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在边疆的家国:人类学视野下的族际交往
2021-11-25郝世亮牟海云
郝世亮 牟海云
(1.西藏民族大学法学院,陕西 咸阳 712082;2.中国人民大学社会与人口学院,北京 100872;3.中共榆中县委党校,甘肃 兰州 730100)
一、引言
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第七次西藏工作座谈会上强调,“必须促进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为进一步深入理解“深化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深刻内涵,我们有必要在不同学科的学术话语与国家政治理论话语之间搭建起桥梁,有必要结合中国故事、中国案例来探究族际交往交流交融作用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具体过程和内在机理。
国家制度框架下的治理体系是边疆地区社会发展和秩序建构的主导力量,但是“社会变革无法仅仅在宏观层面上实现,人的态度的改变无论好坏都是一切变革的内在组成部分”[1],以日益密切的族际交往交流交融为表征的族际社会共同体生长,是国家长治久安和边疆稳定的重要社会基础。它既依赖于社会结构层面民族关系的协调整合,也依赖于日常生活层面族际社会关系网络的生长扩散。目前,边疆民族交往研究多偏重从社会结构层面来检视国家、市场等结构力量对边疆地区民族交往和社会整合的影响,而较少关注边疆地区人群的族际情感联系、交往以及由其所牵引的政治、文化和社会效应。为更准确地把握我国边疆地区民族关系的变化规律,理应关注不同民族成员在日常生活中接触交往的具体过程,进而探究在此过程中各交往主体的族际关系认知、族际情感发展、族际关系网络的变化及其发生机制。本文以在西藏自治区阿里地区普兰县霍尔乡生活的基层干部、边防战士、经商人员等三类人群为调研对象,探讨族际交往与族际社会共同体生长之间的关联机制,进而为更好理解我国当代边疆民族关系发展脉络提供新的视角和新的实证素材。
二、霍尔乡群像
阿里地区普兰县霍尔乡是一个纯牧业乡,平均海拔4700米左右,面积5095平方千米,下辖贡珠、帮仁两个行政村,8个村民小组,有450余户,户籍人口约2100人(1)资料来源于阿里地区普兰县霍尔乡政府公开资料。。关于“霍尔”的历史渊源有多种说法,虽然霍尔乡群众记不清自己祖先的源流,但近年来学术研究认为霍尔是一个有悠久历史的多民族融合的区域[2-3]。
对内地人来说,普兰是个遥远的地方。一位在霍尔乡工作多年的山西籍干部曾转引海子的诗:“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遥远的青稞地,除了青稞一无所有,更远的地方更加孤独……”诗歌诉说着远离家乡和亲人的孤寂、苍凉甚至是悲壮。若有人问:“既如此凄苦悲凉,何苦在此?”答案或许可以通过他们的生命志寻找。他们的生命志与个人的选择有关,更与国家建设、民族团结、边疆巩固、社会转型这些宏大力量有关。个人的生命志镶嵌在国家志中,在历史洪流中书写着自己的生命志。他们扮演着多重角色,对本地居民来说,他们是“外地人”;对自己来说,他们是寻找生计机会和生活尊严的劳动者;对家庭来说,他们是父母的孩子、孩子的父母,是家庭的主心骨;对国家来说,他们是边疆安定的守护者、民族团结的践行者、地方发展的实干者,是国家机器不可或缺的螺丝钉。这群人将“家国系在边疆”,他们的生命志注定成为历史本身。在学者眼里,他们的生命志也构成了理解新中国边疆治理、社会生态重构与民族关系发展的学术素材。
(一)群像一:部队军人
中国人民解放军被藏族群众亲切地称为“金珠玛米”,汉译为“菩萨兵”或“解除锁链的人”。中国人民解放军在西藏和平解放、民主改革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各个阶段都密切联系群众、服务群众,为巩固党在西藏的执政基础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曾在霍尔乡边防派出所爱民诊所工作的胡医生就是这支队伍中的普通一员,他毕业于解放军白求恩医学院,2008年调入普兰边防派出所,担任派出所专职军医,2009年起成为爱民诊所的第三批主治医生。爱民诊所是除了霍尔乡卫生所外开业的第二家诊所,成立于1996年,是服务群众、促进军民团结的一所特殊诊所。诊所自设立以来,有效缓解了牧民群众看病难问题,受到了当地群众的欢迎和好评。
为更好服务当地群众,霍尔乡边防派出所还定期为内地籍官兵培训藏语,胡医生也学会了不少藏语口语,在诊疗过程中可以用藏语和当地群众沟通,赢得了当地群众的信任。随着乡政府卫生院的发展,爱民诊所也完成了历史使命,于2017年撤销,但边防派出所同驻地其他单位和群众的联系却从未中断。他们在边境管控、治安巡逻、纠纷协调、户籍管理、政策宣讲工作中与群众互动密切,同时在生活中也是民族团结工作的示范者、参与者和推动者。正如霍尔乡边防派出所坚参同志所说:“我们下乡的时候,不是一次就干一件事情,例如在人口信息采集时也顺带开展诸如送医送药、访贫问苦等慰问活动。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们对老百姓好,老百姓也对我们好,我们开展工作几乎没有碰到过群众不配合的情况。守边境是重任务,牧场就是边界线,很多村民就是联防队员,他们的作用非常重要,对偷渡问题的管控、打击都是村民和部队配合完成的。有的时候遇到一些不懂道理、胡搅蛮缠的村民,我们也‘骂’,但这种骂是连着感情的,是关心的骂,没有其他不好的意思,群众能听进去”。
随着社会治理体系逐渐完善,部队职能越来越专业化并逐渐从社会事务中退出,但阿里地区官兵在履行边疆管控和地方治安职责时,还肩负着军地共建和维护民族团结的义务,军(警)民关系密切。军(警)民在地方治理、边境管控上的联动合作、生活上的互帮互助等使得驻地边防官兵、乡党委政府、乡卫生院、学校、群众等之间形成了良好的互动关系。
(二)群像二:公职人员
在边疆民族地区,来自五湖四海的干部们不只是晨钟暮鼓、点卯当值的办事员,更是党和国家的形象代言人,是加强中央与西藏、政府和群众、西藏各民族间联系的可靠纽带。老吴四十出头,是霍尔乡一名乡干部,青海人,他于1998年从西藏农牧学院毕业后被分配到阿里地区普兰县农牧局,后转换身份进入干部序列。虽地处偏远,但霍尔乡工作异常繁重,高海拔、高强度、高风险的工作对每个常年工作在基层一线的人来说都是极大考验,强烈的紫外线和风沙在老吴黝黑的脸上刻下道道皱纹,使他看起来比内地的同龄人苍老许多。牧区工作有极大的特殊性,例如每年春秋两季开学季的“控辍保学”任务很重。尽管有国家“三包”政策的大力支持,还是有极少数群众不愿送孩子上学[4],乡政府需要做大量工作确保适龄儿童返校上课。每年开学季,老吴就要同乡政府干部们分组驾车深入各个牧场去劝说家长送孩子上学,找到学生们后再用车辆把他们带到乡小学。类似这样的工作还有很多,例如身份证信息收集、办理社保卡、医保卡、牲畜清点等都需要他们下村办理。牧户居民点很分散,山路上暗沟遍布、河水漫流,路途上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干部们只能随身携带压缩饼干和热水作补给。在这种高强度、高风险的工作中,工作搭档既是同事更是战友,密切配合,关系亲近。当谈到对民族团结的认识时,老吴说:“上级让宣传学习‘老西藏精神’,有人说‘只要在阿里,无论你是坐着、站着还是躺着,就是给国家做贡献’,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对的。‘老西藏精神’对我们这些干部来说绝不是虚的,简单地理解就是牺牲、奉献和听从组织安排,内地干部、藏族干部大都是四面八方来的,哪个不是把家扔掉来这的?‘搞好团结’,我认为特别是在这个地方,不要说国家让大家团结,大自然都要求你搞好团结。这地方,干啥事不一起上压根儿就干不成,下村车子陷进河里,没有群众来帮忙,你试一试?大家彼此见着面都是亲的,哪还管你是哪个山头、哪个民族的?拿我们单位来说,这儿不像那些人口多、繁华的地方,下班后就可以各回各家了,我们这里的人在一个院子工作,一个食堂吃饭,一个水龙头接水,就是睡觉不在一起睡,感情能不好吗?!”
在霍尔乡,每个单位的同事之间关系非常亲密,单位和群众之间关系也非常密切。调查了解到,每年的藏历年、普兰年、仙女节、“六一”儿童节、国庆节等节日,霍尔乡政府与学校、边防派出所、武警交通支队、邮局、农行等其他设在当地的单位和当地群众都会举行各种的聚会活动。霍尔乡与西藏很多地方一样,不同民族公职人员之间的分工配合有一个特点,即不同民族群体各有所长、优势互补。例如,汉族公职人员多擅长文字工作,机关公文、简报、报表等“上传”工作多是他们发挥主要作用,但他们在本地语言的掌握上存在明显短板;藏族干部则在工作“下达”上有天然优势。两个群体在长期的相互合作中,相互学习、彼此欣赏、相互支持。
(三)群像三:一枝独秀的”秦安货郎”
老张是甘肃秦安人,长期在普兰县霍尔乡开商店。他是甘肃“秦安货郎”大军中的普通一员。改革开放前,甘肃秦安因土地贫瘠、降水稀少,很多地方是“靠天吃饭”,生活极度困难。在20世纪60年代初期,秦安部分人民公社适当放松了对社员“外流”的控制,很多人因寻找生计开始在外“跑货郎”,他们通过步行、扒火车、搭汽车等方式进入甘肃临夏、甘南等地。
改革开放之初因交通不便使西藏多种物资供应不畅,国家虽然采取了价格补贴、物资调运等诸多平抑物价的措施,但西藏物价明显高出周边省份,这也成为吸引包括“秦安货郎”在内的外来商贩进藏的主要原因。他们亲邻互带,沿着青藏公路进入西宁、格尔木直到西藏自治区,闯出了一条“货郎进藏路”。正如纪录片《货郎进藏》(2)《货郎进藏》是反映甘肃省秦安县小商贩进藏经商历程的纪录片,是青年导演郑晓龙的作品,于2017年上映。的解说词中所说:“‘秦安货郎’进藏是秦安商人经商征程中最为艰辛的部分,并且人数最多,延续至今”,秦安商人遍布西藏各地,几乎在每个城市、县城甚至是乡镇,都有秦安籍商人。据老张讲,他应算得上是霍尔乡资格最老的百货经营个体户了,从1988年到现在,老张在霍尔乡一待就是三十多年。
老张刚开始进藏做生意时,语言不通是大问题,他就用动作比画和牧民交流,逐渐学会当地藏语方言,现在他能说一口流利的阿里方言。尽管周围开了十几家商店,他的货物品类仍是当地所有商店中最多的,再加上他多年来诚信经商积累的口碑和他的语言特长,他的店铺成为贡珠和帮仁两村村民和乡政府工作人员最喜爱的采购点之一。据老张讲,“秦安货郎”有很多同西藏本地居民通婚的例子,这种情况在纪录片《货郎进藏》中也得到了印证。人口流动带来的族际交往机会的增多,为族际通婚创造了条件,而族际姻亲的发展也成为西藏民族关系和谐发展的重要纽带。
(四)群像四:花开满园的各地商贩
老张可以看作外地人进藏“闯市场”的一个典型代表。早年,他的生意几乎没有什么竞争对手,但是近年来他的生意显然受到其他商家的挑战。近年来,随着国家对阿里地区基础设施投入的加大,普兰县旅游业加速发展。来自全国各地的商户在霍尔乡落地,邻近霍尔的巴嘎乡在旅游旺季时开业店铺数甚至达到300多家。
在霍尔乡,来自四川的李氏夫妇租下了近10间房子开起了家庭旅社和川菜馆;来自吉林、河南的两对夫妇分别开起了饺子馆和面馆。本地居民的商品经济意识也迅速提升,贡珠村妇女次旦与她四川籍丈夫两人在专注于贩卖牲畜和畜产品的同时,也在乡上开了家商店;边防派出所群培的妻子开了藏餐馆;普兰多油村的德吉一家四口将牲畜托管给邻居后来到霍尔乡经营着自己的甜茶馆;帮仁村尼玛和他人合伙在玛旁雍错景区经营着帐篷驿站……
这些商户们不再只盯着全乡2000多人的客源,而是服务于沿219国道来来往往的全国和世界各地的旅客。最近,贡珠村边巴的儿子次旺平措打算去考驾照,他是村子为数不多的懂汉语的年轻人,他说自己考上驾照后打算驾驶旅游包车。
旅游经济的发展给当地居民带来了更多的赚钱机会,但很长时间以来,霍尔乡居民因掌握国家通用语言程度不够,加之市场意识淡薄,导致“吃不了旅游饭,发不了旅游财”。但最近几年内情况在慢慢地发生变化,霍尔的年轻人开始积极地学习国家通用语言并参与到旅游业中。
三、族际交往与族际社会共同体生长
(一)族际交往的社会效应
1.积极民族观的传导和内化。从个体交往层面看,随着族际交往机会的增多,涉及族际互动的主体对交往对象的评价往往依据人格、品质而不是其地域身份与民族身份,特别是当双方建立高度信任后,民族身份在日常生活中成了悬置的分类框架。正如笔者的一位霍尔乡青年教师朋友所讲:“民族是有差异的,主要是文化和习俗方面的,人心都是一样的,哪个地方、哪个民族都有好人也有坏人,交朋友关键看他是不是好人,是不是值得交往的人,而不是哪个地方的、哪个民族的”。
2.族际信任和族际情感的生长扩散。族际间的广泛交往为个体间的族际友谊关系、姻亲关系等初级群体发展创造了条件,族际初级群体关系的缔造及其社会影响的传播对于整个社会民族团结氛围的良性发展意义重大。不同民族个体在空间上的接近和接触时间上的累加,为增进了解、建立信任以及发展友谊提供了可能性。“传统社区生活可能限制自由并且鼓励不宽容”[5],作为一个地域广袤、统一的多民族国家,中国飞速发展的现代化进程为公民的迁徙、发展以及获取更丰富的社会资源提供了空间和机会。在今日之西藏,不同民族、不同职业、不同阶层的跨民族“朋友圈”可谓圈圈相连,织就了族际社会网络。在普兰县工作的小刘的故事就是其中一个例子。他说:“有一次我和一个当地同事聊天时,得知他的母亲因风湿病而手脚长期痛,一直吃药但是效果不好。我把这个事情记下了。我家在陕西,我们当地有个有名的中医,他的诊所自制了一种治痛风、风湿的药,效果不错。我休假回老家时就买了药送给了这个同事。没想到过了些日子,他说他母亲的症状缓解了许多,每次在一起喝酒他就说这个事情。这个举动是对同事、朋友的一个正常的关心和帮助,是自然而然的。这样的例子太多了,在这里工作的同事,其实就是普通人和普通人之间的自然交往,没有说因对方是哪个民族而刻意地去做一些事情。”
3.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涵养。“族际之间的人际关系,也常常与少数民族和国家间的关系,与多民族社会和大一统国家间的关系产生互动。”[6]对于边疆地区,如何将“看守边境线”转化为“人民边境线”是总体国家安全观在边疆安全体系构建的重要目标,其依赖于边境居民对国家的认同和忠诚、对其他民族成员的接纳和包容、对中国多民族社会现实的理性认知[7]。从社会心理学层面看,一个族群对其他族群是否涵养包容心态是族际社会共同体发育的必要条件,“民族团结”从国家理念宣扬向个人价值内化的转化也建立在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实践基础之上。如果从国家整体视角来看,我国的国家政治场域与人民日常生活场域深度互嵌。在一定意义上讲,中国国家建设的过程就是族际社会共同体构造的过程,在此过程中族际人际信任构造与系统信任构造同等重要[8],人际交往连接的族际信任往往嵌入系统信任之中的,这也是习近平总书记所说“民族工作重在交心”重要论述深刻意涵所在。普兰县的一个离退休老干部谈道:“国家的好政策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以前路况差且公路养护也比较薄弱。有时候大雪封山,外面的车和人进不来,这里的车和人出不去,现在就算有大雪甚至暴雪,公路部队、县上、乡上的各种车辆上去,很快就把路打通了。以前,我们普兰的大学生少得很,现在有很多学生可以通过选拔考试到内地班去学习,老百姓非常欢迎这个政策。这几年,我们普兰的条件越来越好。”
(二)族际交往关系向族际社会共同体转变的两种动力机制
郑杭生指出:“在中国民族团结的内涵中,关键性的‘相互依存的良性互动关系’,由两个主要方面构成:一是各个民族之间互助合作的平等关系,即平等的民族互利;二是它们之间相互依存的共同意识,即各民族之内、之间、各民族与中华民族之间那种谁也不能离开谁的休戚相关的民族感情。民族团结就是民族互利与民族认同的有机统一、相互促进”[9]。在国家的引导下,不同民族的广泛交往为族际社会网络向以“文化—情感”为纽带的中华民族共同体发展提供了条件。
1.族际经济联系向经济利益共同体转变。从计划经济时代向市场经济时代的转变过程中,经贸作为各民族交往交流的重要纽带作用逐渐凸显,民间力量成为族际互动交流不可或缺的力量。内地商贩不仅为边疆群众带来了丰富的商品供应,也丰富了他们对世居地之外的世界的认识,更为重要的是商业经营行为的示范效应直接或间接地影响了本地居民的市场参与。随着国家利好政策的倾斜支持,西藏经济、社会发展步伐加快,阿里地区的旅游业也进入了高速发展期,与祖国内地的经济联系日益密切。在普兰边贸市场、巴嘎乡冈仁波齐旅游区、霍尔乡玛旁雍错旅游区,越来越多的藏族群众逐渐走出传统的农牧业经济圈而参与到商业活动中。
2.族际私人情感联系向情感共同体的转变。民族团结政策的重要目标,就是将民族交往的情感联系转化成边疆居民对国家的认同和情感支持。裴宜理(Elizabeth Perry)指出:“关注群众动员的情感层面,是共产党取得革命胜利的一个关键因素”[10]。回溯历史,中国共产党无论在革命时期还是在社会主义建设时期都非常重视群众的情感凝聚工作,在民族工作中尤其如此。民族工作始终强调“将心比心,以心换心”,主张“以心相交,方成其久远”。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民族关系整合道路浸透着中国精神、中国智慧、中国情感,更浸透着中国共产党的人民情怀、民族道义,进而将这些理念和原则转化为国家政治、经济和文化建设等领域中具体的民族合作,引领各民族成员在交流交往中增加共识、增进感情、凝聚人心,构建中华民族共同体。
新中国成立后,中国坚定不移地走符合本国国情的解决民族问题的道路,确立并实施以民族平等、民族团结、民族区域自治和各民族共同繁荣为基本内容的民族政策[11],为全国各族人民交往交流交融提供了有力的制度保障。国家动员组织的体制内社会力量在西藏边疆地区族际交往中扮演着主导角色,随着市场经济发展和人口流动性增强,体制外群体与体制内群体共同构成了边疆地区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两级力量,两种力量相互影响渗透。概而言之,由国家组织动员的体制内群体与自发流动的体制外群体共同推动了边疆地区人口的族际交往交流交融。
四、结语
费孝通先生认为:“包括各基本民族单位及其文化的‘多元’在内的中华民族的‘一体’,从自在到自觉与自为的历史进程,或许并没有完结,她还在持续之中”[12]。正如一切政治实体一样,“中华民族”不是一个已经完成的事实而是不断形成和建构的过程,持久地依赖于一代又一代人的探索和实践[13]。西藏民主改革意味着西藏人民和全国其他民族人民真正凝结为统一的政治主体,走上了探索现代文明、构造超越性“民族—国家”的伟大历史进程。在这一进程中,注定每个个体、每个家庭、每个民族都将自觉不自觉地卷入与现代多民族国家构建、新型民族关系构造有关的宏大社会变革潮流中。当人们都在讨论意识形态、政治认同、公民教育等这些抽象宏大的政治术语和符号体系时,也应关注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他们是一个个普通的农民、牧民、生意人、军人和国家干部,正是他们将边疆与内地连接起来、将西藏人民和内地人民连接起来,构造着中国边疆的新的社会图景,传导和形塑着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为深入贯彻落实中央第七次西藏工作座谈会精神,我们应认真审视西藏各地区实际,因地制宜地调动体制内外力量共同参与西藏政治经济社会建设,共享建设成果,为深化各民族人民交往交流交融,涵养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创造良好条件。坚持深化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老办法”,充分发挥边疆地区公职人员在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中的主体作用,切实做好公职人员的选、培、用、调、提、休工作,大力弘扬“老西藏精神”和“两路精神”,为他们安心扎根边疆提供更加细致温暖的关心和支持。加强边疆地区基层组织之间的机构协同、军地协同、军民协同的大协同社会治理工作格局,不断深化党、政、军、警、校、企等公共机构与驻地群众的关系,探索深化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新办法”,借援藏制度东风,大力发展旅游经济,为市场主体创造良好营商环境,不断壮大经济体量以带动各民族人口交流,提升族际互动增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