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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业文物阐释与工业文化传播的思考
——以工业博物馆为视角

2021-11-26吕建昌李舒桐

东南文化 2021年1期
关键词:遗产文物公众

吕建昌 李舒桐

(上海大学文学院 上海 200444)

内容提要:工业博物馆作为展现工业文明、传播工业文化的主要阵地,其公共服务水平的高低直接影响工业文化在公众中的接受程度。目前我国工业博物馆存在的问题是:对于藏品研究的深度与广度不够、展品阐释的故事性不强、展览更新慢,难以激发公众的探索乐趣和维系公众的持续参观热情,也在很大程度阻碍了公众参与到保护工业遗产、传播工业文化的活动中。工业文物与工业遗产虽然称谓不同,但均为工业文化的载体,同样承担着传播工业文化的功能。传播工业文化,工业博物馆需要创新展品阐释方式,以工业遗产的视野发掘工业文物内涵,增加展览中工业文化的科普内容,开发有工业文化特色的文创产品,从而使工业博物馆真正成为工业文化传播的大本营。

一、前言

近年来,我国工业博物馆数量增长较快。据2018年国家工信部开展的全国工业博物馆摸底调查统计,我国现有工业博物馆共计488家[1]。作为工业文化传播的主要阵地,工业博物馆在全国大量的出现有助于工业遗产的保护和利用,但工业博物馆数量的增长并不等同于质量的提高,也无法完全满足文化繁荣的社会需求。事实上,有不少工业博物馆的社会服务水平较低,很难吸引公众参与工业文化的传播活动。尤其是博物馆对工业文物的阐释缺乏丰富生动的故事性表达,使得公众对工业博物馆缺乏兴趣。本文尝试突破传统文物概念的框架,从文化遗产体系中的工业遗产角度来阐释工业文物,促进提升博物馆的工业文化传播功能。希望本文作为引玉之砖,引发业界和学界更多的探索和讨论。

二、工业博物馆是工业文化传播的主阵地

目前社会上具备文化传播功能的机构众多,既有文化馆、图书馆、博物馆、档案馆等公共文化事业单位,也有文化传播公司、展览设计公司、影像制作公司、游戏制作公司等营利性文化企业单位,还有各种报刊、电视、广播等传播媒体。这些文化机构在传播文化过程中会不同程度地涉及工业文化,图书馆、博物馆、档案馆等通过向公众提供知识信息服务而传播工业文化,文化企业单位在此方面的案例更多。如纪录片《超级装备》向公众展示大型矿用挖掘机、特高压输变电装备、智能冲压线等顶级中国制造的巍峨雄姿;电视剧《正是青春璀璨时》成功塑造了三线建设时期西南煤矿工人为国为民无私奉献的光辉形象,弘扬了三线(工业)精神;工业题材的手游《工业崛起》以20世纪初为时代背景,从铺设交通运输轨道、建设水厂水塔和仓库到投资研发高端产品,玩家在幻想自己是工业传奇人物建立工厂、企业甚至商业帝国的同时,身临其境地感受工业文化的魅力。

信息与互联网技术的广泛应用,使社交网络等新媒体逐渐抢占了公众视线,并日益成为传播思想与文化的新阵地,但工业博物馆在传播工业文化方面的作用与地位依然不可动摇。首先,工业博物馆作为博物馆的一种类型,以服务社会及社会发展为宗旨,具有保存、保护与展示工业文物的功能;建立在科学研究基础之上的工业文物展示,无论在学术研究还是在公众教育方面,其发挥工业文化传播功能的巨大是其他文化传播机构难以超越的。其次,工业博物馆又有其不同于其他类型博物馆的特性,它更多表现的是一种机械之美、残缺之美和厚重之美。工业博物馆的展品有别于其他博物馆的静态展品,很多都是“活着”的——看似静态的机床、器械仍然可以运转或操作,这就能很好地向观众近距离展示过去的工业生产场景,让观众直接体验工业时代的生产氛围,从而形象生动地传递工业文化信息。这种实地的、近距离的乃至实体动态的文化传播方式,具有其他途径无可替代的优点:我们或许能从出版物《大国速度》中了解高铁的运作原理及其从无到有的研发史,但只有实地观察和亲身感受时,书中所传递的“中国速度”和工业精神才会具象化;我们或许能从影视作品《钢的琴》中窥得工人的生活状态,但只有实地观察他们用过的搪瓷杯的划痕、他们穿过的工作服上磨得光亮的袖口,我们才能有深刻的感受,也才能距离那个年代、那群人更近一点。

工业博物馆通过展示工业文物为公众绘制了一幅专业而具象的工业文化图景,这幅图景是任何一种文化传播途径的基础,也为未来文化传播方式的多样化发展构筑了坚实的平台。21世纪以来,新媒体技术大量进入博物馆展示领域,“增强现实”“虚拟现实”“混合现实”“3D打印”等新科技广泛应用,大大丰富了博物馆的表现手段,线上线下并举的传播模式更扩大了博物馆展览的受众范围。但这些高科技应用都必须建立在博物馆真实的工业文物基础之上,如果离开了工业博物馆这个“基石”,新技术、新平台便无从谈起,专业性和真实性也沦为空谈。因此本文认为,随着工业博物馆从业者业务水平的不断提高、博物馆与社会黏合度的日益提升、社会服务体系的更趋完善,工业博物馆在未来仍然是传播工业文化的主要阵地,并且将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

三、工业遗产视角下的工业文物阐释

在我国文物博物馆话语体系中,博物馆藏品据其历史、艺术和科学价值的高低被定为珍贵文物和一般文物,藏品不使用“文化遗产”名称,而工业博物馆中的工业文物也不使用“工业遗产”名称。工业文物属于《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以下简称“《文物保护法》”)的话语体系,工业遗产则是文化遗产框架中的概念。工业文物与工业遗产尽管称谓不同,但两者都是工业文明的产物和工业文化的载体,在博物馆中同样承担着传播工业文化的功能。就物质形态而言,工业文物与工业遗产蕴含的多重价值可以重合,可视为同一类遗产的两种称谓。但是在遗产阐释中,两种名称会导致同一类遗产出现重心的差异。因此,我们需要厘清造成两者差异的原因。

首先,从保护管理的角度而言,对工业文物与工业遗产的价值评判标准存在差异。根据《文物保护法》第二条,受国家保护的文物有五类,除(1)(3)类之外,工业文物符合(2)(4)(5)三类中的任何一条,即属于反映我国工业重大历史事件的、或反映社会(工业)生产的、或具有重大科学技术价值的实物[2]。国家工业和信息化部发布的《国家工业遗产管理暂行办法》指出,国家工业遗产是指“具有较高的历史价值、科技价值、社会价值和艺术价值,经工业和信息化部认定的工业遗存”[3]。对比《文物保护法》中的“工业文物”,工业遗产价值的认定在历史、艺术和科学价值之外,还增加了社会价值。工业遗产作为普通人生活记录的一部分,提供了重要的可识别性感受,因而具有社会价值。这一价值标准的提出,可以反映工业文明进程对社会的发展和对人类精神文化的影响,因而工业遗产价值的评价体系比“工业文物”的价值评价更加全面。

其次,《文物保护法》中的文物仅仅局限于物质形态之物,不涉及非物质形态。纵观我国陆续公布的八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名录,其中涉及的几百处工业文物保护单位都属于《文物保护法》中的不可移动文物(工业遗址或工业建筑)。而收藏在博物馆中的可移动文物,不论是珍贵工业文物还是一般工业文物,也都是物质形态的“实物”。可见,《文物保护法》明确地将保护对象确定为“实物”,未曾涉及非物质形态的工业遗存。《国家工业遗产管理暂行办法》指出,工业遗产“具有物质与非物质两种形态。物质遗存包括作坊、车间、厂房、管理和科研场所、矿区等生产储运设施,以及与之相关的生活设施和生产工具、机器设备、产品、档案等;非物质遗存包括生产工艺知识、管理制度、企业文化等”[4]。我国的工业遗产概念与国际接轨[5],这意味着工业遗产不仅是单一的、独立的、物质的,也可以是多个的、整体的、非物质的;除了可移动的工业文物之外,还包括不可移动的工业“场所”及相关联的环境。

相比较博物馆中的工业文物阐释,从工业遗产的角度阐释,视野则更为开阔。不仅目前那些以“国家矿山公园”“工业文化博览园”“工业景观公园”等命名的、具备工业遗产展示与工业文化传播功能的设施都可纳入工业博物馆范畴[6],而且园区内的各种不完整的工业建筑、构筑物,以及与工业活动相关的生产工艺知识、人们的集体记忆、企业文化等非物质形态遗产,都是工业文物阐释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工业文物不再局限于博物馆展厅内的可移动工业物件,整个工业“场所”及在场所中的相关物件都是工业文物。因此,基于工业遗产视野的工业文物阐释,着眼点不能仅局限在博物馆展厅之“物”,与之配套的环境、与之相关的构筑物等工业遗存(遗迹)都是工业文明的成果,与非物质形态的工业遗产相同,也都属于工业文物阐述的范畴。在工业遗产的理念下,工业博物馆传播工业文化的内容将更加丰富、完整和全面。

我们注意到国际博物馆协会(ICOM)在2004年对博物馆定义的修改中,将以往博物馆收藏“见证物”扩展为收藏“物质或非物质证据”;在2007年的博物馆定义修改中,又进一步将“非物质证据”确定为“非物质遗产”,把“非物质遗产”纳入博物馆的收藏保护范围,这是对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2003年公布的《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The Convention for the Safeguarding of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的积极呼应。一些博物馆增加与非物质遗产有关的物质遗存的收藏,仅仅是从保护非物质遗产的需要出发,并未扩展到对原有博物馆物质藏品中非物质遗产内容的深入挖掘。在一些工业博物馆中,也并未将与工业文物密切关联的非物质遗产在展览中加以阐释。修改后的博物馆定义似乎仅“有助于消除长时间以来围绕博物馆能否进行非物质遗产保护工作的争议”[7],但并未完全扭转人们长期以来形成的博物馆只收藏“物”的观念。

四、创新工业文化的传播

文化是没有实体的抽象力量和生活方式[8],人们之所以能感受、传播和发展文化,全赖于可展现文化的载体。工业文物是工业文化的物质载体,博物馆通过对工业文物的深入阐释展现其工业文化特质。博物馆仅有物质设备是不够的,文化赋予物质以灵魂和生命,工业文化是工业文物的内在灵魂。博物馆的工业文物如果离开其背后蕴含的历史、文化内涵,就会沦为老旧废弃的机器。只有当工业文化在一旁加持,博物馆的展品才能成为有生命力和灵魂的工业文物。目前我国工业博物馆在工业文化传播中存在的问题是:对藏品价值认识的深度与广度不足,轻视工业文物的社会价值意义,导致展品的阐释与公众现实生活的联系不够紧密,故事性不强,难以引起公众对展品的兴趣。工业博物馆在经历了一个粗放型的发展期后,要向高质量、精细化方向发展,不断提升博物馆与社会的黏合度,“三贴近”依然是博物馆服务社会应遵从的原则。工业博物馆不同于其他类型的博物馆,其特殊性决定了它需要有较高水准的文化传播能力以吸引公众了解相关历史、理解工业精神,只有当越来越多的公众了解并接纳工业博物馆,工业文化才能真正发扬光大。为全面体现博物馆工业文物的价值,提高工业文化的传播能力,目前工业博物馆可在以下三方面进行创新尝试。

1.创新工业文物阐释(为工业文物写传记)

作为向公众展示工业文化的“翻译器”——博物馆工业文物的阐释,肩负向公众传递工业信息、引发公众共鸣与共情、促进工业文化传播的使命。叙事是博物馆最常见的展示方法,展品的历史故事通过叙事方法向观众传播,可以吸引公众的眼球。但一般工业文物因审美偏弱的特性,较难引起公众的好奇心和参观热情,因而博物馆在工业文物的阐释活动中,观众的互动和参与就显得格外重要。医学家瓦里安·理查兹(Varyan Richards)在研究语言对患者的有效沟通中总结出四点原则,即逻辑清晰、用词易懂、以人为本、关系平等[9]。这一原则在工业博物馆的展品阐释中也同样适用。首先,对工业文物的说明词进行逻辑清晰的梳理整合,以使公众能快速获取该工业文物的关键信息,例如该机器被设计生产的目的、主要功用和社会影响等。其次,策展人要考虑到绝大多数观众并非专业人士,因而说明词要尽可能避开晦涩难懂的词句,尽量用平实的语言解释专业术语,要设身处地地思考:如果我是一个毫无相关学科背景的观众,我最想知道的信息是什么、最感兴趣的方向在哪里、最能接受哪一种的语言风格。博物馆虽然要发挥教育功能,但不是高冷地说教,而是想方设法地引导公众自发地投入到工业文化的学习、探索、讨论和弘扬活动中,因而工业文物的阐释要时刻与公众保持平等的身份,做“交流者”而非“说教者”。

英国牛津大学(University of Oxford)皮特里斯博物馆(Pitt Rivers Museum)的“在另一里面”(The Other Within)项目便是一个值得借鉴的案例[10]。该馆是世界上最重要的民族志博物馆之一,因藏品数量之多、来源之丰富闻名遐迩。2006—2009年,该馆邀请牛津当地的学生与博物馆工作人员共同挑选其感兴趣的藏品作为研究对象,并为它们撰写传记,此举又称“器物传记”(The Cultural Biography of Objects)[11]。这一概念由艾戈·科皮托夫(Igor Kopytoff)于1986年首次提出,他认为正如人有生老病死一样,器物也从诞生之日起就参与到特定的社会关系中,随着时间的推移积累着历史、为揭示人与物的关系提供信息,当它不再能参与特定的社会关系时,其生命就走向死亡[12]。不同的器物在不同的历史阶段都有其作用和影响,也逃脱不了被时代淘汰走向死亡的宿命,因而自然有被写书立传、被后人了解的价值和理由。以贝克来复枪(Baker Rifle)为例,此类步枪经久耐用,是英国军队历史上服役时间最长的步枪类型。尽管后来逐步被米涅步枪(Minié Rifle)等武器取代,但这种步枪的机械原理、线膛枪管技术对后来的军械设计者有诸多启发。在“在另一里面”项目的网页上,贝克来复枪的传记包括其成为博物馆藏品的过程、外形特点与验证标志、起源与发展、与设计者西结·贝克尔(Ezekiel Baker)的故事、技术层面研究及其出征战绩等[13]。一篇好的器物传记能在相对较短的篇幅中清楚地交代器物的“前世今生”、与人和人类社会的特定关系,因而无论是对专业的研究人员还是对普通民众来说,它都是他们在相关领域探索的“启明灯”。这一项目的可贵之处不仅在于这些器物传记让藏品信息更清晰易懂、引起公众的兴趣[14],更在于它推动了当地学生、社群积极参与其馆藏文物的阐述活动中,引导公众认识自己的文化,并鼓励公众科学系统地表达,使文化在公众参与的过程中得以传播和发展,焕发新的生机与活力。

工业博物馆的藏品都有其各自的历史故事,从起源、流传到成为博物馆藏品,与工厂、生产者、设计者的各种关联都是博物馆向公众阐释的丰富资源。工业博物馆也可以借鉴牛津大学皮特里斯博物馆的做法。2019年,由我国工业遗产研究学者编写的《中国工业遗产故事》丛书面世,通过对每一项工业遗产的详细阐述,把工业发展的历史和有趣的人物、故事介绍给普通大众,引导更多人对工业遗产产生兴趣,并自觉地保护工业遗产[15]。尽管《中国工业遗产故事》所讲的工业遗产多以宏观的视角叙事,注重遗产的历史及对城市社会的发展关系,与现今生活及未来的联系较少,但依然对博物馆的工业文化传播有启发。公众有保护工业遗产的热情,有了解工业遗产知识的需求,因而也有权利参与工业文物的阐释活动,只有当越来越多的普通人能自觉地将一件件工业藏品本身的历史故事与当今的社会生活联系起来时,工业文化才能真正焕发生机,工业博物馆的受众才会愈发广泛。

2.增加展览中的工业科普

博物馆是联系过去、现在及未来的桥梁,也是传播知识的重要方式,肩负着对观众普及知识、提高素养的责任和使命。博物馆的教育功能在与公众交流中发挥着不可忽视的重要作用,也是博物馆存在与发展的意义所在。目前工业博物馆在科普方面所做的努力,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

一是开展生产体验活动。博物馆可以举办让公众亲身体验机械制造、回味感受工业文化的活动。不同的工业博物馆可根据自身的主题设计体验活动,让公众参与到工业生产中,这类体验活动不仅能使参与者直观地了解工业知识,其亲手制作的作品更能带给他们满足感和成就感。如陶瓷类博物馆可开展陶瓷器制作体验活动,观众自己设计、制作和烧造瓷器并将烧制的瓷器带回家。又如上海纺织博物馆开展了扎染体验活动,参观的孩子在馆内学习扎染课程后可亲身体验扎染工序,并将自己做的扎染手绢带回家留作纪念。这种科普方式极大地调动孩子们了解纺织文化的积极性,使他们能全身心地投入体验活动、高效地接收博物馆所传递的文化信息。如今,国内越来越多的工业博物馆针对青少年开设教育中心、推出教育活动,但活动形式较为单一。发达国家的工业博物馆同样关注孩子的科普教育,但其方式更丰富、分类更细化。例如美国芝加哥科学与工业博物馆(The Museum of Science and In⁃dustry,MSI)将观众群体划分为“10岁以下”“10—13岁”“14—17岁”“成年”四个年龄段,针对不同年龄段设计相应的展览。其中“创意工厂”(The Idea Factory)主要为10岁以下的儿童提供实验机会,向孩子们科普简单的光、磁、气压等理论[16];年龄稍大的孩子则可参与“旺格尔家族工厂实验室”(Wanger Family Fab Lab),用先进的软件和设备构想、设计、制造任何能想象到的物件[17]。这种针对性较强的科普形式能最大限度地满足不同年龄段群体的需求,激发其好奇心和求知欲,使博物馆的科普活动有效且高效地持续进行。

二是不断创新展陈形式。近年来,数字技术被广泛应用于博物馆领域。以上海玻璃博物馆为例,博物馆的主展厅以万花筒为入口,其不锈钢折面可反射出“玻璃与人类生活”的视频影片,既能给参观者带来视觉冲击,又能引起他们的观看兴趣;三楼展厅通过墙壁上的彩色问号图标抛出问题,并将答案藏在问号旁边的门后,大大增强了互动的神秘感和趣味性。许多工业主题博物馆都力图通过多样的展陈手段为观众搭建“学”与“玩”的桥梁,借此达到科普目的。声、光、电的堆叠固然吸引眼球,有时却也会“喧宾夺主”,分散公众的注意力。如何让展览的内容与形式有机结合,避免“形式大于内容”,从而有效传播知识,是工业博物馆科普必须思考的问题。这里不妨将思路回到展品本身:工业博物馆的展品在保护得当的情况下是可以“活起来”的。例如英国曼彻斯特科学与工业博物馆(Museum of Science and Indus⁃try,Manchester)展示了至今仍在运转的纺织机,工作人员向观众示范其生产过程,并解说当时纺织业的相关故事。相较于“死物”,“活起来”的展品能更直观地展示当时的生产状况和机械设备的运作原理。

此外,工业博物馆的科普工作还应展望未来,引导公众感受科技带来的变化与影响,启发公众探索未来科技发展的新趋势。例如曼彻斯特科学与工业博物馆设有“STEM大使”,旨在激发公众学习STEM的兴趣,鼓励更多人投身其中[18]。从业人员和学者不仅能为公众提供现阶段相关领域的研究进展和实践应用,还能提供行业的最新动态和未来发展趋势,使工业博物馆与业界保持密切的信息交流和资源共享。博物馆作为平台将这些信息以恰当的方式呈现给公众,有助于持续更新公众对行业的认知,长久地保持参观兴趣和探索、传播工业文化的热情。故而,工业博物馆可开辟一片关于工业“未来”的天地:既可以展现最新的工业技术,让公众在震撼于工业之美的同时了解与我们生活变化密切相关的工业进展;也可以列出大胆的科学幻想与业界尝试,鼓励公众探究工业文化、为未来工业发展新趋势提供灵感。

3.开发有工业特色的文创产品

文化创意产品是以某种文化特质为基础进行设计和再创作且具有市场价值的艺术品。国家提倡文化文物单位在开发文创产品时“深入挖掘文化资源的价值内涵和文化元素,广泛应用多种载体和表现形式”,开发出兼具实用性和艺术性、适应现代人消费需求的文创产品[19]。工业博物馆在发掘工业文化特质、创新研发方面有其优势。很多工业文物的一大特点就是因其有重新投入生产、再利用的可能性,而使公众有机会亲眼目睹一些机器设备的操作流程,切实了解到生产工艺及其功用。工业博物馆可以此为亮点,推出别具特色的工业文化创意产品。

此外,文创产品的设计也要在贴合主题的前提下不断创新。目前最为常见的文创产品无外乎模型、书籍、办公用品、家居用品、数码产品配件、文化衫、食品和珠宝配饰等。文创产品的本意是通过挖掘文化资源的内涵和利用文化要素,使产品成为能表现文化特色的纪念物。它是抽象文化的物质载体,也是文化体验活动的缩影和纪念,因而肩负着传播文化、留存记忆的使命。但目前工业博物馆的文创产品与历史文化类博物馆、艺术馆的文创产品类型高度重合,如何在各类博物馆、艺术馆的文创产品中凸显自身的特色,从而有效地传达工业文化内涵,是工业博物馆文创设计者应深思和探索的重要任务。为什么我们看到“盖亚·安德森猫”(Gayer-Anderson Cat)形象的茶杯就会联想到英国大英博物馆(The British Museum),看到“千里江山香薰摆件”就会联想到故宫博物院?这是因为这些文化形象已经成为符号和标志,与上述博物馆产生强关联。工业博物馆的文创产品设计也应找到最能代表自身的符号标志,赋予其工业文化内涵的精髓,使之成为能产生持久记忆和吸引力的文化符号。

另外,为鼓励公众参与,工业博物馆还可借鉴其他博物馆的做法,推出工业文创产品设计线上征集活动,面向全国征集作品。例如“Next Idea腾讯新文创大赛”就是腾讯网站集结故宫博物院、敦煌研究院和国内九家省级博物馆以及法国国家博物馆联合会(Réunion des musées nationaux,RMN)等文博单位,面向青年发起的以创意和现代科技活化传统文化的文创项目[20]。工业博物馆也可以与企业强强联合组织文创大赛活动,集思广益,在吸引社会公众参与设计的同时,带动公众深入接触和认识工业文化,了解其背后的精神内涵,加深公众对博物馆工业文物特色的认识和理解,从而推动工业文化的传播。

五、结语

人是文化传播的主体。任何文化只有在得到人们的认同和理解时,才能通过适当的媒介和传播手段达到有效传播,因而对于工业文化的传播,积极创新和探索更能引发观众共鸣,更为大众理解和认同的传播手段应是我们努力的方向。工业文物的阐释之于工业博物馆而言尤为重要,它既是工业博物馆工作的重点,也是评价其业务水平和服务质量的重要指标,更是奠定工业科普活动的基础,是推动工业文化有效传播的决定性因素。从工业遗产的角度阐释工业文物,可拓宽阐释工业文物内涵的视野,提升展品叙述的精彩度和故事的丰富性。各种多媒体新技术在博物馆中的运用,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刺激观众的视听感官,但真正吸引观众的并不是新技术的堆叠,展览内容才是工业博物馆真正的核心。工业博物馆开发文化创意产品,加强工业技术知识科普等展示,有益于吸引公众参与工业博物馆的建设与发展。只有使公众参观工业博物馆成为一种习惯和爱好,让公众自觉接受、参与和传播工业文化,工业文化才能渐渐扎根于公众心中。只有当公众自觉地认识、认同、继承、发展和传播工业文化时,工业精神才能得到真正的理解和弘扬,才能更深层次地反哺社会发展、科技进步和精神文明建设的推进,工业博物馆才能真正发挥职责和使命。因此,就工业文化传播而言,工业博物馆任重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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