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考级制度的文献结构分析与改革建议

李国瑛

引 言

我国钢琴考级模式营运迄今三十年载，考级制度的生态演变象征我国近代钢琴艺术文化发展的缩影。研究我国考级制度文化的历史及传播现况，不仅梳理教育机构的发展脉络，也进一步了解考级制度对社会音乐文化的影响。我国现行的考级系统内容由中国音乐家协会、中国音乐学院、中央音乐学院以及上海音乐学院出版编写考级教材，考级制度的结构和规模于九十年代中期初步达到高峰，其中钢琴又是乐器最大占比，并由2001年起引进的英皇考级系统，增加音乐教学教材的选择性和国际化视野。[1]本研究分析钢琴考级的文献结构，佐以问卷访谈调查，汇总与考级制度有关的学术评论，探讨现今考级文化产生的问题并提出改善办法。

一、文献回顾

目前，与钢琴考级制度有关的文献不胜枚举，依照研究内容的主题和属性，可分类为综述型、教学指导型、比较研究型、反思探讨型及综合研究型论文。

（一）综述型

综述型研究论文讲述我国钢琴检定的发展历史及特色，代表性文章有舒泽池著作的“音乐考级的定位和特点”、张力元撰写的“中国社会音乐考级20余年发展之路”、陈庆峰撰写的“上海钢琴定级考试之回顾”、刘小龙的“中国钢琴艺术发展60年（九）学琴热潮中的钢琴考级”等文献，这些文章着重在研究考级检定的规模结构，将考级文化的起因来源进行分析。[2][3][4][5]

（二）教学指导型

教学指导型研究论文针对特定钢琴考级检定的曲目内容作教学分析，提供练习效率高的方法和乐曲指导见解。这类的文献包括天津音乐学院崔晓鹤的学位论文“中央音乐学院海内外（业余）钢琴考级教程研究”，此文针对1998年版考级教材的布局及选曲类型进行讲解，分析考级乐曲的技术难点和音乐风格特色，并依照考级曲目结构的类别提供训练方法。[6]另有教育者李颖玲的文章“钢琴考级教学的几点启示”，通过研究教程教材，提出琴童学习考级曲目时出现的问题、难点和解决办法。[7]除此之外，福建师范大学张莹于2018年的硕士论文“儿童钢琴教育中的家长角色研究”中，提出家庭教育对琴童学音乐的影响，并认为父母亲扮演考级决定的最终决策者及考级后的理性分析者角色。[8]

（三）比较研究型

比较研究型论文将国内外各种不同考级系统的内容、制度及要求表达的技术内容做对比分析。这类型的文献如湖南师范大学商梓轩的学位论文“中英钢琴考级教材之比较研究”透过教材之间的同等级别相互对比，比较我国钢琴考级系统及英皇考级检定系统的曲目风格、技巧要求，从中来检视国内外考级教材曲目设置和音乐综合素养训练的核心内容。[9]

（四）反思探讨型

多数反思探讨型论文显示，现行的钢琴考级制度存在部分负面影响，对于音乐教育未必能发挥良好的功效。以白左莲的论文“钢琴考级给琴童带来的负面影响”、陈耀飞的“浅析社会业余钢琴教育之乱象是如何产生的”为例，作者们表示音乐教育不应以考级文化为主要导向。张慧的“钢琴考级利弊谈”、殷婧芷及唐彦春合撰的“社会钢琴考级教学的利弊分析”等文章，则对钢琴考级制度做整体性的优劣评估，给予考级制度中立的评价。[10][11][12][13]

（五）综合研究型

综合型研究文献不仅对考级制度的历史发展、教材内容、社会影响等现象进行研究，也深入探讨考级制度中的师资队伍建设、中西方考级理论差异。例如，赵健的“钢琴考级带来的多角度思考”从社会学的视域提供与钢琴考级制度相关的综合性理论见解。董乐撰文的“钢琴考级现状的调查研究”则提出，考级制度在我国成为一种结合政治、经济、文化为一体的社会现象，将中华传统文化精神融入考试制度中有助于打造丰富民族性的国民音乐教育。[14][15]

二、问卷调查

本文除了藉由文献回顾论述我国钢琴考级制度于社会音乐教育的影响，也以在线问卷调查的访谈方式汇总出参与者对考级文化的观感，从中找寻调整制度的可能性和改革建议。问卷调查对象为我国境内不限地区且设有考级定点的音乐培训机构教师、五岁至十二岁琴童的家长、参加过考级的成人业余音乐爱好习琴者。问卷共150份，每位调查对象填写的问卷内容包含：考级目标曲目设置的负荷度、考级参与率和达标率、报名考级的动机来源（参加考级的主动性或被动性)、准备考级过程中的教学实施和练琴投入时间多寡、考级成果收获反馈五大指标。每一指标以十分为满分评比，由累积分数来评断考级制度对研究对象的影响程度，分数高低表示参与感及认同感的深浅，以及研究者对考级的接受度。由于国内现行的钢琴考级系统种类繁多，本次问卷调查不设定限制在任何一种类别的考级制度，而是将钢琴考级作为文化现象来研究社会大众的参与力和喜好程度。

三、研究内容结果

从问卷访谈的研究结果中显示，初学者、五到十岁幼龄学童对考级制度较无显着认同感，难以抱持学习兴趣，而成人业余音乐爱好者较琴童能够享受准备考级的过程。家长的分数普遍较学童更高，显示家长对学童参与考级的影响力大。考级目标的难易度看法则因教育者教学方法的不同产生分歧。对于设有考级定点的培训机构，考级参与率和达标率平均分数为8.5分，准备过程平均每一次考级在三个月至半年，较长的准备时间达一年。经营个人音乐工作室的教育者、家庭教师在参与考级的比例数值呈现两极化，总和平均值在4.6分。以学生为研究对象，十岁以下的琴童对考级的接受度、喜好度在3分，十岁以上琴童对考级喜好度平均分数在5.5分，而家长们不分琴童年纪对考级接受度和喜好度平均在6分，培训机构的教育工作者对考级接受度平均分数在9分。三种调查对象在准备考级的投入时间皆在8分以上，而业余成人音乐爱好者们对考级制度的认同感数值最彼此相近，各项指针平均分皆在5分以上。

（一）钢琴考级制度之优势

从文献回顾观察，钢琴考级制度的立意宗旨是积极正面的，尤其对未曾接触过钢琴教育的初学者，考级制度是短期之内能够得到成就感并看见学习成效的一种评鉴模式。对于幼童习琴者，考级制度也成为学琴的进步指标，考级教材系统化、科学化的课程构建，能提供业余习琴者明确的训练方向。考级的分级制度建立，不仅考验学琴者的毅力和耐心，也让有兴趣学习乐器演奏的琴童，藉由考级测试自己的能力和学习成果，考级也能够帮助业余音乐爱好者在短期内建立有限度的音乐常识和曲目库。

（二）钢琴考级制度之负面影响

钢琴考级制度的弊端是考试培训师资的专业度不足和狭隘的曲目设置，同时，因为考级教材设计缺乏考虑学习者的学琴时间、年龄层次和心理素质，部分曲目编排过于艰深，缺乏趣味性，过早引进复调音乐，难以引起初学者学习共鸣。除了乐曲设置产生的学习障碍，很多家长没能指引学生正确建立学琴的态度，反而使考级制度成为揠苗助长的型态。作者认为，考级制度之所以产生负面评价，原因在于考级证书无法真实呈现许多学琴者的实际演奏程度和音乐素养，对于真正想接受专业音乐训练的习琴者而言，考级制度仅能提供有限的资源。除此之外，学习乐器弹奏如同学习母语之外的第二种语言，深度的人文素养和文化内涵必须依靠持续性、自发性、广泛性的主动涉猎学习才能够深入理解。由此可见，考级证书带来的指标实质意义不大，但却能够记录习琴过程的轨迹和学习经历。

四、钢琴考级制度之改革趋势

我国2017年颁布的《社会艺术水平考级管理办法》修订版，曾就艺术考级制度改革的问题，指示考级教学大纲与改革评价体系应紧密结合，推展终身学习的艺术教育目标，引导教育者、家长和学子重视健全的人格发展，提升考级监考评定渠道，加强指导教师的艺术专业素养和职业操守，鼓励考级承办单位进行年度发展报告制度，对社会公开透明的考试方针和定级标准，促进高质量考级制度发展。归纳上述几项目标与现今国内外学者提出的考级制度改革建议，改革方针可从下列几个层面实施：

（一）曲目选择

2016年，文化部办公厅出台的《关于推进社会艺术水平考级专业目录改革的通知》将考级专业曲目从强制目录改为推荐目录。自此之后，考级曲目的制定不再完全被僵化的思路局限，能够灵活运用，在选曲上有更大的弹性。除了曲目量的多元化，曲目库也应定期更换。此外，考级曲目在同一级别中的难易程度有时落差过大，对于考试结果无法产生公平的判断标准，考核标准过于倾斜向乐曲的弹奏技术，对音感素质、转调等调性基本常识和相关音乐素养则未进一步评定，使考生对音乐风格的理解程度和真实学琴情况难以呈现，也值得教材编辑专家再进一步研究。

（二）音乐交流

学习音乐表演艺术，最终需要拓展与人和听众之间的交流，而单一乐器的学习和练琴模式容易使学生长期处于和社会群体隔阂的孤立状态中，最终导致不健全的心理发展。这个现象逐渐受到国际间的音乐教育机构重视，以英皇考级检定系统（ABRSM）为范例，英皇检定机构于2020年开始做出大幅度的考级制度改革措施，其中，考试办法除了更换并扩张曲目量，考试项目也加入四手联弹的选项，增加钢琴弹奏领域在合作艺术层面的学习渠道。这项改革使考生不论在学习弹奏技能或参与考试时，都拥有了更多元的选择性。作者建议，在专业师资的指导下，国内的考级内容规章可以有更活泼的设计巧思，将具有交互式学习模式的弹奏形式融合在现有的曲目设置中。

（三）钢琴师资培育策略

许多提出改革钢琴考级的学术著作，特别提出国内社会音乐教育师资良莠不齐的问题。由于学琴的市场庞大，专业合格的钢琴师资认定体制尚未健全，在以考级为目标导向的氛围下，教学方法与教学环境无法成长，师资的队伍及教学水平建设全凭培训机构经营者自行管控，以至于考级证书成为多数家长衡量教学成效的标准，这个错误思想导致学琴过程中的许多重要环节容易被忽视。此外，钢琴初级教育的师资缺乏，有许多音乐幼教教师未受过专业训练，无法给予考生适当的课程规划，反而以迎合考级市场需求为教育目的，失去钢琴教育可贵的正规训练。有鉴于此，合格的钢琴教育师资在专业素养、音乐认知以及基本弹奏技能都必须符合标准，并通过严格测试甚至实习经验的累积，才能够建立学生正确的学习态度，有效帮助学生准备检定考试，政府教育职能部门若能统一制定考级师资的基础条件资格，能够协助解决部分社会教育的乱象。

（四）评分定级办法改革

考级和音乐比赛相似，一直以来在评分办法方面难有公认的客观标准，基于考级中以“级别分”和“演奏分”两项分数相加总的规则，考生在选择报考级别时常好高骛远，越级报考，省略初级曲目的基础训练，失去扎实的培养过程。另外，具有公信力的监考制度也尚未纯熟。现行的考级任务居多委任给具有规模的各地琴行承办，考官难以避免评定自己指导的学生，从而产生不公平现象。钢琴教学与经济利益无法各自独立运作时，艺术教育变相成为上流社会的阳春白雪。由此可见，监考机制的规范性极为重要，考级制度的改革在某种程度上需要排除不当的商业利益，也应当受国家机关部门管控，评定考级设点优劣，让社会大众选择教育资源时更放心。

结 语

综上所述，钢琴考级文化自出现迄今，带动了多年的学琴风潮和社会经济产业，影响甚远。从文献回顾中可以发现，许多研究对考级教材的专业内容进行深度分析，也为考级制度提供精辟的思考。考级制度本身并非毫无价值，教育者真正理当思考的是完善考级制度的不足之处，排除追求“唯考级论”的功利心理，引导学子在学琴的过程中，体会艺文气质和吸收文化内涵。考级文化的弊端不能全然否定其存在的价值，反之，若能有效统整并完善体制，杜绝乱象，树立考级制度的权威性和公信力，能促进我国的音乐考级市场，建立起自身文化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