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交流互鉴的秩序构建价值及实践路径
2021-11-29
(燕山大学 文法学院,河北 秦皇岛 066004)
在国际秩序加速变革的新时代,不同文明之间互动的广度和深度、互动进程的复杂性前所未有,既有合作互鉴,也有矛盾甚至冲突。文化是在复杂多变的世界中谋求发展与和平的关键。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同志在不同场合围绕新时代世界文明交流互鉴与国际新秩序构建问题进行系统论述,形成完整的、具有实践指导意义的文明交流互鉴观。习近平新时代的文明交流互鉴观是党的理论创新成果之一,深化和拓展马克思主义的文明观,继承和发展中国外交思想中的文明观,成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和全球治理变革的强大思想武器。全面理解新时代文明交流互鉴观的深刻内涵,把握其对于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大价值,探寻构建文明交流互鉴的多元化实践路径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一、 文明多样性与文明交流互鉴的内涵体系
文明交流互鉴是习近平新时代外交思想的构成部分,是国际秩序构建层面的文明进步史观。2014年3月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部演讲中,习近平指出文明交流互鉴需要秉持的正确态度和原则是人类文明是多彩的、平等的和包容的。[1]5-62015年3月博鳌亚洲论坛年会上,习近平提出促进不同文明不同发展模式的交流对话,在竞争比较中取长补短,在交流互鉴中共同发展,文明的交流互鉴是增进各国人民友谊的桥梁、推动人类文明进步和世界和平发展的重要动力。[2]十九大报告指出,世界正处于大发展大变革和大调整时期,文化多样化深入发展,呼吁建立开放包容的人类命运共同体,尊重世界文明多样性,以文明交流、互鉴、共存超越隔阂、冲突和文明优越。2019年5月亚洲文明大会上,习近平主席阐述文明之间相互尊重、平等相待;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开放包容、互学互鉴;与时俱进、创新发展。文明交流互鉴是一种全面把握文明之间差异性和互动关系的国际秩序进化观,其体现的深层次理念是多样性文明的平等地位、文明互动中的相互尊重及互鉴共存。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文明具有多样性,就如同自然界物种的多样性一样,一同构成我们这个星球的生命本源。[3]464文化的多样性体现为客观性和有效性,客观的多样性指文化如同物种一样,存在自然的多样性;有效的多样性指多大程度上享有多样性,不同文化在相互接触中多样性得到丰富和加强,而非被同化。文明多样性是一个事实命题,也是一个价值命题。[4]164尊重文明多样性意味着文明多样性和统一性、差异性、互鉴性之间的辩证统一关系。
交流互鉴是文明多样性和统一性的辩证统一,深层寓意是文明之间的平等性。国际秩序和国际社会是一个由不同文明构成的有序组合,是经过整合加以平衡的多样化产物。国际社会的整合或多样化,本质上是文化的过程。文明多样性是各种文明整合的一个持久性先决条件。丧失多样性的国际社会,各个文明难以获得成长与繁荣;没有整合的多样性,不同文明之间便无法形成一个能动的结构。多样性中的统一性对于人类文明发展的未来和进步是至关重要的。然而,统一性并不意味着一致性,一致性是秩序中某一文明居于主导地位。真正的统一性是整个系统所有因素在平等互利的融合条件下才能实现,统一性是补充、发展而不是损害多样性,统一性发生在一个共处、共享的水平上,所有文明都是平等的参与者。基于文明多样性的整合不是形成同一性或同质性的全球文明,而是形成文明互动的共享价值观:平等、尊重与互鉴,唯有此,才能形成不同文明的协调关系,一个新的秩序就会出现。
交流互鉴是文明多样性和差异性的辩证统一,深层寓意是文明间的相互尊重。多样文明的呈现形态以差异性为首要特征,其次是差异间的相互尊重和欣赏,以差异并存为美。文明差异性的价值在于每一个民族必须依靠其自身内在的资源勇敢地面对人类共同的命运。文明之间互动应首先肯定所有行为体的文化权利,将平等和差异结合起来,避免差异的消失和差异导致的冲突。欧洲和西方文明中心论的极端表现是“美国文化中心主义”,否认文化差异的创新意义,主张世界文化同质化。如果一个文明自视优越,并且事实上无可匹敌,几乎不可能有意愿与那些看似地位平等的社会开展对话,更难以尊重其他文明。共同体内不同行为体之间的互动规范是包容性的,对于差异的认同就容易发生联合的政治行动。文明之间对差异的尊重是人类命运共同体建构的基本要素。
交流互鉴是文明多样性与互鉴性的辩证统一,基本路径是文明对话。多样化文明需要在有序、规范、和谐的国际秩序中共存。只有多样性是无法构成有序世界的,唯有通过彼此的开放和对话形成相互依存、相互影响和借鉴的关系,才能使多样性的世界保持和平与繁荣。交流互鉴有助于文明多样化的发展,世界文明的发展历史是不同国家、民族和地域之间的文明相互吸收与融合从而实现多样化发展的历史。全球化促成多样化文明之间的高度互动化和相关化,导致多元文明之间存在更广泛的合作,也存在碰撞和冲突,为文明之间的积极对话赋予新的意义。从全球化进程和秩序构建角度,文明冲突论和文明优越论是二元对立思维的“对抗式话语”,文明同质化是坚持西方文明的主体性和优越性,这些文明互动的方式是冲突的或是不平等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提出的文明交流互鉴观是中国文明特殊性与文明历史演变一般规律的结合,目标是减少文明隔阂,增进相互理解;超越文化冲突,增进国家之间友好关系和政治互信;超越文化优越,维护和促进世界文明的多样性,丰富并整合人类共同的文明成果,推动文明的不断进步。
跨文明对话有利于多样文明之间的互补、互尊、互信、互利,是多样文明持续、稳定与创新发展的根本路径。不同行为者之间的开放和对话,以及对相对弱势群体的价值和利益的考虑和包容,是建构共享认同和命运共同体的前提。文明多样性是一种客观现实或状态,多元共存是一种规范和动态过程,是以积极、动态、开放的方式看待多样性。[5]1062001年,联合国确定为“文明对话年”,该呼吁有了全球性质。与政治对话相比,文明对话超越了和平接触、和平相互作用的所有形式,在各种文明间合作中得到更高体现。不同文明之间的对话意味着合作,对话的意义比合作更广,不仅展示了合作的途径,而且还探寻互利合作的原则和路径。文明对话以现存文明为前提,现存文明既要接受文明互渗的冲击,又要保持自主性。多元文明的平等性是跨文化对话的基础,差异性使对话富有价值。通过跨文明对话,建构存在差别性和多样性,平等性和包容性、彼此互利和支持的文明系统和国际秩序,必将是更富有生机和活力的多元文明的人类命运共同体。
二、 文明交流互鉴对人类命运共同体秩序构建的价值
习近平新时代的文明交流互鉴观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推动新型秩序建构、推动人类文明进步和世界和平发展的价值诉求和重要动力。文明交流互鉴观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建设的构成部分,是一个契合中国文明价值观,兼具世界普遍性的理念,有别于基于权力的国际秩序观。
(一) 以交流互鉴的文明观取代权力观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
文明交流互鉴不仅仅是历史及文化层面的互动问题,而是与政治多极化、世界多样化紧密相连的国际秩序构建理念和国际政治观念。中国不仅是国际秩序参与者的普通角色,已成为秩序构建议程的领导者。文明发展及全球史层面的基本共识是文化是可以相互融通的,不同文化只有在交流中才能发展。社会学家艾利亚斯认为每个自我都不能唯我独尊,社会的特点是相互依存,文明的习惯和秩序是相互学习的结果。[6]443-533全球史学家麦克尼尔认为从来不存在绝对孤立的文明,都是在共存中存在;历史的推动力量是社会群体的接触和文化传播。每个社会都按其独特的方式对新的刺激、机会和危险有所反应。[7]818然而,文明接触、交流与合作并不总是和谐公正的,因为全球和地区都存在着因文化权力上的差别导致的文化关系不同的类型——平等和相互尊重型、互利型或屈从性,这取决于文化国力差异及一种文化与另一种文化互动所依赖的开放程度和开放条件。对于霸权国而言,文化是其实现霸权主导地位的工具,以霸权规则合法性为目标,以单边方式发挥文化在国际秩序构建中的制度化或工具化作用。国家之间文化关系的冲突性危险源自一种文化妄自尊大,把自身文化和模式强加于他人或他国,这种危险因全球化进程中新种族主义和霸权主义而加剧。习近平新时代的文明交流互鉴观是在价值共识基础上构建新秩序,使国际社会在文明交流、互鉴、共存、进步的理想信念、价值理念和道德责任观念上形成合力,是倡导互鉴、共存、进步的文明合作观。文明交流互鉴有利于解构当今世界文明优越论、文明冲突论及与此相伴随的文明话语霸权,有助于创建多样性文明沟通对话的机制环境和多元化合作路径,是世界各国人民利益共享、责任共担、命运与共的国际秩序和全球治理价值观的变革。
进入21世纪以来,美国主导的世界秩序正在成为排他性和固步自封的体系,二战后建立的以西方霸权为主导的国际秩序正当性受到更广泛的疑问和指责,国际秩序面临深刻转型,其实质是权力消长与文化差异的张力。西方霸权的终结不在于以经济和军事为主的权力衰落,而是文化衰落,西方价值观在国际秩序演进中不再拥有主导地位。当前国际体系和国际秩序面临深度调整之际,物质力量分配的转变伴随着同时发生的文化转变。权力转变的水平方向是从西向东移动,权力在系统中向非国家行为体和国内政治社会层面垂直移动,东方的文化、历史、价值和规则在国际秩序调整中的话语权提升。日益尖锐的国家之间的权力和利益冲突,国际社会面临的环境、能源、移民这些全球性问题,不断以“文化冲突”或者“文化摩擦”的方式展现,日益凸显全球价值的缺失和处理国际关系、全球性问题大国合作的动力和制度效能不足。文化冲突是政治权力、经济资源和社会利益斗争大背景中的一部分,文化也是斗争的深层次根源。这些问题难以用技术去解决,唯有权力动机和文化结合起来,人类的命运依赖于国际政治主要行为体尤其是大国具有超越自身文化局限的能力,肯定所有行为体选择自己道路的权利,承认文明多样化和多元共存是一种比权力更高的秩序原则。以文明交流互鉴为价值取向的人类命运共同体是秩序构建的中国方案,为百年未有之变局的国际秩序变革提出新议程。中国将会成为21世纪各个文明交流互鉴的主要推动者。[8]100-110中华文明是世界绵延最久且辐射甚广的文明,作为世界文明的重要构成之一,中国文明有能力和意愿以中国的话语体系破解西方话语体系为主导的世界性话语体系,人类命运共同体就为应对全球化挑战提供了具有中国文明特征的思想、理念和价值导向。
(二) 交流互鉴的文明观与政治、发展及生态的融合是新型秩序构建的基础
人类命运共同体是新时代中国提出的国际秩序观,具有明确中国与世界的关系、世界不同国家之间文化关系的意义。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核心是推动一个和平、安全、繁荣、包容和美丽的世界秩序,即在多样文明的世界中,不同国家及其他国际社会行为体都应有属于自己的位置,平等地享有尊严和发展机会。文明交流互鉴在人类命运共同体秩序构建中是将政治安全观、经济发展观与生态文明观有机融合在一起的先进理念。文明交流互鉴实质是以文明多样性、平等性和包容性为核心的新时代文明观,其核心价值贯穿于人类命运共同体所囊括的政治安全、经济、文化和生态建设的全部领域。
文明交流互鉴是全面把握大国之间相互尊重和公平正义的文明政治观。大国之间关系受制于实力、利益和意识形态,也具有深层次的文化根源。国家之间关系是意识形态、传统、情感和其他文化产品相互影响和相互作用的关系。地缘政治冲突不仅是政治或经济问题,更是一个文化问题,其深刻的根源是历史上形成的价值观念和情感。中美实力渐趋平衡提升了中美关系对于构建世界秩序的重要性,也加剧中美两国心理的失衡。美国在2017年的《国家安全战略报告》中明确把中国和俄罗斯定位为大国竞争关系,并采取一系列维护美国利益优先的零和举措,引发大国关系深刻调整,加剧国际秩序演变的不确定性。中国思想中的相对倾向与美国的二元论思维存在根本差异,使双方难有彻底的相互理解。[9]22西方更容易在冲突的情境中使其利益结果最大化,缺少对关系本身的关注,而中国人比美国人表现出更多的冲突回避。对于大国的政治外交关系而言,相互尊重的规则是不同世界观实现共存的根本。和平不是靠强制战略的威逼手段,也不是依赖核战略的恐吓手段,而在于互利共赢。文化是国家和社会用以理解自己和相互理解的工具,是国家之间彼此关系中的主要向导。唯有在多元文化之间“尊异求同”,和平与合作文化替代竞争与不信任的大国关系交往的价值,不同行为体之间才能形成相互尊重和对话协商的新型政治安全关系。大国之间通过多层面的文化互动,相互了解和尊重,避免敌对,才是共赢的选择。
文明交流互鉴是全面把握互利共赢和共享价值的文明发展观。世界文化和发展委员会在上世纪末发布《我们创造性的差异》报告,提出文化不仅是发展的手段,更是发展的真正目标。发展构想的基本原则是尊重多元化,对不同生活方式和创造性差异的态度超越宽容提升至相互欣赏。因为文化是动态变化的,由此带来的创造性促成了不断进化和发展。[10]人类命运共同体倡导的国际经济秩序的构建路径和基本理念是开放包容与合作共赢。开放包容与贸易保护相对,这与全球化进程中的国际和国内失衡、市场与社会失衡相关。全球化会挤压边界区,产生跨越现存国界的新经济或文化区域,同时全球化进程不断向国家行为体内部“施压”,为地方民族主义增加压力。政府控制本国事务的经济权利越来越受国家内部社会层面利益和文化的驱动。美国和西欧发达国家更倾向于采取保护和施加压力的方式在国家之间、国家与自身所处的区域和地区之间、国家与跨国集团之间行使权力,使存在认同差异的跨国合作更难以达成。唯有坚持文明交流互鉴的基本原则,存在潜在利益,也具有认同差异的跨国合作才能实现。只有共享的利益并不能产生共同体,行动者必须有意识地将共同体建构在共享的利益和价值观基础上,同时保留差异。尊重文明多样性和交流互鉴是应对全球化的经济挑战,实现共商共建共享国际经济治理的基本价值诉求。
文明交流互鉴是全面把握共同挑战与共同命运的文明生态观。文明多样性与可持续发展相连,有助于人类适应世界有限的环境资源。环境破坏不受空间限制,时间上不可转换,其作用是全球性的,会形成危机的网链。环境问题不仅是纯粹的技术问题,也不仅是人口数量和总资源可获得性之间的不平衡问题,文明在调节人与环境的关系方面不容忽视。没有单个文明有能力解决和应对当今世界面临或未来面临的环境挑战的复杂问题。如果设想中的“全球环境意识”和普遍的、中性的科学本身不从文化上加以鉴别的话,这些倾向就有与民主参与及支持全球公民文化原则相冲突的危险。[11]74全球环境问题的解决需要以承认和尊重文明多样性为前提,容纳各方、多元文化的知识和观点,经过科学决策过程形成共识。
三、 文明交流互鉴观与文化外交实践的融合
文明交流互鉴在国际秩序转型中是一个既有实质性理论意义、同时又具有实践价值的主题。文明交流互鉴基于中国传统文化特质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国际话语表达,向世界传播了中国的和平发展理念,展示了中国致力于维护人类共同利益、推进世界共同发展的国家形象,本身就提升了中国的国际话语和影响力。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框架下的文明交流互鉴对中国文化外交目标提出历史性新要求,不仅要增进中国与世界的理解,提升中国文化影响力、传播力和话语能力,还需具有构建国际文化格局的视野。
(一) 构建国际文化格局是文明交流互鉴对文化外交提出的新目标
新时代文明交流互鉴观在指导文化外交各领域实践中,理念和路径的创新之处集中体现在中国在国际文化治理能力层面的现代化,兼顾文化“走出去”和国际文化合作,兼顾构建国际文化传播格局和创造性发展国际文化治理格局。在中国特色大国外交实践中,政府间的文化合作、元首外交、重大国事活动中的文化内容都在践行平等、开放、包容的新型文明观。新时代文明交流互鉴观对中国文化外交提出更高层次的任务和目标,不仅构建国际文化传播格局,更是以中国文明、中国方案引领国际文明秩序构建和国际文化治理变革,从国际文化治理视角构建多层级、多领域、良性互动的文化交流互鉴格局,这必将对中国既有对外文化交流举措赋予新的发展思路和任务,也需要在实践中协调和处理好政策层面和理念层面的结合点和差异性。文明交流互鉴的实践路径、互动方式主要体现在文化表达、文化交流和文化合作,目标是沟通、发展、合作与进步,以文化沟通消除误解,了解和理解文化差异;以文化贸易带动经济发展;以文化参与推进国际和地区文化合作,调节冲突并针对共同目标采取行动;以文化互鉴促进和平与进步。以文化外交所体现的文化交流与合作实践在新时代文明交流互鉴观的理念下,面临着发展能力、合作能力乃至治理能力的创新性转变问题。
新时代中国不仅要积极参与以国际组织为载体的国际文化治理,更要以中国方案和中国智慧推动国际文化治理的变革。国际文化治理主体指的是为文化发展确定方向的国际和地区性的政府组织、私营机构和自愿非赢利团体组成的复杂网络,其中包括来自国际政府组织、私营企业、非赢利团体等各种性质的机构和个人,涉及跨国、民族国家、地区等不同地理和行政运作层面。参与治理过程不同主体的动机或出发点并不相同,全球性国际组织致力于促进文明交流的价值推广、扩大交流活动的波及范围与合法化;以企业为主体的私营机构在担负更多社会责任的同时,强调“良好的合作治理”;非政府组织关注促进公益的非赢利活动;国家行为体则侧重文化影响力的提升。所谓“治理”就是要为不同机构之间的相互合作提供更多便利条件。这种合作是在一个互动体系中实现的,首先是建立交流、合作的常规机制,然后逐步开始以做项目的形式在特定领域中开展正式合作,渐渐地这种合作会在新扩展的治理体系中达到相互依存的阶段。文明交流互鉴的实践需要中国积极参与及构建国际文化治理机制,最终实现各文明和谐共处。
(二) 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为平台推动国际文化合作机制变革
推动文明交流互鉴需要在制度设计层面提出中国的主张和构想,完善现有国际组织的组织架构和功能。19世纪以来成立的国际组织,文化交流是主要任务。在机制层面,现有国际组织运作体制中发挥关键角色的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治理概念延伸到关于文化发展的讨论中始于1996年联合国世界文化与发展委员会发表题为《我们创造性的多样性》的报告。国际社会日益重视维护文化多样性、促进文化交流、完善文化治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2001年通过《世界文化多样化宣言》,该机构是全球文化治理的主导机构,其基本定位是孕育思想、推广理念、交流信息、制定和监督规则。冷战后,该组织的目标是在肯定文化多样性基础上推动文明对话,促进文明和谐共存与共同繁荣。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通过在全球层面发布宣言、签订公约和组织活动等方式,倡导文化多样性,如2000年举办“国际母语日”、2001年订立《世界文化多样性宣言》、2005年通过《保护和促进文化表现形式多样化公约》。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还以文化多样化为主题推动不同国家和地区之间的文明对话,推动不同文明之间的互鉴与共存,如曾举行东南欧地区八国的文明对话论坛,确定了该地区国家在教育、文化遗产和科学合作等方面开展合作的措施;举办亚太地区文化与文明对话大会,倡导增强人类安全,特别是加强年轻人之间的文化和科学交流与合作。
中国自1971年重返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先后经历了上世纪70年代的适应阶段、80年代的全面学习阶段到1999年后的全面参与阶段。中国在理念、政策和制度建设等方面学习和接受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先进理念和经验。长期以来,中国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关系的演变中,更多是单向和被动的学习与吸收过程。中国特色大国外交意味着中国有能力和意愿对国际组织施加影响和进行修正的正反馈过程。在国际文化治理视野下,中国要持续强化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理念合作,以国际公约和宣言等方式保持和强化文明多样化和文明交流互鉴的持续影响力;中国要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为平台参与和发起区域间的文明对话和文化合作;同时中国还需致力于推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机制变革,强化其决策效能,使其更多致力于解决问题,基于不同问题设立不同的运作体制,适当提供合作程序,从价值和理念推广、推动文明对话进一步拓展国际文化合作。
(三) 以论坛式合作为主要途径积极构建国际文化合作新模式
中国需要创建更灵活和多样的大会或论坛式的合作、对话模式,以此为平台推动文明交流互鉴。2019年5月在北京召开的亚洲文明对话大会,发布推动亚洲文明交流互鉴的共识文件,发起涉及文化遗产保护、经典著作互译、影视交流合作、旅游促进计划的多边或双边合作倡议,签署青年学者资助计划、广播电视合作、智库伙伴关系、美食文化联盟等多边、双边合作文件。始于2011年的太湖世界文化论坛是东西方文化交流发展的大平台,尊重和维护文化多样性,在突出中国文化特色的基础上扩大交流、增进共识、加强合作,实现文化的共同发展与繁荣。始于2014年的丝绸之路国际文化论坛坚持平等、开放、互利共赢,推动各国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发展与国际交流合作。始于2010年的尼山世界文明论坛,以开展世界不同文明对话为主题,促成各个文明的对话。文明对话大会与文明论坛式对话模式的形式,成功搭建了文明互鉴、共同发展的平台,增强自信,促进互信,凝聚共识,激发创新活力,为亚洲命运共同体和人类命运共同体建设提供了精神支撑。建设性的讨论本质上是理智交融和理性对话,对话大会或论坛的合作与对话模式可以在不同文化之间架起桥梁。在交流中倾听,说服别人也被人所说服,最终结果是同远胜于异。在某种意义上,论坛的参与者来自不同国家,存在不同的文化背景和利益诉求,但他们都愿意探求差异、寻求共同的原则和政策。
(四) 以孔子学院为代表的文化交流实践要基于社会力量和技术性力量探索运作模式变革
以孔子学院为代表的文化交流实践,需要审视中国文化外交的运作模式和任务,凝聚社会力量,建立多方治理结构。孔子学院是中国在海外设立的非营利性语言传播机构,在基本完成初期的快速发展和全球布局后,面临着本土化进程缓慢、传播路径单一、所在国疑虑加大的危机。受到全球化大格局的变化与中美关系变动的影响,孔子学院在西方发达国家遭遇发展瓶颈。美国政界和学界精英密切关注的是孔子学院与中国政府的关系,担心接受中国政府资助可能会限制学术自由。在文明交流互鉴为核心价值的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格局下,孔子学院面临功能拓展,运作模式创新发展的新机遇。孔子学院的目标不仅是促进汉语教学,传播中国文化,更应促进文明的交流互鉴,汉语教学是途径,不是目标。单一的语言教学功能无法满足海外民众对中国文化、经济和社会领域深入了解的多元需求,孔子学院运作模式面临办学功能升级的机遇和新定位,授课内容应增加中国文化内容、经济贸易领域的专业知识和法律知识,打造“汉语+专业”的学科建设。孔子学院需要走出大学,深入社区,服务多方需求,与商界、学界合作,实现活动的多元化,成为经济文化交流的服务平台和学术交流的文化互动平台,促进不同文化的对话和彼此学习。孔子学院的运行应更多发挥社会力量,引入社会资本,海外汉语学习有限度地引入市场机制;实现孔子学院教师结构多样化,发挥海外留学生和华人华侨的优势实现孔子学院教师队伍的“在地化”。孔子学院运作模式需要借助技术性力量。当前,网络技术以及网络远程教育的广泛普及与应用,对语言传播与教学产生了深远影响。网络远程中文教学是未来汉语国际教育发展的必然趋势。早在2008年,孔子学院已经开始尝试推广网络汉语教学,中央电大开办网络孔子学院远程课程。10年来网络孔子学院建设初具规模,但仍远远无法满足海外受众和中国文化交流的需求。孔子学院应充分利用线上教育模式,扩宽语言传播渠道,实体和虚拟教育相结合,网络平台与当地文化相融合,发布具有中国文化特色的语言类或饮食、建筑、服饰、古文化遗产项目等为主题的网络节目,增加更多受众。唯有发挥社会力量和技术力量,变革孔子学院的运作机制和运行模式,汉语及中华文化传播才能更深入,传播的幅度和程度将会更广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