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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王维禅诗中的边缘意象

2021-11-28王锋

魅力中国 2021年19期
关键词:深林空山禅意

王锋

(哈尔滨医科大学大庆校区,黑龙江 大庆 163319)

王维的诗因其才情高、体悟深而卓然群才,特别是他的以山水景物寄情传意的禅意诗,更是表达了空灵冲淡、静逸洒脱而又流转不息的独特审美情趣。这种审美特质的确定,内因是王维本人深受禅宗思想的影响,以致其人生哲学、生活方式和审美情趣都深深地打上了禅宗的烙印,所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他能用禅心去体察万物,结果满眼皆是净化的世界;而外因则是王维独具的艺术禀赋,在我国文学史上,兼具能诗善画且通音律的才情的诗人并不多见,正是这样的一种艺术修为,让王维更容易去捕捉自然山水中更具佛心禅意的物象,并将之赋予特殊的审美取向——禅,并能达到自然而工,如翠竹随风婆娑,桂花无风自落的天然境界。

在王维的禅意诗中,主要反映和表达的禅意境是空灵冲淡、静逸洒脱的空幽闲远,以及所参悟到的流转不息的自然本意,而用以承载和寄托的物象集中于“鸟”、“云”、“月”、“空山”、“深林”等。在王维的禅诗中还有其他几种意象也比较常见,且富于禅意,如“林”、“钟”等。

一、“林”意象

在王维的禅意诗中,比较常见的意象还有“林”,如“空林”、“深林”等等,虽然在众多的诗人当中,根据需要而选择林意象的比较普遍,但相比较而言,王维诗中的“林”总是显得要比别人的“幽深”,或者更加“空寂”,仿佛他的内心需要更加幽远的环境才能安静栖息。明王鏊在《震泽长语》中评价王维以《辋川集》为代表的一批诗歌:“摩诘以淳古澹泊之音,写山林闲适之趣,如辋川诸诗,真一片水墨,不着色画,及其铺张。”

如《鹿柴》: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

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

首句一起笔便给人以空旷清幽之感,直接描写空山的静寂。其实“空山”本不空,诗人所写的鹿柴是其隐居的辋川别业中的一个景点,本诗也是其《辋川集》二十首之一,这里只是在表现诗人彼时彼地的一种切身体悟:时近傍晚,或许同游的友人已经辞归,整座山中游人寥寥,诗人伫立在蓊郁参天的古木林下,感受到周遭环境是静止的,以致近于永恒。“但闻人语响”,是以动写静的典型笔法,是以局部的、短暂的有声,反衬整体的、永恒的寂静。三四句是由前面的声响转向光色,前两句是以空山人语反衬山空静谧,三四句则是用短暂的光亮来增添一丝生气与温暖,实际上更衬托出环境的幽暗与潮晦。有生活常识或亲身经历过类似场景的人都知道,只有长期少见阳光的潮湿之地才会出现青苔,所以这“青苔”铺地的山林之深广、之幽暗是跃然纸上的。若按照常理来写,着力描绘它不见阳光,那么这种幽暗和深广,就会失之于死寂,这是不符合王维的人生取向和对禅宗的体悟的。所以他便给这个场景以星星点点的夕照,让他们穿过密密麻麻的枝叶投射下来,给这个幽深的山林以一丝生意。

《鹿柴》本着意描写空山之中的禅寂与幽深,却逆向起笔,从声转色,连用反衬、烘托,使瞬间的“动”感生出无边的禅静,短暂的“明”昭示着长久的幽暗,然动静相宜,明暗交替,幽静而不死寂,更得诗趣。诗的做法正如陈伯海先生所言:“味淡声稀,言近旨远,乍看不觉其奇,按之非复人间笔墨,唯右丞也。昔人谓读之可以启道心,浣尘虑”(《唐诗汇评》)。

以“深林”为意象的还有“声喧乱石中,色静深松里”(《清溪》),“洞房隐深竹,清夜闻遥泉”(《投道一师兰若宿》),“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竹里馆》),“黄鹂啭深木,朱槿照中园”(《瓜园诗》)等;含空寂之意的作品还有“食随鸣磬巢乌下,行踏空林落叶声”(《过乘如禅师萧居士嵩丘兰若》),“法向空林说,心随宝地平”(《与苏卢二员外外期游方丈寺而苏不至因有是作》,)“夜坐空林寂,松风直似秋”(《过感化寺昙兴上人山院》),“积雨空林烟火迟,蒸藜炊黍饷东菑”(《积雨辋川庄作》),还有“寂寞柴门人不到,空林独与白云期”(《早秋山中作》),“野花开古戍,行客响空林”(《送李太守赴上洛》)等等。

二、“钟”意象

钟作为一种器物,据考证在中国最早应出现在5000年前,作为乐器来应用可见于《诗经·关雎》“窈窕淑女,钟鼓乐之”。直到两汉时期佛教东传入境之后,中国的古钟开始融入了佛教元素,逐渐发展为一种文化符号和信仰的载体,即一提到“晨钟暮鼓”,人们就会想到“古刹青灯”,成为了佛教的标志之一。而实际上,“晨钟暮鼓”只是文学修辞当中“互文”手法的体现,并非“晨起撞钟,暮落击鼓”而是每天晨昏皆撞钟击鼓,“大钟丛林号令资始也。晓击即破长夜,警睡眠;暮击则觉昏衢,疏冥昧”(《百丈清规·法器》)。对于审美来讲,暮落的钟声尤具美丽:每当斜晖短照,暮霭渐合,悠扬的钟声回荡在古刹内外,与僧尼做晚课的木鱼声、诵经声融为一体,意境深远且幽美。

在王维的禅诗当中,有多首涉及到对钟声的感受和描写,尤其是其中的疏钟、暮钟意象,可以说在所有声响中最能体现诗情与禅意,它使得静谧的禅的世界变得更加空灵,更加悠远。如:

不知香积寺,数里入云峰。

古木无人径,深山何处钟。

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

薄暮空潭曲,安禅制毒龙。

——《过香积寺》

诗的开端先述入山不知所寻之“寺”究在何处,“不知”一词实为读者推知诗人性情的关键,试想,明明为访寺而来,却又不知寺之所在,既“不知”又要去访,足见诗人之任性洒脱。“不知香积寺,数里入云峰”,简单明了,勾画出一幅诗人在茫茫山林中寻找香积寺的画面。诗人不知香积寺的位置,但是一个“入”字,已暗指香积寺应掩藏在云雾缭绕的深山之中,同时也说明诗人此际正登攀在人迹罕至、高峻陡峭的山径之上。紧接着两句则带着读者,循着捉摸不定、回响深谷的钟声,来到古树参天的丛林中,此处杳无人迹。这样的描写使得本来就很寂静的深山密林,又陡增一丝迷茫、一层幽秘。

“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这两句声色俱佳,真显“诗中有画”的绝技。循觅着悠悠钟声,“旋见泉石呜咽,青松日幽”,黄昏时分始得到寺。“薄暮空潭曲,安禅制毒龙”,只见一泓空潭,澄清碧绿的潭水,静穆在那里,水波不兴。这样的近乎神圣的幽静,使人自然而然地涤滤内心,抛却杂念。这里的“安禅制毒龙”可以肯定,是诗人面对空潭油然想起的佛教典故,但体现在诗中绝非要为读者讲述这个故事,只是借由典故蕴含的佛理来表明自己此际的心境。

写到钟声的诗还有多首,比如写参禅静坐时“寒灯坐高馆,秋雨闻疏钟”《黎拾遗昕裴秀才迪见过秋夜对雨之作》;写远游归来时“谷口疏钟动,渔樵稍欲稀”(《归辋川作》);写归隐山居时“讵枉青门道,胡闻长乐钟”(《韦侍郎山居》);写思虑友人归途时“惟有白云外,疏钟闻夜猿”(《酬虞部苏员外过蓝田别业不见留之作》;依《全唐诗》,未依陈铁民先生《王维集校注》)等等,这里悠扬回韵的钟声与佛寺紧密相连,把宗教的情感浑然化作审美的体验,将禅意融入诗情,不仅仅衬托出大自然的宁静,还把人带入一个空灵洁净的禅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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