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也门危机:为了吃树叶

2021-11-26Bruce

环球人文地理 2021年10期
关键词:树叶

Bruce

在这个世界上,有人吸烟成瘾,有人沉迷酒精,有人被槟榔俘获,还有人堕落于毒品……但在也门,绝大多数人却沦陷于咀嚼一种树叶,且不可自拔。

这种树叶,叫做“咖特”。为了吃咖特,也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咖特的汁水能释放出独特的化学元素,强烈的刺激足以严重影响甚至操控人们的生理和心智,危害堪比毒品;栽种该植株,需要消耗巨量的水资源,对干旱的也门而言,这是一个沉重的负担;此外,在这个极度贫困且食物匮乏的国度,农民为了追求更高的经济效益,纷纷在宝贵的农田里种上咖特——尽管种过咖特之后,这片土地将无法再生长任何作物……

什么是咖特?或许是也门无奈的选择

如果你来到也门,进入一座城市,你会发现这样的一幕:

在街道上,人们或站或坐,或忙着手里的事情,或百无聊赖地走来走去;显眼的是,几乎所有的男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一侧脸颊都高高鼓起,犹如一个“大包”,嘴里时刻嚼个不停;过上一会儿,有的男人从嘴里吐出一堆绿色的残渣,但很快又从身上摸出几片树叶塞进嘴里,继续大嚼特嚼起来——犹如牛羊反刍一般。

毫无疑问,他们嘴里嚼的这种树叶,就是咖特。

在中东,咖特的叫法有很多。咖特(Catha edulis)是它的学名,也有人叫它阿拉伯茶(Arabian tea)、布希曼茶(Bushmans tea),或音译为恰特草(Chat)、卡特叶(Khat),还有人更是直接称它为东非罂粟、也门茶或埃塞俄比亚茶。

作为卫矛科巧茶属的一种常青灌木,咖特的主要特点,是其树叶天然带有一种苦涩味,但若是放入口中咀嚼,汁液会逐渐变得甘甜,令人回味。与此同时,汁液里还会释放出一种特殊的生物碱,这种生物碱中蕴含着卡西酮,效用类似一种低毒素的兴奋剂,能对人的大脑产生刺激,使得食用者感觉精神愉悦、亢奋,极其容易产生依赖和上瘾。

那么,咖特为何能在也门大行其道?这与也门的现状息息相关。

总的说来,该国的情况较为复杂。在许多人的印象中,也门似乎一直都很低调,尤其是与其他频频在国际新闻上“刷存在感”的中东国家相比。这是由于连续多年的战争动乱,使得旅行者难以进入,因此关于该国的讯息较为匮乏。

也门坐落在阿拉伯半岛的西南角,在陆地上仅与北面的沙特阿拉伯和东面的阿曼接壤。隔着西面的红海,也门与非洲东部的吉布提与厄立特里亚两国相望,并扼守着红海与亚丁湾交界处的曼德海峡——这是连接地中海与印度洋的海上交通要道,因此该国的地缘位置极具战略意义。

因此,也门从古至今便受到周边政权的觊觎。作为阿拉伯文明世界的摇篮之一,也门历史悠久,但在相当长的岁月中,都是作为强大帝国的边界或附属地区而存在。近代以来的一个多世纪里,也门更是受到西方殖民和中东动荡局势的影响,加上内部因宗教信仰产生的派系分歧、争权夺利而产生的分裂,外国势力的强行介入(主要是沙特、伊朗,以及一些非洲和西方国家),整个国家都陷入了持续的战乱中。至今,也门在实际上仍主要分裂为两部分:也门阿拉伯共和国(北也门,以古城萨那为首都),也门民主人民共和国(南也门,以海港城市拉丁为首都)。

受困于这种局势,也门沦为全球最不发达国家之一,尽管有来自世界各地的人道主义援助,但全国仍有大半以上的人口处于贫困状态,面临着饥饿和死亡的威胁。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和环境下,犹如廉价毒品一般的咖特才得以大行其道。长期生活在这种不稳定的社会环境中,看不到希望,因此也门人便选择用咖特来麻痹自己。

一种植物,一個国家怎样结下不解之缘

咖特传入也门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3世纪左右。

目前国际上普遍认可的说法是,咖特最早应发源于东非的埃塞俄比亚,是随着人类文明的发展,被带到广袤的非洲以及亚欧大陆,并逐渐扩张开来。由于咖特是一种较为耐旱耐热的植物,因此在中东地区发展较好,在早期中东文献的记载中,就有人们将咖特作为药物使用的记录。

因此,食用咖特应该算是中东及部分非洲国家的“古老传统”。但近代以来,随着这些国家摆脱殖民纷纷独立,为了建立现代化的国家,不得不通过法律层面禁止一系列“老旧陋俗”。而咖特因为能够让人上瘾,并产生一系列的副作用,包括沙特阿拉伯、埃及等曾经咖特泛滥的国家,乃至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将咖特视为带有兴奋剂效果的低毒作物,在法律上对其明令禁止。这种禁止,包括种植、贩卖、食用等各种相关行为,依据不同国家的情况,评定为不同的犯罪等级,情节严重者甚至会被判处多年监禁。

但在也门,情况却截然不同。事实上,在数个世纪以前,咖特渡过曼德海峡,从埃塞俄比亚传入也门之后,就和当地人结下不解之缘。一些历史学家认为,在13世纪时,也门曾发生过一场严重的灾荒,人们被迫啃食树叶求生。他们偶然发现,咖特的树叶具有消除饥饿感的作用,并且还能使人精神振奋,自此食之上瘾,代代相传。

几百年过去,由于“荼毒已深”,加之内战不休导致的贫穷混乱,以及政府极其低下的管理能力,因此在全世界对咖特普遍拒绝的今天,也门反而逆潮而上,成为咖特“最后的堡垒”。

外界很难想象,该国国民对于吃树叶达到了何种疯狂的地步。据相关统计显示,也门人对咖特的需求量一直在增加,并且从以前只有成年男性食用,逐渐发展为男女皆食用,且食用者的最低年龄也一直在下降,这意味着,男女老少、全民共嚼咖特的风气正在成为现实。

正如前文所言,也门人的一天基本就是从嚼咖特开始,到嚼咖特结束。每天清晨,种植咖特的农民就会去咖特树林寻找最新鲜、最鲜嫩的咖特嫩叶,然后和尖部的枝干一起摘下(这种新生枝干的颜色为红色,其上的叶子嫩绿带黄,看起来有点像苋菜)。之后,他们就会把咖特交给家人,迅速地拿到街上去贩卖。一般说来,这种新鲜的最为紧俏,所以较为昂贵,一捆的售价相当于人民币200多元;新鲜程度稍次的,价格则会相应便宜很多。通常,用布料包起来的一大捆咖特,看上去枝叶上长满了树叶,但实际上也就够一名男子一天的量。在也门,几乎家家户户都会专门留出一个房间用来嚼咖特,而由于就业率极低,很多人一天要花数小时来嚼咖特,甚至于在房间里从下午一直嚼到半夜。

也门人还将嚼咖特发展成了一种社交行为。无论是出门探亲访友,还是有客人上门,无论是有事面谈,还是因私交往,也门人都会带上咖特,一起边嚼边聊。当主人递上一捆咖特,是在表达自己的热情好客,倘若拒绝,便会被视为无礼。在这种基础上,“咖特聚会”也应运而生。

其实,“咖特聚会”就是一种茶会,人们可以随便参加,来去自由。聚会多在下午进行,地点一般是社区里的公共区域,人们随意地聚集在这里,一边嚼着咖特,一边谈天说地。据说,很多重要的决定,都是在咖特聚会上初步酝酿出想法,而后才正式被完善并提出的。因此,很多国外的新闻记者都喜欢前往咖特聚会,以获取大量的讯息。

为了嚼咖特,他们都疯了无法破解的恶性循环

尽管对也门人而言,咖特的影响力越来越大,但更无法忽视的是,它所带来的一系列危害也越来越重。

长期咀嚼咖特,首先会给人的口腔和身体带来负面影响,形成口腔癌、肠胃癌等。咖特对口腔的伤害,从人们咀嚼树叶的方式就可以窥见一二:他们会先将几片树叶折叠成一个小方形,然后放进嘴里,就像口香糖一样反复咀嚼,期间汁液被口腔吸收,残渣则被卷到口腔一侧,接着再放入下一批树叶,直到脸颊的一侧高高鼓起,嘴里再也装不下,就会将所有残渣一起吐出来。经年以后,很多人的脸部和口腔都发生了畸变,看上去极为恐怖。当然,相比口腔问题,一些隐性的慢性疾病如高血壓、心肌梗塞、胃炎和肠道炎等,对身体的威胁无疑更大。

对贫困的也门人而言,不断地嚼咖特能够让他们精神亢奋,并缓解生理上的疲惫和饥饿感;而一旦嘴里的树叶嚼干,就会立即陷入沮丧、麻木、空洞、抑郁的状态,无精打采,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只有再次咀嚼树叶,刺激起早已衰弱的神经……长此以往,很多食用者的精神方面都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导致狂躁、失眠、抑郁、幻觉甚至精神病的发生率大大增加。

纵观整个也门,上至政府官员,下到平民百姓,几乎全民都将心思和注意力放到嚼咖特上,真正用来工作的时间少之又少,这对于一个本就贫困的国家而言,无疑是一种巨大的人力浪费。许多人每天的收入低至几美元不到(很多甚至完全依靠领取救济补助),却还要花钱去买咖特……越穷越买,越买越穷,形成了一个难以摆脱的恶性循环。

这是咖特对人产生的一系列问题。而很多也门人所忽略的是,咖特对环境更是造成了重大的负担。

虽然咖特是一种较为耐旱耐热的植物,但若要长势良好,并能提供足够多的树叶供人食用,就需要用水进行灌溉。但也门是一个十足的干旱国家,将近53万平方公里的国境内,绝大部分地区都是荒漠,甚至于一条常流河都没有,水资源可以说是极度匮乏,人均用水量不到世界平均的1/50,几乎全靠地下水生活。就是在这样一个生活用水都紧张的国家,人们为了让咖特的树叶能够柔软和湿润,竟不惜使用大量的水资源进行灌溉!

此外,同樣是由于过多荒漠地形所致,也门全国仅不到3%的土地可用于耕作,且土壤都相对较为贫瘠,农作物产量较低,这就意味着,想要种出足够全国食用的农作物,基本不可能。土地少,也门的人口却一直在增加。据联合国统计数据显示,在1950年之前,也门的人口仅430万,虽然战乱不止,但由于国际援助所提供的生活物资,导致也门迎来了几乎所有第三世界国家的宿命——发达程度没赶上,人口却爆炸。到2016年,仅仅60余年,也门的人口暴增到了2800万!增长了近7倍!人口增长,但也门的工业和农业生产能力,以及国家的发展程度,却始终在原地踏步。因此,包括食物在内的基础生活物资的匮乏程度,急剧提升。

令人担忧的是,在这种情形下,也门人并没有珍稀宝贵的耕地,反而还在不断减少——农民为了追求更高的经济效益,纷纷抛弃农作物,转而种上成片成片的咖特,这无疑再度加剧了也门的人口危机。更可怕的是,种过咖特之后的土地,将无法再生长任何作物,这意味着,耕地的消失,将是一个不可逆转的结局……

近年来,不少长期援助也门的国际组织仿佛也失去了耐心和信心,加上仍看不到头的内战局势,也门确实成为了一个无底洞,谁也无法填满。

也门人的命运和未来,究竟在何处?没有人知道。

猜你喜欢

树叶
树叶的不同称呼
有趣树叶贴画
树叶怕蚂蚁
一片树叶
从落叶看到萌芽
树叶
小树叶飘到哪里去
树叶风铃
小树叶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