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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南山下稻飘香

2021-11-29孙依清

文学天地 2021年10期
关键词:稻秧稻子稻穗

“绿波春浪满前陂,极目连云?稏肥。”“稻香秫熟暮秋天,阡陌纵横万亩连”。

如今,稻田成为了秦岭终南山下的一道靓丽的风景。这几年春秋两季,到秦岭北麓神禾原畔观赏稻景的都市人络绎不绝,常常拖家带口流连忘返。

秋末的周六下午,和爸爸妈妈一起驱车来到秦岭山下王莽刘秀村。过了小峪河,下环山公路,向北驶入村道。两边成片成片的稻田,一畦一畦黄灿灿的稻浪,一浪追逐着一浪,一眼望不到头。彷佛进入了梵高的画。金黄的稻穗如同老人低下沉甸甸的头,黄亮黄亮的稻叶如金如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步入田埂大路和草径,一圃圃大小不同,形状不一,高低错落的稻田,纵横梯次排开,星罗棋布,有那样井井有条。氤氲着久违的稻米香,沐浴着稻米的醇香,眼前恍惚着白玉似的米饭,勾起了淹没了多年的儿时米饭记忆,顿时口舌溢香。眼前几块稻田,稻穗乌黑,原以为发生黑穗病,走进仔细一看,原是引进汉中的黑米稻。又前行,忽见一片池塘,半池香蒲,秋水红浮,猜测池底是否养着龙虾。又见满池莲蓬,荷残杆瘦,莲蓬低垂,一只小木船懒洋洋独自躺在池中。寒露已至,鸿雁南迁。田埂上,草儿色衰枝瘦,雪白的荻花亭亭玉立在残秋中,红红的鬃蓼花丰姿绰约。不远处好大一池莲叶,“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不是江南胜江南。山风微起,稻穗荡漾,稻叶翩翩。田畔山水淙淙,轻歌曼舞。

刘秀村曾是远近闻名桂花球稻子种植村。村子南依秦岭终南山,地势南高北低,形成天然梯田。古老的小峪河在村西从南向北轻轻流淌,有着得天独厚的灌溉条件,是难得的稻米之乡。小峪河是长安八水谲河支流之一,因引发源于小峪而得名。小峪古称锡谷,北魏郦道元《水经注》称小峪河为锡谷水,北宋,宋敏求《长安志》亦称为锡谷水。小峪河水是秦岭山泉水,水质清冽甘甜,又含有大量有益矿物质,刘秀村的桂花球大米品质更好。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刘秀村的桂花球大米享誉古城,深受西安市民青睐,称为长安的一张名片。

王曲御宿川滈河畔多年前,也是长安盛产稻米之乡。著名作家柳青的长篇小说《创业史》中,就有梁生宝到渭北虢镇买稻种的情节。梁生宝所买的稻种是不是桂花球不得而知。滈河是长安八水之一,几十年前滈河十里蛤蟆滩,也曾蛙声一片,稻花飘香。

据说长安地区种植水稻也有三千多年历史了。中国是世界上最早种植水稻和粟的国家。远古时期长江淮河流域多雨,广泛种植水稻,黄河流域干旱,大量种植粟。随着祖先们治水,黄河流域也开始种植水稻。《诗经?小雅?甫田之什?甫田》:“黍稷稻粱,农夫之庆。”《诗经?小雅?鱼藻之什?白华》:“彪池北流,浸彼稻田。”就有水稻的记载,可见西周时代丰镐一带就种植着水稻。据“1932年《新陕西》第二卷第二期《陕西之物质调查—各縣民国二十年收成调查纪要》记载:长安县水稻一万零四百亩……糯稻三千一百亩……”。《长安县志》记载:“1957年从安徽滁县引进粳稻“桂花球”高产优质,广泛种植”。上世纪九十年代后,一方面气候变化降雨量减少水源不足,另一方面水稻种植相比玉米种植成本高,劳动量大费神费力。水稻种植越来越少,二十多年在长安已经看不到水稻了。水稻成为长安人乡愁的记忆。无论在外的游子,还是故土的乡民,每每忆起眼中都是满满的怀念,嘴里都是沉沉的遗憾,脸上都是深深的眷恋。一片小小的稻田,是历史,是记忆,更是人们永远的乡情,不尽的乡愁。

三十多年前,爸爸也曾种植过水稻。那时他刚刚上初中,村里才分地到户。家有三分稻田,在村西小河的西边。黄莺清脆的唱着歌儿“算黄算割”,割麦前,眼看着好多人家稻田里已经插上了绿油油的秧苗,我家的稻田才整饰好。学校放夏忙假,爸爸就帮着爷爷一起下到稻田里插秧。大米好吃,稻子不好栽。可不要小看了插秧,着实是技术活,不服老农还真不行。秧苗插得太深换苗重,像小孩得了一场病总缓不过来,一点也不欢实。秧苗插得浅了,田里水三泛两泛一会就漂起来了,像无根的浮萍。看着学着旁边叔叔哥哥的样子,爸爸心里有点不信邪,就学着他们的样子插起稻秧。在稻田里插上两支木棍,抨上一根绳子,一次三列。

捏上一撮稻秧,轻轻地地往泥里一插。大半晌,好不容易插了几行。汗水顺着脸颊一道一道,用手一擦,青泥抹得五麻六道,如同秦腔中的大花脸。腰好像断了,成了几截,一时间竟然直不起来了。抬头一看,谁知稻秧不仅歪歪扭扭,而且不少稻秧竟然漂浮起来。引起稻田里乡党一阵阵哄笑,爸爸羞得脸红脖子粗,一脸窘迫。于是,他回过头重插,这次拿了一撮秧苗,重重地往泥里一插,倒是稳如泰山,没有再漂起来。邻家的叔叔哥哥们看了又是摇头。“娃还是学生,看来不是务农的料”,他们插完后,主动帮我家插秧,后来爸爸用功读书,跳出了农门,真的不要用再插秧了。

割稻子更是累人活。放秋忙假,爸爸帮家里割稻子。稻田里的水干涸了,站在松软的稻间,一镰刀一镰刀,一搓一搓割下来,重复着这几千年古老的动作,仿佛回到了《诗经》里。用隔年的稻草打结作绳,捆成一个个不大不小稻捆。割完,又一捆一捆扛到大路上。踩着松软稻田,走在长满草的田埂,肩上的稻捆越来越重,脚下的田埂越来越软,爸爸的腿越来越沉,步幅原来越小,步子越来越慢。大米好吃,栽稻不易。真正理解了“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好不容易全部扛到了大路上,他瘫倒在路边,斜躺在稻捆上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拉运稻子,装车是关键。稻捆稻穗对着稻穗装在架子车上,左压右,右压左,茬子一层压着一层,层层收缩,码上三四层。一根大绳在辕门回折两根,使劲勒紧绑在两根车辕。如果茬子没压实,路上三颠两载,一会稻垛就会分心,稻捆坠落两边。如果稻垛没有居中就会倒向一侧,遇到坡遇到坎就会翻车。对门三伯人狠势,一车装了五层,稻垛高得像一座小山,又有些偏,半道上车翻了不说,车辕将自己打倒,整个人被压在了稻捆下边,门牙被打掉了一颗不算,腰也闪了,在炕上躺了几个月。

新大米做成的米饭是最好吃的。每年收获了新稻子,碾了新大米,一家人尝个鲜,吃上一顿香喷喷的米饭。米饭出锅以后,米粒似雪一样洁白,如玉一样温润,撩拨着人的胃。米香淡淡的、醇醇的、甜甜的,如丝如缕,入鼻入肺,满舌生香。不用夹菜,吃上一口白米饭,给山珍海味也不换,有一种“此物只有天上有”的感觉。自家产大米,但村里人舍不得吃。大米大部分用自行车驮上,到城市居民小区换面粉了。记得笑星郭达就演过一个小品《换大米》。小时候,巷子里哪家做了米饭,就会给隔壁、对门关系好的人家,这家端上一碗,那家端上一碗。邻里之间有好吃的大家都分上一点,想起来就一股暖流涌上,那种幸福的滋味仿佛还在心头。可惜这样的场景再也找不到了。

前几年实施乡村振兴,王莽刘秀村率先开始恢复稻田种植。最初,个别农户零散种植,大米主要给村里的古酿酒厂供应,效益很不错。这两年实施花园乡村建设,成立了专业合作社,许多农户相机加入,大力发展两新田园产业。如今水稻种植已达到几百亩,每年六月插上稻秧后,秧绿水清,白鹤浅翔,白鹳嬉戏,多年不见的各种水鸟也回来了,稻田风光又回到刘秀村,村里的老人小孩甭提多高兴了。本村在都市的人回来得越来越勤,外乡的都市人也越来越多。

眼前,一家四代在观赏稻田风光。女儿搀扶银发老太太慢悠悠走在长廊上,大腹便便的女婿举起手机,拍下一幅幅美景,孙子操控着无人机把稻景全部记录下来,孙媳斜倚在亭柱上,一边听着音乐,一边陶醉在山水稻色中。

夕阳闪烁在稻叶尖,霞光中白鹭回巢,山溪不知疲倦的流淌,一时不知身在江南,还是回到唐宋?

“南山与秋色,气势两相高”。

作者简介:孙依清    女   汉族    2004年6月生   陕西西安人      西安高新第一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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