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军长征与西北政局的互动及变迁
2021-11-25裴恒涛
裴恒涛
红军长征是中国共产党百年进程中的伟大转折事件。红军长征作为一次唤起民众、开创新局的伟大远征,与沿线社会各种政治力量进行了激烈交锋与互动,对沿线政治局势的变迁产生了重要影响。以陕甘宁为代表的西北地区是红军长征的落脚点和中国革命新的出发点,在长征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红军长征经过和到达的西北地区主要包括甘肃、宁夏、陕西等省区。学界关于长征与西北的研究主要涉及红军长征与西北民族关系问题,①高占福:《红军长征时期在西北的伊斯兰教政策》,《中国宗教》2002年第1期。红军长征对西北国统区的影响,②沈社荣:《红军长征对西北国统区的影响》,《宁夏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7年第1期。红军长征与西北根据地的巩固与发展问题。③姚文琦:《红军长征胜利与西北根据地的巩固和发展》,《苏区研究》2016年第2期。从红军长征与西北政局互动与变迁角度的研究成果不足,有待深入拓展。各路红军长征汇聚陕甘,巩固陕甘革命根据地,奠定了中国革命在西北的大本营。打击反动势力,开展民族工作和抗日统一战线工作,对西北政局产生了重要影响。
一、红军长征时期西北政治格局特点
(一)多民族聚居,经济社会发展落后
红军经过的西北地区包括甘肃、陕西、宁夏、青海,为藏、回等多民族聚居区。正如博古在1935年9月28日《陕西苏维埃运动的发展与我们支队的任务》文中指出“陕甘在军事战略上的重要性之另一面,就是他是广大的西北少数民族与中国本部联络之桥梁。就是说陕甘苏维埃运动之发展,必然地将发动及西北的几千万回、蒙、番族觉醒他们,吸引他们经过民族解放斗争卷入于中国苏维埃革命的总的洪流之中”。①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编:《红军长征·文献》,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95年,第706页。当时国统区发行的期刊发文强调了西北民族问题的复杂性和重要性,“西北各省居住之民族,至为复杂,除汉族外,尚有蒙藏回番四族,各族杂居,故常引起纠纷。再加以野心家之挑拨与鼓动,常造成各族互相仇视之心理,而汉回间的冲突尤为明显”。②民生:《西北在中国建设上之重要性及其开发之方略》,《求是月刊》1934年第1卷第11-12期,第3页。甘宁青在民国前后民族间的矛盾错综复杂,各族群众间的矛盾仇杀给社会造成巨大破坏,考察西北的人士指出“甘青宁回汉之争,亦每村舍为墟,农牧工商,破坏损失”。③马鹤天:《开发西北的几个先天问题》,《开发西北》1934年第1卷第1期,第16页。此外,西北的自然地理环境独特,黄土、干旱、面食、杂粮小米等地形、气候与物产,不同于南方,黄土高原特色明显。杨成武回忆指出红军长征进入六盘山之后,风光、气候、居民着装及住屋与南方截然不同,“首先先到的是田野,是一片连一片的黄土,见不到砖砌的房屋,当地群众都住在山边挖的窑洞里。在集镇上偶尔见到的一排排房屋也都是黄土垒的。无论树枝、房屋,都蒙上一层厚厚的黄土”。④中共宁夏回族自治区党史资料征集委员会、中国人民解放军宁夏军区政治部编:《红军长征西征在宁夏》,银川:宁夏人民出版社,1989年,第17-18页。“地形则山多沟深,林稀水缺,土质松,人户少,交通运输极不便”,“物产一般贫乏,农产除小米外,麦及杂粮均缺,不能供大军旧驻”。⑤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编:《红军长征·文献》,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95年,第1102页。这种地理环境影响了当地的经济社会发展,总体经济发展落后,生态脆弱,交通不便,如陕北一带山地起伏,道路崎岖,断崖绝壁,行动困难。群众生活艰难,阶级压迫重,民众与政府当局矛盾重重,红军文献及民国记者报道中均有体现。如当时甘肃的通渭县城只有一座小得可怜的土城,全城不过两三千人,没有一条像样的街道,几乎都是窑洞和土房。除了有一些做小买卖的店铺外,城里一派凋零衰败的景象。范长江的西北考察记有具体描绘,“由于交通之隔塞,政治之黑暗,教育之落后,人民生计之困难,陕北、甘东接境地区之农民,已养成一种反对政府的心理,平日除有提款委员以鞭笞与他们间或相见外,其他可谓与政府无丝毫关系。狡黠者往往利用此种社会背景,啸集山林”。⑥范长江:《中国的西北角》,北京:新华出版社,1980年,第71页。陕南镇安、柞水等地所在南山一带,“贫富悬殊,白莲教乱后,客籍迁入作大地主,奴待农民”,社会矛盾尖锐。⑦陕西省档案馆编:《国民党军追堵红军长征档案史料选编》(陕西部分)》,北京:中国档案出版社,1994年,第14页。
(二)西北政治局势黑暗混乱
西北各地天高皇帝远,各种地方不法势力为非作歹。土匪势力猖獗,为害一方。1935年1月22日,唐嗣桐关于防堵红二十五军入川致邵力子电中谈到了西北民间土匪武装王三春活动的情况,“王三春残余及川鄂边区积匪各股,千余人,尚在陕、鄂、川交界之鸡心岭及鄂属之丰溪一带盘踞”。⑧陕西省档案馆编:《国民党军追堵红军长征档案史料选编》(陕西部分)》,北京:中国档案出版社,1994年,第6页。王三春为民国中期川陕边境盘踞巴山20多年的土匪,人称“山大王”。其割据陕西镇巴等地,活动地盘达20多个县。王三春的武装力量极盛时达四个团,五千余人,曾与陕军孙慰如、四川军阀郑启和、田颂尧、刘存厚、刘湘等打过仗,接受过招安,当过陕军委任的“川陕边游击司令”和四川“剿总”司令刘湘委任的“城口游击司令”。他盘踞镇巴期间,封官委职,设立税收局,设立铜元局铸造铜圆,印造布币,在川陕边境发行。王三春在经济上自成一体,军事上独霸一方,政治上别树一帜,在招安问题上奉行“受招不受编”“受调不受编”原则,游离于革命与反革命之间。①《川陕边境的山大王——王三春》,见万源市政协文史资料编委会《万源文史资料》(第1辑),1994年内部出版,第119页。甘肃漳县长征前后有土匪出没,国民党军电文指出“漳县属之新寺镇、四族川等处,接近岷武尤多森林,向为土匪出没之薮。迭据报:变兵、土匪时出抢掠”。②陕西省档案馆编:《国民党军追堵红军长征档案史料选编》(陕西部分)》,北京:中国档案出版社,1994年,第273页。考察西北的人士著文指出西北土匪盛行,“由西安至兰州,沿途土匪滋扰,行人裹足”。③马鹤天:《开发西北的几个先天问题》,《开发西北》1934年第1卷第1期,第16页。此外,地方民团与土匪勾结,成为西北地方政局黑暗的重要因素。1935年3月19日唐嗣桐关于部队进驻商县致邵力子电指出,“商县无巨匪,民团多,具建组织,俨同皇帝,商县、商南、山阳尤甚;任意派款、杀人,并勾结外匪。敌方官绅,类多敷衍塞责,不肯确实做事”。④陕西省档案馆编:《国民党军追堵红军长征档案史料选编》(陕西部分)》,北京:中国档案出版社,1994年,第12页。地方驻军与民众关系紧张,扰民害民事件不时报出。如1934年10月1日,延长县县长董公绶要求调换驻军致邵力子电,指出其从榆林回到延长后,开展围剿陕北红军事宜,“惟驻军五连在城则借端生事,在乡则奸淫乱打,地方畏之如虎。”⑤陕西省档案馆编:《国民党军追堵红军长征档案史料选编》(陕西部分)》,北京:中国档案出版社,1994年,第427页。因而要求邵力子转告冯钦哉将五连调换,以改善军政军民关系。同年11月9日,高桂滋关于国民党军第八十四师移驻绥德、请通令路经各县接洽关照事给邵力子的电文中,也谈到国民党军政军民关系存在的问题,“惟带兵官长,向来每过一县,县政府有设筵招待举动,劳民伤财”。⑥陕西省档案馆编:《国民党军追堵红军长征档案史料选编》(陕西部分)》,北京:中国档案出版社,1994年,第431页。1935年5月6日,邵力子旧属蒋健国关于在陕北“围剿”红军事给其电文中分析红军在陕北活动数年影响甚大的原因,除了地理上陕北山地地形之外,主要是地方政治失措,如各县民团不能统一,与民众恶感甚深。县长多非军事人才,对于剿匪练营毫无办法。陕北各县政治不良,人民苦于井岳秀军,军费负担过重,人民叫苦连天。⑦陕西省档案馆编:《国民党军追堵红军长征档案史料选编》(陕西部分)》,北京:中国档案出版社,1994年,第449-450页。
(三)多种政治力量的广泛存在
首先是国民党中央势力的存在。1935年3月,国民党军事委员会派毛侃为驻陕北参谋团主任,率随员及宪兵70多名从北平前往陕北,进驻绥德督剿陕北红军。⑧陕西省档案馆编:《国民党军追堵红军长征档案史料选编》(陕西部分)》,北京:中国档案出版社,1994年,第445页。蒋介石于1935年10月1日设立西北“剿总”,蒋介石自兼总司令,张学良为副总司令,代行总司令职务,初以钱大钧为参谋长,后改任晏道刚为参谋长。总部辖区是西北的陕西、甘肃、宁夏、青海四省,宁夏马鸿逵的第十五路军、西安绥靖公署主任杨虎城的第十七路军、兰州绥靖公署主任朱绍良的第三路军及青海马步芳部,均受西北“剿总”节制。此外,国民党军事委员会别动队进驻西北各县,如1935年7月29日,甘肃省民政厅为告军委会别动队进驻事,致电甘肃相关各县县长,要求各县长接洽。其中军委会别动队第四中队方舟,率队共10人,驻扎天水县(今甘肃天水市)。①甘肃省档案馆编:《国民党军追堵红军长征和西路军西进档案史料汇编》,北京:中国档案出版社,1995年,第7-8页。别动队成立于1931年,经蒋介石批准成立南昌行营别动总队,康泽任少将总队长,在江西围剿红军时期,被蒋介石所重用。凡红军所占领过的地方,后来都有康泽派出的别动总队,督促地方进行清剿,恢复旧政权。其次是西北地方实力派。主要包括陕军杨虎城,其为西安绥靖公署主任。杨虎城所指挥的军事力量有井岳秀、高桂滋、冯钦哉等部。井岳秀,陕西蒲城人,曾任陕北镇守使,统辖陕北23 个县二十年之久,后任国民党陆军第八十六师师长,1936年因自身携带手枪走火而死亡。宁夏马鸿逵、马鸿宾,红军长征时期马鸿逵为宁夏省主席,向蒋介石进呈《剿共意见书》,献策乘红军长征初到陕北立足未稳,应立即全力“永绝根株”。青海马步芳、马步青,红军长征时期,马步芳作为青海地方实力派,担任青海省保安处处长,青海省政府代主席,西北“剿匪”第一路军第五纵队司令。张学良东北军,总兵力约30余万人,主要是第五十一军于学忠部。何柱国的骑兵军。第六十七军王以哲部,辖刘翰东、吴克仁、周福成、何立中四个师。第五十七军董英斌部,辖牛元峰、江维仁、沈克、常经武及董英斌自兼的一个师共五个师。甘肃省政府主席兼绥靖公署主任朱绍良,兼任西北“剿共”军第一路总指挥。甘肃地方实力派邓宝珊,曾代理主持甘肃军政事务,蒋介石对其猜忌颇深,改任陆军新编第一军军长,所辖仅两个旅。红军长征经过甘肃,邓宝珊对蒋介石堵截红军的命令采取消极、敷衍态度。
除此之外,共产党和红军的存在成为影响西北政局的重要因素。陕北红军活跃,《大公报》《山西日报》等报纸多有记载。如《大公报》记载:“陕北‘匪共’甚为猖獗。全陕北廿三县几无一县不赤化,完全赤化者有八县,半赤化者十余县。现在共党力量已有不用武力即能扩大区域威势。”②《大公报》1935年7月23日。又参见张闻天《发展着的陕甘苏维埃革命运动》(1935年9月22日),《红军长征·文献》,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95年,第701页。陕北共产党活动比陕南利害,当地国民党军队无可奈何。《大公报》评论道“关于农村赤化问题,陕北确甚于陕南。陕南‘匪区’小,为时亦暂,陕北则有广大之区域,与较久之根据地故也”。③《大公报》1935年7月29日,社论《评陕乱》。又参见张闻天《发展着的陕甘苏维埃革命运动》(1935年9月22日),《红军长征·文献》,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95年,第701-702页。国民党军事报告书中称陕北延安周边“地方‘匪’化甚深,‘匪区’组织严密”,“甘泉至肤施沿途人民见军队到来逃避一空”。④陕西省档案馆编:《国民党军追堵红军长征档案史料选编》(陕西部分)》,北京:中国档案出版社,1994年,第200-201页。国民党地方当局的汇报材料中多有反映。1935年1月24日,杭毅关于陕北苏区组织严密请求加派得力之师“清剿”的电文中指出,“自清涧以西尤为‘匪’化。至安家坪以西,人民全经‘土匪’组织,沿途‘共匪’标语甚多,出城数里即不能通行。望遥堡(即瓦窑堡)有师一营部,附兵两连,安定城有兵一连,除保守驻地外,均无法动弹。安定情形较清涧更为严重,‘匪’之实力原不甚厚,而人民‘匪’化,盲从甚众。组织严密,非大军分驻各乡掩护不易收复”。⑤陕西省档案馆编:《国民党军追堵红军长征档案史料选编》(陕西部分)》,北京:中国档案出版社,1994年,第434-435页。1935年2月21日,赵清正建议成立陕北党政军联合“剿共”委员会致邵力子的电文中,生动反映了陕北各县红军活动的情况及影响,“据沿途见闻所及,始知‘共匪’活动之严重情形,已非初料之所及。二十县中,除各城镇附近一二十里以内,几皆为‘共匪’所盘踞,分粮分地,杀人越货,已成普遍现象”。①陕西省档案馆编:《国民党军追堵红军长征档案史料选编》(陕西部分)》,北京:中国档案出版社,1994年,第440页。赵清正出于国民党的利益立场,对共产党和红军极尽污蔑仇恨之能事,但从其文中可见红军长征时期党和红军在陕北地区的广泛存在和影响。此外,甘肃东部,特别是陕甘边境一带,党和红军建立政权,发动群众,开展系列革命活动,给地方统治者极大震动。马鸿宾任师长的国民党军第三十五师在1935年2月至4月的军事报告书中指出“陇东‘赤匪’盘踞陕甘边境,在南梁堡设立陕甘边区苏维埃政府、军事革命委员会及列宁红军等学校。并强迫本地民众组织保卫队、赤卫队、县政府工农、工地、粮食等会。又收编土匪为游击队,同伪第四十二师红一、二、三团流窜于陕甘边境,及庆、环、合、宁、正各县地带,几占该五县部十分之六七面积”。②陕西省档案馆编:《国民党军追堵红军长征档案史料选编》(陕西部分)》,北京:中国档案出版社,1994年,第502页。除去污蔑之词,可反映党和红军力量在陕甘边的全面发展与广泛影响。
二、红军长征汇聚西北开展系列工作
红二十五军是进入西北地区的第一支长征队伍,也是最早到达陕甘革命根据地的红军。1934年11月16日,红二十五军由河南省罗山县何家冲出发,开始长征。1935年9月,红二十五军到达陕北延川永坪镇,与陕甘红军胜利会师。随后与陕北红军合编为红十五军团。中央红军于1934年10月退出赣南闽西中央苏区开始长征。川西懋功会师后,党中央率领一、三军团北上,在甘南哈达铺组成陕甘支队,确定以陕北为红军长征落脚点。于1935年10月到达陕北吴起镇,胜利完成了长征。11月6日,陕甘支队到达甘泉以南的象鼻子湾,与红十五军团胜利会师。随着陕北的落脚,革命的新局面随即打开。红四方面军南下失利后,在党中央的领导下,在与红二方面军甘孜会合后,开始实施北上战略,向西北进军。在1936年8月发动“岷洮西战役”,为三大主力红军会师创造了条件。红二方面军长征进入西北后,于1936年9月发动“成徽两康战役”,获得休整机会。红军三大主力,即红一、二、四方面军1936年10月在甘肃、宁夏的会师,实现了红军主力在西北的大联合,推动了西北革命新局面的到来。正如1936年10月10日中央为庆祝红一、二、四方面军大会合通电指出,“全国主力红军的会合与进入抗日前进阵地,在中国与日本抗争的国际火线上,在全国国内政治关系上,将要起一个决定的作用了”。③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编:《红军长征·文献》,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95年,第1182页。
(一)进行军事斗争,巩固和扩大陕甘苏区
二十五军长征转战西南城南四十里处的引驾回,派出前锋部队到达距西安20里的杜曲、韦曲一带,威逼西安,吓得西安城里的国民党贪官污吏纷纷收拾细软,筹划逃跑。1935年10月1日陕北初建的红十五军团劳山战役,给国民党军事力量以沉重打击,击毙敌师长何立中,俘敌团长裴焕彩以下2,000余人,缴获战马300余匹及大批武器弹药。榆林桥战斗,歼敌东北军四个营,俘敌团长高福源以下1,800 余人。红军对敌人的军事重创,敌方电文资料多有记述,“二十五军全部、二十六军、二十七军之一部,将榆林桥重重包围。团长身负重伤,气息仅存。营、连长伤亡过半,兼之阵地工事,尚未完成,而此时匪攻益急,遂陷于苦战状态”,“而我榆林桥部队益陷于悲惨境遇。计共抗战十余小时,弹尽援绝,阵地遂全部失陷。高团长有因伤已死及被匪抬去两说。其他殉难官兵甚众,诚悲惨状烈”,“此役:匪伤亡过千。我官长伤亡三分之二,士兵伤亡二分之一”,①陕西省档案馆编:《国民党军追堵红军长征档案史料选编》(陕西部分)》,北京:中国档案出版社,1994年,第227-228页。反映了国民党军队在战斗力强大的红军面前惊恐失措。党中央指挥陕甘支队在1935年10月21日的吴起镇反击战中,击败了追击红军的敌人骑兵,保卫了陕甘革命根据地的安全。此役,创造了红军步兵追骑兵的奇迹,共歼敌一个团,击溃敌三个团,俘敌700 余人,缴获战马1,000余匹。关于此次对敌骑兵作战及其战果意义,1935年10月22日题为《庆祝我们进入陕北苏区的第一个大胜仗》的红军连队讲话材料中指出,“昨日(廿一日)我军在杨城子、吴起镇附近回击追敌,敌人张学良骑兵第六师的两个团、骑兵第三师的一个团,和马鸿宾卅五师的骑兵团,共骑兵四团被我军击溃,四散逃窜,我军打死敌骑兵数百,俘虏敌人官兵二百余人,战马二百余匹,缴获轻重机枪、迫击炮甚多”,“这是我们进入陕北苏区的一个胜仗,配合了廿五军、廿六军在延安的胜利。这一胜利粉碎了敌人的追击计划。使我们能在陕北站定脚跟,配合红十五军团粉碎敌人新的围剿,开展苏维埃在西北的大局面”。②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编:《红军长征·文献》,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95年,第730页。1935年11月20—24日的直罗镇战役,中央红军和西北红军会合,共歼灭敌一个师又一个团,毙伤敌1,000余人,俘虏敌人5,300余人,缴获步手枪3,500余支,机枪176挺,破击炮8 门,子弹约22万发,战马300余匹,击毙敌师长牛元峰。此战役,粉碎了敌人的围剿,保卫了陕甘革命根据地的安全,改善了红军的装备,振奋了根据地的军心、民心。打开了新的局面,“给党中央把全国革命大本营放在西北的任务,举行了一个奠基礼”。③毛泽东:《论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策略》,《毛泽东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150页。红二十五军、中央红军陕甘支队相继与陕北红军会师,壮大了西北党的军事力量,使敌人闻风丧胆,国民党军第四十二师在1935年12月的军事报告书中有所反映,称毛泽东、徐海东“由川北、陕南先后突围北窜以来,陕北方面因军力单薄,地势险阻而辽阔,骤形紧张。于是星星之火,势成燎原”。④陕西省档案馆编:《国民党军追堵红军长征档案史料选编》(陕西部分)》,北京:中国档案出版社,1994年,第276页。
此外,中央红军长征到达陕北后,为了巩固和扩大陕北苏区,先后进行了东征和西征。特别是西征把陕甘苏区扩大为陕甘宁苏区。如西征中红军通过军事斗争,解放了陕西的靖边、定边,甘肃的环县、庆阳、合水、镇原,宁夏的盐池、固原、同心、海原、西吉等广大地区,为党中央和红军赢得了战略发展空间。
(二)进行党政军建设,推行苏区政策
各路红军转战西北的过程中,军事和政治并重,大力开展党政军建设,推行各项苏区政策,摧毁旧社会,建立新秩序。红二十五军在西北各地发动群众,根据地党和政权及地方武装建设迅速发展。如在陕西境内建立有11个区,46个乡,314个村的苏维埃政权。据国民党军1935年7月28日的电文,红军在柞水县红岩子设立苏维埃政府,宣传动员群众。⑤陕西省档案馆编:《国民党军追堵红军长征档案史料选编》(陕西部分)》,北京:中国档案出版社,1994年,第100页。并建立了由陈先瑞任司令员,辖有六路游击师的鄂陕游击总部,由方升普任师长,辖有4个大队的豫陕游击师和抗捐第一军、华阳游击队、茅坪游击队等地方武装,人数达两千多人。①秦生:《红军长征在西北》,兰州:兰州大学出版社,1991年,第7页。红二方面军在甘南哈达铺及附近村庄共建立地方苏维埃政府46个,经群众选举产生苏维埃主席、副主席、委员共123人。②乔楠编著:《甘肃革命文化史料选萃》,兰州:甘肃文化出版社,2000年,第230页。红二方面军红六师进入陕西略阳县白水江时,成立白水江苏维埃政府,选马联其为主席,张得福、任成昌为委员。③《红军长征过略阳》,1986年内部出版,第18页。西北各地的红色革命政权基层组织在群众中产生较广泛影响。如陕西洛川县的“石家河、葡萄寨人民,老少都不做活,组织工农会或持枪及徒手,三五成群,匪化颇深。又据富村住民云:固县新委会长一人,不知姓名。该村渐‘匪’化”。④陕西省档案馆编:《国民党军追堵红军长征档案史料选编》(陕西部分)》,北京:中国档案出版社,1994年,第220页。资料出自国民党方面,出于阶级对立,用词造句对共产党及红军极尽污蔑之能事,除去这些污蔑之词,可看出,在陕北不少地方,共产党和红军的力量在基层扎根,建立党的农村基层组织、政权和军事力量,排挤了国民党的势力,为中国革命的胜利积蓄了星星之火。中央红军到达陕北后发动的西征,把陕甘苏区扩大为陕甘宁边区,在宁夏建立盐池县、预旺县、固北县苏维埃政权。
政权建设的同时,党和红军在西北积极推行苏区政策,打击土豪劣绅,动摇了国民党在西北的统治基础。红军长征期间,占领系列县城,打击贪官污吏,土豪劣绅,破坏旧政权的档案文件等,动摇了国民党统治的根基。如红二十五军于1935年1月31日攻占陕西柞水县城,国民党柞水县县长屈永谦在向杨虎城的报告中指出红军在县城的革命活动情形,“所有县府最进十余年之卷宗、簿据、款项、器具、明密电本等件,因事变仓促,保管人员未及移藏,悉被该‘匪’焚毁无存”。⑤陕西省档案馆编:《国民党军追堵红军长征档案史料选编》(陕西部分)》,北京:中国档案出版社,1994年,第11页。红二十五军在长征中开创了鄂豫陕苏区,动摇了国民党统治,正如1935年7月2日蒋介石关于设法破坏鄂豫陕苏区致杨虎城邵力子电指出,“为徐海东‘匪’利用陕南政治黑暗,民团派别正多,且割据独立,不受任何人管辖诸弊,已在东区、西区完全匪化,并在以上两区派有力人员将敌方政治、组织完成。最近除庾家河之伪组织不及西区健全,我军谍报人员尚可接近外,余均不能进入”。⑥陕西省档案馆编:《国民党军追堵红军长征档案史料选编》(陕西部分)》,北京:中国档案出版社,1994年,第28页。中央红军陕甘支队过镇原时,对地主豪强进行镇压,处决了借粮不给的大地主刘杰及其子,打下了虎存洲、孟维常等6 处地主庄堡,消灭了三岔保安队,为民除了大害,并将没收的粮食等财物,大部分分发给贫苦群众。⑦张红梅主编:《红军长征在陇原》,兰州:甘肃文化出版社,2006年,第48页。红二方面军长征进入陕南,在略阳白江口没收豪绅张天成、郭从喜等粮食二十一石,计一万六千八百斤,白洋、土布若干,⑧《红军长征过略阳》,1986年内部出版,第18页。红军留用部分粮食,大部分分给了贫苦群众。
此外,党中央到达陕北后,妥善解决陕北的肃反问题。党中央到达陕北时,陕北“左倾”机会主义路线的执行者倒行逆施,错误将“右倾机会主义”“反革命分子”等罪名强加于刘志丹等陕甘革命根据地干部身上,进行了所谓反“右倾”斗争与肃反运动,引起了群众极大疑虑,地主、富农乘机煽动,“根据地陷入严重的危机”。⑨习仲勋:《红日照陕甘》,《红军长征·回忆史料》(2),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92年,第73页。党中央及时纠正错误的肃反工作,挽救了大批干部并解决了根据地的严重危机,对陕甘根据地的稳固与发展起到了重要作用。正如陕甘苏区的创立人之一习仲勋指出“我们这100 多个幸存者被释放了。毛主席挽救了陕甘红区的党,也挽救了陕甘革命根据地,出现了团结战斗的新局面”。①习仲勋:《红日照陕甘》,《红军长征·回忆史料》(2),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92年,第73页。
(三)开展民族宗教工作,争取西北各少数民族
西北是回族等少数民族聚居区,民族问题复杂。党中央充分认识到这一点,转战西北的各路红军十分重视民族宗教工作。中共中央领导人1936年6月19日发出的关于红二、四方面军宜北出甘南致朱德、张国焘及任弼时电文指出,红二、四方面军队行军方向是甘肃南部,不适合向夏洮地域,理由是“避免引起回汉冲突,利于争取青海三马。过去回汉仇恨是非常之深的,我们欲在西北建立局面,必须联合回人,否则将有重大不良影响”。②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编:《红军长征·文献》,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95年,第1071页。反映了党中央在处理复杂民族问题方面的审时度势、高瞻远瞩。
红二十五军领导在进入甘肃兴隆镇(今属宁夏)回民区之前,对全军进行了党的民族政策教育。军队及时颁布纪律,制定“三大禁令,四项注意”。③芦振国,姜为民编:《红二十五军长征纪实》,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86年,第17页。提出了禁止驻扎清真寺,保护回民经典,禁止在回民家中吃大荤,禁止打回族土豪等具体规定。同时,派出少数回族战士先进入镇中,向群众进行宣传。进入兴隆镇后,红军指战员露宿街头,严守纪律。部队领导召集当地清真寺阿訇和群众代表进行座谈,阐明红军主张。军部领导程子华、吴焕先、徐海东等亲自拜访清真寺,向阿訇赠送匾额和银锭,讲解党的民族平等政策。党中央率领陕甘支队进入甘肃回民区后,注意对红军指战员进行党的民族政策教育,及时向各部队颁发了《回民地区守则》,④宕昌县县志编纂委员会编:《宕昌县志》,兰州:甘肃文化出版社,1995年,第615页。如进入回民区,先派代表同阿訇接洽;保护回民信仰自由,不得擅入清真寺等。各部队还利用行军间隙,进行党的民族政策教育,为红军进入回民区做好了思想准备。在甘南大草滩等地,红军与回族群众建立了亲密的关系。红军热情帮助群众,并用缴获的大米、白面救济贫苦回民群众。红军离开大草滩时,全村群众站在村头热情相送,许多回族青年积极参加了红军。杨定华在《从甘肃到陕西》回忆中记载:“单就甘肃一省而论,就有成千的回教子弟加入红军”。⑤刘统整理注释:《亲历长征:来自红军长征者的原始记录》,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6年,第119页。
红军在西征过程中,注意培养回民干部,建立回族人民武装。西方野战军司令员彭德怀指示十五军团领导组建回民独立师。西征红军在进军宁夏前,徐海东、程子华根据这一指示,于1936年5月下旬在宁条梁正式成立回民独立师,马青年为师长,欧阳武为政治委员。独立师进军宁夏后,主要战斗在同心、韦州、高崖、关桥堡、大小罗山一带,广泛宣传党的抗日主张、民族政策,发动群众,剿灭土匪,维护治安,巩固革命政权。⑥中共宁夏回族自治区党史资料征集委员会、中国人民解放军宁夏军区政治部编:《红军长征西征在宁夏》,银川:宁夏人民出版社,1989年,第8页。红军在西征中开展系列民族工作。宣传党的民族政策,主要是制定了《关于回民工作的指示》,制定系列口号,开展党的民族政策宣传与教育,严格红军在民族地区执行民族宗教政策。创建民族自治政府。如根据毛泽东对“回族人民的宣言”关于民族自决的原则,西征中建立了预海县回民自治政府,这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革命建立的第一个少数民族自治政府。自治政府成立后,开展系列工作,如成立回民解放会,成立区县游击队,组织抗日救国江湖委员会,镇压劣绅和回奸,筹粮筹款支援前线,动员回族青年参加红军等。①王首道:《王首道回忆录》,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7年,第187页。此外,曲子镇战斗中,红军对俘虏的“马家军”宣传党的抗日救国大义,并发放路费,让其回家。对受伤的俘虏疗伤敷药,请当地老乡用担架送回宁夏老家。敌被俘旅长冶成章最终心服口服,此后解甲归田,不再与人民为敌,并且主动宣传党的民族政策和统战政策。
(四)开展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创建工作
党中央率领中央红军主力陕甘支队到达陕北至红军三大主力会师期间,是日本帝国主义侵华加剧,中华民族面临日益严重的亡国灭种危机之际。正如1936年8月25日,中国共产党致中国国民党书中指出,随着《塘沽协定》《何梅协定》等丧权失地协定的签订,“在全国人民看来,和平早已绝望,牺牲早已到了最后关头,除了发动全国人民全国武装力量的坚决的自卫战争外,中国领土主权的全部沦亡是无法挽救的”。②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编:《红军长征·文献》,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95年,第964页。党中央致国民党书中全面细致并准确罗列了日本侵华所引起的民族危机,这是当时中国社会面临的最大问题,也是党和红军面临的新的时代形势和课题,这些形势和时代课题考验着中国共产党理论的先进性和应对时局的能力。
党中央及时根据中日民族矛盾的深化以及共产国际的新路线,从政策宣传到实践层面有步骤地开展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工作。如1935年11月28日,党中央以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政府主席毛泽东、中国工农红军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朱德的名义,发表《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政府、中国工农红军革命军事委员会抗日救国宣言》,对象是全中国的工人、农民、兵士、学生、自由职业者、商人、工业家、东北人民革命军、东北义勇军等,面对当前日本侵华的不断加剧,民族矛盾的不断深化,号召“不论任何政治派别、任何武装队伍、任何社会团体、任何个人类别,只要他们愿意抗日反蒋者,我们不但愿意同他们订立抗日反蒋的作战决定,而且愿意更进一步的同他们组织抗日联军与国防政府”,并提出了“没收日本帝国主义在华的一切财产作抗日经费”等十大纲领。③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编:《红军长征·文献》,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95年,第875-876页。随后于1935年12月25日通过中央政治局瓦窑堡会议决议《中共中央关于目前政治形势与党的任务决议》,正式确定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策略,强调“日本帝国主义吞并中国的行动,正当中国苏维埃运动转入了一个新局面的时期”,“党的策略路线,是在发动,团聚与组织全中国全民族一切革命力量去反对当前主要的敌人:日本帝国主义与卖国贼头子蒋介石”,强调“只有最广泛的反日民族统一战线(下层的与上层的),才能战胜日本帝国主义及其走狗蒋介石”。决议重申了抗日救国的十大政纲,提出把苏维埃工农共和国改变为苏维埃人民共和国,并提出了相应的新政策。④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编:《红军长征·文献》,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95年,第884-899页。
积极开展对东北军、西北军的统战工作。1936年1月25日,党和红军主要领导人联名发布《红军为愿意同东北军联合抗日致东北军全体将士书》,历数九一八事变日本侵占东北的事实,以及蒋介石对东北军的排挤压迫,回顾东北军过去抗日的光荣历史,强调抗日反蒋才是东北军唯一的出路,指出一切愿意抗日的个人和代表,都是苏维埃红军的朋友,红军希望就组织国防政府与抗日联军,与东北军互派代表共同协商。①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编:《红军长征·文献》,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95年,第902-905页。经过争取,红军与东北军第六十七军军长王以哲部订立口头协定,于1936年3月5日起开始执行。主要内容有双方一致对日,互不侵犯,各守原防,经济通商,红白通商等。②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编:《红军长征·文献》,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95年,第917页。随后不断开展对东北军的统一战线工作,发布指示指导对东北军的统战工作深入有效的开展,如中共中央于1936年6月20日在陕北瓦窑堡发布关于东北军工作的指导原则,强调“争取东北军到抗日战线上来是我们的基本方针”,“我们的目的是在争取整个东北军,所以我们在东北军中的统一战线应该是上层的与下层的同时并进”。③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编:《红军长征·文献》,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95年,第949页。
开展对国民党中央的统战工作。1936年6月20日,中共中央致国民党二中全会书,提议停止内战,一致抗日。④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编:《红军长征·文献》,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95年,第955页。1936年8月25日,中国共产党致中国国民党书,呼吁国民党“立即停止内战,组织全国的抗日统一战线,发动神圣的民族自卫战争,抵抗日本帝国主义的进攻,保卫及恢复中国的领土主权,拯救全国人民于水深火热之中”。⑤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编:《红军长征·文献》,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95年,第963页。中共对国民党中央的统一战线工作经历了抗日反蒋到逼蒋抗日的变化。时间节点是1936年9月1日,当天中共中央发出关于逼蒋抗日问题的指示,指出“目前中国的主要敌人,是日帝,所以把日帝与蒋介石同等看待是错误的,‘抗日反蒋’的口号,也是不适当的”,“我们的总方针,应是逼蒋抗日。一方面继续揭破他们的每一次退让,丧权辱国的言论与行动,另一方面要向他们提议与要求建立抗日的统一战线,订立抗日的协定”。⑥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编:《红军长征·文献》,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95年,第970页。为适应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新政策的需要,中共中央对自身政策实行系列调整。1936年4月1日,党中央决定改编第一方面军为中国人民红军抗日先锋军。⑦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编:《红军长征·文献》,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95年,第927页。1936年9月17日,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通过了《中共中央关于抗日救亡运动的新形势与民主共和国的决议》,指出在抗日救亡运动进入新阶段,提出建立民主共和国口号有必要性,“这也是从广大的人民的民主要求产生出来的最适当的统一战线的口号”,“是较之一部分领土上的苏维埃制度在地域上更普及的民主”。⑧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编:《红军长征·文献》,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95年,第973-974页。
三、红军长征对西北政局变迁的影响
(一)巩固西北革命根据地,扩大党在西北的影响
从中央红军到达陕北,截至红军三大主力会师,在一年多的时间里,通过系列重要军事斗争,特别是通过东征、西征战役,陕北苏区进一步巩固和扩大,形成了陕甘宁苏区。关于陕甘宁苏区的位置、面积、管辖地域,1936年8月28日,红军军委参谋部关于西北地区敌情及红军情况致共产国际电文中有详细说明,“苏区版图,北以盐池、定边、靖边三县与绥远蒙地为界,安边、宁条梁两堡在敌手,横山南部、米脂西部为苏区,惟绥德至石湾封锁线划在其间;东抵黄河,吴堡、清、绥东部,延川、延长及宜川一部,均为苏区,现则为‘清剿’部队隔成数块;南则沿肤施、甘泉、鄜县大道两侧以外,尚均苏区,入甘肃合水、庆阳、固原以北均苏区;西则以预望及其南北之线与宁马为界,中间环县、保安、安塞、安定四县则属全县。县城在我手者为盐池、定边、靖边、安定、延川、安塞、保安、环县、预旺九城”,①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编:《红军长征·文献》,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95年,第1102页。苏区东西最长处有1,200余里,南北600余里,行政区域分陕北及陕甘宁两省、陕甘特区及中央直辖保安县。这一初具规模的新苏区,是党领导下红军面对复杂局势,纵横捭阖、艰苦斗争的结果,为党和红军的发展提供了稳定可靠的立足点。与此同时,随着红军在西北政局中影响力的扩大,出现了各种中外媒体,各路西北考察团体和个人报道西北、报道红军的盛况。范长江《中国的西北角》,斯诺的《西行漫记》(又名《红星照耀中国》),视中共为中国政治的新兴力量,为西北的一颗红星,照耀了整个中国。学者纷纷著文,论证西北的重要性及开发方略,如民生《西北在中国建设上之重要性及其开发之方略》,强调西北在地理、文化、国防、政治、经济各方面具有重要地位。②民生:《西北在中国建设上之重要性及其开发之方略》,《求是月刊》1934年第1卷第11-12期。
红军长征在西北唤醒了各族群众,增加了西北群众对党和红军的认同。西北各地群众用歌谣称颂红军,如宁陕县流传歌谣:腊月梅花开,宁陕来红军,缴枪几百支,县长毙南门;打土豪,救贫民,穷苦百姓把腰伸。③秦生:《红军长征在西北》,兰州:兰州大学出版社,1991年,第16页。哈达铺群众编辑花儿歌颂红军,“场里大麻东倒西,受了苦的毛主席,爬雪山来过草地,您为人民办好事。朱总司令是个明月亮,毛泽东是太阳,蒋匪帮他是草尖上的霜,他不是太阳的对方!”④秦生:《红军长征在西北》,兰州:兰州大学出版社,1991年,第63页。西北各地百姓与红军一体,为红军提供消息,看管俘虏,战时提供兵源。在红军的影响下,哈达铺有三千多人参加了地方游击队,有二千多名青壮年参加了红军。⑤乔楠编著:《甘肃革命文化史料选萃》,兰州:甘肃文化出版社,2000年,第230页。西北各地群众视红军为亲人,把“红军”“长征”等名词融入亲人的称谓。陕南略阳白水江下游的高家坝,梁明老人为纪念红军经过,把红军经过时生的孙儿取名“红军子”,⑥《红军长征过略阳》,1986年内部出版,第37页。以表达对红军的怀念。红军主力会师甘肃会宁期间,敌机轰炸会宁城,一名红军战士为救贫民魏鸿儒的儿子魏煜献出了年轻生命,为了铭记红军的救命之恩,魏鸿儒给三个孙子分别起名继征、续征、长征,意为“继续长征”。⑦张红梅主编:《红军长征在陇原》,兰州:甘肃文化出版社,2006年,第82页。陕北各地也是如此,国民党军电文称陕北王家坪“‘匪’区百姓均赤化,平时特作耳目,战时以长枪充数”,“我方士兵被俘者任汲水做饭等事,不敢逃回。因百姓均赤化,捉回处死”。⑧陕西省档案馆编:《国民党军追堵红军长征档案史料选编》(陕西部分)》,北京:中国档案出版社,1994年,第344页。其对红军的污蔑与恶感溢于言表,从侧面反映了红军与当地穷苦百姓的融洽关系。
(二)西北地方实力派分化
随着国民党中央军“围剿”红军陆续进入西北,西方地方实力派与国民党中央之间的矛盾不断演化,西北地方实力派发生某种程度的分化,对西北政局产生了微妙影响。1935年5月12日,延长县县长董公绶要求加强对陕北红军“围剿”致邵力子的电文中,反映了陕西地方势力与国民党中央军事委员会参谋团的矛盾,对陕北参谋团表示不满,指出陕北红军发展形势一日千里,数倍于陕南。延长县形势险恶万分,该县驻团之处,每日夜大小均有战事。“参谋团已来两月有余,亦未悉有具体办法,动作迟滞,为军事上所深忌。目前只闻呐喊,未见实行”。①陕西省档案馆编:《国民党军追堵红军长征档案史料选编》(陕西部分)》,北京:中国档案出版社,1994年,第452页。5月14日董公绶的报告电文中更称“参谋团来已两月,一切工作莫名其妙,每未闻有较完整之方式,且指挥动作异常迟滞,仿佛不能充分行使职权”。②陕西省档案馆编:《国民党军追堵红军长征档案史料选编》(陕西部分)》,北京:中国档案出版社,1994年,第454页。在中国共产党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影响下,西北国民党统治集团内部分化,态度不一。其中,杨虎城、张学良与中共合作,以西安事变为高潮,推动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建立,成为扭转国内时局的转折点。青海军阀马步芳在蒋介石的拉拢下,与红军对抗。在红军长征向西北陕甘地区进军过程中,马步芳、马步青等积极响应蒋介石的部署,在西北一线严密布放。如马步芳在青海全省建立一百零七个保安团,组织壮丁15万人进行训练,建立民团联防。同时,沿甘肃边境修筑碉堡1,200多个。并向蒋介石保证“坚壁清野,肃清匪患,率领边疆健儿,死力抵御”。③杨效平:《马步芳家族的兴衰》,西宁:青海人民出版社,1986年,第142页。长征结束后,红军西路军西征河西,马步芳集团听命于蒋介石,对红军“死力抵御”,使西路遭受重大损失。西北敌方实力派在与红军的军事互动中认识了红军的政策。这些政策包括红军的优待俘虏、抗日救国主张等。如1935年2月14日蓝田县长郝兆先关于柳彦彪旅死伤情况及红二十五军俘虏政策致邵力子函,指出“此次柳旅奋勇剿赤,死伤实有三百以上,而被俘亦如此数。连日回来徒手兵已经达两百名,匪给每名洋二元、烟土二两,并在葛牌镇开欢迎十七路军官兵大会,演新剧、宴会聚餐。对郑效仁之间团丁且发三元,并给皮袍。其宣传工作无微不至”。④陕西省档案馆编:《国民党军追堵红军长征档案史料选编》(陕西部分)》,北京:中国档案出版社,1994年,第8页。4月11日郝兆先关于红二十五军围歼警三旅事致邵力子函指出,“以匪有土共为之向导,我军进山作战,常被绕道包围缴械,对士兵愿干者欢迎,不干者发钱出山,甚至对我方伤兵,特别看护医治,使出来为之宣传。因此我方士兵,一被包围,即不死拼,以匪当时即喊穷人不打穷人也”。⑤陕西省档案馆编:《国民党军追堵红军长征档案史料选编》(陕西部分)》,北京:中国档案出版社,1994年,第14页。西北地方势力派的分化,特别是西北军、东北军与红军关系的密切化,有利于推动西北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率先建立。
(三)国民党统治力量在西北的强化
随着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各路红军汇聚陕甘宁,蒋介石集团加强了对西北各派的控制。1935年2月15日,蒋介石关于统一指挥陕甘部队事致电邵力子。2月16日蒋介石关于杨虎城胡宗南任职事致邵力子电。命令之前驻河南的第三十九师庞炳勋部开赴陕南安康驻防。关于所有陕甘部队统一指挥的问题,鉴于时任甘肃省主席、国民党军驻甘绥靖公署主任朱绍良不愿主持军事,且不便离开兰州,总指挥名义由杨虎城负责,而以胡宗南为前敌总指挥或副指挥。⑥陕西省档案馆编:《国民党军追堵红军长征档案史料选编》(陕西部分)》,北京:中国档案出版社,1994年,第9-10日。随后于2月18日蒋介石统一了在西北陕甘国民党军的统一编制序列,朱绍良为剿匪军第三路总司令,杨虎城为副总司令,总司令不在前敌时代行其职务。下辖两个纵队,其中以孙蔚如部、庞炳勋部的第三十九师、伍诚仁师、王耀武旅及肖之楚在陕部队为第一纵队,司令官由杨虎城兼。以胡宗南部杨步飞师、陈沛师、钟松旅为第二纵队,以胡宗南为司令官。①陕西省档案馆编:《国民党军追堵红军长征档案史料选编》(陕西部分)》,北京:中国档案出版社,1994年,第10页。1935年10月,蒋介石在西安成立自任总司令、张学良任副总司令,钱大钧为参谋长的“西北剿共总司令部”,统一指挥各军作战。1935年12月21日蒋介石发文任命亲信贺国光为西北总部参谋长,并强调其中利害,“陕北‘匪’情最可顾虑。西部总部参谋长一职实关重要,非资历较深,富有剿匪经验,复能与各军将领有相当关系者,不克胜任。”②陕西省档案馆编:《国民党军追堵红军长征档案史料选编》(陕西部分)》,北京:中国档案出版社,1994年,第386页。1936年11月山城堡战役后,蒋介石鉴于三大红军集结于西北同一地区,及东北军及杨虎城部厌战、避战,决定先后调集在江西参加过五次“围剿”红军的嫡系部队蒋鼎文、樊菘甫、万耀煌等所属20个师以上,加上原来西北的嫡系军队及西北的地方系军队,总兵力达60多个师计200多个团,企图摧毁陕北红军根据地。
小结
中国共产党领导各路红军经过长征汇聚西北,以陕甘宁为立足点,开创了中国革命的新局面。这是中国共产党顺应抗日救国形势,紧紧把握西北地缘政治的结果。西北多民族汇聚,远离东南国民党统治核心区,毗邻华北抗日救国的前线,多种政治势力混杂交错,政治黑暗,交通闭塞,经济社会发展落后,阶级矛盾与族群矛盾交织,这些地缘政治的特点为红军长征胜利落脚西北创造了有利条件。汇聚西北的各路红军,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在把革命大本营奠基西北的过程中,把握大局,运筹帷幄,打击国民党敌对势力,分化瓦解西北地方实力派,灵活推行苏区政策,加强民族团结工作,发展形式多样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与西北社会进行了全面互动。这种互动深刻影响了西北政局的变迁,西北各族群众认同共产党,西北地方势力派发生分化。这种变迁对中国政治的发展产生了微妙的影响,正如范长江考察西北陕甘地区后指出“在这样闭塞的地方,仍然表示着中国政治的两大分歧:从现状中以求改进,与推翻现状以求发展。两种势力,无处不在斗争中。不过,对实际问题有解决办法者,终归是最后胜利者”。换言之,解决现实问题的策略和能力考验着政治势力的最终走向。红军长征与西北政局的互动与变迁,短时段而言,推动了西安事变及其和平解决,成为扭转时局的关键。长时段而言,加强了西北在抗日民族解放战争中的战略地位,扩大了中国共产党最终赢得革命胜利的群众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