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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时域性在高校书法教学及创作中的相关问题

2021-11-25柳洋

大学书法 2021年4期
关键词:文字学构形墓志

⊙ 柳洋

现在诸多开设书法专业的高校,在课程设置中多有安排“古文字学”相关课程。沙孟海曾提出书法家要从“文字学”立身,陈振濂更明确指出应该有一门关于书法立场之文字研究的尽可能覆盖全面的必修课。

裘锡圭曾指出:“在文字定义问题上,语言文字学者分狭义和广义两派。狭义派认为文字是记录语言的符号,广义派大致认为,人民用来传递信息的、表示一定意义的图画和符号,都可以称为文字。”[1]本文主要针对中国国内高校的书法学课程建设问题,故本文所讨论的“书法”也都只针对基于汉字书写的、以毛笔来表达的情况。明代陈第曾在《毛诗古音考》序言里阐述:“盖时有古今,地有南北,字有更革,音有转移,亦势所必至。”[2]从“时”“地”两方面指出了文字与音韵的不同。近年来,诸如“全国第十二届书法篆刻展览”“中国力量——全国扶贫书法大展”“伟业·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书法大展”增加了文字审读这一环节,同时也使书写过程中文字的使用提出了较高的要求,对于高校书法教学中“书法文字学”课程的开设势在必行,而对于文字时域性了解也成为学生掌握文字使用规则的题中之意。

一、文字的时间性

篆、隶、楷分别作为官方主流字体出现在不同时期,体现了文字的时间性。基于文字的实用性,加之雕版印刷在宋代以后开始普及,手写的特征造成了文字的草化现象,而文字的草化过程亦有快慢之别,又体现了文字时间性的特征。本文试从不同情况举例说明。

1.幸

2.霸

《说文解字•月部》“霸”字条:“霸,月始生覇然也。承大月二日,承小月三日。从月声。”[10]“”字不太常见,或见讹写,所以后人多不认识这个字。西汉简帛文字中“霸”字多作“霸”形,而东汉及六朝碑刻文字中,“霸”字则见有“覇”“”等相关异体,如“(《元勰妃李媛华墓志》)”“(《元悦妃冯季华墓志》)”等。由此可知,上部“雨”讹写为“西”盖源于隶书“雨”字写法与东土文字“西”字写法的隶定近似,左下“革”讹写为“丰”当经历了“革”讹写为“羊”,进而讹写为“丰”的步骤,如“(马王堆帛书•战国纵横家书213行)”。其中,“羊”讹写为“丰”,又见“朔”字(对于“屰”讹写为“丰”,可参上文)。“霸”字下部讹写亦当受“朔”字类化所致,而从雨从朔的“霸”,如“(《王真保墓志》)”,此皆为汉之后所见。故若将“霸”之俗字应用于西汉早期隶书或篆书的创作,则难免贻笑大方。

3.桼

二、文字的地域性

郭沫若曾据南京所出东晋《谢鲲墓志》提出著名的“兰亭论辩”,此盖源自载体的不同以及正俗体的书写差异。其中《谢鲲墓志》形近隶楷,而远处云南境内的“二爨”更是明显地体现了隶书的笔意,这是同时代书法造型上的地域性差异。在秦始皇统一六国以前,文字的地域性表现得更为明显,此点在古文字学界已为通识,但是书法界仍存在将其统称为“大篆”,而不强调文字地域性的误区。由此,我们以为对于文字分域的重要性须引起书法界的重视,现举数例说明文字分域的重要性。[14]

1.芋

《说文解字•艸部》“芋”字条:“大叶实根,骇人,故谓之芌(按:即今芋字)也。从艹亏声。”[15]检今见已出土的秦系文字,未见“芋”字,然战国东土见有类似字形,用为“华”。如安大简《诗经》简11:“桃之夭=(夭夭),卲=(灼灼)亓(其)华。”其中“华”字作“”,与《说文》的“芋”构形几无异。若以“芋”的构形来创作东土文字书法作品,有识者必将该字认成“华”字无疑,由此而造成对于作品的误读。

2.华

3.贵

《说文解字•贝部》“贵”字条:“物不贱也。从贝臾声。臾,古文蒉。”[17]西周金文及秦系文字确如《说文》所言,作“(睡虎地•日书乙种237)”。然东土文字中“贵”字非从臾得声,而是从甾省声。如清华简“筮法”简54“象为天,为日,为贵人,为兵,为血,为车,为方”。其中“贵”字作“”,此盖由战国不同地域方音的不同所致。再进一步似可推证,魏晋俗字中从“甾”之字作“(淄,《元谭妻司马氏墓志》)”之形,疑为因东土构形“贵”字从“甾”得声的构形遗存,造成“甾”字上部与“贵”字楷化字形发生类化所致。

结语

颜元孙曾于其《干禄字书·序》中指出:“若总据说文,便下笔多碍,当去泰去甚,使轻重合宜。”[18]这正体现了文字作为语言记录符号的实用性,也体现了文字的发展性。在实际教学中,“书法文字学”课程的设置对于学生正确使用文字进行创作提供了不可或缺的作用。[19]而“书法文字学”课程的开设,需让学生了解文字使用的严肃性[20],使其不可以猎奇心理去相关文字编中找寻“奇形异字”进行创作,亦不可作“当代仓颉”。同时,需将“文字时域性”这一理念牢记于心,在临帖和创作过程中多加思考,全面了解文字发展的不平衡性,才能在书法创作中避免相关的讹误。

注释:

[1]裘锡圭.文字学概要[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1.

[2]陈第.毛诗古音考[M].康瑞琮,点校.北京:中华书局,2011:7.

[3][5][10][11][12][15][16][17]许慎.说文解字[M].北京:中华书局,1963:214,214,141,128,127,16,128,131.

[4][6]段玉裁.说文解字注[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6:494,496.

[7][8]张玉书,陈廷敬,凌绍雯,等.康熙字典[M].上海:上海书店,1985:371,82.

[9]陈剑、季旭升皆言“幸”从犬从倒矢,不确。参见陈剑.释上博竹书《昭王毁室》的“幸”字[M]//汉字研究:第一辑.北京:学苑出版社,2005:456—463.季旭升.说文新证[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10:800.

[13]李学勤.字源[M].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2012:548.

[14]笔者曾撰文对战国时期的“美”“问”等字的分域进行过相关说明,本文不再赘述。参见 柳洋.古文字相关问题刍议及创作思考[J].中国书法,2020:181—183.

[18]张涌泉.汉语俗字研究[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1.

[19]刘东芹.论书法文字学课程建设的内容和方法[J].大学书法,2020(1):66—69.

[20]王赢.对当今高等书法教育“书法文字学”课程的思考[J].大学书法,2020(3):57—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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