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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乡贤参与乡村社会治理的时代逻辑及实现路径

2021-11-29孙茂书黄高晓

湖南人文科技学院学报 2021年5期
关键词:乡贤家乡村民

孙茂书,黄高晓

(国防大学 政治学院,上海 201600)

2021年2月25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脱贫攻坚总结表彰大会上宣布中国脱贫攻坚战取得了全面胜利,现行标准下9 899万农村贫困人口全部脱贫,完成了消除绝对贫困的艰巨任务[1]。乡村是脱贫攻坚的第一线,完成脱贫任务后,“三农”工作重心转向全面推进乡村振兴。2018年两会期间,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推动乡村人才振兴, 把人力资本开发放在首要位置,强化乡村振兴人才支撑,加快培育新型农业经营主体,让愿意留在乡村、建设家乡的人留得安心,让愿意上山下乡、回报乡村的人更有信心。”[2]乡村振兴战略为新乡贤回归故土、回馈家乡提供了机遇,而新乡贤的回归又能反作用于乡村社会治理,助力乡村振兴。

一、新乡贤参与乡村社会治理的背景分析

随着我国脱贫攻坚取得全面胜利,乡村振兴成为实现共同富裕的必然要求。实现乡村振兴关键是人才,特别需要大批适应现代乡村治理和现代产业发展要求的生产经营管理人才。但由于城市集聚效应和新型工业化加速发展,大批青壮年农民转移到城市化建设发展之中,乡村“空心化”问题日益突出,乡村治理与乡村振兴人才严重缺乏,迫切需要新乡贤参与乡村社会治理。

(一)乡村振兴战略为新乡贤参与乡村社会治理提供机遇

党的十九大报告将乡村振兴战略与其他六大发展战略①共同确立为国家战略,突出了乡村建设发展的重要地位。乡村振兴不是某一领域、某一方面的振兴,而是包括政治、经济、文化、社会治理、生态文明等全方位的振兴。然而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乡村振兴对乡村建设提出的各方面要求仅靠国家政策与基层政府是难以实现的。有序引导社会力量加入乡村建设,是解决乡村振兴急需的人才、资金和技术困境的有效途径。新乡贤与乡村有着天然联系,是“在新的时代背景下,有资财、有知识、有道德、有情怀,能影响农村政治经济社会生态并愿意为之做出贡献的贤能人士”[3],是理想的乡村建设人才。在乡村振兴战略的指导下,各地政府因势利导发布“招贤榜”,出台相应优惠政策、提供平台,为新乡贤参与乡村治理提供了机遇。

(二)乡绅自治传统为新乡贤参与乡村社会治理奠定文化基础

中国早在先秦时期就形成了乡村自治的“三老”制度。《礼记》记载:“故宗祝在庙,三公在朝,三老在学。”[4]“三老”最开始是指负责教化乡民的乡官,到了汉代,发展成为官方认可的参与乡村社会管理的基层领袖。《汉书》记载:“举民年五十以上,有修行,能帅众为善,置以为三老,乡一人;择乡三老一人为县三老,与县令、丞、尉以事相教,复勿徭戍。”[5]北宋中期,陕西蓝田乡贤吕大钧、吕大防根据传统乡村治理经验总结出礼法结合的治理条约,制定了中国第一部乡规民约——《吕氏乡约》[6]。乡绅自治作为一种非正式制度不断发展成熟,制度化水平不断提高。

乡绅自治的传统源自中国社会的地理条件与风俗习惯。在中国封建社会,受治理成本和治理手段的局限,中央政权难以有效下沉到乡村,形成了“皇权不下县”的传统乡村治理格局。乡绅阶层凭借其德行、资产在乡村具有较高的威望,成为关联政府与百姓之间的桥梁。深厚的礼法观念,更是强化了这一群体的影响力。传统乡贤作为地域性社会精英,一方面能协助管理赋税征缴、兵丁抽调等乡村公共事务,另一方面能持续造福乡里,从办学育人、开仓赈灾,到协调邻里矛盾、对外交往,他们都对维持乡土社会正常秩序发挥了重要作用。尽管传统意义上的乡绅阶层已随着时代发展而慢慢消失,但传统乡绅自治理念和思维使得广大村民仍然会对本地社会精英产生强烈的心理认同,为新乡贤的回归奠定了乡村治理的文化基础。

(三)乡村社会现实问题呼唤新乡贤参与乡村社会治理

乡村的经济基础相对薄弱,随之形成的道德价值标准、法治思维理念等也难以适应现代乡村治理的需要,特别是难以满足建构法治、德治和善治有机统一的新时代乡村治理体系的现实需要,乡村自治仍面临诸多问题。

在德治层面,受市场经济冲击,村民思想偏向功利化,破坏了乡村和谐的人际关系,村民间的利益冲突明显增多。以勤俭节约、尊老爱幼为代表的传统道德体系遭到冲击,而新的道德体系还未建立。在塑造新型乡村健康文化进程中,原有的礼治秩序难以发挥作用,而新的道德观念还未真正定型,难以形成道德约束力,使德治难以发挥应有的效果。

在法治层面,以血缘为主的乡村社会关系和以法律为准绳的法治之间存在内在的紧张关系。部分村民小农意识根深蒂固,当乡风民俗与现代法治规则产生冲突,存在村民将法律放到次要地位的现象,重“人情关系”,轻“契约关系”,法治观念淡薄、合作意识欠缺,容易造成乡村资源浪费、滋生基层腐败、增加乡村负担。

二、新乡贤参与乡村社会治理的现实优势

新乡贤的内涵相对广泛,但与乡村有天然情感联系、德才兼备是其核心特点。新的时代条件下涌现出很多享誉一方的新乡贤,他们自身具有较强的能力素质、丰富的社会资本、对家乡深厚的情感认同,在参与乡村社会治理中具有极大的潜力。

(一)新乡贤良好的能力素质,能够拓展乡村社会发展途径

新乡贤处于传统和现代、城市和农村的节点上,具有弥合城乡之间“代沟”的能力。他们能够有意识的对乡村传统进行现代化转化和创新性发展,增强乡村治理效能。一方面,新乡贤作为现代社会中的多元化精英,往往掌握了一定的技术技能,具备相应的法律观念以及互联网思维。随着互联网经济的蓬勃发展,很多新乡贤借助电商平台促进当地农产品的销售,如银川良田镇张亚东邀请“网红”帮助村民直播卖货,让更多的优质农产品抱团走出宁夏,打造出了乡村品牌,推动了当地经济发展[7]。另一方面,新乡贤作为“局外人”,在家乡与其他地区经济社会发展情况的对比中,更能把握家乡的优势和特色,也更容易发现家乡发展的瓶颈。他们开阔的视野与较为长远的眼光能够带领村民获得更多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信息资源在市场竞争中占据重要位置,政策的出台在一定程度表明政府支持的方向,借助政策的东风能快速推进乡村建设。新乡贤较强的获取信息、捕捉信息的能力和市场意识,弥补了村民信息利用率低的弱点。例如,重庆市铜梁区庆云村的新乡贤胡中国为响应政府政策、推动土地流转,先期自己垫付租金,并带头发展集体经济,带领村民共同致富[8]。

(二)新乡贤天然的乡土情结,能够增强乡村社会治理认同

中国乡土社会是“一根根私人联系所构成的网络”[9]。新乡贤是连接传统社会与现代社会、乡土社会与城市社会的纽带,对乡村具有较为强烈的情感认同。一方面,深厚的乡土情结为新乡贤回归乡村建设提供了情感动力。乡贤文化与地域文化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天然的会产生亲近和信任的朴素情感,这种情感优势是新乡贤相较于“外地人”无可比拟的入场优势。新乡贤对于家乡的深厚情感,使其倾向于通过支持家乡建设实现个人价值,这种支持更多的是非营利性的投资和付出。另一方面,血缘亲缘关系为新乡贤参与乡村治理增添了话语权。中国传统的乡土社会,由血缘亲缘等纽带形成的熟人、半熟人网络,对陌生人往往存在隔阂。新乡贤处于乡土社会中的网络格局中,天然的熟人身份增强了他们在乡村治理中的被认同感与话语权。身教大于言传,新乡贤自身的道德品质、法治观念在行为习惯上的体现,能对村民产生示范引领作用,对乡村现代化进程起推动作用。

(三)新乡贤广泛的社会资本,能够优化乡村社会治理体系

燕继荣将社会资本定义为“作为资本的表现形式之一,社会资本就是广泛存在于社会网络关系之中并能够被行动者投资和利用以便实现自身目标的社会资源”[10]。因此,新乡贤广泛的社会资本,能够优化乡村社会治理体系。其一,传统乡村社会中的关系网络局限于地缘、血缘和姻缘,不能满足现代社会大生产的需求。作为社会精英的新乡贤则突破了这些限制,构建起了丰富和规范的关系网络。他们具有知识资源、信息资源、人情资源等优势,可以借助在外的关系网络,为家乡招商引资、引进人才争取更多的政策支持,提供更加生态环保的绿色发展方式。其二,由于农村自主性、流动性的增强以及村民利益的分化,村民关系呈现原子化的状态,村民合作的成本越来越高。新乡贤强烈的规则意识和契约精神,有助于提升乡村社会资本,拓展乡村社会治理资源。新乡贤在开办工厂、参与乡村公益事业的过程中,不仅能为乡村带来经济效益,还能培育村民的合作意识、法治意识,提升村民的规则意识,消减转型期社会资本带来的负面作用,降低合作成本。

三、新乡贤参与乡村社会治理的实现路径

破解人才瓶颈制约需要发掘人才、培育人才、用好人才。要让新乡贤作为人才参与乡村治理,在来源上要准确识别其品质、能力,找准新乡贤,以义利结合的方式吸引新乡贤;在文化上要弘扬中华传统优秀乡土文化,营造崇贤尚德的氛围培育新乡贤;在机制上要发挥所长,多元协作提升治理效能。

(一)强化政策牵引,完善公共服务

破除人才瓶颈首先要发掘人才。各地政府应充分掌握本地人员信息,建立人才信息库,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主动沟通、联络、考察,发现优秀人才。发掘人才的目的是为了招揽人才。邓小平曾指出:“为国家创造财富多,个人的收入就应该多一些,集体福利就应该搞得好一些。不讲多劳多得,不重视物质利益,对少数先进分子可以,对广大群众不行,一段时间可以,长期不行。”[11]乡村建设经济效益较低、短期收益不明显等现实情况导致生产要素难以流向乡村。即使作为与乡村具有血缘情感、道德水平相对较高的新乡贤群体,仍然需要保证其适当的物质利益。对于新乡贤提供的资本、技术、知识、管理等生产要素,应通过适当的政策帮扶与奖励措施保证其收益,实现经济效益与社会效益的统一,为新乡贤干事创业注入动力。城乡二元结构下乡村基础设施落后、公共服务不健全等问题,在很大程度上减少了人才回乡参与建设的热情。强化乡村基础设施建设,完善乡村文化、医疗、公共卫生、社会保障等方面的公共服务,推进城乡基础设施和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有利于吸引人才、留住人才。

(二)植根乡土灵魂,培植文化情结

“乡土情结”是中国人对于故乡深切的情感依托,是新乡贤返回家乡建设家乡的强大精神动力。在中国,家是心灵的归宿,也是地缘身份认同的核心,这种以家为情感归属的认同感强化了中国人的乡愁情结。然而近年受市场经济等方面的冲击,乡土文化相对衰落,中国人的乡愁在变淡。要改变这种状况,首先要加强对乡贤文化的挖掘和传播。中国具有丰富的乡贤文化资源,各地的地方志等历史文献中不乏古代乡贤扶危济困、造福乡梓的故事,口耳相传的民间故事,甚至一些地名、建筑的背后都有很多传说。然而这些优秀传统文化大都封存在故纸堆中,鲜为人知。对于这类传统文化,应去粗取精,加以保护和传承。其次,重视教育中的家乡宣传。教育是最经济最有效的宣传方式,而且容易将乡土情结嵌入价值观念中。让乡贤故事走进课堂,带领学生实地参观家乡贤能人士故里,既能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也能从小培育他们对家乡的情感认同。最后,大力营造尊崇新乡贤的社会氛围,研究本地历史文化、挖掘优秀事迹。浙江上虞的乡贤文化研究会自2001年成立,秉承“挖掘故乡历史,抢救文化遗产,弘扬乡贤精神,服务上虞经济”的宗旨[12],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的反响,也吸引着上虞在外的游子回乡建设家乡。著名导演谢晋生前就曾担任上虞乡贤文化研究会名誉会长,利用其社会资本优势宣传推介上虞,为上虞发展贡献了自身的智慧和力量。宣传、报道新乡贤的先进事迹,将其编入地方志,不仅能增强其荣誉感,还能扩大其社会影响力,发挥更大能量回馈乡村。

(三)多元主体协作,构建共治格局

新乡贤是来自社会的多元化精英,需要彼此分工合作发挥协同效应,才能更好地服务家乡。其一,要协调好新乡贤与基层乡镇政府和“村支两委”的关系。基层乡镇政府和“村支两委”是乡村治理的主体,对乡村状况有直接丰富的了解,对于乡村治理出现的问题也有深刻体会。新乡贤虽然有回馈家乡的能力和心愿,但由于远离家乡较长时间,具体情况不太了解,有些举措不一定适合当地。乡镇政府和“村支两委”应加强与新乡贤的信息沟通和协调,增强互信,了解各自的情况。其二,要增进新乡贤之间的联系沟通。新乡贤可能来自不同的地区和行业,有不同的优势和特点,政府应该搭建平台,提供场所,增进新乡贤群体的相互了解与合作。如为新乡贤回归设置乡贤理事会、乡贤参事会、乡贤议事堂等机构,这不仅能为新乡贤解决参与乡村治理的身份问题,而且能为新乡贤的沟通协作提供良好的平台。其三,要充分发挥新乡贤对村民的示范带动作用,同时规范其行为。新乡贤作为乡村“贤能人士”,在村民中有一定的威望,其言行具有很强的示范、引领效应。一方面,要借助新乡贤的影响力提升村民组织化水平,通过各类经济、文化组织提升村民参与乡村治理的积极性,宣扬社会主义先进文化,构建和谐向上的村民关系网络;另一方面,要健全新乡贤的管理机制,明确新乡贤在乡村治理中的角色定位和权责边界,确保对他们的监督管理,防止歪风邪气、贪污腐败滋生,提升村民提升乡村德治、法治水平,实现乡村自治良好运转。

注释:

①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了七大战略:科教兴国战略、人才强国战略、创新驱动发展战略、乡村振兴战略、区域协调发展战略、可持续发展战略、军民融合发展战略。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2017年10月18日)[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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