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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辨设计如何催化中国的社会梦想

2021-11-26姚欣雨中国传媒大学

艺术家 2021年2期
关键词:邓恩障碍设计师

□姚欣雨 中国传媒大学

思辨设计的概念来自安东尼·邓恩和菲奥娜·雷比在2013年出版的著作Speculative Everything:Design,Fiction and Social Dream。2017 年,这本书以《思辨一切:设计、虚构与社会梦想》(1)为译名传入中国,引发了中国学术界和部分关注前沿问题设计师对“思辨设计”一词的讨论。

从“生产”角度来看,“思辨设计”不同于传统设计中“设计师—产品—解决问题”的工作模式,而是依照“思考者—物理道具—发出问题”的逻辑进行创作。它并不解决任何实际问题,而是将创作者脑中的思辨内容通过物理道具营造出的情境呈现给观众。所谓“思辨内容”是指创作者对未来技术和人类社会行为的思考,以及对后果的想象与推测。简言之,思辨设计作品是思辨思维的物质化转换。

从作用方式上来说,“思辨设计”不同于传统设计所期待的“使用者—使用—满足需求”模式,而追求“被问者—观看—参与思辨—改变行为—改造现实”的作用逻辑,即观众通过观看,了解最新技术可能产生的负面后果或生活的其他可能形态;通过思辨,在现实与“更好的可能”之间做出选择,那么就有必要探讨这个问题:在中国语境下思辨设计如何保证“被问者—观看—参与思辨—改变行为—改造现实”的每个环节都得以实现,从而完成催化中国社会梦想的使命?

一、思辨设计在中国面临的三道障碍

思辨设计发生作用的第一步是使人参与观看。但实际上,它在中国面临的第一道难关便可能是“观看障碍”。

首先,思辨设计作品大多以展览为主要传播平台,在我国当前语境下,绝大部分普通民众尚不具备观展意识,并不会涉足这些领域。其次,由于承接先锋观念作品的机构多为民营美术馆,它们往往迫于生存压力而不得不放弃一部分的学术性,将观众流量作为首要指标(2)。为了增加流量,策展方不得不对展览进行视觉上的“过度包装”,导致很多原本内涵严肃的展览沦为“网红展”。在这种以视觉冲击力为卖点的场域中,观众很难进行真正意义上的观看。

第二道障碍是“接受障碍”。思辨作品大多采取对前端科技的转换应用来表达创作者对当前世界的反思,普通民众由于认知受限,也会产生解读上的困难,导致展览无法引发他们对所生活世界的“有效疑惑”,反而可能会引起对思辨设计这一概念本身的怀疑。虽然这种障碍并非中国独有,但仍需正视我国美育发展不足、“接受障碍”更为严重的事实。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观看障碍”和“接受障碍”也为思辨设计作品“过滤”掉了一定的非理想观众,使得能够“无障碍阅读”的人群——与思辨设计创作者同一层次的学者、设计师、艺术家、部分在校生和知识分子成为展览的理想观众。因此,如何将理想观众的思考尽可能无损地传递给整个社会,从而激发出真正的社会想象,是下文将探讨的问题之一。

最后一道障碍是“传播障碍”。思辨设计一个重要的命题便是摆脱现有的意识形态,尝试站在其他世界观的角度重新审视和理解世界。邓恩在书中表达了他在看到苏联技术时的感想:“在西方式的理想和语境之外,苏联技术获得了较为独立的发展……人们不禁会想,意识形态是否是真正创新的来源。”(3)然而在我国这样的集中景观社会中,大量对国人来说具有开拓意义的作品有可能被禁止引进和传播。

跳出对思辨设计可能面对“障碍”的推测,我们亦可在反观展览的时效性和当代的观看质量时发现问题。因此,需要探讨的第二个问题是:思辨设计如何产生足以使人改变的力量,以及如何使这种力量持久地发生作用?

二、催化中国社会梦想的可能性

(一)专业解读,激发讨论

无论是中国还是西方社会,传播思辨设计都依赖于公众或专家的解读。如今传播渠道与数量不断激增,通过互联网实现“线上+线下”传播已是常见手段,甚至创作者也可以与专业媒体(设计网站等)合作,直接为自己创建独立的新媒体平台发声,将思考内容以相对通俗易懂的话语解释给大众。2010 年展出于英国皇家艺术学院的博美尾崎的作品《月经机器:隆之选择》的传播方式值得借鉴,该作品在线下展出后得到了杂志网站的报道,同时由于作者充分利用Twitter和Facebook 等社交媒介,使作品引起了来自社会各个层面受众的充分讨论。不仅如此,有效的传播还为该作品招募到志愿者、合作者和其他资助(4)。

(二)善于利用我国的优势发展思辨设计

我国人口众多,在地铁站、广场、公园等公共场域中,目之所及,尽是观众,这使得公共空间更有“被观看”的优势。再加上我国礼俗社会的传统,使得街坊、胡同、弄堂这些至今尚存的公共场域对中国人来说,更像是私域的延伸。较之现代化的公共空间,这些传统空间也许更适合“思辨”的发生。日本设计师青山周平早已注意到这一点,2016 年,他在网络平台“一席”中进行了题为“未来的家”的演讲,提出了概念设计“400 盒子社区”。项目中他利用可移动的“盒子房间”代替“两室一厅”,并阐述了他对未来城市生活的理解。他说,这种共享社区的概念不是凭空想象的,而是对胡同生活的延伸和进化(5)。这件作品无疑也是一种思辨设计,并且能够为中国本土设计师的思辨设计创作提供思路。

(三)融入设计教育

展览是暂时的,但展品对创作者和策展者的影响却是长期的。设计思潮与“倡议”(6)的热度也许只能持续一代人,但通过教育则可能将这种思考方式和热忱延续下去。思辨设计最初就始于邓恩在教学中的尝试,将思辨设计实践融入设计教育体系,引导学生参与创作、布展甚至线上宣传,即便无法将思辨设计这一命题延续下去,也能培养学生的思辨思维。在2019 年中央美术学院以“未来考古学”为主题的毕业设计展中,就已经能感受到教育中思辨力的培养对学生创作的影响。

三、中国发展思辨设计的必要性

首先,思辨设计重在“思辨”,“设计”只是媒介,在促使人思辨这一层面,它将作为设计批评发挥作用。邓恩曾这样解释自己进行思辨设计尝试的原因:“在20 世纪90 年代,我们开始思考设计如何作为一种批判的方式,尝试去问问题而不是提供答案。后来我们又花很多时间和新生科技领域的科学家进行合作,引导我们进入了思辨领域。”如邓恩所言,思辨设计的根本使命在于发挥“前瞻性批评”(7)的作用。在视觉思维起主导作用的当下,“设计批评不但应该提供观察的视角、讨论的路径,也应该提供更具体直观的问题映射物”(8)大胆的思辨设计实践,能够使设计批评得到更直观、立体的传达。

其次,就设计本身为了满足人的需求而言,人的需求包括物质和精神两方面。唐纳德·诺曼有关情绪的研究表明设计应配合人脑“本能水平”“行为水平”和“反思水平”三个不同维度需求(9)。前两种需求体现了产品的实用性,“反思水平”则体现了产品本身在被使用时具有激发人思考的能力。思辨设计是设计在反思维度上的凝练,虽不能解决实际问题,却能对受众精神世界起到启发的作用。

最后,从设计师的角度来看,奥托·艾舍认为评判设计师社会责任的标准是“设计师是否成功地对科技文明作出了贡献”。(10)这里的“贡献”一方面在于使技术得到物质性转化、能够为大众所用,另一方面在于使技术得到把控、将其威胁降到最低。前者需要设计师在新兴技术井喷式爆发的当下重新定位自己;后者要求设计师承担起“提前止损”的责任。在思辨设计中,设计师与科学家合作,确保在技术产生实质性影响时,研发部门已对其拥有足够的掌控力[1]。在这一层面,设计师甚至可能通过思辨设计承担一部分对未来社会“维稳”的责任。

结 语

综上所述,我国在走向现代化的历程中始终讲究“实用”,但思辨设计恰巧难以在这一层面上起到作用,从最实际的角度来看,当下,我国的基础设计、设计美学以及设计批评体系尚存在问题,因此,从未来发展的角度来考虑,思辨设计对于我国而言是必要的。

注释:

(1)〔英〕安东尼·邓恩、菲奥娜·雷比:《思辨一切:设计、虚构与社会梦想》(张黎译),南京.江苏凤凰出版社,2017 年11 月第1 版。

(2)张剑、宋永进 :《绩效驱动:民营美术馆扶持的另一种可能》,载《艺术市场》2019 年07 期,第84-85 页。

(3)〔英〕安东尼·邓恩、菲奥娜·雷比:《思辨一切:设计、虚构与社会梦想》(张黎译),第176 页。

(4)〔英〕安东尼·邓恩、菲奥娜·雷比:《思辨一切:设计、虚构与社会梦想》(张黎译),第149 页。

(5)具体见: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59 7436701058369535&wfr=spider&for=pc

(6)〔英〕安东尼·邓恩、菲奥娜·雷比:《思辨一切:设计、虚构与社会梦想》(张黎译),第200页。“倡议”(proposal)是思辨设计方法的核心所在,去提议、谏言、提供实物。

(7)张黎:《从激进到思辨:设计如何催化社会梦想》,载《南京艺术学院学报(艺术与设计)》2017 年04 期,第16 页。

(8)易祖强:《当代设计批评与批评性设计》,载《世界美术》2018 年02 期,第83-87 页。

(9)〔美〕诺曼(Norman,D.A)著;付秋芳,程进三译,北京.电子工业出版社,2005 年5 月第一次印刷,第47 页。

(10)赵日兵:《奥托·艾舍设计批评思想研究》,南京.南京艺术学院硕士学位论文,2018 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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