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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文性思维与汉学家韩南晚清小说翻译原本的选择

2021-11-29

关键词:风月互文互文性

(大连外国语大学 英语学院,辽宁 大连 116044)

一、 引言

派屈克·韩南(Patrick Hanan)是美国乃至世界汉学界最有成就的明清小说研究专家之一,曾任哈佛大学东亚语言与文明系主任及教授,哈佛大学燕京学社第五任社长。韩南在汉学研究和文学翻译领域皆颇有建树,共发表专著五部,译著十部,论文、编著数种,在海内外汉学界影响深远。汉学著作如《创造李渔》在西方影响广泛,译作如《恨海》(1995)、《风月梦》(2009)同获好评,多部译作在美国高校用作教材。韩南的汉学研究始于20世纪60年代,文学翻译实践则起步较晚,首部译本出版于20世纪90年代,二者相辅相成、联系紧密。韩南的翻译实践往往以严谨的学术研究为基础,也就是先有学术论著,再有英语译本。本研究结合韩南汉学家与翻译家的双重身份,全面考察韩南选择翻译原本时体现的互文性思维,研究所涉文本包括《恨海》《禽海石》《风月梦》和《蜃楼志》四部晚清小说的原本和译本。

本研究所涉四部晚清小说具有典型的互文性内涵,迎合了韩南的互文性学术偏爱,奠定了韩南将这四部小说选为翻译原本的基础。随之进行的学术考证印证了翻译选本的正确性,最终达成译者的学术意图。在这一过程中,韩南的互文性学术思维发挥了决定性作用。简言之,就是以学术偏爱为导引,做出学术判断,深入理性论证,最后完成学术目的。本文将从学术偏爱、学术论证、学术意图三个方面出发,解读韩南的互文学术思维如何对翻译原本的选择产生影响,揭示这种思维对打造质量上乘、精益求精的译作的驱动作用。

二、 翻译研究的互文性视角与译者的互文性思维

互文性理论的来源可追溯到20世纪初的苏联文艺学家巴赫金的对话理论和瑞士语言学者索绪尔的语言理论。1966年,法国符号学家克里斯蒂娃(Julia Kristeva)在其发表的《词、对话、小说》(Word,DialogueandNovel)一文中率先提出“互文性”(lntertexuality)这一术语,并指出:“任何一篇文本的写成都如同一幅语录彩图的拼成,任何一篇文本都吸收和转换了别的文本。”[1]互文性的主要用途是一种文本分析方法,这在巴赫金(Mikhail Bakhtine)、克里斯蒂娃、索莱尔斯(Philippe Sollers)、罗兰·巴特(Roland Barthes)等学者的研究中皆有体现,如巴特[2]《大百科全书》(Encyclopaediauniversalis)中提出,“互文是由这样一些内容构成的普遍范畴:已无从查考出自何人所言的套式,下意识的引用和未加标注的参考资料”。之后,里法特尔(Michael Riffaterre)等人将研究范围从文本创作拓展至文学作品阅读。典型做法之一是将互文性纳入接受理论,强调从阅读出发来理解互文性,即用互文性方法来考察阅读过程。也有部分学者致力于互文性的表现形式,按不同分类对其加以研究。如劳伦特·珍妮(Laurent Jenny)用强势和弱势区分互文性,前者指那些具有明显表现形式的互文指涉,后者则是隐含的互文性;哈蒂姆(Basil Hatim)和梅森(Ian Mason)将互文性分为主动互文性和被动互文性,前者指的是语篇之间明显的互文关系,而后者指的是语篇内部的基本衔接。考虑到本文所涉及到的四部晚清小说在主题、体裁等方面的互文关联,本文主要探讨费尔克劳夫(Norman Fairclough)二分法中的成构互文性。费尔克劳夫将互文性分为显性互文和成构互文,二者的主要区别在于对互文的直接或间接使用上。与显性互文性相比,成构互文性并不与具体的互文指涉产生联系,而是指过去的和现在的体裁、规范、类型甚至主题都可能在阅读文本中发生相互指涉的关系,而且只有在系统阅读全部文本后才能得以发现。[3]因此,要想察觉成构互文性的踪迹,必须通读全本且对文本产生联系的他文本有一定相关知识储备才行。

互文性在文学领域广泛应用很久,直到20世纪末才被正式引入翻译研究领域。1990年,英国语言学家哈蒂姆和梅森[4]的著作《话语与译者》(DiscourseandtheTranslator)中专辟一章分析了互文性与翻译问题,提出互文符号识别及转换步骤。互文性理论为翻译研究拓展了一个独到契合的领域。近年来,国内对于互文性翻译的研究已小有规模,如向红[5]发文探讨译者如何在译本中建构翻译语境;罗选民、于洋欢[6]以互文性理论为切入点对商务广告翻译予以研究;王少娣[7]从互文性的角度分析林语堂汉英翻译中出现的一系列特征等。由此可见,无论是纯理论的探讨,还是实用翻译、文学翻译研究等,互文性理论与翻译研究之间存在适配性。然而,互文性翻译研究在深度和广度上仍待拓展。一方面,相关研究大多集中在文学文本和实用文本翻译,缺乏译者行为或思维研究。另一方面,大多互文性翻译研究停留在显性互文性层面,其他层面如成构互文性,则较少涉及。本研究从成构互文性视角出发,探寻互文性思维如何影响汉学家译者韩南的翻译。

韩南的翻译活动从始至终都贯穿着“追本溯源”的互文学术思维,成为驱动翻译原本选择的重要因素。首先,韩南的诸多著述中都涵盖“互文性”相关思想。如《<恨海>的特定文学语境》对“文学语境”和“特定语境”这两个术语进行了界定:前者指作家在创作小说时,对某一特定文学作品进行某种形式的借鉴;后者被定义为“来源”,即作者从其他作品中撷取材料用于自身写作,并出于自身目的加以创造性运用。[8]196其次,韩南的学术方法“小说溯源法”为探究中国白话小说演变史发挥了重要作用。在对明清小说进行大量且长期的深入研究之后,韩南探索出颇具自身特色的“小说溯源法”,即从作家、时代、叙述方式、文学类型等方面入手对明清小说进行溯源,同时也不忽视语言、风格等对小说的影响。此法对于勾勒中国文学史的演变轨迹,深入研究韩南汉学和翻译成就大有裨益。纵观韩南的学术著作,一个非常重要的共性就是他的研究发现都是通过爬梳大量第一手资料而得。张宏生[9]曾称赞韩南的考证功夫,认为韩南的学术成果都是建立于大量阅读、精密分析、严谨考据的基础之上。如对《云门传》进行溯源时,韩南着眼故事来源、文体、叙事技巧、文学类型等方面,对《云门传》和《李道人独步云门》进行对比考证,得出结论:后者由前者发展而来。由此可见,韩南对互文性的偏爱在很大程度上导引了翻译实践,体现翻译实践与学术目的紧密相连。在整个翻译活动中,韩南的互文性思维贯穿始终,在翻译原本的选择上体现尤为鲜明。

三、 适译者之趣的互文性思维与翻译原本的选择

所谓适译者之趣指译者的翻译选本合乎译者的学术偏好。一般来说,译者对于翻译原本的选择主要受外部因素和内部因素的影响。对于韩南而言,后者的影响更为显著。考察可见,兴趣和学术偏好在韩南的翻译客体选择中起主要驱动作用。纵观韩南的学术著作,不难发现他对互文性的浓厚兴趣。韩南的博士论文《〈金瓶梅〉探源》考据了《金瓶梅》中借用和引录的原始资料和素材,引起国内外学界多位学者的关注。中国学者包振南[10]认为韩南的研究富有独创性,将《金瓶梅》的研究提升到一个新高度,至今仍具有很高的借鉴价值。此外,日本学者小野忍、美国学者凯瑟琳·卡利茨等人都在自己的论著中引用或进一步探讨了韩南的观点。此后的研究生涯中,韩南的很多研究著述都涉及到原始资料的爬梳和整理,诸如《〈百家公案〉考》《早期的中国短篇小说》《〈金瓶梅〉的版本及其他》等,从中可见韩南对互文性研究的特殊偏爱。正因具备互文性价值的敏锐洞察力,韩南在翻译选本时往往体现互文性取向,常能在浩如烟海的晚清文学中甄别富含互文性内涵的原本,《蜃楼志》和《风月梦》便是其中代表。两部晚清原本与其他文学文本构成紧密承袭关系,形成相互交织的互文记忆,推动着小说情节的发展。

1.《蜃楼志》的双线互文素材

《蜃楼志》由双线展开:一条是以苏吉士为主的描写其读书、经商等城市社会生活的线索;另一条是姚霍武为首的山林强人的斗争线索。韩南[11]Introduction XI认为,如果广州苏吉士的故事归功于与《红楼梦》的关联,那么惠州姚霍武的故事则是更多地归功于与《水浒传》的联系。因此,第一条线索的互文素材来自《红楼梦》,第二条线索的互文来源则是《水浒传》。

《蜃楼志》中以苏吉士为主线的故事明显因袭于《红楼梦》。从故事人物形象来看,主人公苏吉士与贾宝玉在人物形象上有诸多相近之处。与贾宝玉一样,苏吉士外貌俊秀,性情善良、温和,身边众美女环绕。此外,其妾施小霞酷似王熙凤,性格强硬、聪慧、也很能干。小说第十四回中,乌岱云在酒席上扬言要整治施小霞的哥哥,施小霞事后听闻,说到:“我若不扳倒关部,断送乌家,我施字倒写与他看。”[12]132另一相似之处同样出现于第十四回,乌岱云调戏施小霞,其便使计惩治乌岱云,让乌岱云落了个尿粪淋身,掉入水中的惨状。这一情节显然仿自《红楼梦》第十二回《王熙凤毒设相思局》,虽设计惩治的目的和对象不同,但二者在性格上有着相通之处。

《蜃楼志》以姚霍武展开的线索主要是因袭于《水浒传》。就整体故事走向而言,二者之间有鲜明的承袭关系。小说中姚霍武等人一心报效国家,却不断遭受陷害,无辜被囚禁监牢,最后不得已起义,反上羊蹄岭,后被朝廷招安。此外,就小说人物而言,《蜃楼志》中的“吕又逵”从人名、性格到行为、语言等都是《水浒传》中李逵的翻版。在《水浒传》中,李逵性格淳朴坦率,敢爱敢恨,心口如一,但行事莽撞。如为了宋江在江州赌输了钱大肆耍赖;在劫法场救宋江时由于莽撞让兄弟们险丢性命。《蜃楼志》中的吕又逵在性格、行事与李逵颇为相近。如小说第十回中可见吕又逵性子率直爽朗:

吕又逵力气最大,性子最爽,便上前道:“我来我来,但我也要讲过,打坏了,我是没有银子替你买药的。”[12]92

韩南言:“蜃楼志这本小说与《红楼梦》和《水浒传》的联系是多种多样的。”[11]Introduction XII这诸多关联,构成了《蜃楼志》与《水浒传》间相互指涉的互文记忆网络,同时满足了韩南溯本求源的学术偏爱,进而为深入的学术研究和翻译实践打下坚实基础。可见,在韩南翻译选本的过程中,互文性思维起着主导作用,使其对文本中潜藏的互文性具有高度敏感性,驱动着他深入挖掘,最终做出翻译客体选择。

2. 《风月梦》与《红楼梦》的互文关联

韩南对《风月梦》的研究始于20世纪90年代,认定其为中国首部城市小说,标志性提升了该小说在中国文学史上的地位。2004年,韩南撰写论文《〈风月梦〉与烟粉小说》,从城市小说、扬州根源、结构特征、妓院现实、主题矛盾等方面肯定了小说的艺术张力,特别挖掘了小说蕴含的关联价值:“《风月梦》与《红楼梦》有着最明显的文学联系,虽然没有明确提起,但对于每个读者来说,都是清晰可见的。”[13]

从书名上看,《风月梦》与《红楼梦》皆是以“梦”字作结的三字结构。此外,两个文本间存在相近情节,尤其是故事开头和结尾部分。首先,从故事起源来看,《风月梦》楔子中有两个神仙(一为月下老人,一为过来仁)的说法,很明显承袭于《红楼梦》楔子中的一僧一道;其次,《风月梦》楔子中对小说实际发生地的判断在很大程度上是由《红楼梦》中石头的陈述联想起来的:“由着谭边到高山脚下,只见有一块五尺多高的石碣立于山根,石碣上镌有六个大字,凝神细看,‘是自迷山无底潭’。”[14]8另一相似点在《风月梦》的最后一回中,作者借“过来仁”之口高唱《烟花好》来警醒世人,这与《红楼梦》中跛足道人的《好了歌》颇为相似:

烟花好,烟花好,三朋四友邀约了,

进门只说打茶围,两次三番熟识了,

…………

烟花好,烟花好,我被烟花迷久了,

从今跳入陷人坑,不受粉头欺哄了。[14]173-174

上述可见,古典文学作品是其本身以及一系列为人所熟悉的文学文本的折射的叠加[15],《风月梦》承袭了文学作品《红楼梦》的部分互文记忆,通过借鉴吸收重新构成新的互文记忆网络。韩南能够成功鉴别与其深厚的汉学基础和强烈的学术偏爱密不可分。作为汉学家译者,在行使译者身份之前,韩南是以汉学家身份扮演翻译原本的读者。通过阅读鉴别,那些能够充分满足互文性偏好的原本最有可能成为韩南翻译实践的对象。

四、 证译者之见的互文性思维与翻译原本的选择

所谓证译者之见指的是论证译者的观点或主张,进而得出结论。对于一个研究课题的展开,情感上的学术偏爱固然重要,理性上的学术论证亦不可缺。二者相辅相成,共同成为互文性学术思维的驱动力量,决定翻译原本的选择。为了印证互文性推断的正确性,韩南通过“小说溯源法”不断溯本求源。对韩南而言,只有学术论据的根扎得稳固,翻译实践才会体现真正价值。李欧梵曾这样评价:“只要是和他研究的课题有关,他必不分中外古今,上穷碧落下黄泉,到处求索考证。”[8]241韩南以互文性学术思维为导向,利用严谨的学术考证,论证自身判断的正确性,确保翻译原本的高质量选择。

为了确保翻译选本的正确性和合理性,理性的学术考证必不可少。以《恨海》与《禽海石》为例,在韩南所选的四部原本中,二者之间的互文联系极具代表性。在韩南看来,这两部小说可视作“pair of novels”,并撰文《〈恨海〉的特定文学语境》特别论证了二者的互文关联。据韩南考察,两部小说的出版时间相差不过5个月,但却有惊人的相似之处。二者皆以“情”为主题,且都具有相似的情节元素,故事都始于19世纪90年代背景的一个大宅院里,男女主人公在此相遇并订婚。遗憾的是,在结婚前夕,因义和团运动被迫分离,最后以死别收尾。此外,两部小说虽皆以悲剧结局,但二者对此种结局的态度截然不同。《恨海》所持态度较为温和客观,将其归结于世事无常,如第十回《西江月》中作者感叹:“安排颠倒遇颠连,到此真情乃见。”[16]相比而言,《禽海石》将悲剧归结为传统婚姻制度的束缚,在小说的开头和结尾部分皆有体现:

看官,可晓得我和我这意中人是被那个害的?咳!说起来也可怜,却不想是被周朝的孟夫子害的。[17]145

然而,我不怪我的父亲,我也不怪拳匪,我总说是孟夫子害我的。倘然没有孟夫子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老话,我早已与紉芬只有结婚。[17]222

在互文性视野中,所有文本有意无意地与其他文本保持着双向或循环的关系,但这一过程不能单纯或简单地理解为相互复制或是全盘接受。韩南发现,《禽海石》与《恨海》虽皆以“情”为主题,但二者对“情”的阐释却不同。前者对“情”的定义,主要为男女之情,借男主人公之口提倡婚姻自由,谴责传统的婚姻制度;而后者对“情”的定义则不拘泥于此,将“情”定义为社会关系,赋予其更为丰富的内涵。《恨海》认为男女之情只是外围,不是中心,个人的情感如若不能与社会紧密相联,便只能叫做“痴”和“魔”。正如韩南所言:“《恨海》的创作在很大程度上是与《禽海石》唱反调。”[18]正因韩南发现二者的关联价值,才在译后将其合订出版。

事实上,韩南并非只分析两部小说间的关联性,比如在论证两部小说间对于“婚姻自由”的观点时,他的讨论还延伸至其他相关主题的小说如《恨海花》《海上尘天影》等,它们皆对传统的婚姻制度和礼教发出挑战,强调婚姻自由的重要性。由此可见,理性论证促使韩南的互文性学术思考得到有效验证,成为韩南翻译客体选择的重要一环。事实证明,只有经过缜密的考证分析,才能确保互文性学术偏好落到实处,从而达到情感与理性的统一。

五、 应译者之需的互文性思维与翻译原本的选择

所谓应译者之需指的是满足译者的学术需求,达到译者的学术目的。韩南既是汉学家,又是译者,这样的双重身份使其价值取向不同于一般译者。因此,对于翻译原本的选择也会以满足汉学目的和学术需要为旨归。韩南的翻译原本选择常以互文性偏爱为导引,从关联性出发进行考证,通过互文性鲜明的晚清小说的译介,传达中国通俗小说的独特发展脉络,从而激发学界对中国文学演化的再度认识和深入思考。从四部晚清小说原本可以看出,韩南的翻译选择不但注重小说自身生成所因袭的痕迹,而且关注其对他文本生成所产生的影响。比如,《风月梦》不但承袭了《红楼梦》的互文记忆,而且构成了中国首部上海小说《海上花列传》写作和阅读的文学语境。[8]40

从故事开端来看,《风月梦》与《海上花列传》同样拥有一个自白式开场,且皆缘起于梦境。《风月梦》开场宣称本书基于过来仁在风月场里的所见所闻,诸般经历恍如一梦,遂写下这部小说以警世人;《海上花列传》开场宣称本书由花也怜侬的一梦而作。其次,引导两部小说情节展开的关键人物经历相似。《风月梦》以陆书到扬州投靠其姑母姑父为开端;《海上花列传》的开篇出场人物——赵朴斋,同样是到上海投靠娘舅。此外,两部小说都以城市为中心展开,具有浓厚的地域特色。《风月梦》处处可见鲜明的扬州地域文化特色,《海上花列传》中散发出浓重的上海地域特色。基于此,前者由扬州方言撰写,在一定程度上鼓励并促成了《海上花列传》中上海方言的使用。

由此可见,在交际与思想沟通中,文本从不孤立存在,总与他文本交织互渗,形成一个巨大的互文关系网络。这与韩南整体性文学观不谋而合。虽然他选择《风月梦》等晚清小说作为翻译客体,但关注的重点并非局限单一文本,而是通过文献整理和文本对照,爬梳出文本间的关联性,勾勒出晚清文学形成与发展的互文之网,从而形成韩南翻译原本选择的典型特征。韩南既是译者也是汉学家,为激发西方对中国通俗小说的兴趣,准确传达中国文学精华,在确定原本客体前都要经过大量的文献查证和严谨考量。

因此,韩南对于上述四部晚清翻译原本的选择并非偶然。四个原本在中国小说发展史上皆具独特地位和隐藏价值。《恨海》与《禽海石》是较早受到西方思潮影响并对其做出反应的文学作品;《蜃楼志》是中国首部商贸小说;《风月梦》则是首部城市小说。正如胡晓真所言:“凡蒙他青睐而翻译的,都是他发现具有文学史关键意义的作品。”[19]如韩南的论文集《中国近代小说的兴起》挑战了文学史的固有表述方式,刷新了多项晚清文学纪录,诸多论述展现了晚清文学的丰盛。通过建构一个联系的有机整体,韩南意在彰显整个晚清文学的概貌,也再次证明韩南汉学家身份的影响。韩南是典型的学术型译者,过硬的翻译功力与深厚的汉学积累的互动确保了其学术目的的顺利实现。

六、 结语

综上所述,无论是《恨海》与《禽海石》之间的互文关联,还是《蜃楼志》和《风月梦》承袭的互文记忆,抑或是《风月梦》对《海上花列传》产生的互文影响,都揭示出韩南翻译原本的选择与互文性学术思维的关联性。四本翻译原本蕴含的共性特征——互文性,印证了韩南翻译的原本选择并非偶然随意。互文性学术思维主导了韩南的翻译选择行为。在此驱动下,韩南以深厚的汉学底蕴和学术敏感性挖掘互文痕迹,用溯源的学术方法梳理互文关联,进而对翻译原本做出选择,最终满足汉学目的和学术意图。在互文性翻译语境下,韩南身兼多重身份,包括原本的读者、译本的作者、原本与译本读者的联结者等。这些身份之所以成功发挥作用,得益于韩南深厚的汉学功底,敏锐的学术洞察力,以及独特的学术偏爱。毋庸置疑,韩南对翻译原本的慎重选择为目标文本的生成奠定了坚实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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