刍议新时代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

孔瑞雪

(安徽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安徽 合肥 230601)

习近平总书记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95周年大会上首次提出“全党要以自我革命的政治勇气，着力解决党自身存在的突出问题”[1]，创造性地将“自我革命”这一概念运用到党的建设领域，随后国内学术界兴起对党的“自我革命”研究热潮，取得了卓有成效的研究成果。学者对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的研究大致分为三类：一是对特定历史时期党的“自我革命”的详细史实论述；二是从党的“自我革命”的缘由、历程以及经验的分析研究；三是以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党的“自我革命”重要论述为载体开展的研究。但少有以新时代为背景，从党“自我革命”的生成逻辑、精神内涵以及价值意蕴等角度对其进行系统化的梳理研究。本文试对此作初步探析。

一、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的生成逻辑

“自我革命”作为中国共产党最鲜明的品格，其产生具有深刻的理论逻辑、历史逻辑和现实逻辑。中国共产党人在继承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对共产党人的政治要求基础上，在百年政治实践中将“自我革命”与党的建设相结合，净化党内生态，强健党的“肌体”，以应对现实条件下的风险挑战，承担复兴大任。

1.理论之源：继承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对共产党人的政治要求

中国共产党成立百年来，无论身处革命年代的困境还是面临当下深化改革的挑战，都始终保持“自我革命”的姿态，而这一精神姿态的深厚渊源则是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对共产党人高度的政治要求。十九世纪的欧洲，资产阶级在利用机器大工业生产创造巨大生产力和社会财富的同时，也产生了它的“掘墓人”——无产阶级。无产阶级作为社会化大生产的产物，具有强烈的责任意识和高度的革命精神，其鲜明的政治特征是“没有任何同整个无产阶级的利益不同的利益”[2]，始终为绝大多数人的利益而开展运动，其最终目标是通过与资产阶级开展革命斗争，谋求共产主义的实现，“代替那存在着阶级和阶级对立的资产阶级旧社会的，将是这样一个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3]。而要实现这个目标，就需要共产党人始终坚定信念，为人民群众谋利益，求福祉；从人民群众的大局利益出发，不谋私利；按人民群众对党员的政治要求，检视自身，勇于正视内在不足，勇于“自我革命”，保持党的“肌体健康”。中国共产党作为马克思主义政党，始终将马克思主义理论作为指导思想，“自我革命”作为无产阶级政党突出的政治品格，始终为中国共产党所践行。

2.历史之基：立足于中国共产党领导革命、建设和改革的历史经验

近代以来，中国共产党从众多政治力量中脱颖而出，领导中国革命取得胜利，在全国范围内执政并长期执政，从建党之初的50多名党员发展到今天的9 100多万名党员。中国共产党高举马克思主义光辉旗帜，带领中国人民走在时代前列，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取得伟大胜利，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光明前景。这一巨变无不与中国共产党敢于“自我革命”有着密切关系。可以说，中国共产党百年来的革命建设改革史，也是一部勇于“自我革命”的奋斗史。

新民主主义革命期间，中国共产党几经“生死关键”节点，总能在危急时刻力挽狂澜，这与党的“自我革命”是分不开的。尽管多次出现“左”的或“右”的错误，中国共产党都能在关键节点发挥“自我革命”精神，深刻剖析党内存在问题，不逃避、不畏惧，调整党内关系，继续朝着胜利前进。延安时期，随着革命的进一步发展，中国共产党的人员数量和组织力量逐渐强大，针对党内长期存在的教条主义错误，党中央开展整风运动以提高党员思想的理论水平、改造党员尤其是党内高级干部的党性修养。面对革命即将胜利的新形势、新任务、新变化，毛泽东对全党提出“务必使同志们继续保持谦虚、谨慎、不骄不躁的作风，务必使同志们继续保持艰苦奋斗的作风”[4]的要求，以应对党内有可能出现的浮躁风气和骄傲自满问题。

社会主义建设时期，由于对“什么是社会主义”没有完全搞清楚，中国共产党在探索中国自己的社会主义建设道路过程中出现两次全局性的失误，党和国家事业遭到严重挫折。在这历史发展紧要关头，以邓小平为代表的共产党人破除“两个凡是”的束缚，以壮士断腕的勇气和魄力带领全党完成了思想、组织、路线上的“拨乱反正”，作出改革开放的伟大决策。党的十八大以来，世界局势迎来百年未有之大变局，面对执政环境的日益复杂、各种不良社会思潮充斥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给中国共产党带来的负面影响，习近平总书记毅然提出“打铁还需自身硬”的口号，全面从严治党，创造性地将党的政治建设摆在首要位置，坚持把严标准贯穿管党治党的全过程，实现了管党治党从“宽松软”向“严紧硬”的根本性转变。面对新时代提出新任务与党员队伍内存在的侵蚀“肌体”的不良党内动态，全党组织开展“三严三实”专题教育、“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主题教育、“两学一做”教育学习等教育活动，通过集中性培训和日常化教育，不断引导党员、干部筑牢信仰基石，补足精神之钙，把稳思想之舵，营造了风清气正的党内政治生态，密切了党群干群关系，从中国共产党近百年的历史来看，“自我革命”已然融入到中国共产党的政治建设中，成为鞭策党保持前进的重要法宝。

3.现实之需：回应新时代新任务、新挑战的实践要求

经过百年的奋斗进取，中国人民在共产党人的带领下实现了从“站起来”到“富起来”的伟大飞跃，正朝着“强起来”的方向阔步前进，这些惊人成就让我们有理由相信中国共产党能够向中国人民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然而，“行百里者半九十”，现阶段，开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中国发展面临的形势之峻，挑战之坚是前所未有的。从国际发展形势来看，世界正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机遇与挑战并存；国内政治、经济改革进入深水区，需要拿出啃“硬骨头”的精神去深化改革，推进发展；由于国际国内的严峻形势和风险挑战，中国共产党的执政环境渐趋复杂，削弱党的先进性和纯洁性的风险危机无处不在，长期执政的稳定性也使得党内出现部分党员思想松懈、理想信念滑坡等现象，部分党员生活作风、办事能力远远偏离了执政为民的初心与使命。面对当前形势，习近平总书记向全党同志郑重提出，在迎接“大考”阶段，党绝不能沉浸于喝彩声和赞扬声中而丧失革命斗志，绝不能沉醉于当前取得的成就而安于现状、贪图享乐，“有没有强烈的自我革命精神，有没有自我净化的过硬特质，能不能坚持不懈同自身存在的问题和错误作斗争，就成为决定党兴衰成败的关键因素”[5]。当前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任务依然艰巨，共产党人千万不能抱有“松松气、歇歇脚”的想法，必须以内在自我反省、“自我革命”夯实精神之基、掌稳思想之舵，打造“筋骨”之强以抵抗外在侵蚀，进而推动伟大的社会革命。

二、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的精神内涵

“革命”一词除了代表新事物代替旧事物外，还意味着“向好、向善”的趋势，其内在包含着自我发展和完善之意。当内在自身存有与发展不协调的成分时，就要求主动改变自身，祛除“变质”成分，以保持内在肌体健康发展。因此，“自我革命”是指主体本身自觉、自主地改造和提升自己行为的过程。而改造自身的过程也是需要巨大勇气和毅力来“革”自己的命，对自我内在问题“动刀”。习近平总书记在多个场合反复提到“自我革命”，并指出其对强党兴党的重要性。“只有努力在革故鼎新、守正出新中实现自身跨越，才能不断给党和人民事业注入生机活力”[5]，由此，可将“自我革命”的内涵概括为以下三点。

1.“守初心之正”是“自我革命”的边界底线

“自我革命”作为共产党人的一门必修课，贯穿于建党百年的政治生活中，但革命并不是毫无底线地任意“革命”，必须在一定的边界范围内，守住一定的底线原则。这个底线原则在中国共产党身上则体现为“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一方面，守住“初心”底线。作为马克思主义性质的政党，中国共产党始终“把群众观点、群众路线深深植根于思想中、具体落实到行动上，着力解决群众最关心最现实的利益问题，不断增强人民群众对党的信任和信心，筑牢党长期执政最可靠的阶级基础和群众根基”[6]。以人民为中心，为人民群众谋福祉的初心是党进行“自我革命”的起始点和落脚处。另一方面，守住党的三大优良传统。“自我革命”是革除自身内在肌体中不合时宜、腐朽糟粕的有害之物，切不能以“自我革命”为借口将党的优良传统和良好风尚丢弃，犯了历史虚无主义的错误。“自我革命”必须守住共产党人身上的优秀闪光点，毛泽东将其概括为三点：理论联系实际、密切联系群众、批评与自我批评。共产党人在“自我革命”中不仅不能将之抛弃，而且需要将其发扬继承，以三大优良传统优势抵御外界不良诱惑的侵蚀，增强肌体“免疫力”。

2.“革内在之故”是“自我革命”的本质要求

中国共产党勇于直面问题、敢于自我剖析的品质是共产党人的独特优势，也是共产党人强大自愈力的基础。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国共产党的伟大不在于不犯错误，而在于从不讳疾忌医，敢于直面问题，勇于自我革命，具有极强的自我修复能力”[7]。而“革故”作为“自我革命”的本质要求，首先审视自身，正确对待错误。中国共产党百年来取得的辉煌成就与“我们党始终保持了自我革命精神，保持了承认并改正错误的勇气，一次次拿起手术刀来革除自身的病症，一次次靠自己解决了自身问题”[7]这一原因是分不开的。在共产党人看来，在探索前进道路中出现错误并不可怕，关键是以谨慎小心的态度对待错误，积极的心态应对错误，理性分析错误原因，总结失败的教训，将错误转化为前进的动力。毛泽东也曾说过：“凡是错误认识了，纠正了，就取得了经验，就会变成好武器。”[8]其次，突破窠臼，避免思想僵化。“革故”不仅仅是停留在认识错误的表面阶段，而是需要更进一步破除旧有的思想观念，将思想从旧框框的“藩篱”中解放出来，适应新实践发展的需要。事实上，党在百年的历史进程中的每一次飞跃和进步都与突破禁锢、解放思想有着密切关系。无论是革命年代生死攸关的“转折点”，还是“文革”结束后改革的酝酿与启动，亦或是新时代的“攻坚克难”，都体现了共产党人勇于革除自身存在与时代不相适宜的观念，解放思想推进发展。最后，刀刃向内，祛除顽瘴痼疾。共产党人要真正祛除“疾病”达到肌体健康，还需深层次地解决党内存在的不良作风问题，正本清源。贪污腐化和官僚主义、形式主义等，严重侵蚀着党的肌体，危及到党的先进性和纯洁性。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将反腐败问题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他指出：“大量事实告诉我们，腐败问题越演越烈，最终必然会亡党亡国!我们要警醒啊！”[9]他秉持铁腕治吏的态度，打出多套“组合拳”以清除腐化土壤，净化党内政治生态。而“打虎”“拍蝇”的过程免不了存在一些官僚主义、形式主义，降低了防腐拒腐打击力度。针对这类问题，共产党人必须拿出“自我革命”的勇气和魄力，“刀刃向内，刮骨疗毒”以推动党在风清气正的政治环境中“健康成长”。

3.“鼎时代之新”是“自我革命”的更高要求

如果将“自我革命”比作一栋大厦，那么“守正”和“革故”完成了对这栋大厦的建造，而“鼎新”则是对这栋大厦的修缮与维护。“鼎新”既是共产党人“自我革命”的目的，也是对其“自我革命”的更高要求。一方面体现在党对自身要求的与时俱进。中国共产党在每一个历史关键节点都能够根据时代变化对自身建设提出与时代相宜的要求。党的十八大以来，针对党内部分党员信仰缺失、政治生态受到破坏的情况，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提出全面从严治党。随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世情、党情、国情发生重大变化，党的建设也面临着诸多新问题、新挑战。“党政军民学，东西南北中，党是领导一切的”[10]，党作为领导一切的核心力量，不仅需要守住初心，更要不断提高党的执政能力，担起伟大使命的重任；另一方面体现在管党治党方式上的创新发展。针对以往党内政治制度存在短板，导致部分党员由于自我监控能力有限而出现的思想滑坡、贪污腐化问题，党中央对组织建设、作风建设、制度建设等方面均做出了一系列创新性规定，以体系化、规范化的管理方式加强党的建设，为共产党人的“自我革命”提供硬性指标。

三、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的价值意蕴

“自我革命”作为共产党人百年来永葆生机的重要法宝，具有时代性和创新性的理论价值。同时，作为共产党人加强自身建设的内在要求，对加强党的队伍建设和推进“社会革命”具有指导性的实践价值，为世界其他无产阶级政党治理方式的优化贡献了中国方案。

其一，发展党的建设理论，丰富无产阶级政党关于“自我革命”话语体系。中国共产党在继承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关于“自我革命”论述的核心精髓基础上，在建党百年的政治实践活动中将之不断与中国具体情况相结合，形成了具有中国特色和时代特色的“自我革命”话语体系。在领导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的历史征程中，中国共产党人始终坚持“自我革命”并在实践中积累了丰富的宝贵经验，提出了具有中国特色的“自我革命”话语表述，如“批评与自我批评”“常思常省”等金句。尤其是进入新时代以来，习近平总书记为应对潜藏在党内、党外的各种风险与挑战，向领导干部和普通党员重申“自我革命”的重要性，明确提出要矢志不移地推进党的自我革命，并系统性地阐述了“自我革命”的原因、目标、途径、经验，创造性地提出两个“伟大革命”之间的关系，形成了具有鲜明时代性和创新性的“自我革命”话语体系。其中，以党的“自我革命”引领推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社会革命”论断，是对“改革是中国的第二次革命”论述的新发展。这一崭新话语体系给党的建设“智库”添加新方案，为规范党员行为，净化党内生态提供了新的理论武器。

其二，提高党的队伍质量，推动新时代伟大社会革命。中国共产党作为答卷人，始终勇于“自我革命”，敢于自我剖析，在百年的政治实践中打造了一支优秀的执政队伍。新时代下，党中央进一步加强党的队伍建设，秉着“打铁还需自身硬”的态度，以彻底的“自我革命”推进党的建设，使管党治党从松散走向严谨，全面从严治党得到有效落实，提高了党的“政治领导力、思想引领力、群众组织力以及社会号召力”[11]，为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锻造了一支优秀队伍。针对党引领社会建设的能力要求和党内建设存在不足之间的矛盾，习近平总书记旗帜鲜明地提出“必须以党的自我革命来推动党领导人民进行的伟大社会革命”[5]。作为“社会革命”的先导，党的“自我革命”有效与否关系到“社会革命”能否取得成功。在长期的政治实践中，共产党人面对重大风险挑战和党内存在的政治问题，刀刃向内，祛除肌体之“毒”，增强了党的创造力、凝聚力、战斗力，为共产党人推进社会革命迈向新阶段、新境界提供了强大动力和支撑。

其三，凝聚中国智慧，为其他无产阶级政党转变治理发展方式贡献中国方案。中国共产党不断推进党的建设，秉持为人民服务的初心，勇于“自我革命”。诞生于革命时代的中国共产党，成立伊始就肩负着谋求国家独立、民族解放和人民幸福的重任。随着新中国的成立，中国共产党在全国范围内取得执政权，革命任务也从赢得政权转为谋求国家富强、民族复兴和人民幸福。共产党人一直将人民利益放于首位，坚持“自我革命”以保持党的先进性和纯洁性的高度要求，积累了丰富的“自我革命”经验，为其他国家政党提供了重要借鉴，为其治理方式转变贡献了中国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