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艺科:学科扩容与人才培养的内在辩证
2021-11-26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
□刘 彧 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
在信息化、技术化蔓延至学术界的当下,属于人文社会科学范畴的艺术学,需要重新梳理学科现状,遵循内在规律与逻辑,以自身的发展需要对新文科趋势做出积极回应。艺术学科要想实现其学科进一步前进,必须重新厘清和规划其学科本体内涵、与其他人文学科间的关系,以及探索“新文科”大视野下艺术类人才培养的新模式。
一、在新文科视野下思考艺术学科的归属、本体与前路
作为人文社会科学的重要组成部分,艺术学科与其他人文社会学科有着千丝万缕、一脉相连的结构性关联。在深入探讨“科际融合”前,我们首先应对艺术学科的本体进行界定,归纳与判断艺术学科主体性最重要的内涵是什么。这并不是用概念将艺术束缚在一个本质主义色彩的框架之下,而是要分辨出艺术学科的异质性所在,其所指何为。
艺术学科本体应是“美”与“真”并行与交融的存在。艺术是感性与感知共同体的集中体现,是富有构造性的想象力与物质媒介形态的结合。艺术因其具备可见性的实践形态而被关注,因高水平的技艺与创作被认可。艺术是审美性与科学性的综合体,创作与理论是艺术学科的一体两面。在建构“新艺术学科”(新艺科)的当下,我们首先要改变由于不完全符合现行评价标准,因而认为艺术学缺乏“科学性”的狭隘判断。因此,从本体论考察作为“真”与“美”联结与互证之共同体的艺术学就构成了“新艺科”建设的起点、前提与关键。
但是,“艺术不仅是一个美的问题,而是与整个文化各方面都紧密相关的问题,只有进行多样性的跨学科研究,才会把艺术多面的特性丰富地展现出来”[1]。实际上,艺术学需要被置于整个人文社会科学之下加以考量,在更深层次上重新权衡艺术在文化坐标系中的定位,立足时代,在实践中与多学科进行密切而深入的交流与对话。只有重新思考艺术学科的归属与本体,艺术学科才能够真正跟上“大文科”的步伐,吸取成熟学科的给养,从而在更为广阔的人文社会语境中,挖掘艺术学科自身更为深刻的学科内涵。
二、共生与共振:艺术与非艺术的“跨界”
各个学科发展有其内部生长的必然动力与自觉意识。同时,为适应时代性要求和社会趋势,学科建设亦应是一个动态的过程。外部环境会解构其体系中脱节的知识结构,重构学科发展姿态,重新书写其发展轨迹。
新技术文明催生了新文科理念。在人类社会迈入5G 时代,基本实现“万物互联”的必然趋势下,我们的教育体系格外需要新文科理念。在数字化生态下,文科学术话语界域也必然不能是“孤岛化”的形态,艺术学科内部的分野对立局面也要寻找走向具有“间性对话”的新型艺术学科体系,同时打破学科间的障碍与专业壁垒,从而产生合力效应。
学生如果仅学习艺术中的一种单向度的知识,就会囿于现有的框架,必然会在认知上形成一种封闭的圈层。艺术学科内部必须以应用和实践为方法,从而弥合理论与现实之间的缝隙,构建实用艺术与纯艺术之间相辅相成的关系。高屋建瓴的可知性必须与能够实践的可行性相结合。
因此,学科间边界的扩容应该成为自觉性的态势。艺术学科只有培养学科间的融合思维,在与其他学科对话中,丰富目前的研究对象、方法论与理论范型,才能对当下的艺术形式予以更加深刻的讨论。例如,动画利用了现代科技手段与美术绘画的有机凝合而产生的全新的艺术形式;当代电影更是一种综合性的艺术,“不仅与科技进步相联系,而且覆盖了传统文化、当代社会生活经济因素及对未来的乌托邦冲动”[2]。
为了能够迅速赶上当下科技时代涌动的潮流,例如AI 技术的进步、“互联网+”的推进、区块链与数字经济的迅速蓬勃发展,对艺术学科与艺术人才的培养也必然要提出更新、更高的要求,要求艺术学科必须具备更强的综合性与开放性。艺术学科未来可以从以下方向入手探索进一步融合的路径与方式。
(一)艺术与其他人文学科的结合
艺术与文学、哲学等均属于意识形态,每门学科都包含着理性、感性与审美的精神文化现象,相互之间在拓宽思维、补充学理上可以形成一种开放性的知识场域,构建“新文科共同体”。例如,艺术史中的视觉性问题,从视觉对象的角度切入探讨,经常被认定为是社会文化建构而成的,总是与哲学、文学、社会学与历史等相关;克拉里的注意力谱系从福柯的“知识型”考古学而来,并推论出一种具身化的观察者。因此,其他人文科学将给艺术学科带来更多的启迪与理论推进。
(二)艺术与技术的结合
目前,AR 与VR 技术的应用在数字媒体艺术中具有诸多革新性的影响,例如,其虚拟的创作模型对公共空间的重构与超现实的开发,对再媒介化的影视产品创新等。许多其他有待深入研究的问题,诸如虚拟数字技术与人在微观上交互的深入,未来将会深刻改变人的感官知觉模式,这在宏观层次上将促使学界围绕艺术与技术之间的关系产生一种哲学上的思考。虽然诸多理论批评家对科技持有批判的态度,并认定技术带来的工具理性主义使人类日益走向自动化模式,但不可否认的是,将艺术赋予技术,可以为技术增添无限的预见性与想象力。
(三)艺术与社会的结合
美国著名艺术社会学家温迪·格里斯沃尔德吸收了艾布拉姆斯的“文学四要素”理论模型,提出了关于世界、文化客体、艺术家和观众的“文化菱形”(Cultural Diamond)理论,使用一种科学化的社会学方法对艺术外部的组成规律要素进行了研究。艺术的社会性研究问题还包括艺术的生产与接受、艺术的商业组织与产业销售等,这些都为艺术社会现象的分析提供了沟通人文学科和社会科学的有效渠道。
三、时机与契机:艺术人才培养转型必经的转折路口
艺术学科要想在未来继续迈进,首先需做到艺术类人才培养的转型。事实上,“新文科”这一概念由美国希拉姆学院于2017 年率先提出,是指对传统文科进行学科重组、文理交叉,即把新技术融入哲学、文学、语言等的课程中,为学生提供综合性的跨学科学习。例如,交互设计专业是美国卡内基梅隆大学(CMU)的强势学科,一部分设置在艺术学院的设计系中,而侧重于通信、工业、人机等方向的交互设计分别设置在工程学院及计算机学院。CMU 具有强大的理科背景和计算机专业的实力,因此,每个艺术类专业都加入了科技的影子。这为我们的新文科建设提供了一定的参考和方向。
艺术与人文学科乃是大学教育的灵魂,艺术教育与人才培养战略应以艺术学科发展为基础,保持人才培养与学科发展呈平行螺旋式上升的态势。课堂是学生获取知识的最直接的途径。因此,我们可以从打通二级学科专业课程设置着手,推动人才培养转型模式的突破,从而使学生更倾向于关注社会发展的前沿问题,最大限度地触及、掌握不同的世界观与方法论,鼓励他们拆除思维边界而让创意肆意流溢。具体实现方式包括以下几点。
(一)推动艺术二级学科内部的“艺术理论”与“艺术实践”互补融合
仅强调理论学习则会忽视艺术实践下感性美学经验的获得,而这类经验又是艺术作品生成中的重中之重;只强调技艺的高低,则会忽略综合素质培养的初衷,人文知识可以使技艺、技法增添厚度与深度,让创作不只是一种直觉性、情绪性的表达,更是经过思考后,拥有理论支撑的人文作品,增加了理性的厚重感。所以,单独强化哪一方面的训练都是孤立与片面的,会使学生形成学术体系上的割裂。
(二)定制综合性且具有内在逻辑关联的人文社科课程群
艺术教育应以艺术学科为知识体系基础,同时以“大文科”教育提升学生的综合素质,与此同时,根据动态的人才培养模式进程及时调整、革新课程设置,为具体的新文科人才培养不断注入活力。铺设以艺术为核心,以其他人文学科为放射性结构的、综合性的、各方面知识均衡的艺术课程体系,学生应在“创作、批评、艺术史及美学四个领域进行螺旋递进式的学习”[3]。从表层看,实践类学科与理论类学科之间有着一定阻隔,实则在学术历史上,学科之间常常互相借鉴、启发,均可以实现互通有无的交叉与融合。
(三)艺术生产要树立立足现实并面向未来的培养目标
艺术实验室化不是强行将实验与艺术进行嫁接,而是以考察市场机制为方式,培养学生的社会责任意识和洞悉社会问题的能力,将艺术产出与国家事务联系起来。目前,哈佛大学已经建立了艺术实验室,对跨学科艺术实践研究起到了催化的作用。
结 语
一个学科如果只在自身框架范畴定位内,势必形成“内卷式”的发展模式。只有“开窗通风”,才能形成学科间良好氛围的“对流”,并立于其他人文学科,特别是文学、哲学与历史学,它们与艺术学科的研究对象、方法不尽相同,而且跨学科的常态化更无法一蹴而就,但这也是新文科建设面对的挑战。在当下社会发展和学科建设的必然趋势导向下,我们需要通过反复尝试,力图使艺术学科逐渐扩容,从而有全新的学术增长点与话语权,最终形成具有中国语境特色的艺术学科与人才培养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