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生汉语学习中资源管理策略运用困境

吴宇婷

（北京语言大学 北京 100080）

汉语的学习策略种类繁多，采用哪种策略奏效因人而异。但是不论习惯独立学习还是和语伴共同学习，不论具有场独立型习惯还是场依存型习惯，都与留学生资源管理策略有关。资源管理策略客观上受学习环境影响，在二语学习过程中，学习环境即由课程安排、学习场所和教师同学共同组成。留学生在进入目的语环境前已经形成了一定的资源管理策略，进入国内高校后，很多资源发生了改变。本研究显化了部分留学生时间管理策略的不足，揭示了运用学业求助策略能力与汉语水平不相符的问题，对汉语教师的知识建构和汉语教学慕课研发有重要借鉴意义。研究资源管理策略使用现状，可以帮助二语学习者根据自身情况管理、利用周围的一切资源，有助于提高学习效率。[1]总结、调整资源管理策略，可以保证学习者的有效学习时间及高阶能力的发展，特别是在目的语环境中的高阶思维能力的发展。本文研究结果能引导汉语教师强调特定阶段易被忽略的学习策略，使学习环境和教学内容更适合汉语学习。在国内外相关文献的基础上，根据北京语言大学（以下简称“北语”）三大学部（院）留学生实际情况设计问卷。研究问卷主体采用李克特量表，采集汉语水平和资源管理策略。每个陈述有五种备选，除反向题外，每组选项方向相同，否定性越强表示对该种资源管理策略认可度越低。

本实验为探索性实验，实验前对几位不同年级的留学生进行前测，收集数据后进行数据初析；然后重新组织材料，将问卷重难点问题扩展成访谈大纲，选取不同母语背景、汉语水平的北语在读预科生进行深度访谈，用以解释数据。

一、文献述评

资源管理策略心理学源于美国心理学家、管理理论家弗雷德里克·赫茨伯格（Frederick Herzberg）[2]在1959年提出的著名的“激励与保健因素理论”。众多学者受此理论影响提出成败归因论、自我效能理论，二者对努力管理理论皆产生重要影响。但是国外教育学学者未将“激励与保健因素理论”直接总结成“可利用的环境、人力、时间等资源”的相近概念。

20世纪80年代以来，国内学者从留学生角度关注学习策略研究。随着我国教育心理学理论发展，教学更加注重三教之外的因素，学者们开始全面评估适当的学习策略对二语学习效率的作用。从1990—2020年，我国关于留学生记忆策略、补偿策略等直接学习策略的研究很充分。

相比前人研究，本文更详尽地分析了间接学习策略资源管理策略，纵向说明资源管理策略受汉语水平等因素的影响，而不是横向比较资源管理策略与其他学习策略。在这一争议尚存、分类依据不甚明晰的二语学习者研究领域，纵向对比显化内在规律，对资源管理策略研究无疑具有更深远的意义。

（一）资源管理策略

在心理学上，资源是指能够改变、影响人的认知结构或促进认知结构变化的一系列内外部支持条件。[3-4]资源管理策略不同于代表获取和处理信息技巧的认知策略和可以监控学习过程、认知方式的元认知策略。

不同学者划分学习策略的标准不尽相同，其中最具代表性，应用范围最广的是迈克卡等人提出的包括认知策略、元认知策略和资源管理策略的三分理论。

本文强调资源管理策略是辅助学生管理可用环境和资源的策略，主要包括时间管理（Time management），如制定计划、设置预期等；学习环境管理（Learning environment management），如寻找合适的、有组织的地方学习等；努力管理（Effort management），如积极归因、调整心境、自我谈话、坚持不懈、自我强化等；学业求助管理（Resource utilization），如寻求教师、伙伴帮助、小组学习或获得个别指导等。

（二）努力管理策略

努力管理策略是指学习者将学业进步归因于努力，而不是自己的能力，从而获得自信而不是自满的思维方式。在成绩不符合预期时，拥有努力管理策略的学习者不会一味归咎于能力欠缺，产生自卑心理，而是会保持积极情绪，坚持学习。在收获一定成绩时，这类学习者也会奖励自己付出的努力，从而维持学习热情，不断正向强化努力。这种可以调节、自查的策略是指在不导致过度疲惫的情况下尽可能多地学习，激励自己维持这种状态即为努力管理策略。

（三）学业求助策略

学业求助分为执行性求助和工具性求助。执行性求助又称非适应性求助，指学生在面对困难时直接请他人给出答案或帮助自己解决。工具性求助则是指遇到难题时，从他人处获得问题的相关信息，凭借信息思考克服障碍，并达成学习预期的学习策略。

以上两种求助策略划分标准是帮助的形式。本文对学业求助策略的界定不是采取了什么样的求助，而是偏好哪种求助策略。以完成某次课后作业为例，偏好工具性求助策略的留学生遇到词义辨析问题后，通常先问同学词义和使用语境的差异，进而用判断标准去练习。但是有些特殊用法教师在课堂上没讲，仅靠判断标准不能完成所有练习。这时学生只能采用向教师求助的执行性求助并记忆答案，但其求助策略偏好仍然是工具性求助策略。

（四）时间管理策略

时间管理策略是指留学生学习时有效利用并调节时间的行为策略。时间管理策略难以量化，根据Barbara等学者的研究，时间管理策略的掌握情况可以通过熟练运用的时间管理技能体现，例如限定在最少时间内完成计划、利用额外时间调整工作计划等。时间管理并不一定自动外化。本项研究将通过访谈法采访留学生偏好的时间管理策略具体有哪些，是如何形成的。

（五）环境管理策略

环境管理策略是指学习者主动在适合自己的干扰强度的地点学习，以增强学习环境的稳定性的学习策略。环境的稳定能缩短学习者进入学习状态的时间，进而节省休息后的恢复时间及整体学习时间，提高了学习效率。

二、研究的问题

本研究涉及的问题主要有：

在汉语作为目的语的学习过程中，留学生意识到或掌握了哪种资源管理策略？哪种资源管理策略使用最普遍，哪种最欠缺？分布方式与所在年级、汉语水平等级是否相关？

在时间管理上，留学生是否有意识地采用时间管理策略，时间管理策略有哪些？基于怎样的学习经历形成的？

在努力和心境管理策略方面，留学生课内外是否具有自我调节的意识？遇到困难的语言点能否够鼓励自己勇于克服？

在学业求助上，留学生更倾向于直接向他人寻求答案，还是进行工具性求助？执行性求助意识或工具性求助意识是否随年级升高及对教学资源的熟悉增强？

本文的研究对象是北语的留学生，通过问卷、访谈，对来华留学生资源管理策略进行调查和分析。2020年10—12月，本研究共发放问卷50份，回收有效问卷47份。被试年龄跨度为19岁—30岁，平均年龄23岁，均接受过汉语二语教学，并有意参加2020年HSK考试。问卷共12道试题，包含原创试题8道，下设4个主维度，即时间管理3题，环境管理3题，努力管理4题，学业求助管理2题。

三、数据分析

首先将问卷答案数据化，试卷中的题目包括三种类型：正向题10道、反向题1道和观点题1道。

正向题题干描述的是鲜明且有助于提高学习效率的学习环境，即答案分数由非常符合到非常不符合逐一递减；反向题为学习环境管理维度的第二道（M2_2），分数随专心程度逐一递增，在SPSS中进行重置为相同变量操作获得新变量（M2_2R）；观点题为时间管理的第一道（M1_1），选择非常符合/非常不符合，很清楚完成作业时喜欢先做怎样的题目，即说明学生做作业的过程中有对难易度的判断和相应的时间管理策略，因此将（M1_1）的答案作绝对值处理,获得新变量（M1_1R）。

（一）证明每种维度测量的是同种学习策略——四种资源管理策略内部相关性分析

将每组内部试题排列配对，两两进行配对样本T检验，总体来看，过半数同种策略的试题间存在相关性，说明试题编制科学。如果X类的y、z试题间不具有相关性（sig.yz＞0.05）且原因不明，则说明y、z试题中至少有一个检测的是非X类策略。

（二）年龄、年级和HSK等级对各资源管理策略的影响——资源管理策略小项的回归分析结果

1.M1_1是否会根据作业难易度来排列完成顺序

R方仅有0.053（5.3%）①，说明年级、HSK级别和年龄三个自变量仅占全部影响因素的5.3%；显著性因素均大于0.05，说明均不显著影响M1_1反映的时间管理策略；DW值与2.0±0.2差距较大，说明各样本并不相互独立，恰恰说明北语留学生群体时间管理策略相互影响，可能受老师的课堂习惯或留学生晚自习等习惯影响；非标准化系数B的正负可以判断年级和年龄对策略有正向影响，HSK级别对策略的使用有反向影响，说明随汉语能力提升，学生反而较少使用作业难度按序完成的策略。②

2.M2_2是否会边听音乐边学习

DW（M2_2）=1.909∈[1.8,2.2]，说明留学生学习时听音乐与否的判断相对独立，由此推测（不听）听音乐的策略（喜好）不容易因学习环境中他人的影响改变。

3.M2_3是否会有序整理教材、作业、试卷等资料，方便查阅

统计中三个自变量对此策略均产生反向影响，即年级越高、HSK级别越高、年龄越大，越少整理学习材料。笔者认为直接的影响因素可能是随着级别的提高，学生产生了惰性。间接影响因素是学生面临升学选择，没有充足的时间回顾学习成果。

4.M3_4在学习汉语时能调整心态，不过于松懈或紧张

R方=0.190 Sig.=0.004,说明M3_4的回归分析受三个自变量影响最显著，且出现了HSK级别显著影响努力与心境管理策略的系数。此前的分析指向本策略调查客观性较差，此问题分析恰好证明了随HSK级别升高，学生变得更加能够控制自己在面对学习任务和测验时的紧张度。

5.M4_1在解决汉语问题时，我常向老师和同学请教

非标准化系数B（年级）=0.052、非标准化系数B（年龄）=0.047，说明随年级升高和年龄增长，留学生向老师和同学问问题变得更加频繁。对应标准误差分别为0.084和0.049，说明作用关系较弱，但推测是随着熟悉感和亲密度的增强，对其他同学学习能力了解的加深，留学生敢于承认自己在知识建构中的不足，并向经验丰富者请教。

6.M4_2学习汉语时，会使用网络资源和教学软件辅助学习

三个自变量并没有像预期那样对工具性求助策略产生正向影响。随着留学生在北语学习时间的延长，他们观看慕课、利用网络学习资源的策略次数反而减少了。可能的原因有两种：学生能力增加，教师使用直观教学材料的意识弱化了。我校给留学生开设的教学慕课中，初、中级水平的较多，高级、专业化方向的较少，汉语水平较高的学生缺乏意识且难以获取相符的线上学习资料。

四、结语

在汉语作为目的语的学习过程中，留学生资源管理方面的策略种类多样。努力与心境管理策略是学生普遍运用较好的策略，学生在努力的过程中动机清晰，有明确的努力方向。时间管理策略中，按照难易度完成学习任务的策略运用程度最差。策略平均分最低的M2_2暂时不能确定听音乐是否不利学习，对专注度是否有影响。

在时间管理方面，M1-3显示多数留学生能够按时完成汉语课课后作业，说明留学生有整体的时间管理策略，大部分留学生判断有效利用时间的标准是在截止时间之前完成了作业。但是如果想要培养精英学习者，这还是不够的。老师需要提醒大家善用之前学习阶段的时间管理策略，并在课堂习作时间提高学生的学习效率，鼓励、指导、帮助学生形成多维度的时间管理策略。

在努力和心境管理策略方面，留学生自我调节和动机意识都很强。随着汉语水平的提高，留学生在学习上遇到困难时，能够更好地调节焦虑感。

在学业求助上，随着年级的升高，留学生更倾向于直接寻求他人帮助获得解答，但是与预设不符的是工具性求助意识在减弱，没有随年级升高及对教学资源的熟悉增强。这种现象不利于培养留学生终身获取中国文化知识、自学汉语的能力，对慕课教学的课程安排具有指导意义。

注释：

①远小于统计学论文中要求的显著影响标准50%。

②以下回归方程系数与M1_1 同样不存在显著相关或样本强独立性的，均不做特殊说明。