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构主义“延异”观下京剧《锁麟囊》的英译
2021-11-25杨柳依依
杨柳依依
(西安理工大学 陕西 西安 710054)
德里达的解构主义翻译观从语言哲学的层面对翻译的本质属性进行了探讨,他强调语言和思想的自由性,在20世纪60年代以后掀起了巨大波澜,成为欧美知识界最有争议的人物。1790年,京剧形成到现在,已有两百多年的发展历史。京剧承载着中国文化的丰富内涵,非常有必要向海外传播,而在京剧向海外传播的过程中,京剧剧本的翻译是至关重要的一环。关于京剧这一国粹的翻译研究,理论视角多为跨文化和目的论。若将重视文本之间互动、产生多元新意的解构主义理论用于中国传统戏剧研究方面,可以为传统戏剧翻译实践提供新的理论依据。
一、京剧《锁麟囊》研究现状
程派京剧的代表作《锁麟囊》艺术价值极高,对于我国其他地方戏曲的影响也很大;因此,研究京剧《锁麟囊》,有望为我国其他剧目研究提供参考。《锁麟囊》的故事内容和人物设定体现在人与人之间互不认识的善良情愫,在国外也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个人层面的“友善”;因此,作为戏曲文化精华的《锁麟囊》好评如潮,这对以后戏曲文化交流的剧目选取也有一定的帮助。
目前,《锁麟囊》的戏剧研究多为唱词、表演手段、文本内容分析、主题内涵等京剧戏曲科班方面的研究。由此可见,《锁麟囊》作为京剧艺术剧目研究较多较深入。但作为近年火热的曲艺文化交流剧目译介研究甚少;因此,此方向研究的空间较大。对《锁麟囊》翻译研究多集中于近五年,这也体现了2015年开始的《锁麟囊》作为戏曲剧目交流的代表翻译方面的需求。
由于语言障碍和文化障碍,海外上演的京剧剧目均为武戏,海外观众认为京剧就是功夫戏,这种误解影响了中国京剧在海外的有效传播。[1]我国传统戏剧剧目不能只重视表演的艺术性展示和以目的性为主的字幕翻译,更应对剧目的文本性和深藏在文本性中的文化内涵深入挖掘展示传播。因此,译介传播中,剧目的文本研究也该更加重视,在选择翻译理论时也应多加考虑理论文本性而不是目的性。
综上,本文希望重视目的性的快速输入式的戏曲译介研究,回归到在基于文本性的翻译理论指导下的戏曲剧本作为单纯文本活动的译介研究。
二、德里达解构主义简述
1.德里达解构主义哲学思想
结构主义思想的中心是叫作“逻各斯”的希腊词语。这一词语意即“语言”“定义”,其别称是“本质”“本源”“真理”“绝对”等。“本原性”是指事物的自身规定性,有决定性的本质意义,是终极的真理;因此,“逻各斯”成为一种超验的所指,是关于每件事物是什么的本真说明,也是全部思想和语言系统的基础所在。这种超验的存在,也必然导致思维的绝对和封闭。
1967年,德里达连续出版了三部力作《论文字学》《言语与现象》和《书写与差异》,针对结构主义的中心——“逻各斯”开始消解中心和本源的确定性。消解结构主义思想必定生成解构主义的武器。德里达提出了解构主义的思想——“延异”。他将法语difference(差异)一词的词尾-ence改拼成-ance而生成diffreance。[2]这个词的产生,标志着德里达推翻了结构主义语言学中语音中心论,赋予这个词两种内涵,证明了词语的含义不只是文字所呈现的在场。该词的内涵:其一是在空间维度上它包含differ(差异),表明区别和不同的意义;其二是在时间维度上它包含defer(延迟)延宕的意义。从两个方面说明在解构主义的哲学观下,词语的意义不是固定不变的,而是随着空间、时间的变化、延宕产生出流动的意义;因此,不能片面地看待,常读常新才是追寻全部意义的方法。
2.解构主义“延异”观下的翻译
“延异”的哲学思想是解除原本被禁锢的思想,在翻译上体现互文性,破除原文和译文这一对二元关系,使二者获得平等共存的地位。
戏曲剧目的译文长期被视为辅佐原文的功能,戏曲翻译工作更注重翻译文本的用途,将目的性放于首位,而将戏曲剧目的文本性置于其次,这也使得《锁麟囊》的研究成为目的论角度的翻译实践活动。剧目原文译文地位的不平等,导致译文的文本性得不到体现,此时译者的思维也永远圈禁在不平等的译文服务功能。固定的思想影响着译者的态度进而影响译者的创造力,不是用译文去更全面地反映原文戏曲的特色,而是只翻译表面文字,不去“延异”文本内互文本性下的无限含义。因为原文不是封闭的而是开放的系统,解构主义翻译观可以从理论层面使译者在思想上开始关注自己的地位及作用,从而引导其在翻译实践中解除禁锢,找到新的切入点,进而思考新的翻译策略,在新策略指导下的翻译方法的综合运用,从而使戏曲译文不仅以目的性的表演为前提,而更能将其文本性之下的文学特性和文化背景展现出来。
三、“延异”视角的《锁麟囊》的英译
1.“延异”观下的译文词汇
“延异”观最基本的出发点和此理论的基本点便是词语。因为打破了固有词语的能指和所指,词语意义不再是固有所指,而是不同能指间的差异体现。在戏曲文本翻译时,译者不是在思维禁锢状态中的就词语翻译词语,而是尽可能多地在文本中找寻作者所留的印迹,利用文本间的互文性多重体会词语此时此景的意义,进而还原戏剧剧本的文本特质。
薛湘灵唱:【二黄慢板】一霎时七情六欲具已昧尽,参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
Xue Xiangling:【Er huang slow type 4/4 rhythm】In a moment I realized the importance of life philosophy.My tears like a string or waterfall dropped down on my clothes.[3]15
原唱词中的“七情六欲”“酸辛处”“湿”的翻译正是体现了译者的解构性——“延异”。译者此时并未作字对字的翻译,而是解构其含义,“延异”出字面下的意义。此时的薛湘灵在朱楼上重逢自己当年义结金兰并慷慨援助赠予锁麟囊的赵守贞,回忆往事内心五味杂陈;因此,字面上的“七情六欲”与下一句的“酸辛处”结合在一起“延异”出此时的意义应为“这一生的风雨沉浮所汇集的人生感悟”。“湿”本意可以译为“wet”,但在这样的具体语境下,译者需要结合文本的具体情节的前后因果,“延异”出原文“湿”更深的程度,不仅仅湿润眼眶,而是酸辛至极、泪如雨下。
2.“延异”观下的译文句子
词语是包含在句子中的,词语意义的“延异”,才会有句子的进一步“延异”,还原原文的真实含义和语境。京剧《锁麟囊》因其特殊的艺术形式,唱词中长短句结合,体现出唱腔的多变和蕴含的意义;因此,译者在理解翻译时,若不去细细品味其中的意义,不将自己融入其中进行互动体味,便不能“延异”出原文原唱词中的文本性,亦不能给读者观众以戏曲文学性的感受。
薛湘灵:【快三眼】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Xue Xiangling:【Er Huang fast type 4/4rhythm】it was God that gave me a good lesson.It taught how to do in my life,such as no hating others,no willful,reflecting myself,controlling my temper,no tearing myself away from lost time,forgetting troubles,realizing cause and effect.[3]15
译者对原唱词中的“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这句话的翻译,体现了德里达解构主义翻译下的“延异”概念。原文是薛湘灵对自己人生中坎坷的感悟;因此,此时的娇嗔,不再是字面上女孩子假装生气进而博取怜爱的意义,而是薛劝谏自己不要再有小女子的娇嗔下的任性肆意。译者的“willful”正是“延异”出此意义。原文的“改性情”译者译为“controlling my temper”,“延异”出“改”这个词不只是“change”的意义,更多是薛湘灵对自己以后行为的约束、规范;因此,解构出的“control”更带有约束的意思。
3.“延异”观下的译文文化、典故
戏曲剧本有极强的文化意义,但是在“走出去”时,文化方面的意义受到了阻碍。因此,充分理解和对剧本的之内的文化互动,不仅将词语和句子的多重含义体现出来,而且达到最终的目的:剧本中文化特点的“延异”。“延异”观本就是对统一、固定的打破。不同文化的精彩体现,不是归于统一,而是需要译者去选择“和谐”的翻译,在体现不同文化的差异考虑下,去斟酌选择翻译策略。
薛湘灵:【西皮散板】见胡婆好一似空山闻籁,你可曾见我夫与我萱台。
Xue Xiangling:【XiPi ragtime】I'm so hAppy to see you,Hu Po! Did you meet my husband and my mother?[4]
原唱词中的“空山闻籁”“萱台”译为“so hAppy”“my mother”,译文明显不是直译,而是在文化背景下“延异”出其意义。薛湘灵在家门变故、流离失所时遇到自己旧时仆人胡婆,心情必定是喜出望外的,就如同古时文人雅士的追求空旷灵动的山中喜闻佳音一般;因此,译文解构出文化含义,也结合译者自己对于文学文化上的认知,“延异”出“空山闻籁”内在意义“hAppy”“glad”。“萱台”则是古人对自己母亲的尊称,古代和现代的时空差异,虽然现实所指实体一样,但语音和书写的不同,更需译者解构出原本意义,“延异”出更为现代大众所熟知的意义,便译为“mother”。
还有在剧中第三场老少傧相出场时,老傧相的一句念白:“老你小子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呀!”此处的原唱词中隐含中国传统典故,这便是出自清代李宝嘉《官场现形记》第十五回:“俗语说道,‘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像你诸位一定是靠得住,不会冤枉人的了?”唱词中引用此典故便是想说年轻人没有经历人情世故,在于处理事物办事方面不如老人可靠。下面的两个译文,第一个是我国译者的译文,第二个外籍专家的译文。我国译者译文:“Like the saying goes,a downy lip is bound to make a slip.”外籍专家译文:“a youngster like you fits the saying,face without beard hairs,can't well manage affairs.”[5]可以看出两国虽然处于不同的空间,但对于“年轻人不如老人办事靠谱”有共同的认知。只是外籍专家译文中的有一个“youngster”。基于原文的文化背景,“延异”出“年轻人”这个能指的意义,也对应了原文中的“你小子”并明显提示,使观众能迅速发现文化意义。
四、结语
解构主义中“延异”观,是让译者从思想上解放,进而在翻译实践中综合自己的各方认知,译出原文世界的精彩,让原文能因为译文的广泛传播得以无限延续。解构主义中“延异”观下的翻译实践,能将意义的多样性表达出来,肯定了译者的创造性、主体性。延异性延伸了意义的边界,为译者翻译戏剧剧目提供了富有创造性的新道路、新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