙和融会贯通,而且前赴后继地探索、介绍、传播丹溪学说,使丹溪学说辐射范围广泛,对不少医学流派造成影响,自然也就影响到了临近的衢州医学流派。而元明以来,衢州地处浙、闽、赣、皖之要冲,作为经济繁华之区,地理环境独特,资源条件丰富,逐渐成为周边经济、政治、文化的交流中心,吸引了许多毗邻地区的医家前来行医,而部分本地习医者亦与其交流,使得衢州医学日益兴盛,先后涌现出刘光大、郑礼之、杨继洲等医学名家[4],衢州也就自然而然成为“丹溪学派”之融汇处和涵养地。衢州雷氏医家在此过程中吸收了丹溪学说的精华,并在理论与实践上有所发展,从而形成了颇具特色的雷氏医学。
1.5 素养精良 明代宋濂[5]言:“是故医之良者,虽不必尽儒者,而儒者为医,吾知其必良也。”丹溪学派医家大多诗书传家,素养精良[6]。丹溪本人及弟子王履、徐彦纯、王纶等皆是儒而兼医者,而弟子戴思恭、赵以德皆出自诗礼世家。雷氏医家大多文化素养高超,知晓诸子百家之论,这使得他们不同于多数巡行于乡镇的医生。如雷逸仙生性洒落,先攻文,“好读书,喜吟咏”[7]6,工于古今体诗,著有《养鹤山房诗稿》,后因经济原因弃儒而习岐黄之术。雷丰虽自幼随父习医,但也擅长诗词书画。程曦自幼聪颖,尽得雷丰真传,除医术高超之外,诗词代数也令人交口称赞。可见,深厚的文化素养促进了雷氏医学名家的成长。
2 雷氏医学对丹溪学说的继承发挥
2.1 对中医经典倡继承与创新并重 中医经典著作是作者总结了长期实践经验而著成,是中医发展的根本及灵魂。丹溪学派素来对经典著作深有研究。丹溪在《格致余论》中指出《内经》是医家立论的基础,《神农本草经》是医家处方的根据,《伤寒杂病论》是医门规矩的准绳[6]。虞抟在所著《医学正传》及《苍生司命》每篇之首的论述中,皆以《内经》《难经》原文作为立论的开端及基础。医学博大精深,只有追本求源,才不至于迷失,只有发展创新,才不至于停滞不前,而丹溪学说久而弥新的原因就是继承与创新并重。丹溪在研究程朱理学、阳明心学和中医经典的基础上,集刘、李、张诸医之长,创造性地提出“阳有余阴不足论”“相火论”“六郁论”“气血痰郁论”“湿热观”和“治病护养脾胃”等学说观点[8]。这种既宗于经典之旨又师古不泥,既博采众家之长又自成一家的精神,使丹溪学派既能保持本身的理论特色,又能在临床实践之中不断开拓创新。
雷氏医家在临床实践的基础上也注重阐释及丰富中医经典理论。雷氏医家多“志在轩歧,心存仲景”“旨宗《内经》,法守长沙”[7]6,学术思想传承创新,推崇经典,又不墨守陈规,而是经过详细考证,结合临床实践,求新求变,对于历代医家论述不一之处,择善而从,并提出自己的观点。雷丰遵《素问·阴阳应象大论》八句经文的指导,以四时五运六气为纲,紧密结合二十四节气,分别论述各种时病的因证脉治;推崇仲景的观点,提出《伤寒论》是诊治时病的基础,同时指出《伤寒论》所论的不只是感受外感寒邪所致一类外感疾病,而是统论六淫邪气所致的外感疾病。由此可见,雷氏医学极为推崇经典,但在传承的基础上又勇于发展创新。如将瘟疫、温病、伤寒加以定义,并详细予以区分,为温病与伤寒并列而论提供了理论基础,也为瘟疫独立于温病之外给予了理论支持,其所创造的时病辨治体系至今都有重要的指导意义。
2.2 辨证论治以“气、血、痰、郁”为纲 丹溪认为气血痰郁是辨证论治杂病的纲领。“气、血、痰、郁”论既是有机整体又有所区别,审因多注重从“气、血”角度出发,辨证多注重从“痰、郁”角度入手。如丹溪论治中风,指出“东南之人,多是湿土生痰,痰生热,热生风”[9],审因多分“气虚有痰、血虚有痰,或属虚挟火与湿”[9],治疗主张“有痰治痰为先,其次养血行气”[9]。 明代医家王纶得丹溪之学,对于气、血、痰、郁致病也极为重视,提出“丹溪治病不出气血痰郁”[10]4,用药的特点主要有四方面,气病多用四君子汤,血病多用四物汤[11],痰病多用二陈汤,郁病多用越鞠丸,并进一步指出“气血痰三病,多有兼郁者”[10]5,有因郁结日久而产生疾病者,也有因疾病日久而产生郁结者,还有因久治误治、杂药乱投而产生郁结者。
雷氏医学在辨证的过程中主张多种辨证方法融会贯通、有机结合,在不同疾病的治疗中灵活运用不同的辨证方法,而对“气、血、痰、郁”论又有自己的理解和发挥。《医家四要》中提出了“诸证莫离乎四因”[12]31的理论,有云:“四因者,气血痰食是也。 ”[12]31文中还进一步对四因进行了分层详细辨析。气包括六气外犯和九气内伤,故有 “六气”“九气”[12]37之不同。“六气”有风、寒、暑、湿、燥、火之不同,风又分冒风、伤风,寒分伤寒、中寒,暑分阴阳,湿分内外,燥分胜复,火分虚实。“九气”则有气缓、气耗、气上、气乱、气结、气消、气下、气收、气泄之不同。血有血亏、血瘀之异。痰有因风、因寒、因湿、因热、因燥之别。如《医家四要》中论述痢疾之时指出:“痢疾之病,多因湿气夹食而致。伤于气分,痢下白色;伤于血分,痢下赤色;气血两伤,赤白相杂而下。”[12]39在论述痞满之时指出:“痞满其由脾倦不能输化,以致积食、积痰留于中脘,而成痞满之症。”[12]41在“四因”理论基础上,还提出“更参解郁治之”[12]32。病邪日久,多久郁生变,可见考虑极其全面。考其“更参解郁治之”[12]32,可参考后文专篇“郁有六名”中的论述“故凡治病,必参郁结治之”[12]38。此处郁结,指的是气、血、湿、火、痰、食六郁。丹溪云:“或郁久而生病,或病久而生郁,当升降不得升降,当变化不得变化,此为传化失常。”[12]38如论述噎膈之时指出:“是证由于气血亏损,复因忧思悲郁,郁则施化不行,痰气阻塞而不通,膈间不畅,妨碍道路,饮食难进也。”[12]42可见,致病之因有常,亦需注意常中有变,并需分层细辨以明析病源。
2.3 临证处方注意审因制宜 丹溪处方用药主张因地、因时、因人三因制宜。义乌地处盆地,气候温热多湿,故湿热病多发。丹溪认为湿热病涉及外感、内伤等诸多病证[13],如在《丹溪心法》中认为痢疾的病因“皆湿热为本”[14]758,黄疸的病因“疸不用分其五,同是湿热”[14]786。而在治疗上主张根据湿重热轻、湿轻热重及湿热并重的不同及正气盛衰、邪客部位、症候兼夹的区别而治。值得一提的是,丹溪所创制的二妙丸及后人据此加味而成的三妙丸、四妙散均是传世的湿热名方。丹溪擅长根据季节时令变化,有所侧重地选择药物及调整药量[15]。如在《格致余论》中详细叙述了其母调治的过程:其母因便秘,时以牛乳、猪脂等滑利之品调养,日久郁结为痰而成胁疮,在主方的基础上“春加川芎;夏加五味、黄芩、麦门冬;冬加当归身,倍生姜”[14]689。在《丹溪手镜》中详细叙述了其使用三黄汤的经验:“大黄春秋二两,夏一两,冬五两,如遇天阴,加生姜七片;黄芩春四两,秋夏六两,冬三两;黄连春四两,秋夏七两,冬三两。”[14]919丹溪对于不同年龄阶段的患者,用药也有所侧重[15]。对于幼儿,着重于保护阴气、护养脾胃;中年气血阴精渐衰,多种疾病萌生,因而提出使用“倒仓法”以祛邪养正。
雷氏医学处方用药在丹溪学派“三因制宜”的基础上,进一步拓展为四因制宜,主张因时、因地、因证、因人而使用不同的药物。雷丰认为“时有寒热温凉之别”[7]6,因此用药需因时制宜。所以,要注意季节时令的变更和疾病随时间变化的特点,通过调整服药时间和间隔时间以顺应人体的时间节律[16],从而达到更好的临床疗效。地域不同,人们生活的自然条件、社会环境以及生活饮食习惯不同,导致所患疾病亦有不同,故用药需因地制宜。《时病论》云:“南方之人,体气不实,偶触粪土沙秽之气,即腹痛闷乱。”[7]114江南多湿热,易耗气伤津,自古较为难治,大温大热之品易助热伤阴,单纯清热则湿邪难除,单纯祛湿则热邪更盛,故可酌选清淡甘温、健脾利湿之品治之[17],而雷氏芳香化浊法正是专门针对湿热所创。证机不同,用药必然不同,故还需因证制宜。若因感邪浅深、病程新久、兼夹症候、病情预后转归的不同,一种疾病会出现各种变证,就需用不同的治法治疗;若不同的疾病出现相同的变证,则可用相同的治法通治之[18]。人的体质禀赋有“阴、阳、壮、弱之殊”[7]6,故不同体质禀赋的人易感的外邪也不同,邪气伏藏和侵犯的部位也不同,出现病证的性质也可截然相反,所以临证用药当“辨体立法”,因人制宜。
2.4 用药主张养阴调胃扶正气
2.4.1 重视养阴护津 丹溪学派因提出著名的“阳有余阴不足”论而被后世称为养阴派。人在婴幼儿时期就呈现“阴不足而阳相对有余”的状态,成年之后情欲肆虐,引起相火妄动,日益耗伤精气,导致人体的阴气更加难以形成且易于亏耗,持久的阴阳失衡,逐渐形成人体阴精难以恢复的局面[19]。故丹溪力倡固护阴精,不仅临证重视养阴固精,而且平素的日常调摄也注重修身养性、清心节欲,以防精气妄耗,而成阴亏之局[20]。丹溪基于周敦颐的《太极图说》,并吸收结合《内经》的“少火、壮火”论,刘河间的“火热”论和李东垣的“阴火”说,对火热证治理论进行了创造性的发展。对于火热,丹溪多从虚实论治,提出“实火可泻”“虚火可补”“火郁发之”的治则[14]711,临证喜用降火益水之剂以泻火补阴,并创制了传世名方大补阴丸以培本清源。
雷氏医学在丹溪学派“阳有余阴不足”的基础上,进一步认为邪气内伏脏腑,日久郁结化热,最易伤阴耗液,故在《时病论》中提出“凡有一切温热,总宜刻刻顾其津液”[7]18,此即存得一份津液,便保得一分生机。因此,雷氏医学临证时时重视养阴护津,常用麦冬、生地、玄参等甘润寒凉之品以养阴护津。如雷丰针对伏气温病,立“清凉透邪法”,透邪以保津;对里热熏蒸而汗多者,用“清热保津法”,清上、中之热而保津;若邪入胃腑,有“润下救津法”,泄腑撤热而救津;对邪热久羁、液涸风动者,用“却热熄风法”,取清热养津与平肝熄风相兼之治。
2.4.2 重视调理脾胃之气 《丹溪心法》是丹溪学派的经典著作。宋亚南等[21]对《丹溪心法》中的用药规律进行统计分析,发现茯苓、生姜、炙甘草、甘草、陈皮、人参、半夏、白术使用的频率排在前8位,这些药物大多为归脾、胃经,具有健脾和胃、行气燥湿化痰的功效,恰好是四君子汤、六君子汤两个治疗脾胃虚弱证的方剂的基础。可见,丹溪重视调理中焦脾胃,临证善用调理脾胃的药物,在滋阴降火的同时亦不忘调理脾胃,滋阴不碍脾,苦寒不伤胃。丹溪创制了许多滋阴降火的方剂,在这些方剂之中常常加入温补之品,以阴阳相配、润燥相宜、寒温同调,如左金丸、二妙散、温清丸、补肾丸,如此组合既能起到滋阴降火的作用,又能避免出现寒凉伤中的弊端,还能起到阴中求阳、阳中求阴之效。
《时病论》是雷氏医学的代表作。何汝强等[22]对《时病论》中的方剂进行用药配伍规律分析,发现其核心药物以甘草、生姜、陈皮、茯苓、半夏、厚朴、白术、大枣、白芍、苍术等为主,揭示了雷丰以运脾和胃、化湿理气为治疗疾病的核心大法。以上结果表明,雷氏医学与丹溪学派一样,重视对脾胃的调治,将其置于极其重要的位置,形成了独具特色的脾胃病诊治思想,正所谓防病邪传变必调补脾胃,调补脾胃则五脏安和。同时,雷氏医学用药也遵循“治中焦如衡,非平不安”的原则,讲究“轻、灵、精、专”:选药精准,用量轻,药味少;常用灵动之品,最忌呆滞滋腻;精而不杂,用药专一。
2.4.3 重视顾护正气 丹溪受 《内经》“正气存内,邪不可干;邪之所凑,其气必虚”的观点及东垣“内伤脾胃,百病由生”的学说影响,时时不忘扶助正气,反对滥用攻邪之法。丹溪[14]705在《格致余论》中言:“夫邪所客必因正气之虚,然后邪得而客之。苟正气实,邪无自入之理。”并提出了著名的“攻击宜详审,正气须保护”[14]706的治疗理念。所谓正气,就是人的气血,“人之所有者,血与气耳”,故扶助正气就是补益气血[23]。丹溪临证过程中广泛使用四君子汤加减,善用参、芪、术、草等药补益脾胃之气,因气能生血,故通过补气可以起到气血双补的作用,从而达到扶助正气的目的。《丹溪心法》中,对于纯虚者,即予扶正,如治疗气虚反胃,方用四君子汤、参苓白术散补气固摄;对于邪实正虚者,予攻补兼施或先扶正再攻邪,如治疗中风,善用四君子汤、二陈汤补气祛痰;治疗产后病时,丹溪[14]993云“产后无得令虚,当大补气血为先,虽有杂证,以末治之”;而治疗中寒,则强调“属内伤者十居八九,……必先用参芪托住正气”[14]710。
雷氏医学在丹溪学派补益脾胃气血以扶助正气的基础上,更加重视培补元气以扶正固本。《时病论》中程曦云:“不思李念莪云:养正则邪自除……曦之鄙见,当补正为君,稍兼攻积,庶乎稳妥。偏于攻破,非法也。”[7]181程曦临证用药,继承了其师和先辈的观点,主张扶正为主,攻邪为辅,强调以顾护正气、培补元气为首要,不得妄用攻邪,否则易伤其正,并且指出:“补法于未发之先,助其气血阴阳,则邪不能胜正而自止。”[7]181程曦重视调和脾胃气血,补先天之肾气,扶后天之胃气,善于重用人参、黄芪培补元气以扶正固本。《程敬通医案》云:“思吾人身中最宝者,莫若气血精神四者而已,所以用参、芪以补气,龙眼肉以补血,黄精壮精,柏子仁安神,四者俱备,则庶几亏者转复。”[24]在扶正攻积过程中,特别是对于老年病或伏气病,切忌误补,需给邪以出路,以免闭门留寇。用药亦需谨慎,过用辛温则易伤阴化燥,过用寒凉则易郁闭气机;药量也必须轻重得当,轻则不中病,过则伤正气。同时,饮食不节、劳逸过度,易伤正助邪,药效则难以发挥,甚至导致疾病加重或复发。
2.5 治未病思想贯穿调治始终 丹溪传承和发扬《内经》“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的预防医学思想,临证极其重视治未病,并在《丹溪心法》中专门列题以说明治未病的重要性。首先,丹溪认为“摄生”是治未病的基础措施,平素应注意顺应四时、饮食有节、情志调控、适当运动。如在《丹溪心法》中指出,夏季应早起晚睡,使形体舒缓,情绪稳定,饮食寒凉以养阳,即“早起夜卧于蕃秀之夏,以之缓形无怒而遂其志,以之食凉食寒而养其阳”[14]741。其次,在治疗疾病时应遵仲景“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当先实脾”之旨,重视整体观念,治疗本脏病变时,调治其它脏腑以防止疾病传变。如丹溪[14]741云:“见右颊之赤先泻其肺经之热,则金邪不能盛。”另外,因患者年龄阶段的不同,体质也有所不同,生活习惯也不同,故调摄方法也因人而异。如针对幼儿,认为应根据气候的变化及时加减衣物,切忌过于保暖,反对娇生惯养,切忌饮食无度;针对青年人,提倡节欲、养心、晚婚;针对老年人,注意补脾养阴以强体质、防衰老。
雷氏医学治未病思想的形成深受《内经》及丹溪学说的影响,其治未病思想主要体现在从因时、因地、因人三方面着手,进行调摄养护。四时气候有寒热温凉的变化,人体气血也随节气的转换而发生变化,并且四时所感受六淫邪气的性质也有所不同[25],故调摄养护需注意因时而异。如春季万物生发,阳气升发,宜养肝、疏肝,勿食辛辣油腻之品,可进食酸甘食物以敛肝养脾,如此可有效防止肝气太盛而侵犯脾土。江南地区多潮湿温热,进食大量温热之品不尽合宜,可酌选清淡甘温之品,如鸡、鸭、鱼之类,并可进食薏苡仁、山药等健脾利湿之品。人一生有幼、长、壮、老各个阶段,体质各不相同,男女生理也有差异,养生应该根据各人不同情况,采取针对性的措施。不同年龄阶段的人,饮食宜忌不同。如小儿生理上“脾常不足”,过食生冷油腻易损脾伤胃,引起消化不良,故小儿饮食宜温、宜软、宜清淡、易消化,从少到多,常带三分饥[26]。不同形体的人,饮食宜忌也不同。如形体肥胖的人,多为痰湿体质,适宜多食清淡化痰祛湿的食物,平日可用茯苓、薏苡仁作为食疗,或以荷叶泡水饮用。
3 结语
中医本于岐黄,本无流派学派之分,因社会环境、文化背景、地域气候、患者人群等主客观因素的不同,对于某一时间段、某一地区、某一类人的具体疾病的辨治,形成了各自的学术特质,加之人为划分,因此产生了一系列的中医学术流派。中医学术流派之间的学术交汇融通,不断迸发出新的思想火花,深化了人们对中医药理论的认识,逐渐丰富完善了中医的理论辨治体系。因地域邻近、环境相似、文化融合、交流频繁、素养精良的原因,位于金华义乌的丹溪学派和与之邻近的衢州雷氏医学多有交融互鉴、渐次提升,雷氏医学充分地继承和发挥了丹溪学说,对中医经典提倡继承与创新并重,辨证论治以“气、血、痰、郁”为纲,临证处方注意审因制宜,用药主张养阴调胃扶正气,将治未病思想贯穿治疗始终。总之,丹溪流派与雷氏医学均源远流长,丹溪学派促进了雷氏医学学术思想的形成,而雷氏医学在传承的基础上进行了发展创新,扩大了丹溪学派的影响,促进了中医的理论创新,推动了中医学的整体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